第51章 照顾 这家伙一定是狐狸精转世!

    姜妄南稍稍转过头, 就好似挪动一块巨石,沉重而艰难,忍不住发出一些语气声。

    “南南, 你醒了?”萧权川从灯下出来,满脸担忧。

    姜妄南看到他手里拿着不是奏折,而是一本又旧又破的书:“嗯, 陛下怎么不点多几盏灯?”

    “怕吵醒南南,你发烧了, 要多睡会儿, 啊。”

    “伤眼睛, 陛下可去别处看。”

    “朕怕南南醒来, 找不到人,”萧权川撩起他额前的发, 手背探温, “退了一些,南南真棒。”

    被他触碰到的肌肤好像在不停发热, 赵国开国近三百年来最年轻有为的一代帝王, 怎么说起话来像在哄小孩儿?

    “陛下, 臣妾睡了很久吗?”

    他刚睡醒, 说话的音色不自觉奶呼奶呼的, 就像小猫舒适时发出的呼噜呼噜声, 绵软娇滴。

    “不会, 南南吃点东西再睡吧。”

    “臣妾没胃口, 还是好累哦。”

    “乖,厨房已经备好了,朕先让人把东西端来,南南看看能不能吃一点, 一口也好。”

    “好叭,就一口哦。”

    “嗯。”萧权川笑笑,抬手顺了顺他头顶竖起的几根软发。

    “孙年海。”

    “老奴在。”

    “都端过来。”

    “是。”

    未几,姜妄南看着圆桌上摆满的各类食物,十几二十多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萧权川答应得如此爽快。

    “南南想先吃什么?”

    “陛下,臣妾真吃不下。”姜妄南有些欲哭无泪。

    “没关系,慢慢来,能吃多少吃多少,要不,先喝点南瓜小米粥?”

    “……行。”

    只见萧权川端起粥,瓷勺舀起黄色粥粒,手指骨节分明,垂下薄薄的眼皮,一点点吹走热气。

    灯光黄晕,他那又长又黑的睫毛在眼睑下铺了一层阴影,柔软而美好。

    萧权川忽而抬眸,二人视线在空中相撞,顿了片刻,姜妄南才匆匆低下头抠手指,脸更烫了。

    他轻笑一声:“这样看着朕作甚?嗯?”

    “没有看。”姜妄南心虚地摇摇头,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萧权川反而一眼洞穿他的心思,看似无意地调整一下坐姿,以最大概率确保,对方抬眼便是他那四十五度最完美的侧颜。

    他喉结暗暗动三两下,尽可能让嗓子润滑,自然发出最富有磁性的、缱绻低沉的嗓音:“来,小心烫。”

    果不其然,姜妄南的双颊红得不象话,像擦了两团胭脂。

    一口暖粥顺入肠胃,起码让空空荡荡的肚子有了点重量,热热的,很舒适。

    “再喝一口?”

    萧权川目不转睛看着他,幽绿的瞳仁在光线下熠熠生辉,扬言乃稀世珍宝,也不为过。

    姜妄南不忍拒绝漂亮的人:“好哦。”

    “南南好乖。”

    接着,萧权川把每一样都拿来喂他,稍微凉了一点的芝麻核桃糊,就被打回厨房重新温火。

    “夏夜天热,吃两口,无所谓的啦。”大半夜的还麻烦别人,他怪不好意思的。

    熟料,萧权川拧眉道:“万一吃坏肚子,如何是好?听话。”

    宛若在悉心照顾刚绝育完的小兔子似的。

    “臣妾没那么娇气哦。”

    “不行。”

    姜妄南终究还是害怕他的,怯怯回道:“……好吧。”

    作为一国之主,萧权川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但见对方目光飘忽,目露惧意,说话声音都低了不少。

    看,又把人吓着了。

    萧权川咂摸半天,道:“唔……朕的意思是,厨房还生着火,就顺便热多一会儿,吃凉的,影响味道和口感,你难得喜欢吃,就多吃点儿,唔,你的身子正需营养,不然,朕会很担心的。”

    姜妄南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半天,似乎在确切他没有被鬼上身,迟疑道:“陛下,今晚,话挺多的,哈?”

    以前,萧权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不愿弯下腰来多做解释。

    要是他不小心追问一句,他就会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弯弯绕绕的话,抑或是冷冰冰直接说“你不需要知道”。

    “嗯,来,先吃块苹果。”萧权川又不多说了。

    那块切好的苹果有半个巴掌大,他自顾自拾起刀子,细细切开,再用小银叉戳好一块递给姜妄南。

    姜妄南的嘴本就比较小,那苹果的宽度控制得恰到好处,他堪堪咬了一口,嘴角愣是一点儿也没沾到甜汁。

    房内登时陷入一片沉默,只有他咔哧咔哧吃苹果的声音,姜妄南忽然格外怀念叽叽喳喳的蝉叫。

    他的眼珠子扫视一圈:“陛下,有绿豆糕吗?”

    “没有。”

    “哦哦。”

    “南南想吃绿豆糕?”

    “还好啦,没有就算了。”

    “嗯。”

    “陛下也吃点吧。”姜妄南戳了最后一块苹果递给他。

    “朕不饿。”

    “陛下吃晚饭了吗?”

    “嗯。”

    彼时,孙年海在门外喊道:“陛下,晚膳已备好,是否要端进去?”

    萧权川:“……”

    “陛下明明没吃啊。”姜妄南不解道。

    “咳咳,”他握拳干咳两声,转而对孙年海道,“不必了。”

    姜妄南哐当一声放下小银叉,端起一碗八宝粥放在萧权川面前:“陛下既教臣妾爱惜身体,那陛下就更应该以身作则,不是吗?”

    “南南如今说话,怎得越发规矩了?”萧权川失笑一声道。

    回答“是啊”,岂不承认他以前没规没矩?不好不好。

    若回答“没有”,那不就明指皇帝判断有错,无视皇威?不好不好。

    好气,好不容易融入书里的环境,还以为自己变聪明了,结果,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如!

    萧权川眸光闪烁,把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温声道:“南南和朕在一起,不必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南南的,朕已经说过,南南在朕这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

    姜妄南眨眨眼道,心里没有安全感的人,会下意识一而再再而三确认对方的真心。

    “朕说的话若有假,必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嘘!老天有耳,陛下切勿胡言。”

    “南南怎么知道他有耳朵?”

    “不都说吗?老天有眼,有眼必然就有耳,嗯,就是这个理哦。”他一本正经道。

    萧权川肩膀开始耸动,难得露齿一笑,轻轻扯了扯他脸颊的软肉:“我们南南怎么这么可爱?”

    姜妄南老脸一红:“好啦好啦,陛下快吃吧,饿肚子是不给吃宵夜的哦,不健康。”

    “好,听南南的。”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份晚饭专人专备,瓷勺只有一个,那光滑的边缘还沾着一点灰黑色的芝麻核桃糊。

    只见萧权川唇角似有若无微勾,一手端起粥,一手特意给勺子一百八十度调转方向。

    当着姜妄南的面,就着从他嘴里残余出来的糊糊,慢悠悠地享受着八宝粥,细细品尝,好似每一口都是只应天上有的神仙绝味。

    末了,他还伸出半截舌头舔了舔:“嗯,很甜。”

    卧槽……

    姜妄南看得两眼发直,险些没喷出两柱鼻血。

    “陛下!臣妾……臣妾吃饱了!去睡了!晚安!”

    姜妄南脚底抹油,捂着脸三下五除二滚进被窝,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双腿抬起压住被尾,团成一个长形粽子。

    “这家伙一定是狐狸精转世!一定是!”他面朝里,嘀嘀咕咕。

    忽而,腰下不知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他顺势摸去,掏出一本旧书。

    咦?不是刚刚萧权川看的吗?

    书的表皮已经发黄发皱,还缺胳膊少腿的,一股子腐臭味,写书名的墨水掉得七七八八,奈何被窝太黑,瞧不清楚。

    姜妄南偷偷摸摸钻出半个头,借点光,低声念道:“品……花……宝……嘶,鉴?”

    好含蓄的名字,看不懂。

    不过倒是引起了姜妄南的好奇心。

    他闲来无聊随意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白话文,还是竖着排版的。

    额……更不懂了。

    乍一眼,他瞄到了一个名词:“乌……将军?”

    手里的书眨眼间就被抽走,萧权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床边:“小孩子不准看这些。”

    “?”

    “这是什么书啊?陛下。”估计是之前睡太久了,现在反倒一点都不困。

    “没什么,南南不用知道这些。”

    “陛下又来,好吧,欸,”姜妄南好奇宝宝上线,“陛下,‘乌将军’是什么呀?是很厉害的将军吗?”

    “不是,”他顿了顿,又道,“也是。”

    不知是不是他睡出幻觉了,他居然看见萧权川掩盖在绿眸下的慌张,以及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耳尖。

    “哦,陛下不说就算了,真无趣啊。”姜妄南还想着听听睡前故事呢。

    眼看着话题就要终结,萧权川欲言又止,宛若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南南,真想知道?”

    “嗯嗯嗯嗯!陛下快说快说,臣妾准备好了。”姜妄南乖乖盖好被子躺正,微微侧头,竖起耳朵。

    “准备什么?”

    “听故事啊,乌将军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很厉害哦!这应该是个驰骋沙场忠君报国、结果却被小人中伤、流放岭南最后郁郁不得志的故事吧!肯定很精彩!”他激动不已。

    萧权川吁了一口气,眉宇带笑:“原来,南南是这样想的啊。”

    “臣妾猜错了?唔,难道这位乌将军,最后壮志得酬圆满成功?”

    “也不是。”

    “啊?又错了哦,”姜妄南陷入沉思,实在挤不出另一个结局,破罐子破摔:“陛下直说吧,臣妾想听。”

    “若朕说了,南南可不许生气的,也不许打朕。”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臣妾不是这样的人。”姜妄南大度道。

    “真的?”

    “包的哦!”

    萧权川弯唇一笑,俯身把唇贴上他耳朵,轻声细语说了几个字。

    一剎那,姜妄南的笑容僵住,整个人从脚到头,无不石化。

    须臾,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萧权川:“陛下胡说!!”

    “朕骗你作甚?要不,朕把原文读给南南听一听?”

    “咦惹!”姜妄南猛然一头扎进枕头里,再不想见人。

    萧权川又道:“不知南南是否注意到,这‘乌将军’的下面,也有类似的用法,叫——‘玉、·洞、门’。”

    姜妄南干脆紧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你个臭变·态!!”

    萧权川大乐。

    孙年海在外头都能听得清他的笑声。

    姜妄南哭唧唧,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永不得出。

    适时,门外响起孙年海的声音:“陛下,来信儿了。”

    这是天密阁的暗语,意思是,来送消息了。

    萧权川眼神骤变:“知道了。”

    陷下去一块的床榻忽而变得轻盈,姜妄南钻出两个亮晶晶的大眼睛:“陛下要走了吗?”

    “嗯,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南南先睡吧,朕一会儿就来陪你。”

    “不用了,陛下国事为大,臣妾一个人能睡哦。”

    萧权川摸摸他柔软的头顶,严严实实掖好被角:“朕去去就来。”

    但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路印在薄薄的纸窗上,若隐若现,随形而移,渐行渐远。

    姜妄南又严严实实缩回被窝,一只手悄悄探出来,东摸西摸,抓住那本□□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回被子里。

    另一边,萧权川阔步来到一个四下无人的亭子里。

    昏暗中,一面具男人早已恭候多时:“参见陛下。”

    “嗯,平身。”

    “谢陛下。”

    “事情办得如何?”

    “按陛下吩咐,押送刘太医的军队故意在堕马坡停歇,果不其然,有一帮越国流匪杀出来,把他劫走了。”

    第52章 庖厨 “臣妾……想出宫。”……

    “很好。”萧权川弯唇一笑。

    那面具男道:“可是, 陛下,那帮越国流匪太过狡猾,狡兔三窟, 属下等暗中跟踪时,不小心跟丢了,还请陛下责罚!”

    “无碍, 正常,他们既然不惜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来救同伴, 那就一定是准备了万全之策, 辛苦你们了。”

    “多谢陛下, 下一步需要如何做?属下定然肝脑涂地, 再加倍细心!”

    “朕特意把刘伯深这个鱼饵放出宫来,难道就只有一个对策?接下啦, 什么都不用做。”

    “等?”

    “不错, 他们会回来的。”

    那面具男沉思片刻:“是因为良嫔娘娘?”

    “嗯,他是越国太子, 至今唯一幸存的皇家血脉, 那群流匪之所以盘旋在周围, 就是因为想带走他, 然后借其召集所有亡国之民, 拥护他, 灭赵复国。”

    “嗯, ”萧权川负手道, “接下来,你们只需在堕马坡附近设好埋伏,静候朕令。”

    “是!”

    萧权川迈出亭子,孙年海在一旁提灯照路。

    “回去看看南南。”

    门轻轻推开, 从这边望去,只见床尾处竖起一双雪白纤嫩的小腿,脚掌向上,小巧的脚趾时不时蜷缩,好似在激动什么。

    竟还未睡?

    再往前几步,便见被子都堆在最里头,姜妄南支起身子,双手交迭垫着下巴,眼睛炯炯有神翻看枕头上的一本旧书。

    “看得懂吗?”

    “啊!”

    萧权川的声音突然从头上传来,吓得他原地倒头假睡。

    对方轻笑一声:“书还没收。”

    姜妄南立马睁开眼,合上书,匆匆塞到身下压着,继续阖眼。

    他配合演戏道:“南南醒醒,别趴着睡,对心脏不好。”

    他摇摇头:“陛下要取笑臣妾的。”

    “好好好,朕不取笑南南,可以了吗?”

    姜妄南先睁开一只眼,见对方那勾起的唇角就没下来过,索性哼一声,又闭上眼,死尸般一动不动。

    忽而,萧权川难受地捂着胸,拉了拉领口:“南南,朕好热,好像是沉春汤又发作了。”

    姜妄南嗖的一下起身,忙着下床:“那怎么办?臣妾帮陛下传太医吧,孙年……”

    姜妄南的足尖还未落地,整个人就被萧权川抱起来放回床上:“地板凉,当心病情加重。”

    “陛下不是发作了吗?”

    萧权川顺势钻进被窝,刮了刮他鼻子:“有南南帮朕,比那太医好使多了。”

    “臣妾不是解药。”姜妄南低下头嘟囔道。

    “是,只要南南在朕的身边,朕百毒不侵,百害不遇,什么事都能咬咬牙坚持过去,只要南南在,就什么都好。”

    二人面对面,鼻尖距离不过几毫,温热的吐息交相融合,缠绵不休,分不清谁是谁的。

    姜妄南食指在对方胸前画圈圈:“可是,等陛下的毒解开后,臣妾……唔想出宫。”

    萧权川呼吸一轻:“南南想离开朕吗?”

    “不是因为陛下,主要是,臣妾不喜欢皇宫,陛下不是说过吗?臣妾想出宫就出宫,陛下都支持的,对吧?”

    萧权川沉默不语。

    “陛下要出尔反尔吗?”姜妄南企图从他表情解读出答案,然而未果。

    又要骗人吗

    “陛下不要做让臣妾讨厌的人。”他鼻头一酸。

    半晌,他喉咙发出一声低音:“嗯,南南想走,就走。”

    姜妄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眼睛弯弯:“臣妾就知道,陛下一言九鼎,君无戏言,是臣妾最好最好的陛下哦。”

    “南南……”他大手轻轻抚上对方的脸,眼神眷恋而忧伤。

    朕在你心目中,不值得一留吗?

    “陛下还很难受吗?怎么脸色不大好?”姜妄南见他神情不大对劲。

    “嗯,这里,疼,很疼很疼。”萧权川把他的手覆在心口处。

    姜妄南天真道:“心脏怎么就疼起来了?先前不只是发热吗?是不是那副作用加重了?”

    “也许吧。”

    “不行,陛下龙体要紧,臣妾还是去叫太医……唔唔……”

    上唇被萧权川一口含住,轻柔拉扯,舌尖慢碾,这个吻来得极快,但出乎意料地温柔似水。

    姜妄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继而,对方的软唇贴着寻到他下唇,用了一点牙齿,不似之前那般撕咬如疯犬。

    “南南,趁现在,疼一疼朕,可以吗?”萧权川低声哑道。

    “陛下帮过臣妾,臣妾也会愿意帮陛下的。”

    萧权川晃晃头,引领姜妄南的手摸上自己的侧脸,他歪头蹭蹭道:“不是这个意思,南南能不能抛开这些,就只是纯粹地吻一吻朕?”

    姜妄南眨眨眼,似乎没听懂什么叫做“纯粹”。

    “罢了,南南愿意陪朕,已经很好了,朕还能奢求什么呢?”萧权川苦笑一声道。

    “不,陛下,臣妾虽然不大明白,但陛下对臣妾很好,臣妾亲亲陛下,也是发自内心的,等以后臣妾走了,可能就没机会回报陛下的恩德了。”

    话音未落,他凑前吻了吻对方,见其没反应,又吻了一下,还有样学样伸出舌头去勾他,笨拙而青涩。

    萧权川大手扣住他后脑勺,加深这个越发稀少的吻,湿濡的声音渗进边边角角。

    须臾,一点湿意滑进姜妄南口中,咸咸的。

    “唔唔……嗯……陛下……怎么……唔额……”

    萧权川默然,只是一昧低头深吻。

    大手扣得更紧了,另一手死死揽住他腰身,愣是不让他有一点动弹的空间,仿佛濒死的野兽用尽最后的力气缠住毕生最爱的人。

    久之,嘴唇微微发麻,萧权川却还在吻他,大手钻进衣衫里游移不休,迟迟没有进入到下一步。

    姜妄南手掌抵在他胸口,喘息不停,道:“陛下不难受了吗?”

    “可是,南南身体虚弱,不易剧烈运动。”

    内心的欲望在不停叫嚣,姜妄南反而很想很想:“臣妾……臣妾还好啦其实,能帮陛下宣泄出来……”

    “若是南南身体再出差错,朕连自己都不会原谅,朕只希望南南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足矣。”

    “陛下真的不想吗?”

    “南南觉得呢?嗯?”萧权川揽住他的后腰贴上来。

    我靠靠靠靠靠靠!那玩意儿,简直了……还是人吗他?!

    怕疼的姜妄南头皮发麻,立即改口:“陛下一点都不想!嗯!不想不想!”

    萧权川笑了笑,翻过身压上他,躬身捧着他的脸,继续吻。

    萧权川真希望,时间最好停止在这一刻,就两个人,吻到天荒地老,吻到海枯石烂。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姜妄南只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唇瓣还在被萧权川反复吮吸碾磨,吻了很久很久很久。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破开窗户,亮堂了整个房间。

    他摸了摸身边,空空的,但床褥还留着几缕体温,隐隐散发木质龙涎香的好闻气味。

    “陛下?陛下?”他起身呼喊,四下无人。

    彼时,外头有人叩叩敲门:“妄南,是不是醒了?我可以进去吗?”

    是唐奎兰的声音。

    “太后娘娘,不妨事,请进。”

    唐奎兰进门,便见姜妄南欲下床行礼,忙上前道:“诶诶,这孩子,小心点,一家人不必客气。”

    姜妄南笑笑:“多谢太后娘娘。”

    唐奎兰上下端详,点点头:“脸色好些了,恢复得不错,只是……”

    见其看着自己的嘴唇,姜妄南不好意思低下头:“陛下昨夜留宿于此。”

    “年轻人就是把持不住,他没有对你做别的吧?”唐奎兰担忧道。

    “未曾,陛下很照顾臣妾,对臣妾很好很好。”他羞怯道。

    “那就好,那就好,”唐奎兰松了一口气。

    “别看阿川有时候凶神恶煞的,但他心地很柔软,身为帝王,担子太重,总有些逼不得要做的事。”

    “他是个好孩子,兴许是从小到大没有爹娘疼爱,才什么都闷在心里,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妄南,你莫怪,要好好教教他啊。”

    “多谢太后娘娘看重,陛下聪明绝顶,无需臣妾多言。”

    “害,他聪明倒是不错,可是,他啊,还是有很多不会做的,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啊……哈哈哈哈。”

    唐奎兰不知想到什么,还未说完就哈哈大乐。

    “陛下现在怎么了?”姜妄南不解问道。

    “哈哈哈,妄南,你先穿好衣服,我偷偷带你去瞧瞧。”唐奎兰神秘莫测道。

    不多时,姜妄南跟着唐奎兰来到厨房。

    后者轻轻推开窗户一脚,往旁边让了一步:“你看看,他在做什么?”

    姜妄南满头疑惑,探出视线。

    只见萧权川人高马大地站在矮小的灶头前,两边的宽袖用襻膊 固定,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拿过一个圆柱木棍,一下一下地碾碎盆里的绿豆,手法生疏,凸起的青筋从手背一直交错延续到手肘,从来梳得一丝不茍的乌发掉出了几缕,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飘落落。

    姜妄南征然片刻,问道:“陛下怎么不让下人们做?”

    唐奎兰掩嘴偷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未久,萧权川额角滑下大滴大滴的汗珠,他拿出袖口里的帕子擦了擦,举手投足皆是皇室子弟的优雅与得体,似与这般粗活格格不入。

    巨大的割裂感让姜妄南不免一笑。

    接着,他停下舂绿豆的动作,拿来一个勺子搅和翻面,好似嘀咕了一声:“怎么还有一粒粒的?”

    唐奎兰摇摇头低声道:“吶,还聪明吗?这盆绿豆,到现在,已经舂半个时辰了。”

    姜妄南笑了笑。

    心道,无论如何,陛下在我心目中就是最最最聪明的!谁说也不准,谁说也不听,哼。

    约莫过了两刻钟,萧权川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睛亮亮地看着那盆粉身碎骨的绿豆泥,大概是已经成了。

    姜妄南握拳的手也缓缓松开。

    陛下好厉害!

    又见他舀了一勺清水洗净手,抓起一团绿豆泥,团成团,忽而,他看了看手心里的大团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分出一半,那团子瞬间小巧了许多。

    不多时,砧板上摆满两排黄绿黄绿的小泥团,像整整齐齐的士兵队列。

    萧权川从旁拿来一块圆饼状的模型,将一个团子印上去,摁平,好似手劲儿不对,光是一个就摁了一盏茶功夫。

    最终,握住手柄一拍,熟料,那豆团猛然飞出去,滚进了柴堆里,沾了一身灰。

    萧权川:“……”

    姜妄南没忍住笑一声。

    唐奎兰捂着嘴,差点没笑岔气。

    萧权川难得露出吃瘪的表情,他咬咬牙,又拿来一团子印上去,下手拍的时候,他像研究敌人兵法似的,左寻右寻最恰当的角度。

    啪的一声。

    果不其然,那圆形绿豆糕自然而然脱落在砧板上,连边缘都格外圆润,简直完美。

    萧权川展颜一笑,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这有什么难的?”

    就是就是!姜妄南内心附和道。

    俄而,萧权川眉头微动,招手唤旁人:“你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那人躬身道。

    “这个模型,有没有别的花样?可爱一点的,兔子、小猫、小鱼、蝴蝶什么的。”

    那人道:“回陛下,府上倒是没有,奴才这就去市集买。”

    “快去快去,不然干裂了不好成型。”

    还挺有模有样的嘛。

    “是。”

    然后,姜妄南看见萧权川寻来一块干净的布,打湿后拧干,细细密密盖在那两排绿豆团子上,宝贝似的每一个褶子都要抻开。

    也不知从哪学来的。

    唐奎兰悄悄拉着姜妄南离开了,随走随聊:“妄南,你觉得我这傻外甥如何?”

    “陛下一朝君主,万人敬仰,自然是人中龙凤,人中豪杰。”

    “哎呀,你在我这儿,就别说这些套话废话了,我是问你,他这种,你喜欢吗?”

    喜欢?

    他眨眨眼。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能喜欢萧权川吗?

    他摇摇头。

    “不喜欢啊?”唐奎兰一脸惋惜道。

    “不是,”他顿了顿,道:“……是从未想过。”

    第53章 顾虑 “我只想自己好好的。”

    女人家心细如发, 唐奎兰轻声细语道:“妄南,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可否说说?”

    姜妄南就算再傻,总不会把自己即将离开皇宫的心思透露出来, 他答道:“太后娘娘,臣妾自认配不上陛下,后宫个个姿色绝顶、多才多艺, 臣妾什么都不会,不被人笑话就不错了。”

    “哪里话?妄南, 我见你就非常不错, 真的, 跟阿川很配, 绝配。”

    姜妄南笑了:“多谢太后娘娘安慰臣妾,臣妾有自知之明, 与陛下的云泥之别还是看得出的, 何德何能与陛下相配呢?”

    “你啊,不要一直拘泥于身份、地位这些与感情无关之物, 你方才也看见了, 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为了你能吃得多一点, 亲自入厨做你想吃的绿豆糕。”

    姜妄南愣了愣:“那绿豆糕, 是给臣妾的?”

    “不然呢?你个傻孩子, ”唐奎兰失笑道, “今早他特意把我叫起来, 让我教他做,当时我还寻思这小子是不是病疯了,结果他说,你昨夜就想吃了。”

    “唉, 我看着他长大的,从未见过他为了谁笨手笨脚地学着体贴人,连我都没这个待遇呢。”

    姜妄南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语气轻得像自说自话:“真的吗?”

    可是,他转念一想,当初刘伯深也是口口声声说为他好,说一定会带他走,后来呢,刘伯深却为了一己私欲算计到他头上。

    更何况,萧权川作为人见人畏的帝王,心思定然比刘伯深还要深沉,一旦被其利用,保不定连命也没了。

    姜妄南有些后怕再走旧路。

    眼看着他快要离开皇宫了,不敢在奢求什么,更不必说帝王之爱。

    “臣妾……”

    倏然,萧权川从对面的厨房出 来,抬眸便与姜妄南隔空对视,他眸色登时鲜亮起来,嘴角一点一点往上扬,渐渐露出整齐的八颗白齿。

    “南南。”

    他疾步而来,发丝在阳光下飞扬,时而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碟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小孩子得到一个好东西,急于给最亲近的人献宝。

    到了姜妄南跟前,萧权川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有所失态,耳尖一红,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沉稳道:“尝尝,随意做的。”

    那碟子中央,安安静静放着一个圆饼状的绿豆糕,被保护得很好,一点碎渣都没掉出来。

    “臭小子。”唐奎兰笑骂一句。

    “小姨最爱喝的女儿红,已经送到你房中。”萧权川道。

    “这还差不多,”唐奎兰掩嘴打了个哈欠:“我去补觉了,天没塌下来,谁也别叫我。”

    见姜妄南呆呆地看着那糕点,没半点动静,萧权川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禁握紧:“是不是看起来没胃口?”

    “不是。”

    他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眼睛,无比真挚笑道:“陛下很棒哦,做得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是出自新人之手呢。”

    “是吗?可朕觉得,南南似乎不大有心情吃。”

    “没有没有啦,陛下这份心意太沉重了,臣妾自以为受不起。”

    他语气有些发虚,也有些慌乱,各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堵在心口,又闷又躁。

    “南南,”萧权川牵过他的手握紧,道:“你不必愧疚,也不必认为这是平白无故的恩惠,你既然不肯接受朕,那就把朕当作普通朋友来相处就好,朕不想让你有负担。”

    他确实极其聪慧,唐奎兰让他学着体贴人,一会儿功夫就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向来霸道专制的萧权川居然能退让到如此地步,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帝王吗?

    “嗯,多谢陛下。”

    其实,萧权川若是这般宽厚下去,能做朋友,好像是不错的。

    说实话,他自己也无法想象,如果未来出宫后,再也见不到萧权川,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会如何?

    或许在不知名的夜晚,看着皎洁的月亮,他鼻间会若有若无地飘来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吧。

    姜妄南小心翼翼拿起那块绿豆糕,送到嘴前,露出三两颗洁白的贝齿,咬了一小口。

    绿豆细腻绵软,入口即化,不干不湿,微甜的清香在口腔回旋,细细咂摸,还有一股醇厚的奶味。

    “怎么样?”他还未咽下去,萧权川就迫不及待问道。

    “好吃哦,很香,奶味很足,是臣妾喜欢的味道,不过,臣妾以前吃过的绿豆糕,都没有这么重的奶味,是太后娘娘的独家配方吗?”

    “是朕自己调的,南南正病着,多补充点奶制品,对身体有好处。”萧权川伸出大拇指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指腹温热,力度柔和,仿佛驱散了不少他心口的燥热。

    姜妄南又吃了一口,却不想,奶味在嘴里滚了一滚,双管齐下,好腻QAQ

    “南南喜欢的话,再多吃点,厨房还有很多,不够吃的话,朕再给你做。”

    “……嗯。”

    话罢,在萧权川炯炯有神的目光中,他不好意思拒绝,三五口就吃完了一个绿豆糕,浓浓的奶腥味从胃部发酵直冲鼻喉,有点犯恶心。

    “很好吃呢,”说完这话他差点没呕出来,继续强颜欢笑:“陛下一出手就做得如此好,臣妾着实敬佩不已,陛下真是做什么都厉害哦!”

    他笑得这么假,凭萧权川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眼力见儿一定能发现他的异样吧!!!

    熟料,萧权川道:“那朕再给南南多做点儿,孙年海。”

    “老奴在。”

    “快去吩咐厨房多买些绿豆和鲜奶,先各拿十斤吧,一定要最新鲜的那种。”

    姜妄南赶忙阻道:“陛下,陛下,臣妾吃不了这么多,真吃不了,别浪费那个钱了。”

    “南南无须费心,朕出钱出力,南南坐等着吃就行了,孙年海还不快去?”

    “真不……欸?孙公公……”姜妄南欲哭无泪。

    孙年海临走前看了他一眼,那可怜的眼神似乎在说“娘娘多多保重”。

    “……”

    连孙年海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为什么萧权川反而不明白?呜呜呜,简直倒反天罡啊这是!

    乍见那去市集买模具的仆人回来,萧权川便忙去了。

    姜妄南微笑着送他离去,一转身,就没忍住打了个颤,口腔连着喉咙整个儿黏糊糊的。

    他抬步去卧房寻水喝。

    前脚刚踏入门坎,舒尔,身后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良嫔娘娘请留步。”

    回头一瞧,原是一手托着肚子的唐夫人。

    “在下参见良嫔娘娘。”

    姜妄南忙上前扶他:“不必多礼,你我年龄相仿,这样怪别扭的,唤我姜兄吧,快请坐。”

    唐夫人迟疑:“这……”

    “无妨,反正,我很快就不是良嫔了,”姜妄南心里莫名泛起一阵苦涩:“对了,夫人身子可还行?”

    唐夫人面露疑惑,但碍于身份差距,不敢多问:“啊,在下已经没事了,躺了一天,大夫说还是要出来走动走动。”

    “话说回来,还要多谢姜兄昨日及时帮忙,在下感激不尽。为表谢意,在下炖了一点白萝卜龙骨汤给姜兄,暖胃,对胞宫很好。”

    唐夫人掀开巴掌大的盅盖,热雾四饶,清香无比。

    “你亲自做的吗?好厉害哦……那我就不客气啦。”他刚好口渴难耐。

    姜妄南舀起一块还在冒着白汽的白萝卜,细细咬了一口,软烂入味,清爽鲜甜。

    须臾,他抬起头,问道:“唔……你怎么知道……胞宫?”

    唐夫人笑了:“实不相瞒,在下第一眼看见姜兄,便知道姜兄同在下,是一类人。”

    “原来你也是至阴至寒的体质?!”

    “不错。”

    姜妄南扫了眼他微微隆起的肚子,抿了抿唇:“你的胞宫……也是……被打开的吗”

    “嗯,姜兄有所不知,当年在下与官人为了这个孩子,不知道有多艰辛呢。”唐夫人很大方分享,并不以此遮遮掩掩。

    “男人怀孕,还是很难的吧。”不知为何,他有点紧张,好似有所期待又好似害怕面对。

    唐夫人揶揄道:“在下认为,姜兄还是会比较容易怀上的。”

    他刚好含住一口汤,忽而被呛到了:“咳咳咳……”

    “此话……怎讲?”刷的一下子,姜妄南脸颊通红,埋头库库啃萝卜。

    “陛下昨夜的丰功伟绩,可称为历史之绝唱吧,一夜之间就打开姜兄退化了二十余载的胞宫,若是很难怀上,实乃天理不容。”

    “……”

    他又道:“姜兄有这般威猛的郎君,实乃幸运中的幸运。”

    “实不相瞒,在下与官人成婚两年来,想尽各种办法,用尽各种姿势,花费近半年才打开胞宫,而后又到处求神拜佛,积善累德,看遍几十个大夫,吃了上百剂易孕补药,才好不容易怀上这么一个。”

    “这么难哦?”听到这般,姜妄南有点松了一口气,但好像也没有格外开心。

    “没错,不过,陛下一夜的功夫,就抵过了我们半年,说不定,姜兄的胞宫会比在下的争气多了。”

    他皮笑肉不笑道:“哈哈,哈哈,不会吧?没那么玄乎,人总不能什么都占了好运吧。”

    唐夫人笑笑:“姜兄的面相很有福气,一看就是上天眷顾的可人儿,与陛下般配极了,生出的孩子肯定非常漂亮招人。”

    他从未想过这个结果,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真怀上了,他揣着一个大肚子,离开皇宫后怎么自理?

    若孩子出生时,他身边没有人陪伴,该有多凄惨?

    孩子从小就没有爹,他又该如何解释?如何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姜妄南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笑笑不语,低头一昧喝汤,满口皆苦。

    只见唐夫人轻轻抚摸他半球般的腹部,脸上的笑是甜的,好似压根就不记得,昨天害他疼得在床上打滚的,也是这个肚子。

    姜妄南不禁疑问:“唐夫人,即便是女子,怀孕亦是一件格外痛苦之事,何况既然我们这种体质的人,但是我看你好像……并不在乎。”

    “姜兄所言不错,怀孕的初始已经很难,那生产时,亦然超乎寻常。”

    “那为何还要如此执着给自己增添苦难呢?”

    他又笑了:“在下虽然没有姜兄这般富贵之命,但能为心中挚爱育有子女,已经非常幸福了,以至于足以抵抗一切痛苦。”

    “因为在下知晓,遑论遇到什么,官人也会同在下一起面对,纵有荆棘在前,只要官人还牵着在下的手不放,即便前方死路一条,在下亦无所畏惧。”

    听罢,姜妄南振聋发聩,完全征住了,心头似乎回荡着咚咚咚的鼓声

    虽然他还未怎么了解唐期和唐夫人之间的故事,但从眼前人、耳边话可见,唐期许是完完全全掏出了心窝子,把他照顾得很好。

    恍惚之间,他想到了生平第一次下庖厨做绿豆糕的萧权川。

    莫名地,他鼻尖一红,眼角涌起湿意。

    唐夫人关心问:“姜兄怎么了?”

    他晃晃头,吸了吸起潮的鼻子:“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能不顾一切付出自己的全部,很勇敢,很厉害,我……自愧不如吧。”

    “为何这般说呢?陛下不也对姜兄很好吗?”唐夫人递给他帕子。

    “陛下的确如此,但是,我……不敢像你这样毫无保留去回馈对方,我只想自己好好的,平安过完一辈子,这样想,很自私吧?”姜妄南扯了扯唇角苦笑道。

    唐夫人微微一愣,但他并未以自身想法灌输给别人,也并未苦口婆心劝导,只轻轻拍拍姜妄南肩膀:“要不要再喝一碗汤?”

    他摇了摇头,放下汤盅,神情沉静如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望着窗外双栖枝头、互相啄毛的麻雀,淡淡问道:“你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方,可以关掉宫胞的裂口,把它恢复成原来退化的样子?”

    第54章 未知 他近来嗜睡得紧。

    唐夫人一脸诧异, 唇瓣微启,但过多询问显得失礼,片刻道:“在下可以帮姜兄留意留意。”

    “谢谢啦。”

    就让一切如旧, 一切如常吧。

    等萧权川的沉春汤病根治好后,他还是他,该走, 还是要走的。

    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他是不想再回去的。

    至于萧权川喜欢他, 他若说感受不到, 那定然假得不行, 但他还是不确定, 这份帝王之爱,能持续多久?又能有多深?

    若中途真意外冒出一个孩子, 他……更不知道萧权川会如何待他?

    是会像唐期这般万宠千爱, 还是会逃避现实,独留他一人面对陌生的苦难?

    他依稀记得, 原书里的萧权川并不喜欢孩子。

    每次与原主受上床后, 翌日便会让人送上一碗避子汤, 有好几次, 原主受嫌苦不喝, 萧权川就狠狠捏住他下巴, 强行灌进去。

    即便原主受喝了之后, 腹部会绞痛得生不如死, 萧权川亦冷眼旁观,一句温声问候也未曾有过。

    只待疼痛过去,又来发疯折磨原主受,周而复始, 无休无止,痛苦不堪。

    所以,姜妄南不敢轻举妄动,不敢随意拿现在萧权川未知的喜欢去赌自己的下半生。

    一子慢,满盘皆落索。

    再说了,他如今占用原主受的身体,在外人看来,他是堂堂的越国太子,怀了灭国仇人的孩子,像什么话?又怎对得起这具身体的主人?

    原书并无生子情节,但自从穿书以来,书中世界已经渐渐偏离原剧情,不被控制。

    还不如,提前预防,避免节外生枝、自讨苦吃。

    原本计划只在唐府停歇一夜,次日继续前往避暑山庄,然而,姜妄南连续五天低烧,低烧完,又头晕胸闷咳嗽腹痛,接二连三。

    一拖再拖,白驹过隙,已过半月余。

    在这期间,姜妄南还是没有等到闭合胞宫的方法。

    分别在即,唐夫人撑着更加圆润的腹部来相送,他的步伐比之前缓慢一些,唐期依旧片刻不离扶着他。

    姜妄南同他低声耳语道:“若寻到那法子,即刻来信,我等你。”

    “好,姜兄,一路顺风,有空来玩。”

    萧权川早在龙辇旁候着他,待他走近,格外自然地牵过他的手,扶着他迈阶梯上龙辇:“南南小心点。”

    “多谢陛下。”

    不多时,游龙般的车队徐徐往前。

    唐期协府上人躬身道别:“臣恭送圣驾。”

    龙辇车轮轧轧,避暑山庄远在郊区,经行之路难免没有那么平坦宽敞。

    姜妄南随着车身微微摇晃,没多久,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恶心的绿豆奶味涌上喉咙。

    拜萧权川那十斤绿豆和鲜奶所赐,他这半个月库库炫完了六十六个加倍奶量的绿豆糕。

    若非萧权川中途做坏几次,浪费了三两斤原料,保不定他现在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绿豆奶。

    没办法,他总是狠不下心拒绝萧权川。

    彼时,绿豆糕之王萧权川在一旁批阅奏折,余光瞥见他以手捂胸,立马放下朱砂笔,坐到他身边。

    手掌上下顺着他脊骨,一脸担忧:“南南哪里不舒服吗?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

    姜妄南摇摇头,唇色泛白:“臣妾没事,许是有些晕车,陛下去不用担心。”末了,他还扯起唇角微微一笑。

    啊啊啊啊烦死了,这种讨好型人格什么时候能滚蛋!靠靠靠!

    “朕让小姨过来一趟。”

    姜妄南下意识抓住他小臂:“陛下不用麻烦太后娘娘啦,臣妾有点闷而已,透透气就好了哦。”

    “可以吗?”萧权川拧着眉头,显然不信。

    “嗯嗯!”不知为何,他眼皮直跳,有点心绪不宁。

    “来,南南。”萧权川小心翼翼牵着他,换坐到窗边,妥帖卷起布帘。

    一股股凉风拂面,呼吸由内而外打通,登时神清气爽。

    车队正驶在中央街市上,两侧有侍卫间隔驻守,就好似两条平行的分界线。

    两线之间,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一排排士兵身姿挺拔,威武得不得了;

    两线之外,得圣令,行人不跪,照常挎小篮子、牵稚童、扶垂髫,走逛摆设着各种小摊子的街市。

    酒肉飘香,吆喝不断,讨价还价,人声喧嚷,热闹非凡。

    值得注意的是,行人们的篮子里或手上,都提着大大小小、色彩缤纷的荷花灯,有蓝色的、黄紫双搭的、白红金三色的,还有画着猫儿、狗儿、鸟儿等各种活泼可爱的图案。

    “五天后便是七月七乞巧节,榕树镇的人们都会提前买荷花灯,挂门口祈福。”萧权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真有意思呢。”

    须臾,车队驶入街道尽头,另一条街又是别有一番风景。

    行人相对较少,摊位反而更多,然,这里装了许多高高的支架,交错分布,还有七八个人站在木梯上挂灯笼,五颜六色,奇形怪状。

    姜妄南好奇宝宝似的问道:“陛下,他们在做什么呀?”

    “布置乞巧灯会。”

    “有灯会?!是不是有很多好玩好吃的?”姜妄南的双目舒尔熠熠生辉。

    “嗯,南南想来吗?”

    “想想想!这半个多月陛下都不让人家出门玩儿,快憋死了都。”

    他想想就委屈极了,那段可怜的日子,不是在睡觉就是吃绿豆糕、喝各种黑乎乎的药。

    还有被声称犯病的萧权川天天摁着亲,摁着摸,摁着捏,摁着顶,摁着撸。

    “好好好,朕陪南南。”萧权川摸摸他的头,“南南可知,同朕共游乞巧灯会,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他眨眨眼。

    萧权川俯身轻声道:“七姐就会保佑这两人,白头偕□□赴余生。”

    “……陛下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

    之前他有所耳闻,萧权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除赵国所有的寺庙,他亲娘现居的平溪寺除外。

    “南南信吗?”

    “……臣妾不信吧。”他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

    “只要能与南南好的,朕都愿意信。”萧权川定定看着他,深情不移。

    “陛下……别说了。”他不禁眼眶微湿,忙垂下眼眸,撇开脸。

    姜妄南想到自己一心以最坏的心思去猜他,而后者好似越发偏离他的顾忌,有种做错事的愧疚油然而生。

    兴许,萧权川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呢?

    轰隆隆的车队轧过繁华的街市,进入一片静谧的山谷,而那避暑山庄,就在山的另一头背阴处,约莫还要行驶一个时辰。

    姜妄南看着车外的绿水青山,飞鸟走兽,许是风景过于雷同,甚至无聊,眼皮很快就一耷一耷的,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山越近,风越凉,萧权川接下自己的玄色金纹披风,盖在姜妄南肩上:“南南又要睡了吗?”

    “嗯,好困哦。”

    不知缘何,他近来嗜睡得紧。

    昨日,姜妄南便嚷嚷着想睡觉,黏在他身上的萧权川心不甘情不愿扒下来,又是一顿好亲才放过他。

    那时,天才刚入夜。

    今早睡到日上三竿,浑身还很疲乏,若非要去避暑山庄,他会像往常一样,睡到午时也不为过。

    “那就睡吧。”

    “好。”

    出发之前,萧权川特意命人在龙辇座位上铺了两层柔软的毯子,还有一个高度适宜的小枕头,枕芯里放置着安神舒心的草药,清香幽幽。

    姜妄南一躺上去,浑身筋骨松软,眼皮再也撑不住了,耳边的杂音渐渐消逝。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周围一切的陈设格外陌生,只有床边挂的一件玄色金纹的披风,淡淡的木制龙涎香萦其上,是再熟悉不过的。

    已经到避暑山庄了吗?

    “陛下?陛下?”姜妄南有气无力喊道。

    孙年海走过来道:“回良嫔娘娘,任相带了几匹稀罕的千里马过来,正与陛下在马场叙旧。”

    “陛下,臣这半个多月,暗中摸索越国流匪的行踪,甚觉不妙。”任潜蹙眉忧虑道。

    萧权川一手牵缰绳,一手顺着马鬃,历来沉着:“如何?”

    “起先以为他们只有五百人左右,但现在据情报显示,应有八百甚至上千人,而且……”

    他顿了顿,道:“那位制造毒尸的越国百里穆,好像……还没死。”

    百里穆,原越国国师,只要是经历过三年前赵越之战的人,皆对这个名字熟稔于心,更多的,是头皮发麻、心有余悸。

    萧权川的手蓦地一顿,唇角下压,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堪回想的事情,眉宇间泛起层层厌恶。

    “你确定?”

    “嗯,”任潜郑重其事点点头,转而一挥手吩咐旁人:“去抬上来。”

    “是!”

    俄而,只见两个士兵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过着白布的担架上来,吱呀吱呀响,沉甸甸放在地上。

    一只青紫色肿胀的手登时掉出布料,像是被什么奇异药水泡发过。

    一般来说,普通人躺在担架里,白布只稍微隆起一个小幅度,四角可以垂下半臂宽。

    然而,眼前的鼓包居然像一座小山,白布也不够遮,露出的只有下半个躯体,好似里面睡着的是异常肥壮的巨人。

    萧权川面不改色掀开白布,里面是一具无头巨尸,原本纤细的血管不知被什么撑开,膨胀如一根指头粗,参差交错爬遍全身,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他语气冷静得可怕:“哪里发现的?”

    任潜答道:“臣依照陛下之令,调动军队配合天密阁去堕马坡设计埋伏,途中扎营歇脚,熟料,此人夜半子时闯了进来,发疯似的乱砍乱咬。”

    “双目发白,流着血泪,不能人语,靠嗅觉作战,身躯如钢,力大无穷,反应敏捷,速度惊人,一如三年前越国百里穆制造的毒尸,特征全部符合。”

    “为了砍下他一人的头颅,就惨死了近百个弟兄。”话到此,任潜满脸悲痛,声音哀沉。

    “百里穆啊……”

    萧权川反复咀嚼这个令人后背发麻的名字,眼前似乎燃起一场熊熊大火。

    这火,一烧,就蔓延了七天七夜。

    而当年,百里穆被越国皇帝命为赵越之战的大军师,越国战败之后,他连同整座越国宫殿,葬身于火海之中,就此化为灰烬。

    任潜抿抿唇,迟疑片刻,试探问道:“陛下,这百里穆毕竟是越国国师,他的出现,会不会与你相好有关?”

    萧权川眸色一沉。

    任潜立马改口道:“哈哈臣也是瞎猜,毕竟……哎,也许有人救他,或者被他逃了出来,总之,陛下,毒尸现世,注定要鸡犬不宁啊。”

    “而且,那堕马坡是陛下起驾回宫的必经之路,对方到底炼化了多少毒尸,亦未可知啊。”

    第55章 喜脉 “恭喜你们,要当爹了!”……

    萧权川镇定道:“之前以为, 这帮越国流匪只是乌合之众,一打就散了,却不料, 冒出个死了的百里穆来,呵,有意思。”

    “未知的危险太多, 情况越来越复杂,到底还是轻敌了, ”任潜由衷抱拳跪道:臣立刻联合天密阁, 加派兵马, 扫清毒尸, 保障陛下、太后娘娘等人安然回宫。”

    萧权川扶起他:“你办事,我向来放心的, 先按你说的做, 摸清毒人的数量、窝点、活动范围,确定背后指挥的人是否是百里穆, 以及有一点要特别注意。”

    “陛下尽管吩咐。”

    “百里穆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如果真是他暗中作祟, 那么, 这一次的毒尸, 估计会改良得比三年前还要难对付, 所以, 务必万分小心, 有情况定要加急来信。”

    “臣遵旨!”

    马场宽阔,阳光正好,任潜送来的三匹千里马仿佛迫不及待疾驰一场,马蹄不停前后踏地, 鼻孔喷息。

    萧权川拍拍漂亮的马背,朝任潜挑挑眉:“这马你挑的?”

    任潜道:“那可不?万里挑一!专门给陛下、太后娘娘和你那位相好准备的,骑上这马,一路向南,绝对无人能追。唉,但求都安然无恙吧,谁也用不上最好。”

    萧权川笑了笑:“挺不错的。”

    任潜看见好马心里痒痒的,一举坐上马鞍:“陛下,要不要比一场?”

    彼时,孙年海迈着小脚来报:“陛下,任相,良嫔娘娘来了。”

    话音未落,姜妄南欲躬身作揖,被萧权川抬手挡住:“南南不必多礼。”

    只见萧权川眉梢带笑,拍拍姜妄南的手,温声问候:“睡得好吗?吃东西了没?有没有喝够水?”

    任潜嘶了一声,捂住右腮,似乎酸得牙疼。

    姜妄南微微脸红,答道:“臣妾很好,陛下不用担心。”

    任潜高坐马背,没好气道:“陛下到底比不比啊?”

    萧权川目光水蛭般定在姜妄南身上,问道:“南南一起骑马吗?”

    任潜:“…………”

    姜妄南不好意思,声如蚊蝇:“臣妾……不会呢。”

    “哈哈哈哈哈,堂堂越国太子居然不会骑马?”任潜没忍住笑得合不拢嘴。

    萧权川给了他一个刀眼,后者立马抿嘴噤声。

    “臣妾就是看着这些马很可爱,想来摸一摸。”姜妄南脸颊更红。

    “想学骑马吗?”

    姜妄南还在迟疑的时候,任潜又没忍住泼冷水道:“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能行吗?恐怕连缰绳都抓不稳吧哈哈哈。”

    萧权川闭眼深呼吸,头也不回就啪的一下,给任潜那马屁股狠狠甩一鞭子。

    “啊啊!”

    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只那么一下子,眨眼间就风驰电掣蹿了出去,把一朝武相吓得惊慌失色。

    “臣妾……不敢学。”感觉很可怕,若是摔下来怎么办?屁股肯定开花,好疼的。

    “别怕,朕教南南。”萧权川牵过他的手,弯唇一笑,行至他身侧。

    对方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远远看去,纤瘦的姜妄南好似被他整个笼罩在怀。

    “来,先握住缰绳。”对方温热的气息时不时摩擦着耳朵,又酥又痒,湿湿的,耳鬓厮磨般,他不禁缩了缩。

    “很棒,然后抬起左脚,放进马镫。”

    姜妄南抬脚之际,感觉到腰部一紧一热。

    垂眸瞥了一眼,萧权川那双大手正不偏不倚抵在他后腰,他若不小心失足,那双手定会第一时间抱住他,保护他不掉一根头发。

    有时候,萧权川很狡猾,老是蛮不正经,一言不合就亲他搂他摸他,可是,一到该认真的时候,他的安全感,的确满满当当。

    “南南别分心,学东西要专注才能学得快,来,重心放在左边,试着带动整个身体弹起。”

    “嗯。”

    姜妄南按部就班地做,深呼吸好几下,索性闭眼睛,一脚蹬上去,中途腰太软了,力气没跟来,身体往后倒去!

    忽而一只颇有力量的手撑住他,继而把他安全带上了马鞍。

    玄袍翻飞,划破风声,马身一沉,龙涎香入鼻,还是那双温厚的大手,由后往前伸出,稳稳裹住他的手,而他手心里,握着奔向前方的缰绳。

    “朕先带南南骑一下,找找感觉,驾!”

    “啊!陛下慢点!”

    姜妄南猝不及防被颠了好一会儿,缓了一阵子才听清楚萧权川耐心的指示。

    马匹有对方控着,他可以温吞地调整腿部和臀部的发力,神奇的是,兜了两圈,他居然找到了一点平衡感!

    马蹄哒哒,耳边风声猎猎,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眼前是碧绿辽阔的马场,身后是全心全力护他爱他之人。

    在这一刻,姜妄南心头酸酸涨涨,好像坍塌了一块。

    仿佛穿书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波云诡谲的世界,还是无比灿烂的。

    “吁——”

    萧权川握着他的手往后拉缰绳,怕是顾及到他,力度控制得恰好,马儿并未抬起前蹄,而是缓缓地由快跑转慢走。

    耳边的风销声匿迹,姜妄南才意识到自己脸颊发烫,鬓角微微打湿,嘴唇干燥,胸口此起彼伏,心脏怦怦直跳。

    “南南感觉如何?”

    萧权川下巴抵在他肩上,蹭了蹭,几缕乌发垂落,调戏般钻进他领口挠痒痒。

    “……很好。”姜妄南稍稍侧脸,不料唇角就碰到了对方凉凉的鼻尖。

    好近!

    “南南的汗怎么也是香香的?”萧权川干脆顺着他汗淋淋的鬓角一路往下嗅了嗅。

    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由头到脚传遍,姜妄南身体一僵,喉咙干涩不已。

    须臾,下巴被萧权川轻轻捏住,往旁边转去,四目相对。

    “陛下……”姜妄南扫了一眼他的薄唇,喉结滑动。

    萧权川的大拇指摩挲着他的唇珠,眼神近乎痴迷,俊颜缓缓靠近。

    姜妄南顺势往后仰去,放松地躺在他肩上,主动接受这个与任何药物作用都无关的吻。

    嫩黄与玄色衣袂交织,猎猎而飞,唇舌缠绵,湿濡的声音回响不绝。

    萧权川忽而停下回应,收回唇瓣,拉出一根根银丝,墨绿色眸子里满是惊喜:“南南……你……”

    姜妄南羞红了脸,咬了咬水光潋滟的嘴唇:“嗯,唔!”

    任潜正往这边飞奔而来,乍一看马背上相吻相拥的两人,差点没撞上栏杆,忙大惊失色拉住缰绳:“大庭广众,成何体统!咦惹!”

    话罢,他毅然决然调转方向,还未走两步,那边就响起一声痛苦的尖叫。

    只见姜妄南骤紧眉头捂着腹部,嘴唇霎时咬出一个口子,紧紧抓着萧权川的手。

    后者神色担忧,立马抱他下马背在身后,大步流星跑起来:“孙年海带路,去找太后!”

    事出突然,与其等到唐奎兰过来,还不如直接过去,省了来回传唤的时间。

    避暑山庄比唐府宽敞好几倍,从马场到唐奎兰卧房,途中要经过好几条又长又弯的长廊。

    还未行至一半,姜妄南已经疼出眼泪,萧权川的心在不停滴血。

    “很快就到了,南南坚持住。”

    姜妄南感觉五脏六腑搅和在一起打架,不停撕扯,疼得直不起腰。

    唐奎兰甫一开门伸懒腰,刚睡醒似的,便看见萧权川背着疼得小脸惨白的姜妄南。

    她登时睁大眼睛:“呀!这是是怎么了?!快放床上!”

    “他肚子疼,不知何因。”萧权川快速答道。

    唐奎兰赶忙撂出银针,对着几个关键穴位,短暂封住他的痛感,姜妄南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可算是稍稍松散。

    只见她三指搭脉,静默片刻,收回手,叹了口气。

    “如何?是先前柔骨散的后遗症吗?严不严重?要吃什么药?他还会这样反复痛吗?”

    萧权川紧紧握着姜妄南的手在不停发颤,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

    “陛下,臣妾好多了。”姜妄南虚若游丝安慰道。

    “你问这么多我该回答哪 个?不过,确实病得很严重。”

    “太后娘娘?臣妾……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啊?”

    “不许南南胡说。”

    姜妄南感受到,萧权川的手颤得更厉害了,连警告他的语气也在发抖。

    唐奎兰道:“倒也不是没得治。”

    萧权川难得露出急切的神情:“小姨有话直说。”

    唐奎兰扫了一眼他们两个:“那我说了?你们能挺住吗?”

    “嗯,人各有命,顺其自然吧。”

    姜妄南心中忽而感慨,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在第二次生命里能遇到爱与被爱之人,也不算白来。

    被萧权川握着的左手在发疼,骨节快被他捏碎了,姜妄南伸出右手,像对方平时安慰他那样轻轻拍了拍。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眶湿润。

    萧权川又把另一只手盖在那交迭的三只手最上面,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唐奎兰抿抿唇,到底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姜妄南:“???”

    萧权川的耐性快被耗尽了:“小姨!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唐奎兰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算了算了,实话告诉你们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拍拍笑僵的脸,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公布:“恭喜你们,要当爹了!”

    空气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萧权川率先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南南……他……怀孕了??”

    唐奎兰颌首:“不错!”

    “太后娘娘,会不会是什么假孕之类的?或者判断错了,其实并没有怀……可能是骑马……”

    姜妄南脑子一片浆糊,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会的,你这个脉象,和阿川他表舅母一模一样,不会错的。”

    唐奎兰也不禁激动起来:“哎啊,太好了!我就要做姨姥姥啦!”

    萧权川瞳孔微微放大,嘴角扬起,眼睛亮堂堂地看看姜妄南平坦的腹部,忙侧耳贴上去:“朕听听。”

    唐奎兰失笑道:“你高兴疯啦?还没成型呢,做什么梦呢你?”

    “朕不是在做梦吧?不是吧?南南,你快告诉朕,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有孩子了?我们共同的孩子?在南南的肚子里?”

    姜妄南扯起唇角,笑不达眼,抬手理了理萧权川额前乱发:“是的哦,陛下,我们,有一个孩子了。”

    第56章 夫君 “你刚刚叫朕什么?”

    萧权川抬手与他十指相扣, 雀跃不已。

    向来满肚子墨水的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激动的心情,只眼睑微红, 一味重复道:“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朕要当爹了, 朕居然要当爹了,太好了……”

    唐奎兰笑骂道:“看看, 我这傻外甥, 还真傻了, 我去让人给你弄点安胎药, 可不能再骑马了啊。”

    “多谢太后娘娘。”相对来说,姜妄南倒是鲜少地镇定。

    他眼睛一直逡巡在萧权川脸上, 左看右看, 对方的反应也不像是假的。

    原书不是设定这暴君不喜孩子吗?

    萧权川陡然把脸埋进相扣的手心里,也挡不住他咧开的嘴角。

    “陛下……”再怎么猜测也不是办法, 姜妄南打算直接问, “陛下喜……”

    剩余的话语还未说出口, 掌心瞬间不知被什么打湿了, 他心脏骤然一缩。

    ……哭了?!

    “陛下怎么了?”姜妄南改口问道。

    “没事, 睫毛掉眼睛里了。”他抬起脸, 眼眶湿润, 莞尔一笑。

    “是吗?臣妾帮陛下吹吹?”

    “朕无碍, ”萧权川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额头,鼻尖相抵:“南南,这孩子来都来了, 南南还想着要离开皇宫,离开朕吗?朕一定会对南南和孩子负责到底,至死方休。”

    那双绿眸眨也不眨盯着姜妄南,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他脸上的微表情,他第一次如此心慌,慌到心跳加速快昏过去。

    俄而,对方偏头亲了下他侧脸,双手亲昵搂着他脖子,眼睛又大又亮,下定决心道:“夫君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走呢?”

    萧权川眼眶里的泪水不由得溢出来,劫后余生般才敢大口呼吸,忽而猛然抬起脸,神情又惊又喜:“南南,你刚刚叫朕什么?”

    “夫君,夫君,好夫君,我的好夫君!”姜妄南喊一句夫君就亲他一次,“嘻嘻,陛下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哦!”

    “南南,你可真是……”

    “可爱极了!对不对!嘿嘿。”

    “嗯,全天下最可爱。”话罢,萧权川侧头吻住他的唇。

    “唔唔嗯……夫君别压我肚子……小心点哦。”

    “好,为夫会的。”

    彼时,唐奎兰端着药进来,一眼便瞧见床上纠缠交迭的两人,大惊失色:“萧权川!你个笨蛋!给我忍回去!怀孕初期不可同房啊!”

    自从怀孕后,萧权川把所有的奏折和一堆关于孕妇养身的书籍,悉数搬到了姜妄南房间,寸步不离守着。

    喝水要端着水杯来喂,每天喝多少量萧权川都用一个本子记着;吃饭给他夹菜,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由萧权川说了算;

    里衣外衣鞋子都重新做了十几套新的,布料柔软亲肤,甚至还特意学会了梳头发。

    每天早上,萧权川洗漱完,就开始给姜妄南挑好衣服熨帖好,熏上姜妄南喜欢的栀子花香。

    然后就去厨房盯着早饭,视察原料是否新鲜、咸淡是否适宜、配料是否放了姜妄南不喜欢吃的生姜。

    通常而言,他回去批完五十本左右的折子,姜妄南便醒了。

    好几回,姜妄南堪堪睁开眼,萧权川就已经坐在床边看着他,然后给他亮出最好看的笑容:“南南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夫君不累吗?”

    姜妄南觉得他太过小题大做,即便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但腹部平平,除了睡久些,吃多点,并无其他感觉。

    “一点都不累,为夫还想为南南做更多。”

    “夫君,真不用这么操心啦……还……”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

    剎那间,萧权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痰盂接住,完全预判了他的反应。

    但是姜妄南纯粹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这样反而更难受。

    “这是孕吐,南南不用担心。”

    姜妄南欲说什么,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层一层的涌上来,连着呕了两三次,最后只吐出一点胃酸。

    姜妄南几乎虚脱了,欲哭无泪。

    到此时,他才真正认识到,怀孕这件海市蜃楼般的事情,真真正正发生在他一个大男人身上。

    接下来几天,萧权川特意请几个老中医开了不少止吐的药方,吩咐厨房制作各式中喝也中用的药膳,更加细心照顾到他的饮食。

    显然,姜妄南能感受到呕吐的次数变少,身子骨没那么疲倦了。

    一日午睡醒来,夕阳斜照,却不见萧权川在床对面的书桌批奏折。

    他一下子不习惯。

    “夫君?夫君?”开口第一句便找夫君。

    孙年海闻声而来:“娘娘,陛下正在书房。”

    “书房?”

    依稀记得,那书房他已经很久不用了。

    “回娘娘,是的,”孙年海悄悄说道:“陛下在给娘娘准备礼物呢。”

    “什么礼物呀?最近有什么日子吗?”

    “娘娘怕是睡胡涂了,今日是乞巧节呢。”孙年海提醒道。

    “哦!对哦!七月七了。”

    从唐府离开,不知不觉又过了五天,当时萧权川还答应了要陪他去榕树镇上看乞巧灯会呢。

    “走走走,陪我去看看夫君。”

    嘿嘿,萧权川难得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是什么礼物呢?

    “哎哟,娘娘,陛下警告过老奴不可以说的呀,娘娘这一去,岂不暴露了老奴?”

    “不碍事不碍事,我罩着你,夫君现在很怕我呢。”姜妄南仗着怀有龙种,越发肆无忌惮了。

    姜妄南忙穿上鞋,疾步跨入房门,他已经开始期待萧权川那副惊恐万分的表情了,想想就好玩。

    孙年海惊呼一声,迈着老寒腿赛跑起来:“娘娘慢点儿,当心啊,别摔着了!”

    “知道啦!你也小心点儿。”

    长廊尽头拐角第一间便是书房,姜妄南蹑手蹑脚扒在门上,悄悄推出一条缝。

    果不其然,萧权川就在里头。

    只见他面前的书桌全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堆削薄的竹篾,长长短短,一把小刻刀,一捆乱得不行的丝线、一张大大的白色薄纸被剪得参差不齐等,灰尘碎屑纸片在光下沉沉浮浮。

    他手边已经放着一个小灯笼,荷花状的,盛开的花瓣线条优美,大小一致,栩栩如生,唯一的缺点就是色调单一,纸白色,有点儿素。

    不过,他也是第一次做花灯吧,已经很漂亮了,姜妄南想。

    到时萧权川给他亮出礼物时,一定要表现得很欢喜才行。

    正当他以为萧权川就此完工时,后者不知往里头塞了什么。

    难不成有秘密武器?

    姜妄南越发好奇,本想悄悄退开,熟料,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他尽量捂着嘴不发出声音。

    “南南?”萧权川转头看来,忙把花灯藏在一旁,笑道:“你怎么这么早醒了?过来。”

    姜妄南以手顺着胸口,进了屋,颇给面子:“这话我才要问夫君呢,一个人鬼鬼祟祟在这里捣鼓什么?”

    萧权川牵起他的手,含笑道:“自然是为了准备今夜和南南共游灯会。”

    “还不快拿出来?若不合心意,我可是会拒绝夫君的。”

    萧权川轻笑一声,勾起他下巴道:“这位小公子真是越发娇纵,在朕面前,也敢如此没规矩。”

    “我家夫君超级有钱,文武双全,而且一句话就能定你生死,你怕的话,就速速把礼物拿出来,不然,我家夫君有你好苦头吃的。”姜妄南扬起脸摊开手道。

    “好好好,遵命。”

    萧权川一手拿出素白色荷花灯,一手拉着姜妄南,往内室走去。

    “去哪儿呀夫君?”

    “看礼物,来。”萧权川让他坐在窗边,自己蹲下身,替他脱去鞋袜。

    脚丫嫩白,萧权川忍不住挠了挠,引得姜妄南咯咯笑,娇嗔打了他一下:“夫君!”

    “被窝里的光线正好。”

    “夫君真当我是笨蛋呀,这是荷花灯,没有点火,哪会发光啊?”

    萧权川神秘莫测扬起唇角:“南南看了便知。”

    “行叭。”

    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裹在被子里,手肘撑起上半身,视野瞬间暗下好几度。

    萧权川:“南南看好了,别眨眼。”

    荷花灯一钻进来,那素白色的薄纸渐渐变黄,变亮,不一会儿,那一片片花瓣浮出粉色、紫色、蓝色、青色,五彩斑斓,像一件上古奇宝,耀眼得照亮他们的脸,连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

    “哇!!!好漂亮!!夫君好厉害!怎么做到的?”姜妄南眼睛神采奕奕。

    “不告诉南南。”

    “哼,不稀罕。”姜妄南小嘴一撅。

    萧权川顺势吧唧一口:“就是涂了一些比较奇特的颜料。”

    “好神奇,即便不亮了,我也会一直保存下去的,谢谢夫君哦,辛苦啦。”

    姜妄南捧着那盏荷花灯,如获至宝,“好耶!今晚我要成为整个灯会最亮的仔!”

    “虽然这些颜料顶多能撑十二个时辰,今晚用,绰绰有余。”

    他忽然想到什么:“夫君,不对,我们现在不已经在用了吗?”

    “嗯,不错。”

    “不行不行,我得留着晚上看,肯定更好看!”

    话罢,他慌慌张张抱起灯,钻出被窝,却被萧权川一把抓住他手腕,交叉抵在床架边,墨绿色的眼眸摄人魂魄。

    “南南这就走了?为夫好伤心,忙活了一天,好累。”

    “夫君……想要什么呢?”

    姜妄南声音在发抖,因为,脊尾处有一只手缓缓撩起他裤腰,响尾蛇般滑进去。

    “二十五天,三百个时辰,四千八百刻钟,这么长时间没有碰过南南,怎么办?为夫是不是不举了?”

    “没有啦,夫君不许胡说哦,夫君是男人中的男人,厉害得不得了!啊!夫君,别扒我裤子……别……别进去。”

    床架吱呀吱呀响。

    “一点点,就一点点,不会伤害到孩子的,好吗?”

    “嗯……啊嗯……”

    不一会儿,姜妄南脸颊火热,萧权川的手退出来,猛然被他抓住,放在身前:“夫君,夫君帮我……”

    “原来,南南也想?”萧权川故意不动。

    “嗯嗯!好想好想!夫君给我吧!”

    “好,为夫心甘情愿。”萧权川抽出手,低下身子。

    “夫君!啊!不是……用……用手就好啦……啊嗯!”

    门外,孙年海已经面色不惊了,彼时,一个飞鸽停在窗棂上,脚上套着一个反光的银环。

    孙年海轻车熟路取下环里的一卷小纸条,鸽子立马飞远,他叩叩门:“陛下,有信。”

    只听里面良嫔娘娘还在高高低低地不停叫嚷,忽然声音扬起一个幅度。

    片刻,萧权川语气愉悦回复:“进来。”

    “是。”

    孙年海一路低头递上纸条,眼观鼻鼻观心,又低眉顺眼出去了。

    姜妄南严严实实躺在被褥里,滩成一团,脸颊红晕,小口小口喘气,眼睛盯着天花板,散开的焦距慢慢聚回瞳孔。

    他看见萧权川蹙眉扫读那张纸条,神色越发忧虑。

    “夫君怎么了?”

    纸条收进掌心,沉默须臾,他转头道:“南南,抱歉,今晚的乞巧灯会,还是不去为妙。”

    第57章 有惊 护着胎儿拼命往回跑。

    姜妄南没有去追问原因, 如今他夫君说不去,那就乖乖不去。

    萧权川自从收到那纸条以来,就开始闷头写信, 一张接着一张,一会儿似乎还要接见什么人,大概也与纸条有关的吧。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多打扰,俯身亲他一口, 便走了。

    未几, 一个面具男人从暗处出来:“属下参见陛下。”

    “嗯, 任潜纸条上说的事, 确定没错?”萧权川眉宇不展。

    “回陛下,情况确切属实。”

    原来, 先前为了砍下那毒尸的头颅, 死了近百个士兵,任潜让人收拾好遗体, 统一安排车队运回京城, 好让他们的父母来领回去安葬。

    熟料, 运送途中, 竟有尸体死而复活, 双目发白, 流着血泪, 力大无穷, 见人就咬,疑似被同化为毒尸。

    任潜收到车队报信时,立马派人前去探勘,清点人数, 却发现少了两个。

    萧权川:“有什么共同点?”

    “脖子上都有发黑的牙印。”

    又有一鸽子扑腾扑腾飞来,那面具男人三下五除二取走脚环里的纸条,双手奉上。

    萧权川焦急展信,上面写道:“已发现两位毒尸,正在东边十里地外,往榕树镇方向去。”

    “不好。”

    这个时间点,人们已经聚集在镇上等待灯会亮灯,灯会恰好摆在街道中央,头尾堵满了人,不好疏散,也不宜引起惶恐。

    萧权川思虑片刻,解下腰间令牌,冷静道:“快马告知官府,不论什么理由,都要第一时间出示灯会暂停告示,调动附近军队,迅速往西边疏散人群,不得在外闲逛!”

    “是!”面具南接下令牌,眨眼间便消失。

    红霞漫天,血洗一般,天际已经开始染上黑墨。

    大概不用半个时辰,榕树镇上一排排花灯就会依次绽放,亮如白昼,烟火弥漫,人群熙攘。

    姜妄南幽幽叹口气,好久没去外面逛过了,果然还是很想去呢。

    走至中庭,一声声欢笑银铃般清脆,抬眼望去,三个小丫鬟正围着一个石桌上的瓜果盘,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

    “你们在玩什么呀?”姜妄南好奇问道。

    那丫鬟们显然吓了一跳:“参见良嫔娘娘。”

    “没事没事,平身吧。”

    其中一位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们正在玩喜蛛应巧。”

    “怎么玩儿?可以带上我一个吗?”

    那丫鬟又道:“自然可以的,娘娘且移步到果盘前,若寻到了结网的小蜘蛛,娘娘便是得巧之人,观其结网疏密,以为得巧多寡。”

    “行啊行啊,有意思,我看看。”

    姜妄南俯身观察,小心翼翼搬走果盘最上面小橘子、小苹果等,忽而眼瞳放大:“找到了!”

    只见缝隙里有一个小蜘蛛正在结网,那网丝丝缕缕,整齐不乱,形状标志。

    丫鬟们皆拍手称好:“娘娘得巧啦!真好啊。”

    姜妄南红着脸挠挠头,虚心请教:“‘得巧’是什么意思呢?”

    “蜘蛛兆喜,意思就是会保佑娘娘大吉大利、顺风顺水、福遂安康。”

    “哈哈,好!谢谢你们,”姜妄南把水果一个个塞给丫鬟们,道:“大家都年年得巧,年年得巧啊。”

    适时,一个健仆过来,递上一信件:“参见良嫔娘娘,唐夫人捎信来了。”

    “快给我快给我。”姜妄南喜出望外,总算有朋友来找他了。

    信上写道:“吾友姜兄,久疏问候,闻君身怀龙种,可喜可贺。借此吉庆之时,吾诚邀君至榕树镇来泰茶馆一聚,共品香茗,观百家灯火,畅叙幽情。望君拨冗莅临,共赏雅集。敬候佳音,牧黎白敬上。”

    原来,唐夫人名字叫牧黎白。

    刚好,萧权川没空陪他去,那他可以和朋友游玩啊。

    古代的灯会他还没体验过,也能借机和牧兄聊聊怀孕的事情,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姜妄南迫不及待对那丫鬟道:“去帮我备轿,谢谢。”

    “是,娘娘。”

    他回房拿上萧权川送的荷花灯,远远瞧见孙年海,便喊道:“孙公公,孙公公,帮我同陛下说一声,我出去玩啦,看完灯会我就回来哦。”

    孙年海招招手,张口就来:“娘娘小心点儿!”

    “好嘞!”

    避暑山庄往东走六七里,便是榕树镇。

    一路上,马车微晃,姜妄南还担心干呕的孕反应,不曾想,兴许受心情影响,腹里的胎儿安稳许多。

    果然,萧权川平时反复唠叨说,孕妇要保持情绪愉悦。

    先前他总觉得,萧权川为了哄他而瞎编乱造,熟料,并非空穴来风。

    行叭,以后就不跟夫君顶嘴了,夫君说什么就嗯嗯嗯。

    这时,马车缓缓行至街道入口,耳边聒噪声起起落落。

    “怎么这样?每年都举办乞巧灯会,也不见以前出事儿啊?”

    “就是啊,灯都亮了,还说什么怕踩踏出人命、天干物燥怕火起,瞎说八说。”

    “好端端的突然取消,早说嘛,提前知会一声,谁会还来啊?真晦气。”

    …………

    车帘陡然被一只手掀起,一个清秀玉润的小公子杏目圆睁:“灯会取消了?!”

    其中一个大娘回答道:“是的呀,小公子不知?衙门都贴公示啦,别白费功夫,回去吧。”

    “啊,好可惜,”姜妄南眺望着前方灯火灿烂的街道,“谢谢大娘。”

    那大娘爽气道:“别客气。”

    末了,那大娘低声同旁人道:“这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又白又嫩水灵灵的,小姑娘似的。”

    姜妄南深深叹了口气,小腹忽而滚涌起来,想吐又吐不了。

    车夫扬声问道:“姜公子,还要进去吗?”

    “去,劳烦了。”

    牧兄还在茶馆等着呢,他不能失约,不然他会被讨厌的吧。

    车轮轧轧,一路上,逆着人群而东去,可是,亦有不少人像他这般,不为所动,提着漂亮的荷花灯,依旧赴约,好似不能亏待了这份期待已久的心情。

    即便知晓前方无光无亮,也毅然决然奔赴而去,世事亏待了自己,自己总不能亏待自己吧。

    花灯街道路前宽后窄,萧权川定制送他的马车又过于华丽和庞大,虽然勉强能过,但停在茶馆门口,实在太耀眼。

    姜妄南不大想招人耳目,便让车夫与车停候在入口等他。

    须臾,姜妄南提着荷花灯,小心翼翼下了车。

    灯上却裹着一层黑布,一丝光都没透出来,这是为了尽量延长荷花灯的寿命,姜妄南出发前还特意找来的布,仔仔细细裹好。

    目前天刚入夜,还未完全黑,他可不想浪费一点。

    而且,这是他夫君精心手工制作的,得走到人多些的地方再掀开,既漂亮又骄傲。

    花灯街上,两侧和顶部都有搭好的灯架,褐竹参差交织如精致的鸟巢,挂在其上的彩灯密密麻麻,灯火辉煌,亮如天光。

    迎面而来两列气势汹汹的差役,分别排布在小摊位前,横眉一蹬,小商小贩们冷不丁兵荒马乱。

    有的被驱赶着收摊,有的跟官爷狗腿子谄笑献茶,有的暗暗塞铜钱,有的脸皮够厚还在吆喝不断……

    路人也被差役推搡着赶出去,骂骂咧咧的,甚至对打起来的。

    太乱了。

    灯很美,但姜妄南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另一边,萧权川在书房写完信,搁笔,迭好,印上专用火漆,把信交给孙年海。

    末了他似乎想起什么:“南南呢?按时按量吃饭喝水了没有?”

    “回陛下,娘娘今儿个傍晚就出去了。”

    萧权川摁着突突跳的额角:“去哪儿了?”

    “老奴看见娘娘离开时,拿着陛下送的七彩荷花灯,许是去榕树镇参加乞巧灯会吧。”

    “什么?!!”他蓦然睁眼。

    灯架上的花灯因人群推搡掉落了不少,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暗了一度。

    姜妄南拎着老公做的七彩荷花灯,宽袖护着掩着,恨不得拿个盒子装起来,生怕被人弄坏。

    走了好一段路,愣是看不到来泰茶馆四个大字。

    他便问了个卖糖葫芦的:“请问大伯,来泰茶馆怎么走啊?”

    “小公子那你可有的走了,你要一直往东,第二个路口左拐的小巷子里。”

    “好,谢谢,祝你生意兴隆。”

    “没得事没得事。”

    牧兄怎么找了个那么偏僻逼仄的地方?

    姜妄南按照大伯所说,往前走,花灯越来越少,行人也越来越稀疏,放眼望去,都是黑乎乎的门窗,雾气缭绕,就好似荒废已久之地,阴森森的。

    他又走了一会儿,陡然发现,方圆一里之内,唯独手里的荷花灯闪烁着七彩光芒,堪堪照亮脚下的路。

    若想快点找到那大伯说的第二个路口,那就更别提了。

    怕不是又迷路了吧?

    正在姜妄南纠结要不要回去时,忽而,左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有人在大口啃肉嚼嚼嚼。

    他眯眼望去,黑暗角落的雾气里,果然有一男人背对着他。

    荷花灯提高一些,靠近一些,还能看见那人身材高大壮实,身穿盔甲,头戴盔帽,腰别佩剑,居然还是一位士兵。

    姜妄南如见救兵,眼睛一亮,拍拍他肩膀,礼貌道:“请问这位大哥,您知道来泰茶馆如何走吗?”

    那士兵愣了一下,缓缓站起来,巨大的身影完完全全笼罩住了姜妄南,身高体型完全不似常人。

    “大哥?您知道吗?”不知为何,他心跳得特别快。

    那士兵依旧不语,鼻翼似乎在快速扇动,好像闻到什么味儿。

    姜妄南悻悻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谢谢。”

    他转头往回走,突然察觉手心黏糊糊的,近光一看,手心已经不是白色的,而是沾上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红,腥味极重。

    他登时头皮发麻。

    “难道……!”

    他舒尔转身,不曾想,那高大的士兵就在半米外看着他。

    不,不是看,那人双目全白,没有瞳仁,还流着两行血泪,满脸是血,牙齿腥红,乱七八糟粘着黄色短毛,脖子被什么野兽啃咬过,发黑流脓。

    砰的一声,那人扔掉手里血淋淋的黑狗,呜呜呀呀叫起来,一举扑向他!

    “啊啊啊!!!”

    姜妄南扭头就跑,那士兵居然落了个空。

    他迈开最大的步伐使劲儿逃,一手提灯,忽而脑海里闪过萧权川的面容,他才意识到现在的身体并非只是自己的。

    于是,他另一手稳稳托住腹部,尽可能减少跌宕,险些跑到小腿抽筋。

    不知跑了多久,鼻间的血腥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姜妄南大胆回头偷瞄一眼,只见那奇怪的士兵远远在一百米开外,胳膊躯体在不协调地扭动,宛若还发出嘎吱嘎吱声。

    也许是跑得头晕眼花的原因,那士兵好似变得更加高大起来。

    姜妄南吓得泪花纷飞,鼻子一抽一抽,依旧护着胎儿拼命往回跑,只要跑到行人多的地方,只要跑到众多差役聚集的地方,他生存的几率越大。

    不多时,眼前光线变亮,抬头便见花灯如海,人头攒动。

    太好了!

    姜妄南正想抓住一衙役,说清楚有个怪物正往这边过来。

    甫一张开嘴,前方就爆发出一声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快跑!!!”

    紧接着人头齐齐往姜妄南这边移动,排山倒海般涌来,那些衙役纷纷冲上去安抚人群,哪还听得见他的呼救?

    “别挤,别挤我……求求了,我有宝宝……”

    姜妄南半俯身抱住荷花灯,弱小无助被夹在中间,压根动不了,左肩被撞一下,右肩又被擦一下,脚还被踩了好几轮,身子摇摇晃晃。

    第58章 无险 “我们回家。”

    “怪物, 怪物啊!!啊啊啊!!”

    人群不停叫嚣,震耳欲聋。

    熟悉的血腥味又重返鼻间,姜妄南瞳孔骤缩。

    抬头望去, 但见一个高大威猛的士兵抬起紫黑色手,反手一挥,一个年轻男子脖颈登时泵出一道血泉。

    双目发白, 流着血泪,血管膨胀, 怎么又有一个!?

    姜妄南转身被人夹着跑, 他喉咙冒火, 双脚灌铅般沉重, 快要跑不了了。

    他眼珠子四下逡巡,一边的小巷子里光线昏暗, 易藏身。

    然而, 他又不敢轻举妄动移到边角,人潮汹涌澎拜, 横着走的话, 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一不留神就会跌倒, 被千人万脚踩踏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不一会儿, 人群渐渐疏散, 空气也变新鲜, 他抬起酸胀的脚, 看准时机迈出人海,大气不敢歇一口就窜进巷道里,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大口大口呼吸。

    确认七彩荷花灯安然无恙, 他轻轻拍了拍腹部:“宝宝别怕,爹爹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人流继续往前流动,可是东边也有一个怪物。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姜妄南转了转酸痛的脚踝,提起灯环顾,发现巷子尽头并非死路,便决定沿着墙壁走去。

    不管如何,先回去再说,要是夫君在身边就好了,呜呜呜好想夫君哦。QAQ

    巷子九转八曲,不知走了多久,墙壁消失,面前是一条豁然开朗的山路,夜色下的树林黑影摇曳,呜呜作响。

    姜妄南不禁后背发麻。

    乖乖,这里又是哪儿?

    陡然间,嗖嗖的箭流声从远方传入耳,还有一些此起彼伏的作战嘶吼声,刀剑破风争鸣。

    他心下一喜,是不是官兵支援了?!

    可是,他不敢原路返回,若是去寻求帮助的路上,遇到怪物怎么办?定然一尸两命。

    若是一个人,他兴许还会选择冒险,但如今不同,他肚子里,还有他和萧权川的孩子。

    常言道“为母则刚”,照他看来,反而是服软。

    顾不了这么多,现下离花街愈远愈好,方是上计。

    他的左手一直没有离开过腹部,右手也稳稳当当地提着七彩荷花灯,就这样,一步一脚印,牙关一咬,走上幽黑未知之路。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夜晚的树林诡异阴森,好似每一棵树后就会窜出一个索命鬼。

    他轻轻唱着萧权川常哼的歌谣安抚宝宝,也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求尽快能看到人家,有个伴,等到天亮就想办法回避暑山庄。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草木皆舞,细细簌簌,其中一堆高草慌得格外厉害。

    姜妄南眼皮直跳,连连后退几步,往另一个岔路口疾步走去,又一阵风刮来,浓厚熟悉的血腥味瞬间侵袭他嗅觉。

    卧槽!不会吧!!?

    转眼一看,一个紫黑色的巨手伸出草丛,鬼魅似的爬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来!!!!

    怎么感觉这家伙专门跟着他啊!

    比起先去,姜妄南身体已经疲乏不堪,笨重许多,脚下再也生不起风,不小心踩到一块滚石歪了身子,幸亏他右手及时撑着,不然必先肚子着地。

    恶心的血腥味越发浓郁,几乎近在咫尺,然而他即便使劲浑身力气往前挪动,可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再也动弹不得。

    只见那又宽又大的紫黑色手臂高高扬起,划破空气朝他挥来!

    姜妄南侧头闭目,双手护腹,大脑一片空白,嘴巴不受控制大喊一个名字:“萧权川!!!”

    电光火石之间,咻——

    头顶略过一缕凌风,势不可挡,紧接着,响起□□被什么东西急速穿过的闷声。

    那怪物呜呜呀呀,大声狂叫,震得禽鸟纷纷鸣叫,离枝飞天。

    姜妄南捂住耳朵,浑身发抖,看见那怪物喉结正中,戳进一根玄色白羽箭,分毫不偏。

    “南南!”

    一个熟稔于心的嗓音响于耳畔。

    “……夫……夫君?”

    姜妄南还未转过身,双眼便被一双温厚 的手遮住,一阵木质龙涎香淡淡飘来。

    他从未发现,这香味,竟如此令人有安全感。

    “别看。”

    话音未落,萧权川厉声喝道:“拿下他头颅!”

    刷刷刷,刀刀入肉,那怪物呜呜呜地痛苦叫嚣,不多时,嚓的一下!

    好似有什么喷涌而出。

    “回陛下,已解决。”

    “嗯,烧了。”

    “是!”

    手缓缓移走,火把太亮,姜妄南眯了眯眼,征然看着他,脸色惨白。

    愣了好一会儿,萧权川手臂被他紧紧抓住,眼神茫然激动又不可置信:“夫君!真的是你!?呜呜呜夫君我好害怕呜呜呜,我再也不一个人乱跑了呜呜呜……”

    姜妄南搂着萧权川抱头痛哭,鼻子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似的。

    “嗯,为夫失责,让南南受苦了。”萧权川心疼地吻了吻他眉心,大拇指摩挲着他脸上的灰土,小花猫似的。

    姜妄南忙晃头:“不是的不是的。”

    萧权川把弓箭给旁人,弯腰一举抱起姜妄南,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头顶。

    士兵正在搬动那具血淋淋的断头尸体,拖出一条瘆人的血路。

    姜妄南余光不小心撇到了,吓得一哆嗦,立马把脸埋进萧权川胸前。

    那士兵正忙着堆柴,一抬头便见那无头尸踉踉跄跄爬起来,俯冲抬手攻击萧权川后背!

    “陛下小心!”

    然而,那黑紫色爪子却神速般掠过萧权川,直直去掏他怀里的人儿!

    萧权川眼疾手快,抬腿一踢,生生化去他的招式。

    姜妄南动也不敢动,害怕给他夫君添乱。

    不曾想,那无头尸居然灵活得很,瞬间闪到萧权川身前抢人,后者往后一退,那爪子落了个空,但姜妄南听见嚓的一声,似乎是指甲划破了什么。

    萧权川与无头尸的距离一拉开,周围的侍卫蜂拥而上摁住后者,当场大卸八块,扔去空地,一把火焚烧殆尽,火焰连天。

    同时,姜妄南担忧问:“夫君可有受伤?”

    “为夫无碍,南南上马车,我们回家。”

    萧权川背过左手,小心翼翼扶他入车,车内座位已经铺好了香香软软的毛毯。

    “夫君,那花灯街上还有怪物,很可怕。”他回头道。

    “嗯,官兵已经在解决,南南不用担心。”

    一路马不停蹄向西而行,安然无恙回到了避暑山庄,唐奎兰一行人已在门口焦急候着。

    萧权川下马第一时间就去抱姜妄南下车。

    唐奎兰心急如焚:“怎么样?妄南伤着了吗?”

    姜妄南本想下来,奈何萧权川稳稳当当箍住他,万不得已老脸一红:“臣妾很好,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那怎么能好?一个刚怀孕的孕妇就受到了这等惊吓,不行不行,我得给你看看,一定仔细检查,阿川,带他去我房间。”

    “好。”

    从正门走过去,中途人多眼杂,姜妄南脸更烫了,低声道:“夫君,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好不好?”

    “南南再说这般话,为夫就立刻堵住南南的小嘴,舌头也吃掉。”

    “……”这人好不害臊。

    “夫君是怎么找到我的呀?”他一心逃命,乱跑乱窜,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为夫见那漆黑的山坡上闪着七彩光芒,便心下有数。”

    “啊?原来是荷花灯!”

    “嗯,为夫担心南南在灯会上走丢,便精心准备此灯,能于乌泱泱的人群中,第一时间找到南南,让南南安全回到为夫身边。”

    “夫君,你怎么料事如神啊?真厉害。”

    萧权川笑了笑:“并非料事如神,天下之事,事在人为。”

    “不过,就是辛苦夫君了,我好没用呜呜呜。”

    “南南不必愧疚,为夫所做一切皆是心甘情愿,花费多少心思都无所谓,只希望能与南南平平安安,白头偕老。”

    “嘻嘻,夫君真好,夫君好好哦。”姜妄南用头去拱他下巴,小猫黏人似的不停蹭来蹭去。

    “好了,不许动,乖,信不信夫君就地就把南南吃干抹净?”萧权川低声恐吓道。

    姜妄南瞬间静如木头。

    他看不见,托着他后背的那只左手,只是手腕在用力,手掌故意稍稍悬空,在微微发颤。

    到了卧房,萧权川轻轻放姜妄南躺床上,看似无意地放下宽袖挡住手背,接下来交给唐奎兰。

    唐奎兰把完脉象,确认父子平安,大大松了一口气,还给了他一瓶护胎丸,方便他遇到意外情况及时吞服,可保胎。

    唐奎兰没忍住揶揄道:“你同阿川忍不住的时候,服下这个,胎儿保定安然无恙。”

    姜妄南含羞低头:“太后娘娘别打趣臣妾。”

    他浑身泥污,像只小流浪猫,便先去浴室洗净。

    萧权川本想黏黏糊糊跟去,唐奎兰却一把握住他左手腕,拉到一个亭子里,认真问道:“你受伤了?”

    “小伤,无妨。”

    唐奎兰紧抓不放,微眯眼眸:“你这手抖得连袖子都在颤,骗得过妄南,骗得了你小姨我?”

    萧权川沉默片刻,道:“小姨,嗯,不要……”

    “知道啦,我不会告诉妄南的,又不是大嘴巴,给我过来敷药。”

    两人相对而坐,萧权川抬起手,缓缓卷起玄色宽袖。

    那伤口很细长,从右往左稍稍倾斜,横贯半个手背,外部翻出红肉,黑色的血早已凝固其上。

    唐奎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毒。”

    她赶忙寻出一瓶药粉,顾不得先清洗的原则,直接颤颤巍巍撒上去。

    药粉融入血肉,萧权川闷哼一声,眉头紧蹙,搭在膝上的右手紧紧扣着,青筋凸起。

    “是毒尸伤的?”唐奎兰拧眉问道。

    “嗯,不打紧,处理一下就好。”

    “阿川,不可掉以轻心,毒尸的毒性根据每个人体质而定,万一在你身上不小心病变,那可就覆水难收,想要挽救都来不及。”

    第59章 往事 “他想得了这么多?”

    话罢, 唐奎兰命人烧红一个炭盆,丢进一根铁棒。

    火星缭绕,往事如潮水般袭来, 她道:“当年赵越之战,毒尸伤我军民三万余,但凡脖颈没被咬伤的, 皆能以火灼去毒素,以防万一, 百试百灵。”

    萧权川面无表情:“嗯。”

    “但那只是针对百里穆炼化的毒尸, 这一回, 不知道是否还是他在背后兴风作浪?”

    萧权川道:“第一个毒尸出现在堕马坡附近, 不论是外表、能力还是传染的方式,都与三年前那批毒尸军队一模一样, 八九不离十, 就是他了。”

    “嗯,不过说也奇怪, 你这伤口几乎有半个时辰了, 若换做当年, 伤口应该会扩散至手腕, 可如今看来, 丝毫没有这个现象。”

    唐奎兰深思不语。

    萧权川大胆猜测道:“除非, 那幕后之主百里穆, 身体不如从前, 炼毒过程中差了点火候,或心神不宁出了些差错。”

    “希望如此吧。”

    未几,唐奎兰用镊子取出烧得赤红的铁棒,对准那手背上细长的抓痕, 心疼道:“阿川,忍着点。”

    铁棒碰到血肉模糊的伤口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手背肌肉因疼痛迅速收缩,刺鼻的焦味弥漫开来,萧权川咬紧嘴唇,将所有的哀嚎吞咽入喉。

    唐奎兰的心纠成一团,仿佛痛在己身。

    很快,那发黑的伤口被烫得发白,唐奎兰颤颤巍巍放下镊子,给他敷些清清凉凉的烫伤膏,再以纱布绕着掌心缠绕。

    “好了,”唐奎兰擦擦额角的汗珠,“若妄南问起,你该如何?”

    这厢姜妄南沐浴好,又喝了唐奎兰准备的安胎药,早早上床歇息了。

    萧权川给他掖被子,姜妄南一眼便瞧见他手上的纱布,忙起身问道:“夫君怎么受伤了?”

    “还好,方才倒安胎药之时,不小心碰到药炉,烫着了,南南不必忧心。”

    “夫君怎么这样?那些活儿就交给专门的人干就好啦,你看你,何必亲历亲为?”姜妄南轻轻捧起他的手,鼓起腮帮子,小口小口吹气。

    “南南喝的药,为夫自然要体贴到位,要知道,南南是后宫之中第一位怀有龙种之人,既是喜讯,也是危险。”

    “夫君是说……有人会害我?”

    “为夫在,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南南别怕。”

    “嗯嗯。”

    “乖,睡吧。”萧权川吻了吻他,温声道。

    唐奎兰不可置信睁大眼睛:“这就蒙混过去了?”

    聪明一点的人都知晓,纵然被药炉烫伤,怎么至于拿这么厚的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萧权川挑眉道:“小姨觉得,他想得了这么多?”

    “额……好吧,这样,也挺好的。”唐奎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孙年海掂着小步走来:“陛下,任相求见,已在书房等候。”

    “嗯。”

    “别人朕不放心,你在此守着良嫔,朕担心他睡不安稳,有事即刻来报。”

    “是,陛下。”

    任潜这次前来,是汇报花灯街毒尸之事。

    当时幸亏发现得早,才能腾出比较多时间写信禀报和调遣军队,虽然死伤了十几个人,但已经最大限度减少伤亡,不然,整条街上千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都一个不留烧了吗?”萧权川问。

    “脖子有伤者,都烧了,其他地方受伤的,都像往前一样,让人拿炭火灼了。”

    “嗯,近段时间不许懈怠,继续保持警惕,加强巡查,一概不留。倘若有私藏变异之人,论重大罪行,判刑永生。”

    “陛下,”任潜心有顾虑道,“要不要罚轻一点?我担心会引起民愤,重蹈覆彻,三年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实在有损陛下名誉啊。”

    “哼,名誉?我还怕名誉再臭些吗?”萧权川不冷不热道。

    原来,三年前,百里穆炼化大批毒尸,协助前越国国君,侵犯赵国岑州,当时岑州子民被感染了数百人。

    萧权川一声令下,悉数烧得挫骨扬灰,为此引起死者家属雷霆大怒,口耳相传,“暴君”名号油然而生,人前恭恭敬敬,人后指指点点。

    有甚者,还不远万里上书告御状,声明要皇帝写罪己书昭告天下,以安抚亡灵。

    孙年海刚站定门口,门吱呀一声打开,姜妄南满头冷汗,乌发黏贴额角,看上去心绪不佳,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娘娘这是……”

    “夫君呢?我要找夫君,呜呜呜我想夫君陪我睡。”

    “好好好,娘娘别怕嗷,老奴这就带娘娘去找陛下。”

    任潜沉默片刻,难得沉稳分析道:“不知陛下有无发现,自打陛下宠幸姜妄南以来,这天下就开始不太平。”

    “刺杀陛下的越国死士、聚集堕马坡的越国流匪、提前发作的逆生蛊,还有高家、元家、刘太医、百里穆,没有一个是跟他不相关的。”

    “难不成,陛下就没想过,他扮猪吃虎,我们都被他愚蠢的表面蒙骗了,也许,毒尸现世,他就是罪魁祸首。”

    萧权川嘴角立马下沉。

    书房外,姜妄南脚步微滞,里面怎么吵得这么厉害?

    “陛下,要知道,他自始至终还是越国太子,当年他授他父王之命,率领百里穆炼化的毒尸军队,踏过赵越之界,攻占岑州开疆拓土,后来毒尸走火入魔,四处厮杀乱咬,他做了什么离谱的事陛下难道已经忘了吗?!”

    “够了,那是以前的他。”

    “什么以前的他现在的他,都是同一个人!陛下怎知他有所改变?人是可以装出来的,陛下机智过人,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任潜不依不挠。

    萧权川微愠道:“他怀了我的孩子。”

    “怀了龙种对他有什么坏处?进可攻退可守,他的聪明劲都藏在狼皮之下,还请陛下切勿为了一个亡国之子,耽误判断。”

    “现有的毒尸虽已悉数烧毁,但宁静短暂,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寻到幕后之人,在这时候,倒不如先关他禁闭,试探一二,再做定夺也不迟。”

    任潜撩袍跪下抱拳:“陛下,毒尸势头极猛,若不及时从根源斩断,后患无穷啊!”

    姜妄南匪夷所思,毒尸关他什么事?原书有说到吗?

    萧权川紧抿薄唇,淡淡道:“别再说了,你布兵排阵过于疲乏,多思多忧,回去好好休息吧。”

    “陛下……”

    “无需多言,我自有打算。”

    “……是。”

    姜妄南立刻拉着一脸苦相的孙年海退到暗处,纵然不小心,但偷听墙角亦是不道德的。

    孙年海轻声问道:“娘娘可还要去找陛下?”

    他寻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想睡觉了,孙公公,你知道三年前的我,到底做了什么离谱的事儿吗?”

    孙年海一言难尽地扯了扯嘴角:“娘娘当真不记得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是个光找肉吃的感情流选手,这本《佞宠》的剧情线早就被他自动过滤掉了。

    “过去就过去吧,娘娘别再多想了。”孙年海欲说不说,很是纠结。

    “孙公公,拜托,我真的很想知道。”

    之前来避暑山庄的马车里,孙年海也提到过一些当年之事,只是被萧权川打断了。

    当时他就很纳闷,萧权川不惜顶着天下人的反抗,也要施行烽火令凑足十万铁骑粮草进攻越国,与他有何干系?

    孙年海叹了口气:“也罢,那老奴便说与娘娘听,看看娘娘是否还记得。”

    原来,越国是个小国,资源十分有限,历代君主心心念念开疆拓土。

    恰逢萧权川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太上皇体弱多病,当时还是太子的萧权川才刚刚代理朝政,君臣之心不归一,庙堂不稳。

    尤其是位于赵国边境的岑州,动乱不已。

    越国君主瞄准此千载难逢之机,聚兵起势,命原主受为领帅,聘百里穆为大军师,一同攻占岑州。

    然,越国本身的军事实力不如赵国,虽赵国内乱,可兵力强劲,终究还是风险太大。

    后擅长邪门歪道的百里穆想出一策,他能炼化一种蛊毒,名叫千军蛊。

    只要给人吃下,就能在三五天内体力大增,战斗力提高不止一倍。

    不能否认,这确实是短时间内提高军队实力的最佳方式。

    越国上下,君臣黎民,都心动了。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腥风血雨的沙场中,越国频频获胜,赵国节节退败,眼看着,很快就能顺利拿下岑州。

    然后一路向南,逐个攻破,直达龙巢,统一南方的百年理想即将在原主受手上实现。

    可是,就在最关键的那个夜晚,越国军营忽而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此人双目发白,留着两横血泪,身如钢铁般,百刀不侵,一路大杀四方,癫狂撕咬了上百人,控也难控。

    此人还肆无忌惮闯入岑州城关,祸害的士兵与百姓不可计数。

    最终,还是萧权川一剑砍下那人头颅,才得以阻止这场莫名其妙的动乱。

    后来,一切的一切,皆由此狂人而起。

    姜妄南问:“这个狂人,就是所谓的毒尸?”

    “娘娘所言极是。”

    “话说回来,越国不是赵国灭的吗?跟这个毒尸也有关吗?”

    “不错。”

    那所谓的毒尸,并非空穴而来,而是种了千军蛊的人因体质问题,产生了不可逆转的病变。

    人们都以为这闹剧就此结束,熟料,这才是开始。

    而后不久,被那位毒尸撕咬了脖子的人,通通病变。

    萧权川当机立断,封锁岑州城门,此举引来那些没被感染的人的不满,同时,萧权川隐忍着巨大民愤的压力,亲自出战斩杀毒尸,约莫历经十天,城内毒尸一概不留。

    而越国那边,原主受采取截然不同的措施。

    第60章 逆转 “疼,要亲亲。”

    纵使从越国这边传出消息说, 砍下头颅即可使其毒尸,但他并未杀掉一个毒尸,而是花费了众多兵力, 将他们抓进坚不可摧的铁笼里,试图花重金,号召能人异士治好他们。

    试问, 连百里穆这一千军蛊祖师爷都不得其法,在越国这种小地方, 又怎会出现神人般存在的医者?

    最终, 人人都不再愿意继续吃千军蛊, 越国兵力大衰, 这一场大战,越国退兵, 不降不胜, 自此划下句号。

    有些毒尸还未完全丧失理智,这让原主受看到了希望, 他更不忍一棒子打死一条船。

    于是, 原主受就把这些毒尸运回皇城, 暂时关押牢狱, 一边昭告天下求重金寻医术高超之人, 期盼能治好毒尸, 让其归家团聚。

    姜妄南大胆猜测:“所以说, 是毒尸冲破牢狱, 残害子民,灭了越国?”

    孙年海被噎了一下:“若是如此,这天下人岂不都是毒尸了?娘娘别急,请听老奴说完。”

    “哦哦, 好,抱歉。”

    “不过,事实正如娘娘所言,的确有几个毒尸闯出牢狱,逃了出来,积压过久的杀欲使得他们力量更加强大,又感染了一大批人。牢狱越来越挤,长久下去,必然祸乱天下。”

    “后来,陛下登基,第二件事就是出征越国,以武力要挟其烧光毒尸,以免殃及赵国。但娘娘却说,已经找到了办法治疗毒尸,只是还需时间等待。”

    “什么办法?”姜妄南问。

    “这个办法,只有娘娘自己知道。”

    “哈?他……不,我当时没告诉陛下吗?”

    孙年海摇摇头:“并未,当时陛下给了娘娘三个月的时间,但约期已至,娘娘并未兑现诺言,反倒是百里穆疯了似的放出所有毒尸,欲壮大队伍,与赵军同归于尽。”

    “毒尸乱窜,越国混乱不堪,百姓连夜逃亡,哀号遍野,眨眼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越来越多人病变,渐渐凝聚成大部队,被控制似的,径自往赵国方向去。”

    “陛下迅速召集人马拦截毒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将其悉数赶回越国,封住所有出口,一把大火烧毁所有的毒尸。老奴依稀记得,□□的焦灼之气团在空中,三天三夜都没有放晴。”

    姜妄南眉头皱起,似乎也闻到了令人作呕的烧焦味。

    “那百里穆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越国人吗?连自己国家的子民也要残害?太可怕了。"

    孙年海晃晃头:“后来,陛下下令封锁关于毒尸的任何事,以免引起民惶民恐。”

    “以至于百姓们都认为,是陛下野心勃勃,急功近利,秉性暴虐,冷漠无情,不顾百姓死活,强征十万粮草,开疆拓土,又恃强凌弱屠杀越国五万人,嗜血成性,泯灭良心,乃阎罗杀神降世,非仁君也。”

    原书说,萧权川的确一把火烧了越国,但并未具体叙述来龙去脉,却不想,越国的灭亡,不能全算在萧权川头上。

    要知道,越国与赵国相邻,前者毒尸遍地,甚至还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企图殃及赵国。

    火烧眉毛,萧权川作为一国之主,为了保全自己子民,岂能坐以待毙?

    萧权川费尽心神,鞠躬尽瘁,最终保全了子民,却落得一世暴君的骂名。

    孙年海语气略显沧桑:“总而言之,如今毒尸再现,若想从根本上消除危机,为今之计,只能靠娘娘您了。”

    姜妄南脑壳突突疼,他压根一点都记不起来那个对付毒尸的方法啊。

    这一夜,姜妄南睡了醒,醒了睡,甚不安宁。

    夜半三更,床铺似乎塌下一块,淡淡的香味袭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轻轻拢着他。

    “夫君?”

    “嗯,吵醒南南了?”

    “没有哦。”姜妄南转身搂住他的腰。

    后背有一只手在缓缓拍他,很舒服。

    “明天我们就回去。”

    “明天?这么急呀?”

    “嗯,外面诸事难料,不宜久留。”

    姜妄南恍惚间惊坐起:“堕马坡!”

    “南南怎知要途径此地?”

    怎么不知?那可是剧情重要转折点的发生地!

    高页素来与萧权川的政治理念不合,仗着太上皇的免死金牌在身,暗中结党,培养新王,早已通敌,联合越国流匪,在堕马坡设下埋伏,刺杀拦驾,当时原主受就是趁此机会逃离攻。

    而攻疯疯癫癫寻找受,一不留神被人摔下山坡,伤势惨重,然后就被一个越国蛊师所控,炼成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偶,原主受说什么,攻就做什么。

    由此,赵国国运开始走下坡路,杀忠养佞,渐渐如残花落叶般腐烂不堪。

    “夫君不可以走堕马坡!”姜妄南急切道。

    萧权川瞳孔微泛,一脸担心道:“怎么了?”

    “别去,一定不要去,那里……很危险!我不要夫君受伤,不要夫君出事,不要,我不要……”姜妄南脸颊微红,眼角泪花荡漾。

    萧权川明明是一位一心为民、一心勤政的好帝王,为什么反而各方势力都要他死?

    再者,他是自己的夫君,最好的夫君,唯一的夫君。

    “南南是不是做噩梦了?嗯?为夫怎么会有事呢?”萧权川温柔替他擦拭眼泪。

    姜妄南紧咬嘴唇摇摇头,一时嘴快道出事实:“夫君,高家要谋反,高页就在堕马坡设置了埋伏,就等着夫君落网!夫君必须另寻道路回宫!”

    萧权川格外诧异,墨绿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他,微微眯起:“南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

    姜妄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剧情走向告诉了书中角色,搜刮肠肚愣是不知道怎么瞎编,只选了一个最糊弄人也是最笨的说法:“我不知道。”

    萧权川摸摸他的头:“南南别想这么多,为夫自有主张。”

    姜妄南乖乖躺下,紧紧拽着他的手:“夫君,一定要走别条路哦!”

    “睡吧。”萧权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翌日,姜妄南坐在回程的马车里,一直盯着车外。

    萧权川见他双手放在膝上半握,神色忧虑,好像心脏卡住了喉咙,喉结频繁滑动,没走多久,便问一句:“还有多久到堕马坡?”

    萧权川轻轻握住他手:“南南放心,回宫很快的。”

    看样子,是完全没把他昨晚的话听进去。

    想想也是,他一个笨蛋妃子,又怎能预判朝政?又怎能一句两句就随意让一个运筹帷幄的帝王改变主意?

    一路上,他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办法,到底怎样才能帮他夫君脱离劫难?

    奈何,他晃晃脑子,才发现,里面居然都是水声。

    马车轧轧前行,轰隆隆的声音让他又烦又躁又无助。

    “夫君……呜呜呜……”姜妄南干脆抱着萧权川痛哭流涕,一抽一抽道:“我好没用……我好,笨,怎么,办?我……我……我一点都帮不了,夫君,我,我很想,很想,可是……”

    “好好,为夫知晓南南的心意,别哭了,啊,为夫心疼得要死。”萧权川的口吻像哄宝宝那般轻柔似水。

    “可是,夫君,我……”姜妄南泣不成声,肩膀抽噎得一抖一抖。

    “嗯,为夫都懂,为夫明白,脸蛋都哭花了,南南现在是爹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也变成爱哭鬼。”萧权川拿帕子擦拭他的眼泪。

    “才不要呢!到时候我哭得比他还厉害,受罪的还是夫君。”姜妄南眼角红艳,衬得皮肤白嫩光滑。

    萧权川宠溺一笑,吻了吻他那咬红的唇。

    “来,吃一颗护胎丸,路上奔波劳累,以防南南小肚子又疼了。”

    “嗯,听夫君的。”姜妄南嘴唇含住他捏着药丸的手指,喉结微动。

    恍惚间,脑海里响起唐奎兰的一句半玩笑半正经的话。

    忽而,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

    萧权川不明所以抬眸看来。

    “夫君!我想如厕,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其实不到半个时辰前,他已经去过一次了,但萧权川知晓,孕妇容易多尿,不能不多加照顾。

    此段路程皆是长长的陡坡,车队庞然,重物偏多,不好就地停下,游龙般的车队已经变得缓慢许多。

    “可是这里最近的驿站,是在五里外的堕马坡,南南能否忍一忍?”

    “不行不行,一点都忍不了,嘶啊,好急哦!就在这里停下吧,反正荒郊野岭的,没什么人,又有夫君替我把风,我不怕。”

    “好,好。”

    石路崎岖,荒草丛生,萧权川小心翼翼扶着姜妄南下车,牵着他的手,走至丛林深处。

    “就在这儿吧,夫君。”

    “嗯。”

    萧权川背过身去,眼神瞬间如鹰隼,逡巡四周。

    忽而姜妄南一举扑过去,两人滚在草丛上。

    “南南当心点!”

    “没关系夫君,我吃了护胎丸哦。”他眼眸弯弯,一脸骄傲道。

    “别闹,起来。”

    “不,就不。”他一边说一边扭动腰肢,不停摩擦。

    “娇纵。”萧权川轻笑,大手拍了一下他圆润的屁股。

    “疼,要亲亲。”

    “想要亲哪儿?”

    “这儿,这儿,这儿,这儿……”他把浑身上下的关键部位都指了个遍,还半坐起来,抓着对方往某处去:“还有这里。”

    “可是南南有孕在身……”

    “不妨事不妨事,护胎丸会保护孩子的,太后娘娘都说了,夫妻久不行房,感情会变淡的。”

    “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为夫怎么不知?”

    “不管啦,我说有就是有。”

    萧权川挑起一边眉毛,俯身咬了他耳朵,蛊惑道:“马车里更舒服。”

    “人多嘛。”

    萧权川温柔一笑:“好,为夫现在就喂饱南南。”

    孙年海的声音远远传来:“陛下,娘娘,该起程了,这边的路都是陡坡,不好久留。”

    转而,他威严道:“留下一帮人马,车队先去堕马坡驿站停候。”

    “是,陛下。”

    “真的吗!?”姜妄南心下大喜。

    原本他急中生智,想借上厕所之由支开萧权川,再一直撒娇着拖他,能拖多久拖多久,乞求能拖到高页放弃埋伏为止。

    呜呜呜不管,他知道很笨,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夫君送死。

    然而,现在的形势,好像莫名变好了!

    车队先行的话,那是不是就能提前拉下手榴弹的拉环?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萧权川可以躲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