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时机 “萧权川会死吗?”

    “娘娘有所不知, 赵国自从实行太上皇的柔政之策,三年前国库就已经虚空。”

    柔政之策倒是有些印象,顾名思义, 不打仗不强兵不侵犯他国领土,以和为贵,以平息事。

    然而, 世道总是我不犯人人会犯我,太上皇, 也就是萧权川他那瘫痪在床的爹, 遇上这种事情, 就主要采取柔和的手段解决。

    历史上公认最简单的方式, 就是和亲,可是, 太上皇膝下无女, 不得不以银钱肉帛作为交易。

    明明停歇了战火,社会看似非常和平友爱, 但在这海市蜃楼的背后, 国库一日比一日瘦削, 更多的百姓一日比一日艰难。

    孙年海继续道:“攻打越国又迫在眉睫, 陛下为了凑足十万铁骑的粮草, 破天荒推行了烽火令。”

    “烽火令?”

    没听说过。

    “不错, 先跟百姓借用粮食, 以白纸黑字写下债条, 待战乱平定,休养生息后,以双倍价值还之于民。”

    “这样啊。”

    可想而知,要供足十万铁骑的后援, 不是一家出几箪粮食那么简单,但凡应承了烽火令,那就注定吃了上顿没下顿。

    倘若遇蝗灾旱灾水灾,百姓又没余粮,国家更是靠不住,岂不沿街流民乞丐?

    也对,原书都是跟随原主受的视角,读者对攻所做的事情必然有盲区,烽火令就是其中一件。

    孙年海一想起当年之事,不免叹了口气:“当时,除了任相,满朝文武皆上书反对,外患未解,内忧又起。那段时间,陛下顶着天下人的唾骂强行此令,可谓是日日劳心,夜夜不寐啊。”

    姜妄南不解问:“明明国库虚空,陛下为何执意要十万兵力发起战争?”

    这不是没苦硬吃、没事找事吗?

    孙年海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又觑了一眼支头睡着的萧权川,更低声道:“娘娘真不知道?”

    姜妄南摇摇头。

    孙年海的表情显然 不大信。

    “跟我有关吗?”

    “全然由娘娘而起。”

    我?不,是原主受吧?

    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破脑袋,满脑子只记得黄色情节,早已想不起权谋线了。QAQ

    “公公可否提个醒?我不大记得从前之事了。”姜妄南干笑道。

    孙年海张了张嘴,萧权川便睁开眼。

    姜妄南咬了一口糕点,看向继续认真批阅奏折的萧权川,又看看窗外怡然自得的黄发垂髫,食不知味。

    撇开杀孽不说,眼前这人,有谋有略,目光长远,短短五年,做到国库充盈,军力强盛,百姓和乐,人人有饭吃。

    批阅时有模有样,思虑周全,判决果敢,怎么不算是一位好皇帝呢?

    “南南看着朕想什么?”

    许是他太过安静了。

    “没什么,唔……就是觉得,陛下是个很厉害的人。”

    萧权川挑起一边眉毛,大臂一揽,将其抱上自己大腿:“哦?如何说?”

    孙年海默默退下。

    “就……很厉害啦,也不知道怎么说。”姜妄南词穷。

    厉害到……高深莫测?

    萧权川宠溺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颊,软乎乎的。

    此时,途经凉泉瀑布,爽风飒飒,一小亭翼然临于路旁。

    忽而,马车停下,马儿陆陆续续喷出鼻息声。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休整。

    透过帘子缝隙,车上的、马上的人陆陆续续下地走动,一路舟车劳顿,不少人被山清水秀之景所吸引,揽肩搭伙四下观赏,吟诗作赋,游山玩水般的惬意。

    萧权川的唇渐渐凑近,姜妄南难得大胆挣扎下来:“啊,外面好像好漂亮呢,臣妾下去瞧瞧。”

    “慢点儿。”萧权川道。

    一举跳下车,姜妄南浑身松了一口,一手做扇,往领口扇风,夏天赶路,没有一处毛孔不是黏糊糊的。

    没走几步,便听见清爽的溪流声,他抬步穿林寻去。

    适时,溪岸边有两个身穿官袍的人在蹲着洗脸,一人小声道:“此乃菩提县,平溪寺就在那半山腰上。”

    另一人惊道:“平溪寺?陛下生母出家的地方?”

    “嘘,这么大声作甚?不要命了吗你?陛下生平最讨厌别人提起他生母。”

    “哎,都走到山下了,连看不不去看一眼,母子血浓于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这般老死不相往来。”

    那人又道:“我听说啊,是陛下杀孽太重,他生母才会削发为尼,替其祈福。”

    “不对吧,陛下从不信神佛之说,你忘了?陛下登基后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拆除所有的庙宇道观,如今啊,这举国上下,唯剩这平溪寺一家。”

    ……

    姜妄南耳朵贴壁听了半天,依旧云里雾里。

    若是照这么说,皇宫里不也有一个佛堂吗?当时他还在里面被罚跪抄经。

    到底出于何种缘故,萧权川会如此决绝不见对方呢?

    姜妄南想不通,晃晃脑袋一片空白,也记不得原书里有提过萧权川和他母亲的情节。

    日头东升西落,迎着红色夕阳,游龙般的车队终于驶进了岷州城。

    人声渐渐鼎沸,饭菜香满大街窜走。

    车悠悠停下。

    姜妄南掀帘一看,一块偌大的牌匾上写着唐府二字,黑体红边,大气磅礴。

    姓唐?

    萧权川的母亲和小姨不也姓唐?

    孙年海躬身道:“陛下,到了。”

    “这里是……避暑山庄?”姜妄南困惑道。

    孙年海答道:“自然不是,娘娘,避暑山庄还在二十里地外,眼看便要天黑,在此休息一夜罢了。”

    “走吧,南南,累了吧?”大手温柔地裹住他的,一股暖流丝丝缕缕直达心底。

    “还好,陛下更累才对。”

    “有南南陪着,朕很舒心。”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嵌入姜妄南指间,紧紧扣住。

    车帘甫一掀起,外头一群人乌泱泱跪着:“臣协同内人,参见陛下。”

    为首者是一个三十旬左右的男人,身着藏青色便服,肤色偏黑,体型健实,腰板微弓,乍一看,眉眼之间的气宇有些眼熟。

    往旁边瞧去,亦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白净俊美,骨骼瘦削,儒雅之姿,微微笑起来,格外慈爱。

    然而,他一手撑着后腰,腹部鼓起,浑圆如……半球!?

    除了萧权川,在场无人不愣住,面面相觑。

    普天之下,居然有男子……怀孕???

    “诸位平身。”萧权川颌首道。

    唐期受宠若惊:“陛下光临寒舍,蓬壁辉煌,何来叨扰一说?”

    “朕没记错的话,表舅母身子已有四个月了,可还好?”

    表舅母!!?

    原来,这人是萧权川的表舅,也就是太后的表哥。

    唐期笑答:“托陛下与太后娘娘之鸿福,自从服了太后娘娘的药方,内人与孩子一切安好。”

    原书提过,唐奎兰医术乃某一位江湖神医所授,擅长养虫解毒,不曾想,竟还懂得男子怀孕保胎之奇术。

    “朕借宿贵府一晚,多有叨扰。”

    “陛下言重了,快快请进。”

    唐期混迹官场多年,心细如尘,立马瞄到萧权川宽袖下与一个清秀小太监交叉相握的手。

    孙年海上前一步,笑道:“唐大人,有些东西看不得,更说不得,可明白?”

    唐期连连点头:“公公教训的是,唐某谨记于心。”

    须臾,唐府上上下下运转起来,打扫卫生的、布置卧房的、购买食材的,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唐期把一切都吩咐下去后,东张西望好一会儿,神色鬼祟,独自推开西厢最里头那间房。

    房内少男少女成群,对镜贴花,一个个姿色上乘,身段万里挑一。

    “陛下已到,各位可准备好?”唐期恭敬道。

    对面齐齐颌首:“有劳唐大人了。”

    “不敢不敢,太后交代之事,臣定当竭尽心力,不负重托。”

    闲来无事,姜妄南被萧权川牵着手在唐府后院走逛,似乎见他别扭得很,后者遣散了贴身保护的侍卫。

    这里花红草绿,鸟语花香,树木成荫,每一处都修剪齐整,几步路之外,紫藤萝顺着竹竿向上纠缠,编织成一个紫花篮,篮子中央,垂下一个褐色秋千椅。

    隔三岔五就路过一两人,但凡见到萧权川,便要驻足行礼。

    姜妄南的脸红得快要滴血:“陛下,会被旁人见到,好丢人啊。”

    可是,纵使他挣脱得面红耳赤,那只大手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呜呜呜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QAQ

    萧权川附耳细语:“南南长得如此漂亮,朕有什么好丢脸的?嗯?”

    话罢,他抬起手,宽袍滑下腕部,在姜妄南指尖落下轻轻一吻。

    “……”

    路过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脚底抹油,鬼魂般刷的一下没影了。

    “陛下!”他嗔道。

    “好好好。”萧权川终于松开手,撩袍坐上秋千。

    姜妄南堪堪松了一口气,陡然,后腰就被一个大掌往前带,顺势开腿坐在对方大腿,隔着薄薄衣衫,亦然……

    卧槽!!!!!!!!

    夕阳收走最后一缕天光,夜幕很快笼罩下来,两个人影迭在一起,困在紫藤萝蔓之中,隐隐绰绰。

    “南南陪朕荡一会儿秋千,”萧权川的气息太热,“抓紧了。”

    “陛下……别……啊!”

    姜妄南欲挣扎起身,不料对方的脚飞速一蹬,他整个人悬空起来,脚尖压根没法着地,借不了力。

    风在耳边晃荡,两人的发丝在空中飞舞缠绵,胸膛摩擦,仿佛要燃起一重火,随着秋千摇摆的节奏,前后摩挲。

    萧权川的唇贴上他耳垂,呼吸渐渐加粗,花藤吱呀吱呀,远处似乎还有人说话与谈笑。

    “陛下,放臣妾下去吧。”

    好羞耻……好变·态……

    只听对方轻笑一声,把头埋进他脖颈,毛发绒绒,开始一点点啄起来,一点点加重。

    “疼,不要这样……”

    姜妄南愣是推不开这匹饿狼,反而腰间大手勒得他喘不过气,胸口灌入夜风,嗖嗖凉意。

    怎么又来强迫他了呜呜呜T-T

    “再等等,南南。”

    等什么?

    底下之人动了动,不知道在调整什么,细细簌簌。

    倏然,姜妄南失声叫了出来,短促尖锐。

    夜色如潮水般湿靡,秋千还在摇晃,吱呀吱呀。

    怀里的人浑身颤抖起来,萧权川拍拍他的背,关心道:“怎么了?嗯?”

    “陛下……”姜妄南欲要开口,尾音猝不及防微微扬起,宛转如黄莺。

    姜妄南瞬间吓红了眼眶,一滴珠泪滑过脸颊:“呜呜呜,陛下放过臣妾好不好?不要这样,臣妾不要……”

    那滴泪流至下巴,滴在萧权川高挺的鼻梁,男人动作剎那一僵。

    湿漉漉的□□停下,滑至肩头的衣服被拉起,突如其来的暖意似乎也不再值得珍惜。

    “南南哭什么?”

    姜妄南没回答,不停抽泣,哗啦啦的泪水小溪般夺眶而出。

    “南南别哭,是朕错了,好吗?”

    萧权川放下腿抵住地面,双手托着姜妄南大腿站起来,稳稳把他放下地,掏出手帕,欲擦拭他的眼泪。

    对方却往后退了一大步。

    萧权川的手还停滞在半空,语气多了几分严肃:“南南……不喜欢吗?”

    吱呀声消失,四周人声隐匿,夜色昏沉,月光凄冷。

    姜妄南看不太清对方的神情,老实答道:“嗯,陛下真的很讨厌。”

    “南南跟朕待在一起,不开心吗?”

    “不开心。”他道。

    “真的?”

    “跟一个随时会要了你命的人待在一起,谁会开心啊?”他终于说出这句压在心底的话了。

    空气凝固片刻,萧权川道:“你……是因为怕朕?”

    “嗯。”他毫不犹豫答道。

    “不是喜欢?”

    “嗯。”

    “以前的吻,怎么算?”

    “陛下想要的,臣妾怎敢不给?若是不给,臣妾还会活到现在吗?”

    一阵风吹来,萧权川的声音飘飘散散:“好,抱歉。”

    天子尊贵无比,怎会轻易跟他人道歉?被怒气掩盖的理智徐徐露出一些,姜妄南瞬间慌了。

    自己刚刚真是big胆。

    萧权川此时面无表情,喜怒不辩,心里不会在思忖着给他定个什么杀头之罪吧!还是想把他的赏赐统统回收?

    “那个……”

    正当姜妄南想说些“其实还好啦”“也没那么讨厌”这些缓和气氛的话时,对方启唇道:“你走吧。”

    月华如霜,皎洁的白光映在萧权川侧脸,他垂下眼眸,睫毛轻颤,一副可怜模样,就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强忍着挽留的话语。

    这么我见犹怜的男人有什么错呢?

    乱花渐入迷人眼,姜妄南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仅仅一步。

    笨蛋!他都让你走了,你还不走?光等着干嘛?心甘情愿被他艹吗!?

    姜妄南匆匆忙忙抛下一句“臣妾告退”,转身窜走,身影没入黑暗中,渐行渐无。

    萧权川立在原地,一动未动,唯有冷月与他相伴。

    没来由地,那句“陛下真的很讨厌”宛如千百根银针扎进他耳朵,嗡鸣不休,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脑袋重如千斤,整个人仿佛被卷进漩涡之中。

    陡然间,天昏地暗,腿脚一软。

    “陛下!”孙年海及时扶住他。

    “朕无碍,”他费劲很大力气才勉强站起来,“何事?”

    孙年海一脸担忧道:“唐大人的晚膳已备好,请陛下移步用膳。”

    萧权川摆摆手:“回房。”

    “陛下病体缠身,不进食的话,恐……”

    “听不懂?”萧权川冷冷道。

    “是,老奴先陪同陛下回房吧。”孙年海弓腰送上手,方便此时视力不佳的萧权川。

    “不必。”

    孙年海悻悻收回手,安安静静跟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前方是否有障碍物。

    不知是不是今夜月光凄冷,总觉得此时的萧权川,宛若被抛弃的孤雁,形单只影,令人心疼。

    他不知适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过来喊人吃饭时,恰好和泪流满面的姜妄南撞了脸。

    当时就纳闷。

    如今又看萧权川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猜,这小两口吵架了?

    唐府不算大,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厢房前的长廊。

    尽头昏暗处,似有两个男人在暗处相拥,毫无缝隙紧贴着,好不亲密。

    孙年海舒尔瞪大双眼,快步挡在萧权川面前,干笑道:“陛下,走另一边……”

    “朕还没有瞎,让开。”声音温度低到极点。

    孙年海诺诺退下,又偷偷瞄了一眼,却见那二人错脸激吻起来。

    这会子才看清,那捧着姜妄南脸的男人,居然是太医院的刘伯深!

    孙年海脸色一下青一下白。

    哎哟喂,这良嫔娘娘怎得如此胆大妄为,光明正大与太医私通!

    耳边传来骨节嘎吱响,孙年海见萧权川握紧拳头,额角青筋迸发,双目充血,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吃人的野兽。

    “咳咳咳……”

    他忽然捂住胸口狂咳起来,帕子上吐出一口乌红鲜血,身子骨落叶凋零一般,再没力气撑着了,双眼一黑。

    “陛下!来人,快来人啊!传太医!”

    姜妄南恍惚间就听到萧权川的声音,如今又听见孙年海的呼叫,立马睁眼推开,然而,刘伯深像焊死一般,动也不动。

    “唔唔唔……”

    刘伯深不可能不知道萧权川看着,却反手扣住他后脑勺,加深这个毫不纯粹的吻,恶作剧般,将他俩的地下关系公之于众。

    姜妄南好委屈,短短一刻钟就被两个不要脸的男人强迫。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压在自己的身上的刘伯深。

    “啪”的一声,抬手一大巴掌。

    刘伯深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南南,你……为了他,打兄长?”

    “还……还不快去救人?”掌心火辣辣,姜妄南也难以置信自己会对他动手。

    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即便萧权川以前如何调戏他,他的反应都不是这样的。

    “你打我?”

    “你身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姜妄南急切道。

    刘伯深却笑道:“南南,你又忘了,他可是我们的仇人,兄长为何要救?”

    姜妄南一时语塞。

    这时,唐期闻声寻来,看见奄奄一息的萧权川,心脏顿时漏跳一拍:“陛……陛下这是怎么了?孙公公,快扶陛下进房。”

    幸亏卧室就在眼前,孙年海也差了人去请院判。

    唐期额间汗珠累累,大气不敢出:“孙公公,陛下这是……”

    孙年海打马虎道:“舟车劳顿,感染风寒罢了,唐大人费心了。”

    一朝天子其实是患有不治之症,这般惊世骇俗的消息怎可能随意透露?

    适时,院判匆匆赶到,把脉扎针,萧权川泛白的唇色才稍稍回位。

    唐期拿着院判开的药单去煎药,识时务地退下,轻轻带上房门,松了一大口气。

    “唐大人。”

    “哎哟。”唐期刚顺好的气息又被打乱,定睛一看,原是与陛下十指相扣的清秀小太监。

    “陛下是不是不大好?”他满脸担忧问道。

    “呸呸呸,陛下洪福齐天,怎会不好?小哥儿若是担心,自个儿去瞧瞧吧。”

    “谢谢唐大人。”姜妄南哪还有脸去看他呢?

    见唐期走远,孙年海低声问院判:“陛下病情如何?”

    “奇怪,陛下体内有股莫名的力量在不停吞噬他的气息。”

    其实,那股邪恶力量,出自于逆生蛊。

    然而,这世间,只有五人知晓它的存在,萧权川、任潜、唐奎兰、孙年海,还有下蛊之人。

    而章院判唯一知道的,是萧权川因先前领军出战越国落下的病根,每到七八月,身体像被诅咒似的,大病一场也是正常。

    除此之外,其余人一概不知,纯当萧权川来游山玩水的。

    孙年海眼珠子骨碌一转,并未正面回复,而是招手唤来一人:“速速去看看太后娘娘到哪儿了?务必将陛下的情况告知太后。”

    唐奎兰早上想多睡会儿,便没有跟着大队伍出发,现如今也在半途。

    谁也没料到,这蛊毒,居然提前发作。

    “我的疗法也只是缓兵之计,不能治其根本,”院判缓缓摇头,嘶了一声:“奇怪,按照往常,也得十天半个月后才会病重如此。”

    孙年海明知不语。

    萧权川徐徐睁眼,墨绿色的眸子像一滩死水,干裂的嘴唇蠕动,好似在说些什么。

    孙年海赶忙俯身侧耳:“陛下有何吩咐?”

    “他……他讨厌……朕,他讨厌……他不喜欢……”

    院判忽而意识到哪里不对,忙大声道:“‘他’是谁?”

    孙年海不满道:“要死啊,这么大声作甚?吓着陛下怎么办?”

    院判一脸无语:“你确定?”

    萧权川眼皮眨也不眨,瞳孔涣散,毫无所动,一直在低声喃喃着什么。

    “惨了惨了,还没到避暑山庄,陛下这就……还有别的疗法吗?院判大人?”

    “陛下,陛下快拿拿主意吧!”孙年海试图喊醒浑浑噩噩的萧权川,而后者似乎听不见,只是把眼珠子木讷转过来,重复道:“他讨厌朕,他喜欢别人。”

    “……”

    本来就算好了病发时一定会到达避暑山庄,而今却在唐府这里发作了。

    高页早就看不惯萧权川高坐王位,岷州又有越国暴民流动,加之此次出行并没有带上多少精兵健将,四周暗处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暗潮汹涌。

    万一哪个不小心,皇帝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恐有大乱。

    孙年海道:“为今之计,只有等太后娘娘了。”

    院判幽幽叹口气,唐奎兰医术随高明,但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孙年海准备出门再催几个人去看看,一出门,手臂就被人紧紧抓住,骨节泛白。

    “良嫔娘娘?”

    “孙公公,陛下现在还好吗?”姜妄南声音带颤,脸色不大好。

    “这天,怕是要变了,”孙年海无奈道,“外头风大,娘娘进去瞧瞧吧。”

    姜妄南哪敢进去?

    他明知萧权川这段时间身体不好,还对他说讨厌之类的话,谁听了能好受?

    刘伯深也真是狡猾,偏偏在这个时候刺激萧权川,如今不正是遂了愿,直接跳过下·药环节达到目的。

    等等,现在萧权川病来如山倒,没法黏他,不就是原书里原主受逃跑的最佳时机吗?

    一只手倏然抓住他手腕。

    “兄……兄长?”

    刘伯深低声道:“走。”

    “去哪儿啊?”刘伯深大步流星,迫切难耐,姜妄南小跑才勉强跟上。

    “自然是离开这里,南南,我们终于可以远走高飞了,太好了。”

    “现在就走?”未免太迅速了吧!

    “嗯!兄长一早把行礼收好,就等着今天。我们先去市集挑两匹最快的马,然后径自往北去,一路奔向安国,那里有我们很多的伙伴,他们都等着你这个太子殿下……”

    “等等!”姜妄南果断截道,语速太快,信息量太多,他脑子快炸了。

    “怎么了?”

    “我……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全身上下都在排斥,吞吞吐吐半天,索搜枯肠,好似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萧权川会死吗?”

    刘伯深明显愣了愣:“你关心他做什么?”

    姜往南抓抓头发:“我们好像害他病得很严重。”

    “是又如何?那是他活该,他那条狗命,早就该还给越国人,幸亏他体内寄生了逆生蛊,简直是天助我也。”刘伯深阴恻恻道。

    “逆生蛊,很可怕吗?”

    他根本就不记得原书里有这玩意儿。

    “南南,你不需要知道,赶紧回去收拾好东西,我们即刻离开。”刘伯深现在没耐心跟他解释关于萧权川的任何事。

    姜妄南一把拽住他,央求道:“兄长,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只能说,逆生蛊一旦催动,他若没有顺息蛊协助调理,那就,必死无疑。”

    第42章 告白 “南南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朕?”……

    顺息蛊, 又是个啥?

    呜呜呜原书作者搞这么复杂,不为难他的脑子吗?QAQ

    见其呆呆愣愣之模样,刘伯深勉为其难解说道:“逆生蛊与顺息蛊相生相克, 互相补给,皆以人体喂养。”

    “前者会吸收宿主精气,切断身体养分输送, 久而久之,宿主会精力殆尽而亡。”

    “后者则是充盈血气, 令人肤若凝脂, 身段瘦而不柴, 青春永驻, 即便不吃不喝,依然不会力如灯枯, 面黄如蜡。”

    姜妄南睁大眼睛:“这么神奇?”

    “嗯。”

    “那……”

    “嘘, 有人来了!”刘伯深一把拉过姜妄南躲在暗处。

    适时,一个身段纤细的粉衣男人端着一碗药来到萧权川房前, 抬手敲门, 衣袖顺势滑下半截, 手腕嫩白。

    “孙公公, 奴才把药端来了。”酥酥麻麻的发音像是经过勾栏特训。

    而且, 玉琢似的, 像是贵公子气度, 哪有奴才样?

    吱呀一声, 门从里打开,孙年海欲端走药,可那奴才往旁一闪,笑了笑, 不知说了些什么。

    那孙年海立刻收回手,侧让一步,恭恭敬敬。

    门合上,姜妄南脖子拉出二里地,也听不见屋里的动静,不知为何,心里好像淌过一群蚂蚁,瘙痒难耐。

    “南南,走。”刘伯深催促道。

    “哦。”

    以前,他巴不得逃离萧权川魔掌,远走高飞,死生不见,现在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但不知为何,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嘭——”

    那扇门赫然大开!

    一个粉色东西被弹飞出来!

    孙年海急急忙忙小跑出来,扶起那嘴角流血的粉衣男人:“小公子,你还好吗?”

    “滚!!!”萧权川怒喝的声音从里传出。

    啪啦——

    一连串东西摔得稀碎。

    那粉衣男人颤抖不已,似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连滚带爬哭着走了。

    “这这……这如何是好啊?”孙年海手足无措在原地打转。

    彼时,院判匆匆忙忙从房里跑出来,整齐的鬓发冒出两缕凌乱的青丝,捂着扎了两根银针的手,颤抖不已:“孙公公,陛下发狂砸东西,控不住啊,针都扎我自己身上了。”

    又是砰的一声!

    一张椅子凌空砸出窗外,木屑满地,灰尘漫天。

    孙年海踱来踱去,忽而眼睛一亮,招手唤人:“快,快去叫良嫔娘娘!去把良嫔娘娘寻来!”

    不好!

    去了就回不来了!

    “兄长,我们赶紧离开。”姜妄南立即道。

    “嗯!”

    “二位且慢。”

    不料,没走几步,转头就碰见了唐期。

    刘伯深眉角抽搐,依然礼貌作揖:“唐大人,有何要事?”

    唐期笑道:“刘太医,烦请借这位小哥儿,借一步说话。”

    姜妄南稍稍后退一步。

    不知缘何,这个人的笑容瘆得慌,他心跳扑通扑通加速。

    刘伯深看了一眼姜妄南,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他低语道:“兄长先去备马,亥时,西北门汇合,我们会先到堕马坡,那里会有人接应我们。”

    “好。”

    “你小心点,绝对不要进那个房间。”

    “嗯。”

    刘伯深长长看了他一眼,转头朝唐期点点头,疾步离去。

    “小哥儿,请随我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姜妄南相信自己的直觉,动也不动,警惕问道:“唐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我们去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说?可行?请。”唐期不依不饶。

    “……好吧。”

    他最不会拒绝人,尤其是这种面善心慈疼老婆的有为男人,呜呜呜。

    只见唐期带他去到一个小亭子,石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两个茶杯,一盏茶,四周寂静,烛火摇曳。

    忽然,唐期撩袍下跪,双手撑地磕头。

    “唐大人!万万不可!”姜妄南惊恐万分去扶他。

    对方一动不动,饮泣道:“求小哥儿救我唐家一命!”

    “唐大人你先起来,起来再说。”姜妄南内心慌成一团,到底在演哪一出啊。

    “不,不。”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帮到什么吗?”他挠挠头道。

    唐期掩面泣道:“小哥儿也知道,陛下一住进我唐家,就像中了邪似的,口吐鲜血,癫狂大作,又不肯喝药。”

    “若是陛下在唐家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唐家诛九族都不为过啊,我内人体弱多病,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儿……”

    姜妄南内心一软:“好了好了,唐大人你快起来,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说吧,要我怎么帮呢?而且,我一个小太监,也帮不上什么吧。”

    唐期擦擦眼泪道:“我瞧着,陛下对小哥儿不一般,想请小哥儿把药端去,劝劝陛下,兴许颇有效果。”

    “额……”

    姜妄南登时哑然。

    想到院判被针误扎的手,他不免抖一激灵,那碗滚烫的药会不会就泼在他身上了呢?

    唐期见其犹豫,哭得更惨了:“小哥儿,就当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欸欸欸,别,别,我……”姜妄南吁了一口浊气,“我试试吧,不过就这一次,要是陛下还不喝,唐大人便另请高明吧。”

    “好好好,多谢小哥儿,来,”唐期倒了一杯茶敬他,“小哥儿之大恩大德,我一定谨记,来日再报。”

    “嗯,不客气。”

    姜妄南仰头干完茶水,舔舔唇,好似有点别的味道,怪怪的。

    这厢,孙年海上上下下找了个遍,满头大汗。

    结果峰回路转,却在萧权川房门口看见一个男人站了许久,眼熟得很。

    “哎哟,良嫔娘娘!老奴可算寻到了!”他气喘吁吁走来。

    “公公有何事”

    孙年海见其端着一碗热气快没了的药,心想良嫔娘娘果然不会抛弃陛下,便笑道:“娘娘且进去吧,陛下此刻定然想见娘娘的。”

    “孙公公,你说,陛下……会不会打我啊?”

    这个问题他魂不守舍想了一路,碍于没有人鼓励他迎难而上,所以才会在门口驻足,不停一呼一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孙年海显然噎了一下,皱起眉头思忖这个看似没有答案的问题。

    “进来。”

    彼时,萧权川的声音从里头传出,略带沙哑,异常平静。

    姜妄南后背发汗,踟蹰不前。

    孙年海暗暗给他加油的眼神,帮他轻轻推开门:“良嫔娘娘,去吧。”

    须臾,姜妄南一咬嘴唇,视死如归:“嗯!”

    一踏进门坎,身后的门就被孙年海带上,霎时,视野内一片昏暗。

    月光惨白,从破烂的窗户照射进来,姜妄南才得以借光摸到桌子,咯噔一声放下汤药。

    他悄悄巡视一圈,桌椅东倒西歪,地上瓷片碎裂迸射,烛台断裂,如幕的珠帘被扯下,凌乱堆砌,没有一处是原来的模样。

    莫名地,他脸颊开始发烫。

    “陛下?”姜妄南紧绷全身,轻声唤道。

    突然,他被人从后背抱住!

    “啊!”

    姜妄南下意识推开那人,然而对方立刻锁住他双手,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埋进他肩颈,鼻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木质龙涎香。

    “陛下……”

    “嗯。”

    姜妄南喉咙发干,后背与萧权川前胸贴着,烫得可怕。

    “陛下,喝药吧,喝药就会好起来的。”他不清楚萧权川此时的状态,不敢轻举妄动。

    对方晃了晃头,热息湿润,软软的长发蹭得他很痒,像只撒娇的大狗狗。

    “为什么?”他嗓音嘶哑低沉,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他说话。

    “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

    “他?”

    “朕不可以?”

    “???”

    姜妄南愣了一会儿,冷不丁身子被他转过去,还未反应过来,唇瓣就堵得水泄不通。

    “唔唔……唔!”

    萧权川的吻如枪林弹雨般落下,又快又急,俄而,软舌化作长枪撬开他的城门,疾风扫过,肆意掠夺,仿佛要把他生生吃进肚。

    不顾一切的爱意全化作一次又一次的唇舌交替,有声胜无声,

    姜妄南完全接应不过来,吓得眼角泛红,萧权川的大手揽上他细腰,他才得已抽出手来,又是捶又是拍,对方却如一座大山岿然不动。

    “嗯……唔!”

    姜妄南眼睛一闭,咬破萧权川的下唇,腥味黏糊糊在唇齿间蔓延,唾液血液交迭,湿濡的声音不减反增。

    “呜呜……唔……陛下,停下……呜呜呜……”

    缠绵之际,萧权川推着姜妄南连连向后,砰的一声,后者的大腿撞上桌角,前者一举把他抱上去。

    大手伸进衣服,从腰肌一路下沿,空气里的暧昧如潮水般涌来,欲·火烧得更旺,二人的低喘呻·吟,此起彼伏。

    “陛下!不要这样!”姜妄南终于抓住了他的手。

    萧权川徐徐抬起忧伤的绿眸,眼眶猩红,轻轻抚摸他的脸,带着哭腔,质问道:“为什么每次和朕接吻,南南都这么不情愿?为什么朕一碰南南,南南就要躲开?南南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朕?”

    姜妄南心头一颤:“陛下……你……喜欢臣妾?”

    月色中,萧权川脸色苍白,唇角微扬,像是 绝美的雕塑,似在自嘲又似苦笑:“是朕哪里没做对吗?你说,朕改。“

    姜妄南脑子突突的,耳尖有些发烫,眨眨眼道:“陛下……是在愚弄臣妾吗?”

    真龙天子,权势滔天,要风得风,后宫三千佳丽,怎么可能喜欢他这样一个普普通通之人?

    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吧哈哈。

    萧权川双手撑在他身侧,俊脸渐渐靠近,偏头垂眸,虔诚地吻了吻他右手腕上的红痣,郑重其事道:“朕誓死钟情于南南一人,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姜妄南几乎忘记呼吸,脑子霎时空白一片,不知是谁的心脏,敲锣打鼓似的咚咚跳。

    第43章 亲密 “南南可真是来要命的……”……

    余光中, 那碗汤药已经没有了热息。

    不对,他此时病得厉害,肯定在胡言乱语, 信不得。

    别傻了,堂堂天下之王,要月亮不给星星, 什么样的人儿得不到?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这个笨蛋?

    姜妄南以手抵胸,撑开他们的距离, 眼底的□□褪了下去, 平静道:“陛下, 先喝药吧?”

    “嗯。”萧权川的视线像水蛭一般粘着他。

    好乖!

    姜妄南准备跳下桌, 不料,后背被一股坚实的力量支起, 萧权川一下子把他横抱起来。

    长腿迈过锋利的瓷碎, 绕过腰斩的蜡烛,躲过散架的椅子, 跨过散落的珠子, 如视珍宝般放他坐在柔软的床边, 拎过他的鞋子, 整齐摆在他伸腿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而后, 萧权川端来汤药, 递给姜妄南, 勺柄朝向后者。

    “陛下怎么不喝?”

    “南南喂。”

    “……”

    着实病得不轻。

    姜妄南妥协扶额, 叹了口气,舀起一勺:“来,啊~”

    对方乖乖张嘴,含住瓷勺, 那双墨绿色的眸子依然直勾勾盯着他,生怕一眨眼,人就销声匿迹了。

    一碗汤药喂完,姜妄南感觉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好像自己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似的。

    “擦嘴。”萧权川道。

    “……”

    天横贵胄就是骄矜。

    “行行。”姜妄南抽出袖口里的帕子,在他唇角褐色处轻轻点划。

    男人的唇形煞是好看,线条利落,薄厚适中,染着一层凉凉的白,凄美动人。

    片刻,萧权川的手心覆上他手背,冉冉握住,侧头垂眸,在他修长的指尖落下一吻。

    “南南,为朕生个孩子。”

    姜妄南嘴角抽搐:“陛下在胡说什么?男人怎么能生呢?”

    “也对,”他顿了顿,反应过来,“不对,唐夫人不也能?”

    “好啦好啦,陛下喝了药就睡一觉,醒来后什么都好了。”姜妄南抻抻被子,摁着他的肩膀他才肯躺下。

    姜妄南心神不安地望着窗外。

    夜色越发浓郁,不知道刘伯深是否买好快马?若买好了,应该已经在西北门等候。

    萧权川的气息渐渐平稳,多半是睡着了。

    姜妄南渐渐呼出一口浊气。

    能帮到唐大人,救了唐家,确实值得高兴,然而,心底里似乎多了几分踏实,更让他心安。

    至少,在逃离之前,能得知萧权川是平安无事的。

    夏夜蝉鸣不休,蛙声喧嚣,叫他也逐渐热了起来。

    姜妄南悄悄起身,步子还未迈出去,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

    萧权川半垂眼睫,神色忧虑不宁:“南南要去哪儿?”

    “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就寝了。”他心虚答道。

    “南南不在,朕睡不着,陪陪朕,好吗?”他乞求道。

    “……那臣妾让孙公公进来伺候吧?”

    “不要。”

    “臣妾让院判大人开些安神药,陛下服了会好睡些?”

    “不要。”

    “……”

    和刘伯深约好的辰时很快就到,他不能再无谓耗下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姜妄南急得额头冒汗,浑身闷呼呼的,透不过气,忽而脖侧一冰凉,吓得他抖了抖。

    萧权川微凉的指尖从他脖侧绕到额头,蹙眉哑声道:“南南发烧了。”

    “啊?发烧?怎么会呢?”姜妄南拍拍脸,自觉良好。

    除了心口有些燥热,应是夏夜导致的吧。

    一阵凉风吹入,薄汗发冷,姜妄南没来由颤了一下,后背发麻。

    他以手搓了搓臂膀,第一时间给萧权川仔细掖好被角:“陛下,盖好被子哦,夜深了。”

    萧权川眉心微动,手背再次探他额头,这会子却是湿冷的。

    眨眼间冷热交替,发烧也不是这般情形。

    奇怪。

    忽而,一阵重重的感觉涌上脑子,姜妄南晃晃脑袋,心头那股燥热就像一头胡乱撞人的猛兽,叫嚣着要逃出心牢。

    见他脸色异常泛红,萧权川伸出手,担忧道:“南南,要是不舒服,来朕身边躺一会儿吧。”

    “陛下,现在什么时辰了?”姜妄南声音软乎乎的。

    “还早。”

    “哦,好,陛下记得一炷香后叫醒臣妾哦。”

    姜妄南起身,脚下顿时轻飘飘的,喝醉酒似的整个人撞上床柱。

    “小心。”幸亏萧权川及时拉住。

    “臣妾没事,”姜妄南低头解外衣扣子,解了许久也没弄好一个,索性胡乱扯弄,“嘶,怎么连扣子都欺负臣妾嘛,好烦。”

    “朕帮你。”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一个又一个扣子,目光始终如一黏在对方身上。

    姜妄南皮肤本就嫩白,此刻,覆着一层恰到好处的酡红,像雪中红梅般娇艳,杏目水光潋滟,灵动无比。

    明明纯澈如春水,却莫名勾人心魄。

    褪去宽厚粗糙的外衣,白色亵衣薄而贴身,脖颈细白,锁骨诱人,腰臀之间堆栈衣料,凹出一个性感的窝巢。

    萧权川眼下燃起一根红线,双手环过他腰窝,五指向下揉了一把,滚烫的气息逼近,近乎痴迷道:“南南可知,此时的你,是朕见过最美的人。”

    姜妄南脑子晕得嗡嗡叫,有些听不太清,迷迷糊糊嗯了几声,又迷迷糊糊搂上对方的脖子,热乎乎的脸颊下意识蹭去对方微凉鼻尖。

    他梦呓般道:“夫君,我好热,好难受。”

    萧权川一愣:“南南方才叫朕什么?”

    “夫君,夫君,你是我的,亲亲我好吗?”姜妄南声音比平日还要娇软,话罢,他闭上眼睛仰起小脸。

    不一会儿,亵衣变得湿润,萧权川的掌心也染上一度湿意,他心下预感不对劲:“南南,你出了好多汗。”

    “嗯……嗯哼……”

    姜妄南的意识似乎被一股莫名的燥热封闭起来,像只如饥似渴的小猫似的,一味蹭他鼻尖、耳朵、到唇角,任意一处裸露的肌肤对他而言。

    “夫君,夫君,好舒服,我好爱你哦,嗯呢……”

    “南南可真是来要命的……”萧权川再也克制不住,顺势捧起他的脸深吻下去。

    “唔唔……唔……”

    对方来势迅猛,姜妄南被逼得往后倾去,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只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会儿而已。

    眨眼间,姜妄南居然反客为主,迫切踮起脚尖,仰着红脸,紧紧揪住对方的领子,送上前所未有的热情,急不可耐。

    从未如此主动过。

    湿濡的声音从边边角角渗出。

    须臾,萧权川大手压在他后脑勺,把这个吻加深到言不可及的程度。

    二人唇舌极力撕扯,多余的空气一刻也挤不进去,仿佛世间周遭不复存在,天地之大,唯剩彼此。

    须臾,姜妄南气息居然比萧权川的还喘还急,占据上风的他开始一步步逼退对方,直至后者被绊了一下,跌坐床沿。

    唇瓣分离,拉出一缕缕银丝,在月光里熠熠生辉。

    霎时,姜妄南迫不及待张开腿,一举坐在萧权川大腿上,又吻了过去,辗转缠绵,发出小动物般的叫声。

    怀里的人越来越热,腰肢时不时扭动,似乎剥光了自己所有的尊严,露出最柔软的一面,不停催促对方快来占有,共赴极乐。

    “等等……”这回,换成萧权川推开他。

    然而,姜妄南置若罔闻,搂紧对方脖子,软舌长驱直入,继续强吻强要,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不宣泄殆尽便会暴毙而亡,不到最后一步誓不停止。

    “南南……唔唔……”

    不对。

    太不对劲。

    萧权川费尽力气克制住涌上心头的激情,迅捷擒住姜妄南后脖颈,当看到对方此刻模样时,他登时瞳孔皱缩。

    他本就生得漂亮,红唇微启,长睫湿润,眼尾泛红,楚楚可怜,愈发动人心魄,如同画中之人,

    瀑布般的乌发不知何时散开,衣领滑至肩头,胸膛薄肌雪白,泛着粉红,喘息此起彼伏,领口大开大合,一路沿小腹,春光若隐若现。

    姜妄南舔舔干燥的嘴唇,浑身□□难耐,痛苦恳求道:“夫君……要了我吧……我真的好难受,快给我可以吗?”

    怎么会突然这样?

    从那声莫名其妙的“夫君”开始,他一切的反应都很不正常。

    “拜托了,夫君……我好热,我好想和夫君上床,我好喜欢夫君,真的好喜欢,上床嘛,我什么姿势都肯做……”

    开始胡言乱语了。

    “夫君……快点好不好?我什么都可以……我保证很乖的,夫君……”

    话罢,他握住萧权川的手,热唇含住他手指,舌尖上下拨弄,情难自已发出淫靡的呻·吟。

    “南南,别这样。”萧权川气息粗哑至极。

    “他一边□□一边央求道:夫君,我爱你,好爱你,我真的很想很想跟夫君上床,夫君狠狠要了我吧,我绝无怨言,来嘛来嘛。”

    接着,姜妄南吐出那两根泛着水光的长指,拿着它们往下方送去……

    要死。

    “南南……不可以。”

    萧权川费劲最大的力气猛然抽出手,深呼吸缓了好一阵子,毫不犹豫替他把脱下的衣服扣回去,拿过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一举横抱起来。

    姜妄南顺势倚在他肩膀,情不自禁伸出软舌去吻他,挑弄道:“夫君怎么不要我啊?我不好看吗?来嘛,快点呜呜,我好难受,好想夫君摸摸。”

    一点都不安分。

    萧权川偏开脸,吻了吻他额头:“南南,再忍忍。”

    门外,孙年海拂尘甩来甩去,耳朵时不时往门口凑,额头急出一两汗。

    思忖着,这良嫔娘娘怎么进去这么久?陛下的情绪到底稳住了没?

    正当他抬手敲门时,门忽然被一股力量往外弹开,吓得他心肝颤了颤。

    “哎哟!陛……陛下!这……”

    “收拾出一个舒服的房间来,”萧权川扬声急道,“速传章卿!”

    第44章 云雨 “等等可能会很痛,你可以吗?”……

    萧权川把裹成茧状的人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姜妄南立马伺机挣脱, 手脚并用死死抱住眼前这个高大结实的男人,上·瘾一般吻住他的唇,如饥似渴地吮吸。

    “唔……南南, 别这样……”

    薄薄的衣衫又变得凌乱不堪,脸色愈发潮红。

    孙年海眼观鼻鼻观心,迅速低头放下纱帘, 遮蔽住一床的春光。

    “唔嗯……夫君怎么不跟我上床啊?唔嗯……我好难受,好痛苦, 夫君快给我一个痛快好不好?呜呜么唔……”

    姜妄南说几个字就亲他一下, 断断续续, 一边扒下自己的衣服, 肩膀雪白,胳膊细嫩, 还拉着对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

    “夫君, 夫君感受到了吗?我好空虚,需要夫君……”

    他前脚脱, 萧权川后脚捡起, 干脆紧紧抓住他的手:“南南, 乖, 你现在病了, 先看太医。”

    话罢, 萧权川以手做刃, 一举劈向他后脖颈, 人便晕在怀里。

    这会子,章院判匆匆赶来,被银针误扎的手还抖得厉害。

    只见萧权川仔细整理姜妄南的衣衫,抻好褶子, 轻轻把压在身后的乌发拉出来,如视珍宝般放在枕头两侧。

    章院判拿出帕子盖在姜妄南细白手腕上,三指搭脉,敛眉思索。

    片刻,他弯下身子,伸手欲撑开姜妄南眼皮。

    一旁的孙年海忽然轻咳起来,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后者瞄了一眼萧权川脖子上的吻痕,立马顿悟,悻悻道:“陛下,老臣需看一看娘娘的瞳孔。”

    “嗯。”萧权川代劳。

    章院判端详完,眉头锁得更死:“启禀陛下,娘娘……是被人下了柔骨散。”

    “什么?柔骨散?”萧权川眯了眯眼,脸色剎那间阴郁万分。

    他自己也是懂得药理之人,先前姜妄南的种种反应,已经让他有七八成猜疑,然而,他没有想到的,居然会是柔骨散。

    孙年海瞪大双目。

    我滴乖乖,柔骨散可是世上最烈的媚药。

    “老臣行医多年,见过服用了柔骨散之人,与娘娘的反应如出一辙,所以,不会有错。”章院判硬着头皮解释道。

    萧权川眼底倏然卷起一场暴风雨,须臾,冷声令道:“孙年海,去查良嫔近日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给了他吃的喝的,通通查个遍。”

    “朕倒要看看,哪个狗东西胆大包天,敢对朕心爱之人下如此毒药。”

    “是。”孙年海应道。

    转而,萧权川心疼看着姜妄南,大拇指摩挲他高热不退的脸,满目柔情似水:“如何能解?”

    院判后背冷汗倍出,吞吞吐吐道:“那……自然是……宣泄出来即可,不过……”

    “不过什么?”

    “这柔骨散药效极烈,恐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解开的……陛下病体阳气虚弱,精气不足,怕不够用……”

    萧权川一个刀眼飞去:“你的意思是,朕不行?”

    章院判忙躬身下跪:“老臣不敢,只是担忧龙体受损,若有个三长两短,老臣担待不起啊。”

    这时,姜妄南开始胡乱扭动,手胡乱扯开衣服,呢喃不止,将醒不醒。

    “请容老臣先施一套针给娘娘压一压。”

    “嗯。”

    萧权川轻轻把他扶起来,让其枕着肩膀,捏住下巴,低头安抚般吻了吻。

    几根银针落位颇有章法,很快,姜妄南安分了许多,只是眉头还紧皱着,气息略急,不太踏实。

    “依你之见,就是找个别的劳什子臭男人来替朕的爱妃解毒?”

    章院判大气不敢出,叩头道:“还请陛下三思!”

    萧权川一脸阴沉。

    章院判登时想到了什么,不依不挠:“老臣提名,让刘伯深刘太医替娘娘看看,他医术不比老臣差,也许……”

    “够了。”

    章院判噎了一下,不禁纳闷,他明明在提建议,集思广益何乐而不为?怎得陛下反而更恼火了?

    “陛下!”

    姜妄南又像小猫似的黏黏糊糊蹭上来,撒娇道:“陛下,亲亲臣妾好不好?拜托拜托,陛下最好了。”

    萧权川的吻再次湿漉漉落在对方软唇上,大手揉捏着他的后脖颈,转眼间,姜妄南软成一团倒在怀中,微微喘气。

    章院判充耳不闻,闭目不看,只一昧坚持道:“陛下,倘若刘太医有法子,那娘娘便不用再受欲·火焚身之苦了!”

    “不必再说,退下。”萧权川的脸黑得不能再黑。

    “老臣开些壮阳药给陛下补补,可减少危险,否则……”

    “闭嘴。”

    章院判哆哆嗦嗦,摇了摇头,道:“……老臣告退。”

    “慢着,”萧权川抿了抿唇,“去准备一碗沉春汤。”

    章院判大惊失色:“陛下,那沉春汤虽能短时间提高精力,但也是一种媚药,着实有损龙体啊!还请陛下……”

    “说够了没有?”他一脸怒容。

    “……老臣,这就去备。”

    久之,床畔的沉春汤静候着,腥苦味弥漫各个角落。

    萧权川抚摸姜妄南漂亮的小脸,理了理后者扎在眼尾的乌发,自言自语道:“南南,你会选谁?选朕?还是他?南南应该不会不要朕的吧?”

    怀里的人缓缓睁开双眼,一看见萧权川就一如之前那般缠上来了讨要亲密:“夫君,夫君,亲亲我摸摸我好不好?”

    萧权川顺他所意,低头献上一个绵密的深吻,良久,额头相抵:“南南,等等可能会很痛,你可以吗?”

    “夫君,我的好夫君,我好想好想要……”姜妄南抿抿唇,似在回味方才那个甜蜜的吻,像还未吃饱饭的小猫。

    “好,夫君会让你痛快的。”

    萧权川看向那碗沉春汤,毅然一口闷完,空碗一扔,四分五裂,帘帐缓缓落下。

    皎洁的圆月驱走落在房里偷窥的银光,蝉鸣不再喧嚣,夏夜湿热,呼吸交缠,高低起落,粗喘细吟,荡起一阵阵无垠春色。

    夜色的另一头,一个宁静的昏暗角落里,刘伯深一手牵着两匹马,焦急万分走来走去,一刻钟八百个抬头朝唐府西北门口望去。

    “辰时到了,南南怎么还没来?”他呢喃道。

    忽而,他脚步一停。

    不会像上次后花园假山之约那样迷路了吧?

    不行,得回去找找。

    刘伯深迅速把买来的两匹快马系好在木桩上,从袖口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副药,抻抻衣褶,假装外出采药回府。

    进府没多久,亭子上站着一个男人双手合十拜天拜地,神神叨叨兴奋道:“成了,成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刘伯深眯眼看去,藏青色衣衫,浓眉大眼,原是唐期。

    他欲过去询问姜妄南下落,却不想,一个粉衣男子从暗处抢先一步唤道:“唐大人。”

    只见那男子肤白胜雪,玉琢一般,当真世间少有。

    那男子语气不佳质问道:“唐大人,你可知你闯了大祸!”

    “什么?”唐期眨眨眼。

    “太后娘娘是令你将我送与陛下,你倒好,不为太后娘娘想多一些办法,反而给一个小太监下媚毒,如今陛下冒着生命危险在替他解毒,你到底是何居心?”

    小太监?难道是……南南!?

    “不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不就是让陛下……”唐期的音量陡然低下一阶,“……破处吗?我没做错吧?!”

    “你…… ”那男子登时熄火,“太后娘娘不是这个意思,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人都帮不了陛下!”

    “为什么?!不都是一样的吗?”唐期反问道。

    “你……哎呀!有些事不方便与你说,”男子急得直跺脚,“不管了,干都干了,只希望陛下平安无事才好,若是有什么闪失,太后娘娘定然治你的死罪!”

    唐期一听后果,大惊失色:“这么严重?这可不得了啊!我去看看情况!”

    刘伯深暗暗跟随唐期去到后院的一个厢房,门口一左一右站着孙年海和章院判,二人皆背朝卧房,捂紧耳朵,从脖子羞红到耳尖。

    唐期大汗淋漓,眼观鼻鼻观心,忙问道:“孙公公,院判大人,陛下是否安好啊?”

    孙年海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觉得呢?”

    “我……我也是……奉命行事,只是……哎!”唐期挠挠头,迫切转向另一边:“院判大人,陛下会有危险吗?”

    章院判深深叹口气,晃晃头:“难测啊,等吧,等到良嫔娘娘的叫声停了,静候陛下传唤吧。”

    彼时,一个男人忽然不知从哪个地方窜出来:“里面的人是南南?!”

    孙年海气势十足:“大胆,竟敢直呼娘娘小名!”

    那男人急切问道:“孙公公,是真的吗?”

    “刘太医?”

    孙年海霎时回想到他摁着他家的良嫔接吻的场景,害得萧权川当场吐血,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啊,你没听见吗?可欢了呢。”他没给对方一个正眼,阴阳怪气道。

    唐期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什么?那小太监……居……居然是良嫔娘娘!?”

    “都是你干的好事!”刘伯深二话不说,一个拳头砸在唐期脸上,后者当即鼻青脸肿。

    “卑鄙小人!”

    刘伯深又一拳过去,晕头转向的唐期还未站定,再次旋转起来,眼冒金星吐出一颗血牙。

    章院判和孙年海见状,赶紧一左一右拉住火冒三丈的他。

    章院判苦口婆心道:“刘太医!现在正是解毒的关键期,不好干扰到陛下和娘娘,唐大人做错了事,自然有陛下定夺,切勿意气用事。”

    孙年海替他忧伤道:“唐大人,保重,再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吧,明天,可能就看不到了。”

    唐期双腿一软,连连后退,差点没狼狈跌坐在地上,满脸的惊恐写着“完了”二字。

    刘伯深眼角猩红,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往前迈:“不行,我要进去!”

    章院判冲上去拦住他:“刘太医万万不可,如今良嫔娘娘的毒只排出一部分,若你强行停止,不仅惹陛下大怒,你脑袋不保,还会要了娘娘的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刘伯深怒容狰狞,胸口起伏剧烈,握紧的指缝蔓延出一滴滴血。

    确实说的没错,柔骨散解毒过程中不能轻易受扰,否则涌上的气息倒流脏腑内,中毒者会遭到严重反噬,当场毙命也不为过。

    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然而,房里传出一声声欢愉,宛若一个个重雷轰击而来,把他炸得挫骨扬灰。

    章院判拍拍他肩膀劝道:“你还是别待在这里了。”

    以往,刘伯深每回一听到姜妄南要传太医,总是第一个把任务揽过来,且每次回来,眉梢带笑,脚步生花,章院判作为太医院之主,又怎会不知晓这个小年轻的心思?

    “院判大人……”刘伯深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滑落,“我……他是我……”

    他是我妻啊。

    “孩子,去吧,去吧啊。”章院判除了说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最终,刘伯深没离开,而是和章院判、孙年海、唐期坐在石阶上,心思各异,从无边黑夜等到天际泛起一层鱼肚白。

    章院判的眼袋显然肿了一圈,还浮起两道淡青色,有气无力拍了拍孙年海问道:“陛下怎么还没结束?柔骨散的烈性不至于熬到现在啊。”

    孙年海熬夜习惯了,一手支脸,望着地上蚂蚁搬家:“咱家哪里知晓?陛下想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我们该做的,就是等。”

    唐期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关心问道:“怎么这么久?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章院判解释道:“要解开这柔骨散,确实需要极大的精力,陛下还拖着病体,时不时休息一阵子,时间也就拖长了。”

    刘伯深依旧沉默不语,拳头还紧紧攥着,指缝的鲜血已经凝固。

    片刻,他咬牙切齿道:“他不行,我来。”

    第45章 事后 “娘娘的胞宫……正在渐渐打开。……

    刘伯深不语, 一语便惊雷。

    章院判、唐期和孙年海仨人齐齐睁大眼睛看向他,那眼神如同像看一个疯子。

    章院判打哈哈道:“这孩子一夜没睡,胡言乱语, 还请孙公公和唐大人别放心上。”

    彼时天光乍破,公鸡长鸣,卧房里渐渐没有了动静。

    唐期猛然抬起头:“结束了吗?陛下应该没事吧!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章院判泼冷水道:“别高兴太早, 还得看陛下与娘娘后续的状态是否如常, 若留下什么病根子, 你还是逃不掉。”

    孙年海瞄了一眼刘伯深, 神情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须臾,他端来一些热气腾腾的早饭和清汤, 热情道:“起码安全过了第一关, 别太过担心,先吃点吧, 大家辛苦了。”

    章院判年纪大熬不住, 第一个吃了起来, 唐期扬言要去看看老婆孩子, 便离开了, 刘伯深则眼眶猩红, 死死盯着卧房门, 一动未动。

    孙年海亲自端一碗汤递去:“刘太医, 喝点吧,润润口。”

    那汤呈淡黄色,浮着星星点点的油脂,几颗小葱花逼出清香, 令人垂涎三尺,刘伯深喉结滑动,还是抬起手接下:“多谢。”

    瞧着刘伯深一饮而尽,孙年海眼底的笑意愈发诡异。

    俄而,只见刘伯深摁着额角晃起脑袋,手里的碗啪啦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往后倒去。

    孙年海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准确无误地扶住他:“来人,扶刘太医回屋休息。”

    刘伯深晕晕沉沉指着他:“你……故意的。”

    后者抻抻衣领,扬起下巴:“刘太医,是你疲劳过度而已,还是先去歇息吧。还不快带走?”

    “是。”小厮应道。

    赶人赶得顺理成章。

    “陛下和娘娘快醒了,咱家总不能让陛下一大清早醒来,没有好脸色吧?您说是吗?院判大人?”

    章院判没有回答。

    没多久,三五个男仆从走廊尽头整整齐齐走来,有序地侯在门口。

    手端着两份毛巾两个水盆、两杯淡盐水、两双干净的靴子、两套崭新的衣裳,一玄色一嫩黄,还有一整套床单被褥。

    孙年海站在最中间,老神在在。

    适时,屋里传来两声低沉的轻咳,似是萧权川在清嗓子,声音慵懒沙哑:“孙年海。”

    他躬身俯首,尖声尖气回道:“老奴在。”

    “进。”

    “是。”

    吱呀一声门推开,还卡了一下,孙年海低头瞧去,原是门缝夹着一块凌乱的布。

    仔细看那荷花纹样,像是原本挂在床上的帘帐,然而已经不能用了,边缘皆是带出的毛边,仿佛被一股力量猛烈撕扯过。

    余光中,东边木窗把手上,挂着一块眼熟的飘带,不正是那帘帐之一吗?

    皱巴巴的,宛如绑过什么。

    地上也是一片乱糟糟的衣物,鞋底踩到一个硬物,低头看去,原是扯掉的衣扣。

    长短不齐的帘帐内,萧权川起身,大手伸出来,孙年海心领神会递去一套干净的嫩黄色衣衫。

    未多时,萧权川抱着一个仿佛晕厥过去的姜妄南下床,下巴蹭了蹭对方饱满的额头。

    孙年海挥挥手,男仆低着头麻溜更换又湿又皱的床褥枕头。

    “备热水。”萧权川重新把人放回床,仔细整理好他的长发。

    “回陛下,老奴已派人备好了,就等着陛下和娘娘移步。”孙年海答道。

    “嗯,章卿呢?”

    “从昨夜伊始,院判大人一直在门外候着。”孙年海强调道。

    “不错,传。”

    萧权川只随意穿好亵衣,孙年海立马上前拿过外衣盖在他身上,一不小心从衣缝口看见一国之君的胸前、后脖颈爬满了抓痕,红艳斑驳。

    孙年海忙收回视线,觑了一眼安详熟睡的姜妄南,后者白皙的脖颈也密密麻麻印着红紫色的印记,嘴唇微肿,不禁暗暗佩服。

    章院判行礼道:“老臣参见陛下,参见良嫔娘娘。”

    “嗯,过来看看,良嫔现在状况如何?”

    “老臣遵命。”章院判心神不宁应答道。

    孙年海在一旁卷起撕成布条的帘帐,姜妄南被褥子裹得严严实实,旁若无人般睡得十分熟,气色红润有光泽,不同于昨夜那般妩媚娇艳的酡红。

    萧权川轻轻拿出姜妄南的手腕,白皙的腕部缠着一圈三尺宽的红痕。

    章院判呆滞了一下:“这是……”

    孙年海战术性咳嗽,正要开口掩饰过去,不曾想,萧权川劈脸平静道:“有意见?”

    章院判频频摇头:“……老臣什么都没看见。”

    三指搭脉须臾,章院判拧眉嘶了一声,又换了一只手重新把脉,寻思道:“不对啊。”

    萧权川心脏一紧:“什么不对?毒未排完吗?”

    “回陛下,娘娘的毒已经解开,后续可能会反复发热,但只需安心调养便可,不过,奇怪的是,娘娘的身体似乎……变得不大一样。”

    “继续说。”

    “先前娘娘替陛下挡了一刀,老臣便发现娘娘属于世间罕有的至阴之体,这种体质的人,下腹往往带有一个胞宫,但碍于娘娘是男子,胞宫已经退化。”

    “然而,娘娘现在体内存留了陛下大量的阳刚之气,阴阳聚于小腹胞宫,相撞相吸,循环往复,加之过于激烈的频繁顶撞,娘娘的胞宫……正在渐渐打开。”

    这个消息听上去不算太好,萧权川脸色凝重问道:“他会如何?”

    章院判擦擦冷汗:“老臣从医二十余载,从未遇见过这般情况,也不敢确定,待老臣回去翻翻医书,再做定夺。”

    “嗯。”

    “陛下昨夜冒险喝了沉春汤,龙体定然大损,且容老臣也替陛下把把脉。”章院判尽职尽责道。

    萧权川没说什么。

    不一会儿,章院判又嘶了一声,不可思议道:“陛下之龙体……竟然……”

    孙年海急道:“院判大人,您说话别老是半途停下啊。”

    章院判起身作揖:“陛下龙体不仅无碍,且病气消减,精力更胜旧时。”

    孙年海一头雾水道:“院判大人这为哪般啊?”

    “老臣也不清楚个中原因,从脉象来看,的确如此。”

    孙年海觉得荒谬至极,人昨晚病急吐血,还疯言疯语,又喝了一碗极耗精气神的媚药,从深夜大战到黎明,体能怎么可能更胜从前?

    “嗯。”萧权川语气松缓许多。

    孙年海咂摸道:“要说起来,陛下的脸色着实比昨晚好一些,就好像娘娘亦是陛下的解药似的,一喝就好。”

    “别吵。”

    “好好好,老奴多嘴,该死,真该死。”孙年海偷摸笑了笑。

    “查到是谁了吗?”萧权川嘴角下压。

    “回陛下,是唐大人。”

    他冷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连朕的人都敢算计。”

    “此事亦跟太后娘娘有关。”孙年海补充道。

    “哦?”

    而后,孙年 海将唐奎兰交代给唐期的事情一并奉上,还道明了昨夜送药的那个粉衣奴才,实则就是唐奎兰所培养的顺息蛊宿主之一——宁公子。

    只是那唐期不晓得蛊毒之事,悟错了旨意,才阴差阳错险些害了姜妄南。

    “知道了,”萧权川面色不清,一举横抱起姜妄南,抬抬下巴:“带路,沐浴更衣。”

    “是。”

    孙年海低头默默跟在后面,暗暗算着萧权川的步伐,每一步都保持好一臂左右的距离。

    从卧房到浴室,不过二三百米,若换做平时步子带风的萧权川,眨眼间便到头。

    而如今,他怀里躺着一个熟睡的姜妄南,走两步就停下来看看有无吵醒对方,走快了怕摔,走慢了怕他吹久凉风。

    孙年海心想,拄拐杖的老爷爷都走得比这快一倍不止。

    一股股温流渗入五脏六腑,驱走四肢和腰肌的酸痛。

    好舒服……

    姜妄南缓缓睁眼,周围水雾萦绕,鼻间沁入一阵阵舒适安心的药香,耳边似有人往他肩膀舀水,一勺又一勺,轻轻浅浅。

    “南南醒了?”

    “嗯,”姜妄南擦擦惺忪睡眼,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嗯?”

    “水温合适吗?”萧权川温声问道。

    “哦,可以的。”

    姜妄南感到头昏昏胀胀,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一点都没睡好,他抬手揉揉额角,不经意间擦过一处裸露的皮肤。

    滑滑的,弹性很足,似乎还碰到一个微微凸起的软粒?

    下一秒,只听耳边一声轻笑:“南南还没吃够吗?”

    纳尼?

    水雾散开,他陡然瞪大双目:“陛……陛下!”

    “嗯。”

    水波呼啦一声,姜妄南猛地站起:“啊……嘶……”

    肌肉骨骼酸痛弥漫开来,他不由得紧紧抓住浴桶边缘,扶住自己的腰,指尖发白,整个躯体抖如筛子,好似不为自己所控。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疼……

    他试图直起腰,瞬间,一阵撕裂感和酸胀感从身下某个微妙之处爬上脊骨!

    头皮一阵发麻。

    卧槽!!!卧槽!!!!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难道……难道………难道???!!!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冷静,冷静,回忆一下,对!

    昨晚唐期托他给萧权川送药,后者乖乖喝完药便躺下了,然后他就在一旁等对方入睡,再悄悄去西北门和刘伯深汇合……不对!

    好像没去赴约,后来就是……就……

    脑子一片空白。QAQ

    适时,耳边有人笑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凑到耳边:“南南,你当真可爱极了。”

    下一秒,一个软物印上胸口,发出亲昵的声音。

    姜妄南如临大敌往后一退,后腰撞上桶壁,忍着剧痛随意扯来一件衣裳裹住自己,瑟瑟发抖:“陛下……这……昨晚……”

    萧权川一手支颌,歪歪头,墨绿的眼眸一弯:“昨晚使劲儿喊夫君,完事了就提裤子叫陛下,真让人伤心啊。”

    一道惊雷劈得姜妄南焦黑:“夫……夫君!?”

    怎么可能?不可能……吧!他昨夜没喝酒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权川挑起一边眉毛,徐徐道:“夫君,老公,宝贝,爸爸,宝宝,爹爹……”

    “停停停停停!打住打住!”姜妄南赶紧捂住耳朵,双脸羞红。

    他哪有这么骚啊啊啊啊!一定有问题,一定!

    突然,两只手腕被对方钳住,身体被迫坐回浴桶,哗啦一声,热水漫了一地。

    萧权川附身贴耳继续道:“夫君叫了三十九次,老公叫了四十二次,宝贝叫了十一次,爸爸叫了七次,宝宝叫了五次,爹爹叫了三次。”

    温热的气息从耳蜗席卷而来,脑子里有意无意回放着一些香艳片段

    ——唇瓣忘情相吻,脸颊红似桃花,眼睫湿润黑亮,双手十指紧扣,脚趾蜷缩。

    纤长的白腿缠上紧致厚实的铜色腰背,小腹一抽一抽地痉挛,还顶出了一个圆鼓鼓的形状……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姜妄南忍着哭腔恳求道。

    沉默片刻,萧权川缓缓松开他的手,惆怅从眸底无限升起,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期盼:“南南,事已至此,你……没有喜欢朕吗?哪怕一点点,也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很无厘头,他为什么不拒绝?

    明明第一次很重要,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考虑一下?

    也对,萧权川坐拥后宫,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吧?又怎会顾及自己的感受?

    姜妄南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没有认真听他说话,只一昧在想他昨夜到底为什么会和萧权川那样。

    萧权川欲将那黏在他脸颊的乌发撩开,结果手还未至,啪——

    被姜妄南反手一打。

    “南南……”萧权川微微惊愕,被打中的手腕发红发烫。

    “别碰我!”姜妄南怒道,黑眉倒竖。

    第46章 交心 一生一代一双人。

    姜妄南的脑子还在不停打转, 忽而听见自己史无前例的高亢尖锐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眼皮疲惫沉重,他盯着浴桶平静的水面, 不敢去看萧权川的神情。

    浴室的水汽萦绕在两人之间,只听水波荡漾,萧权川的气息拉远了。

    “你被下了柔骨散。”他略有无奈道。

    “什么?”姜妄南抬起眼皮, 心脏莫名砰砰直跳,征然问道:“什么是……柔骨散?”

    “媚药, 可懂?”

    “什么?”姜妄南瞪大双眼。

    怎么可能不懂?

    姜妄南眼睛一涩, 视线朦胧起来。

    他自问待人真诚, 从没得罪过人, 到底是谁居心叵测下这般待他?宫内被欺负就算了,而这里, 他才来不久, 就被人盯上了?

    照这般看来,萧权川为了帮他解毒才会……

    “所以, 陛下是……”

    “嗯, ”萧权川垂下眼眸, 无比真挚道, “南南, 对不起, 未允许, 擅自占有了你, 当时事出紧急,朕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南南痛苦而死。”

    “陛下,对不起,臣妾……臣妾刚刚……手还疼不疼?”姜妄南自责道。

    “一点都不疼, 朕心里更疼,南南受委屈了。”萧权川轻轻搂他入怀。

    “嗯,如今毒已经排出,但后续还可能会复发类似的情况,抑或是引发一些副作用,总之很难判断。”

    “那那那……那怎么办!?”

    萧权川沉默看着他。

    “不……不会吧!陛下还要帮臣妾?”

    “不然,南南想要谁来?嗯?”萧权川不怒而威逼近他,墨绿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额……”

    这是个好问题。

    他占用原主受的身体,理应把第一次给他未婚夫刘伯深,虽然他本人有些不情愿,但现在也没别的人选了吧!

    “……那就刘……”

    “刘”字他还没完整说出来,萧权川立即捏住他下巴,威胁道:“你敢?”

    姜妄南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陛下这么凶做什么嘛?陛下又不喜欢臣妾,怎么会愿意……”

    “南南怎么知道朕不愿意?”

    姜妄南一时语塞,不知是不是柔骨散在作祟,心口好热。

    沉默须臾,萧权川气势软了下来,苦笑一声,似在自语:“倒是南南,会嫌弃朕吧?”

    明明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此刻却因为一个笨蛋男人而低眉顺耳,若是传出去都没人信。

    “不会不会,怎么可能?陛下……长得很好看呢。”姜妄南如实道。

    瞬息之间,一股体热涌上来,脸颊逐渐发烫,燥热团于心口,像一头猛兽那般肆意乱撞。

    “南南又难受了吗?”萧权川察觉到脸颊又开始异常酡红,眼底的雾气聚集起来。

    “嗯……有点热,不过还好啦,能忍一忍……”

    这一回,姜妄南并未主动索取,萧权川就捧住他的脸,深情吻下去。

    唇瓣相碰,体内的热息仿佛有了宣泄的渠道,不停灌去,浮躁的身体顿时得到救赎。

    此时的姜妄南,不似发病那时迷迷瞪瞪,而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舌头在自己口腔里攻城夺池,宣布主权。

    好似饥渴难耐的人,不是他,而是……萧权川。

    恍惚之间,对方一边亲一边郑重其事道:“朕誓死钟情于南南一人,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与发病时的告白一字不差。

    姜妄南往后仰去,堪堪擦着他的唇道:“陛下,竟然还记得?”

    “难道南南以为朕在胡言乱语?宝贝儿,不用怀疑,这是朕对你的承诺,君无戏言,一言九鼎。”

    心头好似一股温流涌过,酥酥麻麻。

    万一,他所言,是真的呢?

    萧权川他……真的喜欢我?

    可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又能喜欢我什么?

    “陛下,等等,别……”姜妄南一把抓住那个塞进他裤腰的手,一如既往地温热宽厚。

    “为什么刘伯深可以,朕就不可以?”

    这人怎么又在叨叨这句话?

    他那是被强吻的,而且,萧权川刚好没看到他狠狠推开了那个登徒子,还给了一个大耳刮子。

    “陛下听臣妾解释……”

    萧权川微愠道:“能有什么好解释的?吻得很开心吧,是他吻技好还是朕?”

    “不是这样的。”

    萧权川步步逼问:“那是怎样?夜色深处,你侬我侬,耳鬓厮磨,好不惬意,若朕没有出现,你们二人,岂不是已经鸳鸯戏水、颠鸾倒凤了?”

    “没有……臣妾……”姜妄南急得眼泪又出来了。

    “南南,难不成想说,其实你不喜欢他?”萧权川威逼的口吻中带着一丝微妙的试探。

    “我臣妾……臣妾不知道,陛下别再说了。”他哭得更厉害了,一抽一抽,漂亮的卧蚕又红又肿。

    萧权川眼眸同感忧伤起来,缓缓擦拭他的眼泪,大手搭在他光滑的肩膀上摩挲。

    见其没有抗拒,那手就一点一点往上移,从后脖颈一直揉到节节脊骨、纤细腰尾。

    这一刻,没有一丝丝情欲,唯有无尽的心痛,待怀里之人缓下来,他温声道:“只要有朕在,朕就会一直陪着你的,至于那个害你之人,朕也已经查到了。”

    “是谁?”

    “就是那位经常去南南宫里把脉诊病的刘太医,刘、伯、深。”

    轰隆一声,一道天雷把姜妄南劈得外焦里嫩。

    “什么?!刘……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不会的。

    刘伯深不是说要带他走吗?连计划都备好了,怎么可能还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把他送给萧权川?

    再说了,他与萧权川不共戴天,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未婚妻拱手相让?

    萧权川阴郁一笑,挑眉道:“刘太医怎么就不会?嗯?”

    “他……他……与臣妾无怨无仇啊。”姜妄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半点缘由。

    “哼,南南,”萧权川捏住他下巴,逼迫他抬眼直视,“你信朕,还是信他?”

    信谁?

    萧权川昨夜病到吐血,还强撑身体替他解毒,是救他之人,而刘伯深呢?至今没见着人影,他不应该来找自己解释一下的吗?

    姜妄南的思路像蜘蛛网似的盘成一团,他晃晃头哭道:“太难了,臣妾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刘太医早就跟朕表明过,他想晋升为副院判,如此野心勃勃之人,怎会没点手段?而且,他房中私藏柔骨散这种违禁物品,又该怎么说?”萧权川信口拈来。

    如果姜妄南去细问章院判,那么就会发现,刘伯深从未提过晋升一事,房内也并未搜出柔骨散。

    本以为穿书过来,照着自己对原书人物的了解,慢慢走完剧情然后跑路就行。

    谁知,亲身接触这里的人后,才发现很多东西都变了,复杂到难以预料。

    萧权川见他这般痛苦纠结,眼神瞬间软了下来,克制住惯来的强势与霸道,只拍拍他小脑袋安抚:“好,好,南南,事实已定,我们不去想了,刘太医那边,朕自会处罚。”

    “现在,南南只需回答朕一个问题。”

    姜妄南呆呆地看着他:“好,陛下讲吧。”

    水面波纹粼粼,萧权川弯下腰,把头埋进他胸前,左耳紧贴着心脏处,两根手指把玩着他垂在锁骨前的乌发,低声蛊惑道:“朕很需要南南,南南试着喜欢朕,好不好?”

    “臣妾……”

    “嘘,”萧权川食指压在他唇间,扬起嘴角:“不用急着回答,在这之前,朕需要同南南交代一些事,南南再做定量也不迟,可以吗?”

    萧权川的长发打湿了,乌色更浓,墨绿色的眸子像宝石似的耀眼而神秘。

    他的长相精致到富有攻击性,但只需稍微笑笑,便散发万丈光芒,如美神下凡,让人移不开眼。

    姜妄南痴痴地看着对方,被下了迷药似的,一昧点头:“好,好。”

    “真乖。”萧权川拿起一旁的皂角,漫不经心搓在澡巾上,再用其轻轻擦拭姜妄南的身体。

    “从前,有个孩子喜欢去藏书阁看书,但只要被他娘亲知道,他便会受到一顿毒打,甚至有一次,他被打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这孩子个儿蹿得很快,很快就高过那几个同龄的兄弟,然而,他娘亲又不高兴了。”

    “非要寻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药水来抑制他长高,明知有剧烈的副作用,却还是拼了命灌他喝下去。”

    “每喝一回,他腹部就会绞痛一天一夜,疼得全身骨骼都在叫嚣,有一次,他因此发烧了三天三夜,他娘亲恐影响药水的效果,便眼睁睁看着他难受得死去活来,险些丧命。”

    “好可怜啊,他爹不管的吗?”姜妄南皱起眉头。

    “爹?呵,死了吧。”

    姜妄南感受到他擦拭的动作非常轻柔,表情微微带笑,丝毫不受故事的悲惨性所影响。

    “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死心眼儿,遑论别人怎么说,他总觉得娘亲不会不爱他的,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娘亲,娘亲才会这般刻薄待他。”

    “有一回,娘亲生辰,他为了做好一碗羊肉长寿面,切肉时候,把手指切掉了一块,还毛手毛脚地打翻了一碗热水,烫白了脚丫子,好不容易做出了模样,兴冲冲端去娘亲面前。”

    “本以为他起码哄娘亲高兴些,就不用被逼着喝臭烘烘的药水了,岂料,他娘亲接过那碗面,径自摔在他跟前,滚烫的汤汁溅了孩子一身,她狠狠戳着孩子脑门道‘你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

    “怎么这样啊?”姜妄南心疼道。

    “慢慢长大后,那孩子不再对他娘亲抱有任何的幻想,凭一己之力完成自己心中所想。”

    “那很好啊,他太棒了。”姜妄南道。

    “很棒吗?南南,你真好。”

    萧权川继续道:“他后来去找过他娘亲,高高兴兴分享了自己所有的赫赫成就,但是,南南,你知道她是怎么响应的吗?”

    姜妄南冥思片刻,道:“她很欣慰?”

    萧权川摇摇头:“不,她狠狠扇了他一耳光,骂他不孝顺、不懂事、没规矩。”

    “为什么啊?那孩子明明很好。”姜妄南大大不理解。

    “很好吗?”

    “嗯嗯!超厉害的哦!世上能真正完成自己梦想的人,又能有多少?而且他在这样一个家庭长大,仍不忘坚持走下去,超酷的呢!”

    萧权川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娘亲的一句肯定,哪怕是摸摸他的头,给他一个拥抱也好,一切都没有。”

    话音未落,姜妄南划破水面上前,纤细白皙的手臂环住萧权川结实健壮的铜色肩膀,一阵皂香沁入鼻间,后脑勺被轻轻拍了两下。

    “南南……”萧权川愕然,平时喜欢坏坏地占对方便宜的双手,此刻像孩子似的不知道往哪里放。

    “好讨厌,那些家伙可真没眼光。”

    萧权川轻笑一下:“我们的南南是不是变聪明了?”

    “什么嘛!是陛下太笨了好不好!”

    “……”

    姜妄南点了点萧权川眼尾处若隐若现的指甲印:“吶,是这个?你娘亲灌药时候刮花的吧?”

    萧权川微微睁大眼睛,笑了笑:“这都被南南发现了?”

    “那可不?虽然臣妾是有些笨,但看人很细心的好不好?臣妾还知道,陛下的上睫毛有二百一十八根哦。”

    之前他误替萧权川挡了阿荣一刀,伤得很严重,那段时间,萧权川天天来喂药。

    他喝药时,喜欢盯着对方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发呆,甚至还数过他的胡茬,但现在已经忘了那个数。

    萧权川展颜一笑,屈指刮了刮他笔直的鼻梁:“南南真聪明。”

    姜妄南乐了,眉眼弯弯。

    从小到大,他没怎么被人夸过,单是和萧权川在一起的短暂时间里,所听到的夸奖加起来,比他上辈子的还要多。

    “朕方才说的这么多,普天之下唯南南一人可知,朕已经把自己内心交出来,任凭南南处置。”

    萧权川拐回正题,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怦怦跳的心口。

    “当今,朕纵然享有天下之荣华富贵,享尽天下人之三跪九叩,但人终究还是贪得无厌,想要的更多。”

    “朕如今形单只影,孤坐高台,便想求得一可爱之人,谈笑有伴,寝食有安,落花有念,行事有盼,到头来,不过两人三餐四季,闲看风来雨去,悠见云来云往。”

    “南南,你可愿应承朕?”

    耳边砰砰砰的心跳如擂鼓,辨不出是谁的。

    掌心温暖发烫,眼眶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

    姜妄南惊讶又不知所措:“陛下,我们之前不挺好的吗?怎么突然要说这些了?哈哈。”

    萧权川道:“不够,南南,朕知晓,南南一直都害怕朕,怕不听话就会被朕责罚,所以才会对朕百依百顺,对不对?”

    姜妄南默然。

    第47章 争执 这都什么大混蛋发明的药?……

    “南南你知道吗?朕每每一想到这些, 就惴惴不安,害怕做了什么事惹南南生气,害怕不好的脾气吓跑南南, 更害怕南南讨厌朕,抛下朕,跟别人好上了……只要想到身边没有南南, 朕就一定会疯掉的。”

    萧权川一边倾诉心意,一边抱着、蹭着姜妄南。

    后者感受到, 他每说一句, 双臂的力量就会收紧一些, 就像一捆形影不离的绳子, 恨不得将他用一种独特的方式死死绑住,只有萧权川才能解开, 旁人连碰都碰不得。

    “咳咳……陛下先松一松好吗?”姜妄南勒得快喘不过气来。

    “哦, 好,抱歉, ”萧权川松了点力气但并未放手, 目光灼灼看着他道, “朕太喜欢南南了, 怎么办?南南给朕一个确切的答复吧, 朕还差多少才能住进南南的心里?”

    “臣妾……”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萧权川会这般直白诉说心意, 他也从未想过, 萧权川对自己似乎不是一时起兴、玩玩而已。

    啪嗒, 啪嗒,浴桶平静的水面被两滴圆润的水珠打破,泛起一层层心酸的涟漪。

    姜妄南抬眼便见萧权川垂下眼睫,听到他吸了吸鼻子道:“朕知道了, 没关系的,朕还不够好,还不足以让南南心动。”

    “也对,南南乖巧可爱,心地善良,喜欢南南的人俯拾皆是,南南有的是选择,朕老是让南南哭,又算什么呢?”

    他仰头长叹,坚韧地忍回泪水,自嘲笑了一下:“终究是朕多想了,还以为,坚持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南南至少也会有点喜欢朕吧。”

    “陛下……别这样。”姜妄南心颤了颤,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抱歉,给南南添了不少麻烦吧?朕以后不会再缠着南南了。你若是喜欢刘太医或是别的人,一定要告诉朕,朕会毫不犹豫成全你们,不计前嫌送上丰厚的贺礼,放南南出宫。”

    姜妄南登时哑然,须臾,道:“陛下真的可以放臣妾出宫?”

    “在朕心里,南南的重量不可替代,想做什么都可以,朕从不反对。”萧权川道。

    “真的?”

    “嗯,只是担心南南在外面,很危险,朕有时候力量亦有限,怕没法保护好南南。”

    姜妄南动容道:“陛下……为什么对臣妾这么好?”

    萧权川抚摸他的脸:“傻瓜,朕说了百次千次,朕喜欢南南,朕愿意为南南做任何事,永远无怨无悔。”

    一想起昨夜他顶病帮忙解毒,姜妄南忙问道:“陛下病体不要紧吧?”

    萧权川摇摇头:“无碍,若是失去了南南,朕才要紧。”

    “陛下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嗯,”萧权川碰了碰姜妄南脖子上红黑色的吻痕,眼神炽热,后者缩了缩,“朕替南南抹点药吧。”

    还未等姜妄南回答,萧权川便起身去拿药,孰料,他刚站起来,整个人重心一偏,往后倒去。

    姜妄南瞳孔缩起:“陛下!”

    话音未落,他拉住萧权川的手臂,人生第一次反应如此之迅捷,不知是谁的手在抖。

    萧权川没有回应,双目阖上,紧皱眉头,呼吸急促,好似很难受。

    身体离开了温暖的水,萧权川的身体热得出乎意料,姜妄南探探他额头,立马缩回手:“好烫。”

    “陛下,陛下……醒醒!”

    叫也叫不醒,拍也拍不醒,姜妄南一下子慌乱,迟钝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要喊人:“孙公公,孙公公!快来人!陛下晕倒了!”

    闻道,孙年海慌慌张张推开门,哎喂一声,赶忙撤来架子上的衣衫:“快快,娘娘快替陛下穿好衣裳,别着凉了。”

    姜妄南半扶起沉重的萧权川,一边忙活一边道:“孙公公,劳烦去传院判大人。”

    “老奴这就去……”

    忽然,他的衣袖被两根藏在宽袖里的手指夹住,拉了拉,孙年海顺势望去,只见萧权川半睁开眼,眨了眨,眼珠子看看晕头转向的姜妄南。

    姜妄南忙着给昏迷之人扣衣扣,急得满头大汗:“快去啊孙公公,陛下发烧了!”

    “呜呜呜呜,娘娘有所不知,昨夜陛下为了替娘娘解毒,冒着暴病而亡的风险,生生灌下一碗沉春汤,那汤药对人体的反噬极大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年海哭丧着呢。

    “暴病而亡……”这个词用来形容天下君主尤其可怕。

    “是啊,娘娘,陛下对娘娘一片真心,老臣跟了陛下十来年,还从未见过陛下对谁是这般掏心掏肺,甚至连命都不要啊,呜呜呜呜嘤嘤嘤。”

    “别说了孙公公,先送陛下回房歇息吧。”姜妄南心里不知滋味。

    彼时,章院判正用那只被银针误扎的右手,颤巍巍拿筷子夹面条,忽听孙年海喊他:“院判大人,院判大人,你可让老奴好找啊。”

    章院判一抖,好不容易夹起的面条吸溜回碗里:“孙公公,陛下又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院判大人放心,就是想让院判大人对个准话。”

    “公公但说无妨。”章院判松了一大口气,继续撩拨面条,一滑再滑,最终只好顺着碗壁扒进嘴里。

    孙年海左看右看,抬手挡住唇形,俯身在章院判耳边,短短说了几句话。

    章院判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公公,这……这……行吗?”

    “嗨,怎么不行?有陛下担着,非富即贵啊院判大人。”

    “好吧,走,走。”

    “院判大人,你面还没吃完呢。”孙年海提醒道。

    “吃什么啊?陛下都被反噬了,拖拖拉拉容易露馅儿。”章院判随手拿起一旁的药箱。

    “也是嘻嘻,有劳院判大人了,下回老奴请你吃小馄饨,不用筷子的。”

    章院判无奈笑道:“你个老家伙。”

    在太医来之前,姜妄南命人端了一盆凉水,拿了一条毛巾,反反复复把凉毛巾枕在萧权川发烫的额头上。

    “怎么还是这么烫?”姜妄南蹙眉嘟囔道。

    适时,孙年海带着章院判侯在门口:“娘娘,院判大人到了。”

    “快,快请。”

    但见章院判循规蹈矩一套流程,脸色苦大仇深似的,兀自紧绷着,姜妄南心脏悬了起来,手心发汗:“院判大人,陛下情况如何?”

    章院判看了他一眼,重重叹口气,摇摇头:“不妙,不妙啊。”

    姜妄南喉咙紧了紧:“怎么个不妙?”

    章院判悄悄觑了一眼孙年海,道:“娘娘可知,陛下昨夜为了替娘娘解除媚毒,硬是服用了一碗可迅速提高精力的沉春汤?”

    “我知。”

    “服下沉春汤之人,事后会产生强烈的反噬,陛下高烧不退,就是其中一种,由于此汤威力极强,还会不断催生体内精力,导致过旺过剩的情况,陛下就需要……”章院判欲言又止。

    “需要什么?院判大人直说吧。”姜妄南道。

    “就需要像陛下昨夜……帮扶娘娘那样,直至宣泄殆尽。”

    “什么?”

    姜妄南难以置信,这都什么大混蛋发明的药?

    “别无他法了吗?”

    章院判歉意道:“娘娘,老臣医术有限,唯想到此法,兴许有医书相载,但陛下事出紧急,耽误不得。”

    “他撒谎!!!”

    这时,突然一个男人气势汹汹闯进,姜妄南定睛一看:“刘伯……刘太医?”

    孙年海立刻反应过来,喝道:“陛下重病需要静养,刘太医身为臣子,应当以陛下圣体为重,岂能在此大呼小叫?!”

    “孙公公!刘某并非无理取闹,方才刘某在屋外听完院判大人的诊断,简直荒谬至极!”

    孙年海与章院判暗中交换一下眼神,后者欲要解释什么,萧权川正好迷迷糊糊醒来了。

    “何人在吵闹?”萧权川吐出一声重息,紧皱眉头,满脸被病痛折磨得不耐烦的模样。

    姜妄南喜出望外:“陛下醒啦?!”

    “嗯,”萧权川略显艰难地坐起,靠在姜妄南垫好的枕头上,这会子才注意到刘伯深,故意显得一副很惊讶的表情:“刘太医怎得来了?”

    刘伯深还未开口,萧权川立马把他的话全堵回去了:“未得传召,擅闯入内,刘太医,你可知罪?”

    即便是病怏怏的口吻,从萧权川口中出来,也不失威严。

    刘伯深的嘴唇欲再次微启,萧权川又截道:“你昨夜对良嫔下了柔骨散,朕还未找你算账。”

    此话一出,除了姜妄南,其余三人皆眼瞪如铜铃,面面相觑。

    这为哪般啊?不是唐期唐大人干的好事吗?怎得这口锅盖到了刘伯深头上?

    然而,孙年海和章院判暗中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埋起头,并未作声。

    刘伯深难以置信,看向姜妄南,而后者撇开脸,面无表情。

    萧权川光明正大牵过姜妄南的手,大拇指摩挲那细嫩的手背,嘴角似笑非笑,像是在宣示主权。

    刘伯深急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黑:“陛下可有证据?!”

    “证据?哼,难不成,朕还冤枉你了?”萧权川挑眉道。

    刘伯深差点咬了舌头:“这……”

    “行了,陛下要休息,刘太医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同你说清楚。”

    姜妄南道完,转而替萧权川掖好被子:“陛下,臣妾去去就回。”

    萧权川不语,只一昧抓住他的手,定定看着他,微微撅起嘴。

    “……”

    孙年海和章院判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姜妄南扶额,羞红着脸俯身,浅浅碰了一下病人的唇。

    后者伺机含住姜妄南下唇,啧啧尝了两口:“去吧。”

    “……好。”

    当姜妄南转身踏出门坎,萧权川便翻起身子,懒散侧卧,一手支脸,弯起漂亮的绿眸,森森然得逞一笑。

    鲜少撒谎的章院判一脸难为情,小声委婉道:“陛下,这会不会不大好?”

    “嘘!”

    萧权川轻手轻脚下了床,急忙穿好鞋,鬼鬼祟祟打开门,问守在门边的侍卫:“良嫔和那个臭男人去了何处?”

    侍卫道:“回陛下,娘娘领着刘太医去了后院。”

    孙年海见他穿着单薄,赶紧拿来一件披风挂在臂上,也悄摸摸跟去。

    但见萧权川做贼似的贴着墙走,时而闪躲,时而猫着腰,时而探头探脑。

    孙年海:“……”

    一度怀疑,这还是他们那高冷肃杀、生人勿近的陛下?

    行至后院长廊的拐角暗处,孙年海轻轻替萧权川系好披风,静静在一旁候着。

    只见刘伯深抓着姜妄南的肩膀解释道:“南南,你要相信兄长,兄长怎么可能会把你送给我们的仇人?”

    后者推开他的手:“那你房中的柔骨散如何说?”

    “那那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刘伯深气得结巴,“明明是那唐期做的鬼!南南你连兄长都不信了吗?”

    “这又关唐大人什么事?”

    “就是他,就是他给你下了柔骨散!根本就不是兄长!那狗皇帝简直是闭眼泼脏水!嫁祸于我!”

    “陛下向来秉持公正、赏罚分明,绝不容许臣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若真是唐期所为,陛下早已重重罚他,何必牵扯到兄长?”

    “你……”

    “再说了,陛下为了替我解毒,不惜以健康为代价,才落下这般严重的后遗症,他分明……很重视我,又为什么要骗我 呢?”

    “……”

    素来口齿伶俐的刘伯深登时哑然。

    “南南,你胡涂啊!不要被那狗皇帝的表面蒙骗了!”

    “昨夜他看见我们相吻,必然知晓我们的私情,所以他就利用柔骨散一局,三言两语就离间我们,然后彻底拥有你,你明不明白?!!”

    刘伯深涨红脸一口气说完,胸口此起彼伏,险些原地爆炸。

    第48章 死装 “还请南南疼朕,好吗?”

    孙年海在暗处眼观鼻鼻观心, 嘴角险些没压住,他眼珠子悄悄撇过去,但见萧权川眼眸微眯, 一副“不愧是我宝贝”的骄傲脸。

    相较于焦虑得气喘脸红的刘伯深,姜妄南反而一脸平静,顶多微微皱眉, 眸底开始涌出一些嫌恶。

    “兄长,陛下说过, 我做任何事, 他都接受, 他都支持, 他不计较我同你之间的私情,甚至不计前嫌同意我出宫。”

    刘伯深愕然:“什么?”

    “陛下已经很恢弘大度, 又怎会空口白话报复与兄长?我不能理解, 陛下明明豁达开明,兄长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陛下?将陛下说得如此不堪入目?”

    “…………”

    “他到底灌你喝了什么迷魂药?南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兄长以前也不会用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 不是吗?”姜妄南忍着哭腔反驳道。

    “要兄长说多少次, 那柔骨散铁定不是兄长做的!南南, 这么多年, 兄长待你如何, 你还不了解吗?怎么偏偏去信一个灭了越国、屠了越国五万子民的暴君!!”刘伯深气急败坏嘶吼道, 额角青筋迸发。

    风过无声, 一片落叶飘然落地,恰好躺在两人靴子之间。

    姜妄南乌发拂动,丝丝缕缕荡在饱满的额头上,他坚持道:“兄长, 人是会变的,陛下说了,他愿意为我做任何的改变……”

    “陛下陛下陛下,满口都离不开那个男人!南南,你魔怔了?!难道三言两语就可以抹杀掉你心中的仇恨了吗?那五万子民的性命你又置于何处?!”

    “我没忘,也不会忘,一码归一码,陛下如今为我身负重伤,心给了我,命也给了我,难道,我现在要弃之不顾?不管其死活,与兄长携手天涯?才是对的吗?!”

    “难道不是吗?南南,他死了,多好啊,他死了,我们就不会再困于那恶心的皇宫,逍遥四海,自在快活,你不一直都想这样吗?”

    姜妄南陷入沉默,吸了吸酸软的鼻子道:“兄长,你觉得我还可以再信你吗?”

    刘伯深:“……”

    该死,又绕回来了。

    “好,好,”刘伯深尝试深呼吸几下,缓缓情绪,“南南,是不是只要兄长自证清白,你就可以随兄长离开?”

    姜妄南抿了抿唇,忍回泪水:“嗯。”

    “行,南南等等,兄长一定尽快,但兄长要嘱咐你几句。”

    “什么?”

    “南南记牢了,那沉春汤即便有精力暴涨的副作用,也不是章院判所言那样严重,非要南南才能上忙,亦是死不了人的,知道吗?”

    “哦。”姜妄南垂着湿润的眼睫,不知听没听进去。

    刘伯深实在不放心,继续苦口婆心道:“南南,你听好,那狗皇帝身边多的是人伺候,你一定不要受他蛊惑,为他做傻事,嗯?听到了吗?回答兄长!”

    “兄长,我自有分寸,不劳挂心,出来太久,陛下会担心的,我先走了。”

    话罢,姜妄南抬手擦擦眼泪,头也不回离开,独留刘伯深一人、一树、一枯叶。

    姜妄南结束得太快,沾沾自喜的萧权川还没来得及回去:“糟糕。”

    孙年海还在回味那场精彩的戏,恍然间眼前一阵风带过,抬眼便见萧权川像窜天猴似的,一溜烟儿冲回卧房。

    “……”

    来时做贼,回时变猴,他家陛下到底还有多少技能亟待开发?

    姜妄南堪堪离开后院,便遥遥听见萧权川在里头频频咳嗽,还哎呀哎哟地痛吟。

    貌似情况不妙。

    他心下一沉,跨入门那一刻,只见萧权川倚在床头,捂着微喘胸口,唇色发白。

    “陛下,陛下,”姜妄南忙加快脚步奔去床沿,担忧道:“陛下怎么又咳又疼的?”

    “南南回来了。”萧权川疲惫地半垂着眼,放心笑了笑。

    “嗯,院判大人,陛下这是……”

    章院判擦擦额头流下的豆大汗珠:“陛下……情况有点复杂,很多时候,会突发某些无法预判的症状,老臣……亦难以捕捉。”

    萧权川格外自然接过话:“总之究其根本,就是精盈则溢,压迫到了五脏六腑,是吧,孙年海?”

    刚从门口悄悄站回原位的孙年海忽然被点名,眨眨眼,匆匆觑了一眼病怏怏的萧权川,点头哈腰附和道:“是的是的,娘娘且宽心,但凡有娘娘在,陛下就不会有事。”

    陛下只是刚刚跑太着急了,被一口猛气呛着喉咙,能有啥事儿嘛?

    “既如此,章卿,朕,是不是……嗯?”萧权川挑起一边眉毛。

    章院判一副罪过罪过的模样:“陛下若当真感到不适,确实该到时候了。”

    姜妄南一头雾水,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萧权川瞪了一眼孙年海,后者立马接话:“老奴和院判大人,就不打扰娘娘和陛下了。”

    话毕,他朝章院判挤眉弄眼,二人齐齐退出卧房,关紧房门。

    姜妄南疑惑不明:“陛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萧权川笑吟吟拿过他的手,放在某巨物处。

    “!!!!!!!!”

    姜妄南立即炸毛,吓得缩回手:“陛下!臣妾……额……臣妾昨夜实在乏了!要不陛下另请他人?”

    熟料,萧权川马上黯然神伤,熟练得易如反掌:“朕明白,南南不喜欢朕,可即便不喜欢,也不要把朕推给旁人好不好?南南把朕当作什么了?难道在南南的眼里,朕的心意,就如此经不起考验吗?”

    姜妄南顿时慌了神,急忙解释道:“不是的,陛下,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啦,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妾那里还疼着,腰也酸,恐不能让陛下尽兴,耽误了陛下康复。”姜妄南咬咬唇,双颊微微发红。

    “抱歉,朕不碰南南,亲一下就可以。”萧权川眸光一闪,退而求其次。

    “真的行吗?可是陛下很难受吧?”他撇了撇那个鼓鼓囊囊的小谷堆。

    “没关系,南南不愿意做的事,朕不会强迫。”

    “那……行吧,多谢陛下。”

    “南南好乖,”萧权川摸摸他的头,拍拍一如牢笼的床,笑道,“来,上来。”

    姜妄南听话地脱掉鞋子,扭着细腰爬到里侧,安静躺下,一双杏目眨巴眨巴看着对方。

    萧权川不紧不慢替他铺好柔软的长发,眉眼弯弯,宛若在深深欣赏费尽千辛万苦钓到的猎物,满意极了。

    “南南好美。”

    “陛下快点。”姜妄南的脸格外滚烫,他索性闭上眼睛。

    木质龙涎香缓缓靠近,男人的气息熟稔于心,软热的唇先落在他眉心,再细细密密印到鼻梁、眼皮、颊侧、唇角,一次比一次力重,一次比一次真切。

    “嗯哼……”姜妄南宛若置身梦中,这具高契合度的身体鬼使神差呻·吟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情绪被吊起来时,却迟迟等不到那软唇再次落下,心里那把燃起的火苗瞬间被泼了冷水,空荡荡的。

    姜妄南徐徐睁眼,语气不自觉娇嗔:“陛下怎么不继续了?不难受吗?”

    萧权川俯首亲亲他耳垂,吐息低语道:“会不会是南南比较难受呢?”

    “陛下好坏!”姜妄南握拳捶在他胸口,奈何那胸肌颇有弹性,不得要法。

    萧权川抓住他的手腕,偏头嗅嗅,亮出牙齿,在那颗漂亮的小红痣上留下两排清晰的牙印,仿佛画上一个永远无法钻脱的铁笼。

    姜妄南低低啊了一声。

    萧权川垂眸吻了吻他手背,虔诚而真挚,抬起墨绿如深海的眸子,以左脸蹭他的手:“还请南南疼朕,好吗?”

    “陛下……”

    唉,亲娘那么狠心待他,亲爹袖手旁观,朝廷的大臣个个有求于他才谄媚献笑。

    好不容易心里有喜欢的人,甚至为之冒险,险些丧命,而那人,却假心假意,暗暗窜着坏心思,一心一意想跟着另一个男人逃离他身边。

    从小到大……他似乎从未被真心诚意的温柔对待过吧。

    “好。”

    他承认,心软一回,也没关系了。

    姜妄南支起身子,松弛的衣衫顺势滑落肩头,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眉眼泛红,瞳色清亮,暗送秋波,如同从画中走出的娇艳美人。

    萧权川喉结滑动,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五指暗暗握紧,克制住不立即扑倒这个尤物。

    姜妄南面含羞涩,跨坐他腿上,抬起另一只手,轻柔贴在萧权川右脸,呈双手捧脸之态,后者冉冉低头,鼻尖拱进他的掌中香。

    姜妄南微微仰脸,阖眼在他额间吻了吻:“陛下英姿飒爽,年轻有为,已经很够了,在臣妾心目中,陛下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人哦。”

    萧权川眼尾不禁泛红,喉结紧了紧:“南南,你可真是……上天赐予朕最好的宝贝。”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手环住姜妄南的细腰,一手托着他后脑勺,倾尽全力堵住他的软唇,舌尖势如破竹,直达最深处,恨不得把怀里人藏起来细细品味。

    “唔唔……嗯呢……”

    姜妄南被吻得天昏地暗,耳边湿黏的缠绵声形同一阵阵迷乐,将他整个人虚无缥缈般荡来荡去。

    不知不觉,衣衫褪尽。

    感受着萧权川一点点往下□□,姜妄南大口大口喘气道:“臣妾……帮帮陛下吧。”

    萧权川那双墨绿色的瞳仁像野兽护食般,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好似在辨认敌友,须臾,嘶哑道:“嗯。”

    姜妄南起身:“陛下躺好。”

    萧权川照做后,拉住他的手:“朕也想帮南南。”

    “这事怎么能一起呢?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大手扶住他的腰,下一秒,他就坐在厚实紧致的块状腹肌上,铜白分明。

    “陛下……这……”

    姜妄南完全把后背交给了萧权川,这没试过的姿势格外羞耻,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南南,趴着,往后一点。”

    ……

    ……

    不知过了多久,被褥湿透,蒙住耳目的迷雾渐渐散开,偶听得房外一阵人声嘈杂,好似有孙年海的哀呼声:“良嫔娘娘真的在替陛下以体疗伤啊。”

    还有……一个女人高扬的骂声:“糊弄谁呢这?陛下都发病吐血了!你们太医不在里面照顾,就放一个良嫔去,秀色可医吗?!混账,再敢阻拦,仔细你的皮!”

    很熟悉的声音,似乎是……

    须臾,砰一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啊!”姜妄南吓得一炸毛,眨眼就躲到萧权川背后。

    幸亏已经完事,两人堪堪穿好衣服。

    唐奎兰满脸惊愕,颇为尴尬:“额……还真在……以、体、疗、伤、啊?”

    第49章 相克 “这更让我觉得……你很卑鄙。”……

    “抱歉, 抱歉,看来阿川精神不错,你们继续, 继续,我一会儿再来哈。”

    唐奎兰悻悻退出去,孙年海逃命似的立马阖上门。

    姜妄南:“……”

    萧权川扶额, 呼出一口浊气。

    适时,门外轻轻响起叩叩两声, 唐奎兰冒昧道:“额……那个, 阿川, 要不, 我替你把把脉再继续?……嗯,有些不放心。”

    久之, 门吱呀一声朝里打开, 萧权川衣冠楚楚,乌发披肩, 侧身让了一步:“小姨, 请进。”

    “好嘞, 哈哈。”

    姜妄南像只黏人小猫似的跟在萧权川身边, 亦步亦趋, 脸蛋还在发红, 若细细看去, 那干净澄澈的杏仁眸里, 还有些许潮湿的水雾未退散。

    萧权川先拿过一个大小恰好的软垫,放在姜妄南椅子上,拍了拍:“来。”

    “……”

    唐奎兰假装很忙在喝水。

    这会子,萧权川才折起衣袖, 大大方方露出有力的手腕,那上面隐约有几个小牙印。

    唐奎兰:“……”

    她三指在半空值滞了滞,轻咳两声,移开目光,搭上博跳处。

    沉默片刻后,她面起波澜,抬眸看了看萧权川容光焕发的模样,疑惑不堪道:“阿川,你可曾吃过什么药?”

    “章卿昨夜调制了一碗镇神药,还有沉春汤,其余并无。”

    “好好的,你喝沉春汤做什么?”

    接下来,萧权川把柔骨散一事言简意赅告诉了唐奎兰。

    “都不是。”她喃喃道。

    “怎么了?”他难得见唐奎兰紧蹙眉头,深思不语。

    她收回手,又看向萧权川身边的姜妄南,须臾,眸光亮了亮:“妄南,你把手给我。”

    姜妄南眨眨眼,虽然很不解,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萧权川妥帖地迭起他袖口,恰好露出那颗被一圈牙印包围的小红痣,如同雪中红梅。

    “……”姜妄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而萧权川,则满眼笑意盈盈,好似在向他人炫耀自己最满意的战利品。

    “……”

    唐奎兰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给了萧权川一个“臭小子吃得真好”的眼神。

    俄而,唐奎兰猛然缩回手去,一脸诧异看着姜妄南,目光扫过他下腹:“妄南……你……你体内竟然有完整的胞宫?”

    姜妄南困惑问道:“请问太后娘娘,何为胞宫啊?是不好的吗?”

    萧权川答道:“南南,胞宫,就是可以孕育胎儿的地方,因为,你是世间罕有的至阴至寒之体。”

    唐奎兰惊讶看他:“你早就知道了?”

    “嗯,章卿说的,本来南南这种体质的人,腹内天生就有一个退化的胞宫,让其重新发育的可能性极其微小,甚至可以说是零,所以,通常来说,这类人活在世上,与寻常男子一般无二。”

    “只是,昨夜经事……嗯,被我……意外打开了。”

    唐奎兰:“……”

    现场也只有精通医术的唐奎兰知晓,得有多猛多强,才会凭一己之力、一夜之间、一举撞醒沉睡二十余年的退化器官。

    姜妄南听得稀里胡涂:“那……那……打开会怎样?”

    不知为何,唐奎兰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怜悯,还轻轻拍拍他的手,微微哽咽道:“真是辛苦你了,真的。”

    姜妄南心里越是发怵,焦虑道:“到底会怎样啊?臣妾会不会死啊?”

    萧权川搂过他肩膀:“南南,别怕,没事的。”

    “嗯,不影响,”唐奎兰也道,“希望不会发生最坏的情况吧。”

    “最坏?太后娘娘,可否具体告诉臣妾?”姜妄南惴惴不安。

    “妄南,你不用担心,现下我也不确切能告诉你什么,咱必须要等。”

    “等?”

    “不错,大概一个月后,便出分晓,届时,我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你先别想这么多,遑论结果好坏,阿川和我,都会负责到底,照顾好你。”

    “……嗯,好,多谢了。”除此之外,姜妄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纵使有人兜底,姜妄南心里还是慌慌的,避无可避地堵住他的呼吸。

    “妄南,别这么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想必你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

    “嗯,多谢太后娘娘。”

    “朕陪南南去。”萧权川毫无遮掩牵上他的手,朝唐奎兰点点头。

    “阿川,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没过多久,萧权川折返,舔了舔湿润的唇角,面如春风。

    这还用猜?

    唐奎兰没忍住道:“瞧你这廉价的样儿。”

    萧权川不以为意,拿来一个倒扣的杯子,拎壶倒茶,送到对方桌前:“小姨是要说,我那蛊毒之事?”

    “没错。”唐奎兰抿了一口茶,眼神示意门口伺候的孙年海,后者躬身关上门。

    她难得认真道:“阿川,我合理怀疑,你的蛊毒,是被那孩子体内的阴寒之气压下去的。”

    萧权川喝茶的动作滞在半空。

    “从根本上讲,逆生蛊乃盛阳之物,需顺息蛊这种万里挑一的至阴至寒之物来调解。”

    “换言之,我在慈宁宫特意养的那群少男少女,正因服下了顺息蛊,正常的男儿身也变成了像妄南那样,腹部生出了退化的胞宫。”

    “如此一想,妄南的存在,不就是类似顺息蛊的人化?他天生自带专门克你蛊毒的体质。”

    越说到后面,唐奎兰越发激动:“阿川,你就应该和他多处一处!循环往复,你便可以彻底恢复正常了!正好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吧?!”

    不用再被他小姨逼着和那群人强扯关系,萧权川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最后一个问句瞬间泼他一桶冷水。

    唐奎兰发现自家外甥眉眼垮了下来,问道:“不是,你们不是一对儿吗?”

    “他……好像不喜欢我。”萧权川苦笑道。

    “不像啊!怎么可能?他这么黏你……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样,怎么会不喜欢?”

    “不一样吗?”萧权川倏然抬眸。

    “啊,小姨还能骗你不成?”

    萧权川转念一想,人家都已经亲口说讨厌他了,还拒绝了他那么明显的告白:“还是算了吧。”

    “啧!阿川,你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就这么没信心?你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气概呢?算尽人心的铁腕手段呢?一看见他就通通都废了?”

    “你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材有身材,要财有财,要权有权,怎么就觉得别人看不上你呢?”唐奎兰纳闷道。

    “该用的都用了,但就是因为如此,我好像……经常吓哭他?”萧权川抓抓头发道,“而且,我也就那样吧,没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

    “…………”唐奎兰彻底整无语。

    睡觉时,姜妄南素来喜欢侧卧,但自从萧权川送他躺上床盖好被开始,约莫已经过了一炷香功夫,他一直平躺着。

    看着天花板发呆,脑海里有很多喧杂的声音或画面,但仔细回想起来,什么也不清晰,恍恍惚惚,昏昏沉沉。

    他只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时不时抚摸两下,至今也难以想象,这里头居然建了一个温暖的小房子。

    宫胞?子宫吗?

    做梦一样。

    适时,屋外响起长短不一的脚步声,甚至有拔剑出鞘的嚓嚓声。

    其中一人急急忙忙道:“快,快去!夫人被挟持了!”

    夫人?唐夫人?那个怀孕的男子吗?

    他倏然坐起,沉沉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儿。

    有人问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在唐府造次!”

    那人回道:“是随驾的刘太医!不知突然发什么疯!非要唐大人承认好像是关于什么药的事儿!”

    “陛下就在府上,他也敢?”

    “谁知道呢?!夫人身体本就不好,胎还没稳住,就不知道被这么一吓,会不会……”

    这时,那人后背的一扇房门忽然从里打开,一个白皙俊秀的公子抓着他们就问:“刘太医他们在哪儿!”

    那人一下子没想起这个人是谁,从上而下疑惑打量他。

    “快点告诉我!不然陛下就治你们的罪!”姜妄南拿出镇邪之宝萧权川恐吓道。

    那两个人吓得一哆嗦,立即指道:“就在那边!有紫藤花秋千的!”

    姜妄南即便是个路痴,也自然知晓那花秋千的具体位置,不多时,他远远便见刘伯深拿着一把剑横在唐夫人脖前,怒目蹬道:“唐大人,你为何就是不认!?”

    刘伯深过于激动,那锋利无比的剑刃一点都不稳,时不时刮蹭到唐夫人的皮肤,那里已经红了一片。

    唐期吓得五官扭曲:“别!!”

    唐夫人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双眸含泪,低呼道:“官人救我……”

    姜妄南不禁蹙眉,那柔骨散原是唐期下的?

    怎么会?萧权川明明指认的是刘伯深啊。

    刘伯深又愤愤道:“院判大人已被支回宫,逼得我只能来找你,唐大人,你昨夜亲口承认那柔骨散是你下的,为何今日却变脸不承认?”

    “即便你们被那人所威胁,也不应忘却责躬引疚的为人原则!舍利取义,方是君子所为!”

    唐期急得满头大汗:“刘太医啊,你先把我内人放了,他身体本来就很差,胎儿还未稳住,受不起惊吓啊,我求求你了,我……我给你跪下磕头成吗?”

    话音未落,他撩袍欲跪。

    “等等!”

    姜妄南出声阻止:“唐大人,你先别急。”

    “良……嫔娘娘?”唐期心虚低下头去,嘴唇克制不住颤抖。

    唐夫人垂眸看着那利刃近在咫尺,小心翼翼开口道:“娘娘,我家官人绝不是那样的人……”

    “闭嘴!”刘伯深大声喝道,“就是你官人下的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若非他,我又怎么会生生背锅!”

    话罢,他对姜妄南摇摇头,那猩红的眼神在无声道:“不是兄长,你要相信兄长。”

    姜妄南的脑子也在团团转,分辨不出孰对孰错,然而,是个笨蛋都知道,刘伯深做错了一件事。

    “你先把唐夫人放了,他胎气不稳,是黑是白,我们再做定论。”

    萧权川轻轻一挥手,就让刘伯陷入深深的无助和无奈,挣扎不得,他苦笑道:“原来,你对我的信任,经不起一点风浪。”

    “我不是这个意思,纵然你要自证清白,但你也不要用一个孕妇动手,这更让我觉得……你很卑鄙。”

    姜妄南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很少如此直白地骂人。

    “我卑鄙?呵,我……在你心里,已经这么不堪了?”刘伯深的心被狠狠扎了一刀,鲜血成河,止无可止。

    姜妄南看向旁边,没有回应。

    唐期在一旁微微瞪眼,从刚刚的对话里,他好似捕捉到了什么格外微妙且危险不堪的信息。

    “啊!”

    适时,唐夫人捂住肚子,眉头拧成一股绳,身体渐渐软塌。

    第50章 反常 “那……还会发烧??”……

    唐期大惊失色, 吓得心脏骤停,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夫人!”

    “肚子……好疼……啊!官人!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转眼间唐夫人面如白纸,冷汗湿背。

    “好好, 夫人别怕,夫君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别怕, 别怕……”

    唐期三魂丢了七魄般一直重复“别怕”二字,一举横抱起唐夫人, 飞奔回房, 歇斯底里喊道:“来人!大夫!叫大夫!”

    姜妄南正好看见孙年海往这边来, 上赶着道:“孙公公, 去把附近最好的妇科圣手请过来,快点!”

    孙年海不明状况, 但使唤他人是萧权川的心尖宠, 便不做多问,“哦哦”两声, 立刻去办。

    刘伯深握剑的手一松, 哐啷一声剑掉地, 神情无措:“我……事出紧急……我没有他法, 我……”

    姜妄南背对着他, 难得冷脸:“柔骨散之事, 你不必再深究, 我已无碍, 谁是幕后者,都没关系了。”

    “我只希望,不要再有无辜的人被牵连,何况这一回, 还是个未成型的胎儿,你如何能忍心?”

    这厢,萧权川还在和唐奎兰虚心讨教:“如何才能让他喜欢我?”

    “这你就问对人了!啧,想当年啊,你小姨我在国子监读书那段岁月,迷恋我的公子少爷们啊,一个个……”

    萧权川叹了口气:“小姨,陈芝麻烂谷子事就别翻了,直说行吗?”

    “吶,首先,我告诉你,你之所以老是吓哭人家小孩儿,那是因为,你太强势了,做皇帝惯了,动不动就绷着一张阎王脸,人家娇嫩得跟水做似的,怎么能不吓人?”

    萧权川思忖片刻,依旧不得要法:“那我要怎么做?”

    “两个字,细心,再多两个字,体贴。”

    “我好像也这么做了,吧?”

    “那就是还不够!”

    唐夫人叫得实在太惨,破风而来,惊动了东厢房那边。

    萧权川似乎想到姜妄南还在歇息,不禁皱起眉头。

    “孙年海,孙年海?”

    无人回应。

    门口的侍从躬身进来:“启禀陛下,孙公公听了良嫔娘娘吩咐,寻妇科圣手去了。”

    唐奎兰听着那惨叫有些熟悉:“可是唐夫人出事了?”

    “唐夫人她被刘太医以剑挟持……”

    侍从言简意赅说完,萧权川呼啦一声起身,大步流星走出房门,一边令道:“立即拿下刘太医,不得有误!”

    “是!”

    彼时,唐夫人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疼得扭成蛆,姜妄南在一旁看着心都揪起来了。

    唐期更甚,脸色最为灰白,紧紧握着他老婆的手,一边替对方擦汗,时而闭上眼睛,不知在嘀嘀咕咕祈祷什么。

    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吵到南南了吗?”

    萧权川从袖口掏出龙帕,替他点拭额头的薄汗,神色波澜不惊,与现场无不慌乱的人相比,冷静得可怕,就像是来勾魂的无常鬼。

    “不是,臣妾有些头晕,睡不着,多谢陛下。”姜妄南接过龙帕,没有心思细说个中缘由。

    “嗯。”

    赫然陷入沉默,姜妄南不免心虚觑了他一样,仿佛见其眉间依然郁气团簇,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唐期涨红脸吼道:“大夫呢!大夫呢!”

    一个健仆从外飞跑进来道:“已经在催了,还……还未到。”

    唐夫人已经疼得嘴唇咬破了一口子,渗出越来越大的血珠。

    这时,唐奎兰匆匆赶来,利落摊开一套银针,迅速捻出一根,令道:“把他衣裳掀起来。”

    唐期二话不说,捻起衣角的双手颤颤巍巍。

    只见唐奎兰面慌手稳,在圆鼓鼓的肚皮上扎了几针,须臾,唐夫人的惨叫声降低了近乎一半,慢慢松开抓皱的被褥。

    “暂且稳住了,不会出什么事的。”唐奎兰松了一口气道。

    唐夫人奄奄一息道:“多谢……太后娘娘。”

    唐期见老婆说话的力气喘过来了,展颜一笑,然而其实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他忙问:“怎么样?嗯?”

    对方轻轻颌首。

    唐期激动得眼泪直流,忙撩袍跪道:“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臣与内人无以为报!”

    “这是作甚?表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唐奎兰扶起他道:“表嫂身体底子本就薄弱,一点点惊吓很容易出事,实在不能掉以轻心,幸亏平日里表哥体贴入微,把表嫂照顾得很好,才幸免一难。”

    这时,孙年海引着一长须白眉的老伯匆匆而来:“这位是齐大夫,全岷州城最好的妇科圣手。”

    唐期三步并两步上前迎接:“快,快,有劳了。”

    姜妄南悬在喉咙的心总算压回去:“太好了,太好了。”

    “南南可以松手了吗?”萧权川道。

    “?”

    低头一看,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抓住对方左手,乳白色指甲深深嵌入那铜色手背,齐齐整整刨出四个大小不一的月牙坑。

    姜妄南低呼一声,立马撤回手:“抱歉,陛下,臣妾不是有意的。”

    “疼。”萧权川垂下眼睫,像极了得不到安慰就委屈巴巴的大狗。

    “……”

    “要呼呼。”

    姜妄南:“………”

    唐奎兰:“………………”

    简直看不下去了,唐奎兰索性上前挡在萧权川面前,对姜妄南莞尔道:“妄南,几天不见,你好像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这两天在路上奔波,没有好好吃饭?”

    孙年海亦没错过这场好戏,掩袖低笑,抬眼便见萧权川定定看着手背的月牙印。

    那神情正容亢色,就像在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喃喃道:“又不对吗?”

    姜妄南扯了扯唇角,礼貌回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切安好,只是有些疲乏罢了。”

    此时,两个侍卫押着不停挣扎的刘伯深到门口阔地,复命道:“陛下,刘太医已带到。”

    姜妄南看向萧权川:“这是……”

    刘伯深一对上姜妄南的目光,便低下头涨红脸,喝道:“放开!”

    侍卫岿然不动。

    玄袍衣摆略过门坎,萧权川嘴角微扬,悠悠欣赏刘伯深那难以言喻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摆摆手。

    侍卫得令,才松开摁得发红的手掌。

    刘伯深一脸不屈,眼眸转了一圈,似乎想趁着人都在,欲再辩护下媚毒一事。

    然而,萧权川抢先一步道:“刘太医为图晋升之私欲,竟胆敢对朕之爱妃下毒,爱妃如花似玉,冰清玉洁,岂容尔等宵小之辈以卑劣手段玷污!”

    “太医之职,此等行为禽兽不如,本为救死扶伤,保朕与臣民安康,如今倒好,你却妄图借此邀宠升职!”

    “朕决定,挑去你的手筋,掌嘴一百,月俸充公,押入北镇抚司,严加看管,未至十年不得出牢,以泄朕心头之恨!”

    “胆敢触犯皇权者,朕必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的不说,光论行医之人被挑去手筋,这……会不会太残忍了?姜妄南听得心都揪成一团。

    “陛下……臣妾有话……”

    刘伯深气红了眼,不顾体面大声吼道:“萧权川!你个暴君!心机叵测,栽赃嫁祸,定会短命,不得好死!!!”

    萧权川挑起一边眉毛,缓 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那就赌赌看,是你先死,还是朕?”

    话罢,他笑靥如花宛若夺命鬼魅:“留点气力照顾好自己,带下去。”

    “陛下……”姜妄南一步迈过两道阶梯,还未拉住萧权川衣袖,恍然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就在一瞬间,有两只坚实硬朗的手臂及时接住他。

    姜妄南嘴唇一直在动,也能迷迷糊糊发出声音,却不成一字,萧权川心下不妙。

    唐奎兰眼尖,探了探他的额头:“哎呀,这孩子发烧了,别吹风,快进屋。”

    萧权川一把抄起姜妄南,掂了掂,稳稳地把人圈在怀里,追风逐电般迈去。

    如今,随驾出行的两位太医皆不在唐府,一个被遣送回宫,一个入了北镇抚司,而那妇科圣手齐大夫还在照料唐夫人。

    放眼望去,也只有唐奎兰这个江湖派杂学家,能派得上用途。

    “他如何?”萧权川在一旁焦心问道。

    唐奎兰神色专注替姜妄南把脉,无奈被打断,叹道:“阿川,你已经问了五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脉需要安静。”

    “哦,好。”

    孙年海轻声提醒道:“陛下且宽心,娘娘发烧,其实也属正常,并非疑难杂症。”

    “什么叫正常?他生病了,还昏迷不醒,还正常?你到底懂不懂?”

    “老奴多嘴,嘻嘻,老奴多嘴。”

    孙年海悻悻低下头,心想,眼前的陛下如同一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还是别不要命撞上去。

    “孙公公说得对。”唐奎兰松了口气,把姜妄南细白的手腕放进温暖的被窝里。

    “是何意思?”萧权川皱眉道。

    唐奎兰没好气戳了他两下:“你啊,自己干的好事转眼就忘了。”

    “我怎么了?我不是一直对他好好的吗?”萧权川纳闷道。

    唐奎兰请咳两声:“昨夜,嗯,可懂?”

    “???”

    显然不懂。

    唐奎兰:“……”

    孙年海这回没藏好,一不小心扑哧笑出声。

    萧权川一个刀眼飞过去:“笑什么?孙年海,朕发现,你最近愈来愈放肆,还不快说。”

    “陛下,老奴冤枉啊,”孙年海道,“娘娘这病不是病,是陛下昨夜那啥,额……没洗。”

    大眼瞪小眼片刻,萧权川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那……还会发烧??”

    唐奎兰和孙年海静静看着他。

    “那那……会烧多久?”

    唐奎兰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反问道:“阿川,你弄进去多少,心里没点数吗?”

    “我……不记得了。”

    “…………”

    萧权川看着姜妄南微张着嘴喘息,脸庞酡红,自责不已道:“他很难受吧?”

    唐奎兰道:“好了,总之,没什么大事,只不过……”

    “不过什么?”他截道。

    “闭嘴,你听我把话说完,他的宫胞正在打开,这一过程会逐渐吸收人体的精力,影响气血。”

    “也就是说,他的身体在这段时间会很差,加之又发烧了,他的底子变得更弱了,你务必好好照顾人家,短则半个月,长则一年也说不定。”

    “嗯。”

    姜妄南睁眼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奇怪的是,今夜居然没有登场奏乐的蝉鸣。

    薄薄的窗纸上飘着几个移动的黑影,好似是几个人拿长长的竹竿和兜网,在挥来挥去,时不时有手在空中舞动,仿佛互相打哑谜。

    屋内只留了两盏油灯,都远远地放在不直射眼皮的地方,光线昏黄,能看清从床到门的路线,恰到好处。

    有一人灯下津津有味看书,竖着两根食指和中指,时而向前,时而勾起,不知在练什么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