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偷情 好刺激……

    他挑眉觑来:“你亲眼所见, 还能有假?”

    “我的亲娘啊,这么疯?你真不怕他在床上再给你捅一刀子啊?”任潜满脸不可思议。

    萧权川问:“自从摔了一跤后,你觉得现在的他做得出来吗?”

    任潜不是不知晓, 先前,姜妄南夜探北镇抚司牢狱,扮作太监送吃食。

    知情人都以为, 他是心有解救那越国人之策,才会只身赴险, 熟料, 他只是带了一些吃食、香料、玩具。

    要知道, 谁会用自己一条命去做这种鸡毛小事, 除了笨蛋,还有谁?

    后来还被狱卒骗财, 当时任潜听到这儿, 差点没笑喷。

    是个弱冠之年的人都懂,姜妄南那种贿赂人心的做法一点都不谨慎, 可以说是傻到极点。

    萧权川又道:“我试图给过他很多次机会, 可他并未动过杀我的念头, 不也说明了吗?”

    顿了顿, 他似乎想起什么, 又轻笑一声:“他变成现在这样, 挺好的。”

    “嘶, 你能不能别一提起他就笑, 瘆得慌。”

    “哦。”嘴角的弧度从未下去过。

    任潜剜了一眼,直白道:“傻人有傻福吧。”

    萧权川耳朵被刺了一下,难得有失体统地抬腿踢他:“闭嘴。”

    出了南书房,蝉鸣躁动, 仿佛在替姜妄南庆祝些什么。

    手里的玉佩质感润泽,颜色翠亮,萦绕着一圈淡淡的木质龙涎香,仿佛还残留着萧权川的体温。

    他还未回到熹盈宫,便远远看见秋若和罗景在门外等候。

    “走走走,拿上几个袋子,去内务府!”

    秋若一脸疑惑。

    罗景兴致盎然,大胆猜测:“娘娘,难道是陛下有赏赐?”

    “正解哦!”姜妄南打了个响指。

    “奴才这就去拿,拿最大的!嘻嘻!”罗景的双脚立马变作螺旋桨。

    秋若反倒面容愁苦:“娘娘的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传太医瞧瞧?”

    姜妄南摆摆手:“不用啦,陛下没有对我怎么样。”

    秋若不太相信,自家娘娘容貌过人,侍寝两次,陛下又正当壮年,且次次都有重赏,怎么可能没点事儿发生?

    她东张西望,凑近几步,轻声问道:“娘娘,奴婢冒昧,陛下真的没有对娘娘……”

    “嗯!怎么啦?”

    “仔细一想,奴婢觉得有些奇怪,陛下今年二十有五,后宫如云,一直没有子嗣所出,恐有别因。”秋若道。

    姜妄南顿悟,云淡风轻道:“无所谓,我又生不了孩子,只要有钱拿,我就很知足了。”

    秋若道:“岁月无情,色衰爱驰,娘娘若膝下无子,这份荣宠,怕是维护不了多久。奴婢曾在民间听闻过男子怀孕的奇人奇事,或许娘娘体质与常人不同?”

    罗景拿着麻袋冲回来:“娘娘你看,够不够大?”

    “够够够,太能干了你这,”姜妄南对秋若道,“你就别担心这么多啦,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要一起去吗?”

    秋若笑笑婉拒:“奴婢还要为娘娘准备明日参加品茗会的事情呢”

    “品茗会?”姜妄南不解道。

    “是的,娘娘,太后头风好了,打算在慈宁宫办一场品茶会,半个时辰前才通知六宫娘娘以及各王公世家的家眷。”

    “哦哦,那你去吧,我替你挑一些贵重又好看的礼物。”

    罗景急不可耐:“嘻嘻,银子银子!”

    姜妄南:“嘿嘿,金子金子!”

    然,内务府掌管皇家衣食住行之事务,设有“七司三院”,可以说是赵国最大的机关部门,岂是说进就能进的?

    那门卫毫不犹豫拦下他们:“来者何人?可有通行令?”

    姜妄南理直气壮道:“没有。”

    那门卫不耐烦道:“那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滚滚滚。”

    “但我有这个哦。”姜妄南扬起下巴,亮出萧权川送的翠竹玉佩。

    他有人撑腰!

    那门卫眯着眼睛端详片刻,看不懂这厢操作:“一枚玉佩咋的?没有通行令,一律不给进!”

    罗景插话道:“擦干净你的狗眼看看,在你面前的是陛下的宠妃,姜贵人。”

    “姜贵人?还是男的?没听说过。”

    罗景:“……”

    “……这位哥哥,麻烦你看清楚,这真是陛下给我的玉佩!陛下啊,你懂不懂?”

    那门卫差点没笑喷:“陛下?哈哈哈,就这破玉?哈哈哈哈。”

    “不许笑!这玉佩怎么就破了?给我停下!”

    一中年男人恰好要进门:“何事啊?”

    那门卫立即恭敬有礼打招呼:“费总管,此人要闯进内务府。”

    那人身着绯色朝服,鼻子下有两撇翘起的胡子,他目光落在姜妄南手里的玉佩,神色一惊:“你是……姜贵人?”

    姜妄南不太明白此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正是,参见费总管。”

    “快,快请进,微臣不知姜贵人到来,有失礼数,请多多包涵。”费总管堆起笑脸忙道。

    那门卫见顶头上司都得让他三分,立即慌了,跪下磕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从轻责罚。”

    姜妄南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就惩罚的封建规矩,门卫本来就没机会见过皇帝,即便见了,也一律低下头,看不着样子。

    “没事啦,你并不知情,不怪你。”

    “谢谢姜贵人,谢谢姜贵人,你人真好。”

    费总管亲自领着姜妄南进屋:“姜贵人有何需要?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你们这儿的金、银、珠、宝。”

    费总管瞥见罗景腋下夹着的袋子,征然片刻:“请随微臣来。”

    推开一扇门,一股淡淡的熏香飘来——暴富的味道!

    东边,是一箱箱金子,长条、短条、元宝状,金光灿灿;

    南边,是一箱箱银子,整块的、零碎的,银光闪闪;

    西边和北边,是首饰区,青玉笄、云凤纹金簪、孔雀白铜钗、四蝶银步摇、莲花手镯、藤曼宫铃手链、明月珰……应有尽有,应接不暇。

    “这个好看!这个也很好看!那个好像很适合秋若呢!”姜妄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把那个拿走,还有那个,那个,和这个,金子拿多点……”

    都好想要啊!qaq

    罗景呼喊道:“娘娘,快装不下了!”

    “惦一掂,还能装!加油加油!”

    费总管静静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摇摇头。

    这个姜贵人,当真是不简单啊。

    “咦?那个盒子好漂亮,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姜妄南说着便想伸手去拿。

    “娘娘别动!”费总管大步流星上去。

    他乖乖收回手,还是很好奇:“很昂贵的吗?”

    “娘娘有所不知,这是金玉楼特意送给高贵妃的云鬓凤凰步摇。”

    “这么珍贵?一定要好好放起来啊。”好在他没碰坏。

    凤凰寓意重大,普通妃子怎敢乱用?想必纳后谣言并非空穴来风吧。

    其实,萧权川打心底里喜欢着她?日后准备宠幸她?

    这感觉有些像看上的男模被别人点走似的。

    彼时,有人喊走费总管去打理事务,屋内只剩下姜妄南和罗景二人。

    “走吧,回宫去。”姜妄南不知为何,方才的那股兴奋劲儿消失殆尽了,突然觉得这样有点没意思。

    “娘娘,袋子还没满呢。”

    “差不多了,不想装了。”

    罗景问:“娘娘,你怎么看起来没有刚刚那么开心啊?”

    姜妄南道:“可能是钱太多了,有点无聊。”

    “……”

    旦日,卯时。

    姜妄南睡眼惺忪坐在镜台前,以手撑颌,沉重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在钓鱼。

    上次早起,还是给太后请安那一次,如若不是踩点出门,他又怎会被高疏曼罚劈柴?

    这回,姜妄南没有赖床,到点就起,他可不想再遇着那女魔头了。

    秋若用一根素簪替他束好了乌发。

    罗景拿来一件月白色的衣裳。

    “这件衣服不行,太衬气质了。”

    他跑去拿了一件赤红色的。

    “更不行了,高贵妃最爱穿红的,娘娘若穿上,风姿更为出彩。”

    他又挑了件蓝色的,布料一般、款式偏老。

    结果,姜妄南一穿上,秋若又道:“不行不行不行,惹人注目,太高调了。”

    姜妄南:“……”

    罗景叹道:“哎哟,娘娘,大家都是人靠衣装,怎么到了你身上,就反过来呢?真是愁死个人。”

    “还是穿跟之前那件差不多的吧,要出门了呢。”折腾几回,姜妄南的困意算是一点都不剩。

    正下着毛毛细雨,如烟如雾,地面潮湿,青灰早已变成深灰,水洼东一个西一个,空气倒是新鲜不少。

    甫一撑伞出门,便见宫门前站着几个太监,似是恭候已久,他们身后停着一台崭新的轿子。

    走近一看,原是熟人。

    孙年海道:“老奴参见姜贵人。”

    姜妄南疑惑道:“孙公公怎得来了?”

    “雨天路滑,老奴来给娘娘送轿子的。”

    秋若纳闷:“孙公公,不是五品妃嫔以上才能坐轿吗?这似乎不太合规矩。”

    孙年海笑笑道:“陛下口谕,老奴照办而已,娘娘请勿担心。娘娘,时候不早了,请上轿吧。”

    通往慈宁宫的大道上,人声渐沸。

    宫中五品以下的妃嫔步行在路旁,宫外的王族家眷离得远,大多数选择坐轿子。

    “秋若,外面人很多吗?好像挺热闹的。”

    “秋若,你看见高贵妃了吗?”

    “秋若,我想透透气。”

    ……

    姜妄南缩在轿内,问这个问那个,愣是不敢掀开帘子。

    秋若尽量用伞挡住自己的脸,一一耐心回答完,道:“娘娘还是在里面比较安全,陛下给了娘娘莫大的荣宠,是福亦是祸。”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特别是高贵妃,被她看见的话,我十条命都不够她玩的。”他公然承认自己就是个怂包。

    “咦?这不是姜贵人身边的婢女吗?叫……秋若?”

    声音很耳熟。

    姜望南心脏猛然一跳:“……”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QAQ

    他稍稍侧耳,听到秋若回道:“奴婢参见元嫔娘娘,祝娘娘万福金安。”

    好死不死,居然是元嫔!

    那高疏曼是不是就在附近?!

    姜望南不由得后背发毛。

    他真是怕了这两姐妹了,怎么像冤魂似的死缠不休?

    那元冰道:“姜贵人这轿子可真漂亮,是陛下赐的吧?”

    对方高他一品,姜望南没有理由忽视,否则,容易落人口实,搞不好又要受皮肉之苦。

    他很清楚这一点。

    昨日他受诏入南书房伺候,想必已经传遍后宫,便如实答道:“姐姐位列嫔位,我这些个自然不如姐姐。”

    谦逊,谦逊,再谦逊,就对了!

    呜呜呜他也只会这一招。

    元冰笑了一声:“可惜啊,今天的风头,你怕是抢不过贵妃娘娘了。”

    轻飘飘抛下这句话后,她居然没再多言一二。

    姜望南大大松了一口气。

    抢吧抢吧,都抢吧,这泼天的福气他可不敢要。

    从熹盈宫到慈宁宫,往日步行约莫要半个时辰,如今有轿在身,节省了一盏茶功夫左右。

    其实不算多,但姜望南还是很开心,起码日后可以晚起一点,如若早日晋升,出门再也不必胆战心惊地跟做贼似的。

    光凭这两点,就可以激起他继续往上爬的斗志!

    所以,还是要继续抱紧萧权川的大腿。

    把钱袋攒得满满当当,同时,在逃跑之前,尽量让自己的皇宫日子过得舒坦些,茍住小命!

    品茶会设在慈宁宫偏殿。

    中间一张匠心独具的长形桌,左右一共两列位子,各有柔软的椅子与红木桌子。

    后宫贵妃乃一人,妃嫔各四位,方有资格坐在长桌上,其余品级的妃子以及各王府家眷都散落在两侧。

    姜望南去到时,大家按照自己的身份稀稀拉拉坐着,大概来了一半,这个时间不早不晚。

    女眷们穿着华艳,妆容精致,偶有几个像他这样的男宠,衣裳无不精挑细选,有的还描眉敷粉、腮画胭脂。

    他低着头进场,秋若引他去了第一列的尾巴处。

    不多时,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好似位子有多余,到了后面,妃嫔们几乎往圆桌靠拢——

    所有人心知肚明,萧权川会在桌首落座。

    如此一来,头重尾轻,姜妄南便落单了,看着孤零零的,像茫茫江心的一粒沙洲。

    挤在他周围的人散开了,姜妄南反而感觉空气变新鲜了很多。

    面前桌上放着三盘没见过的点心,颜色各有不同,造型还挺别致,不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味道的呢?

    门外一个高扬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全场整装肃穆,走出座位,自觉转身排在两边跪拜,齐声洪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妄南穿插在队伍的中间。

    须臾,眼前缓缓拖过一片玄色衣袍,金丝与黑丝交错镶嵌,时暗时明,奢华尊贵。

    今日的木质龙涎香似乎浓郁了不少,宛若在释放一个个钩子,有意撩起昨夜床上的缠绵悱恻。

    姜妄南不经意抿了抿被萧权川吮吸无数遍的嘴唇,血脉应激般喷张,顿时老脸一红。

    “众人平身。”

    嗓音浑厚低沉,威严八方,距离感很强。

    凶凶的。

    姜妄南依然低着头,回到了原位。

    萧权川先让唐奎兰坐上位,再掀袍坐旁边,一眼便扫见了姜妄南在鬼鬼祟祟偷吃。

    腮帮子圆鼓鼓的,粉雕玉琢,趁人不注意时,还舔了舔沾着酥屑的纤细指尖,像一头饿坏了的小粉猪。

    唐奎兰甫一理好衣摆,抬头便瞧见萧权川正盯着一处略略入神,嘴角难得勾起浅浅的弧度。

    她顺势看去,那是一个极其秀气清俊的男人。

    尽管身上的黄色衣衫略显廉价,,发髻的木簪粗糙,但完全没有给他的气质减分,反而更显干净。

    犹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纯粹无暇,犹如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让人爱不释眼。

    唐奎兰暗暗笑了笑,忍住没当面揶揄这个大侄子,轻轻咳了两声,端庄起来,端的太后做派,正欲宣布品茗会开始。

    一旁的负责嬷嬷道:“回太后,还差一人。”

    “谁还没到?”

    嬷嬷看了萧权川身边的空位:“高贵妃。”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声:“高贵妃驾到——”

    只见高疏曼一身绯红华裳,玄色袖肩,金丝绕边,款款而入,浓妆艳抹,发髻张扬,尤其是那支云鬓凤凰金步摇,摇曳生辉,日月失色。

    皇上与太后都到场了,她一个贵妃却姗姗来迟。

    可想而知,她背后靠着高家,多么地恃宠而骄,有恃无恐。

    底下诸位面面相觑,偶有掩袖窃窃私语。

    “贵妃娘娘这身打扮,不觉得很像赵国未来的皇后吗?”

    “纳后还是谣言而已,她就自作多情地把自己捧上天去?”

    “胆子真的太大了吧。”

    ……

    姜妄南倒没有想这么多,只怕被高疏曼抓着偷吃的把柄,讪讪收回爪子,静静端坐,低眉顺耳,似在盯着某处虚空发呆。

    高疏曼顶着沉重的发髻,福身道:“臣妾祝陛下金安,祝太后娘娘大安。”

    萧权川淡淡瞥了一眼,就当是给高家一个脸面:“嗯,起来吧。”

    唐奎兰没由得嘀咕一声:“看着脖子生疼。”

    萧权川知道他小姨在这种正式场合端不住多久,便道:“母后,可以开始了。”

    所谓品茶会,即承蒙圣恩相聚一堂品尝好茶,或论其义理,或吟诗作对,或随兴歌舞,共享伦乐。

    先是上茶、倒茶、喝茶。

    别人一个个端茶时姿态优雅,抿了一小口,神色投入,不一会儿开始你谈我论,你言我驳,你出我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逐渐热闹开来。

    她们引经据典,出口成章,文采飞扬,姜妄南听起来觉得超级厉害,但大部分都听不懂。

    才华横溢的模样令他这个学渣羡之慕之,更不敢吭声了。

    秋若恐怕是看着他很无聊,低声道:“娘娘何不参与一下?”

    “不了不了。”

    喝了十几款茶,他只喝得出很苦和没那么苦,浓还是淡,那些个“甘味回香”、“清茶滤心”、“芬芳怡人”、“味浓香永”的感觉,他一概没有。

    “秋若,陛下的母亲好年轻啊,保养得真好,她今年几岁了?”姜妄南闲来无事,开始八卦打发时间。

    “娘娘,太后并非陛下的生母,而是小姨,算是半个养母。”秋若压着声音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他生母在哪儿呀?”他喝了一口茶,感觉还有点好喝。

    秋若答道:“出家去了,好像在平溪寺。”

    这些原书细节,他忘得差不多了,如今谈论起来,好像还想起了一些关于萧权川父亲的。

    他十八岁被立为储君,代政两年,有一次,其父从高楼坠落,摔断了脊骨,不能自理,后来还中了风,至今瘫痪在床,不能言语。

    萧权川才得以授受天意,委以重任,于二十岁登基为帝。

    桌上的点心被他吃得差不多,这一环节也算是熬过去了。

    下一步,互相敬茶寒暄。

    几乎一群人上涌着排队与萧权川、唐奎兰搭话,长桌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种自由活动更让姜妄南的社恐魂焦虑不安。

    他尽量低头不出声,时而扣扣指甲,时而数数桌纹、时而喝口茶、时而擦擦衣服……装作很忙的样子。

    良久,秋若弯腰同他道:“娘娘,高贵妃过来了。”

    姜妄南立刻竖起飞机耳,想逃,但不知往哪里逃。

    高疏曼顶着大头,却走得不慢:“怎么?一脸不欢迎本宫的样子?”

    姜妄南连忙起身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人而已,在这里清高什么?连陛下和太后也不去敬茶,这里王宫侯爵的家眷都在,若传出去,岂不笑话本宫管治不严?”

    还没当上皇后呢,后宫之主的气势就拿捏起来了。

    姜妄南唯唯点头:“是。”

    他先沉默地敬了她一杯,后者一口没抿,直接把茶杯倒放,茶水茶叶弄脏了他桌子,衣裳溅上不少斑斑点点的茶渍。

    “哎呀,本宫手滑了,抱歉啊,”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转而呵斥秋若:“还不快带你主子下去换身干净的来?”

    秋若扶着他,小声道:“走吧,娘娘,回宫清静些。”

    “嗯。”

    适时,一个婢女手执茶壶,前来给高疏曼的茶杯斟上。

    姜妄南准备离席。

    忽然听见高疏曼尖叫一声,杯子摔碎一地:“想烫死本宫吗!”

    她堪堪转身,鞋子踩在水渍上滑了一下,又大叫了一声,整个身子倾向了姜妄南。

    ———

    “小心!”

    他下意识伸手扶高疏曼,结果脚下打了个刺溜。

    砰的一声,高疏曼后背落地,发髻被撞斜。

    那支云鬓凤凰金步摇顺势弹开,头发变得凌乱,镶嵌在凤凰身上的金珠轻易地散落一地。

    幸亏姜妄南及时被秋若扶住。

    从外人眼里看去,就像是姜妄南推了她,借力打力,自己也遭了殃。

    姜妄南心跳加速,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生怕被周围的眼睛围起来盯着他、瞪着他。

    可奇怪的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高疏曼身上。

    “金玉楼的手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损坏?”

    “金玉楼乃皇商,若无陛下或太后旨意,不会将凤凰样式的首饰拱手给人,可想,她那支步摇是假的吧?”

    “呵呵,在这种场合用赝品唬人,可还真行。”

    “若非有这一出,恐怕大家都信了她是未来皇后吧。”

    ……

    唐奎兰瞧了萧权川一眼,后者目光一直停在姜妄南身上,不冷不热道:“高贵妃受伤了,来人扶她下去,传太医看看。”

    而后,他眉宇蹙起,语气放缓:“姜贵人,可吓坏了?”

    姜妄南木讷地摇摇头,八成魂儿还没回到躯壳。

    萧权川伸出手:“过来,给朕瞧瞧。”

    储秀宫一地遭乱。

    “娘娘,消消气……”

    “住嘴!”

    “啪啦!”

    高疏曼举起一个青花瓷瓶猛然摔下,哗啦一声,瓷片飞射,唰的擦过妙娟的脸,一条红线赫然出现,红白分明,看起来很割裂。

    “啊啊啊啊!去,把那个斟茶烫到本宫的狗奴才叫过来!本宫要了她的命!”高疏曼神色狰狞道。

    妙娟跪下道:“娘娘,那是慈宁宫的宫女,若要罚她,恐怕要征求掌宫嬷嬷的同意。”

    “啊!”高疏曼崩溃尖叫,嗓子喊哑,抓起手边的茶杯又是一扔。

    此时元冰进来了,似乎故意火上浇油:“娘娘,陛下准许姜贵人坐上您的座位。”

    “什么?那贱人凭什么?!”她气得嘴都歪了。

    在场的人都低头不敢言,大气不敢出。

    元冰劝道:“娘娘,可别气坏的身子,否则就中了那姜贵人的圈套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高疏曼死鱼般眼睛好不容易多了一丝清明。

    元冰点头:“金玉楼既然送了娘娘一支凤凰步摇,那必定是陛下或是太后所授意,因此,绝不可能以假充好。”

    高疏曼胸脯渐渐平静下来:“继续说。”

    “那步摇送进宫后,暂存于内务府,今早才进储秀宫,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内务府里就被掉包了。”

    片刻后,高疏曼道:“你说的有理。送到内务府的是真品,东西又是本宫让妙娟亲自去取的,绝不可能有差错。”

    “娘娘深明大义,臣妾在来的路上,已经差人去传唤内务府的费总管来问话,大概很快就到了。”元冰道。

    适时,有下人道:“娘娘,费总管求见。”

    高疏曼急切道:“快让他进来。”

    费总管一身风尘仆仆,惧然道:“参见贵妃娘娘,元嫔娘娘。”

    高疏曼当即甩脸色:“费总管,你们内务府好大的狗胆啊!”

    他以头抢地:“贵妃娘娘息怒啊,那凤凰步摇一送进来,微臣便立即加派人手看管,绝不会出现掉包的失误,还请娘娘明察!”

    相对之下,元冰比较理智些:“娘娘,费总管此人,虽是一颗墙头草,但历来孝敬娘娘,恐怕没有撒谎。”

    高疏曼心中知晓,六宫之中,除了太后,便是她的位分最高,内务府从来都不敢得罪她。

    元冰又道:“费总管,这两天都有谁接近过放着步摇的房间?”

    他深思一会儿,神情激动起来:“有!”

    高疏曼:“谁?”

    “姜贵人进去过,还想要拿走。”

    “又是他?!”

    元冰问道:“姜贵人怎么可能私自进入?”

    费总管将那日姜妄南仗着陛下的青竹玉佩,提袋子装金银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事无巨细,便全身而退。

    听罢,高疏曼怒拍桌子 ,五官扭曲,火冒三丈道:“来人,去给本宫搜遍整个熹盈宫!”

    元冰却拦截道:“娘娘,万万不可冲动,如今姜贵人正得圣宠,娘娘无凭无据大肆宫闹,恐惊动圣驾啊。”

    “滚开,他算哪根葱?以下犯上,都骑到本宫头上了,本宫还能忍?偏不信了,这一次,还不人赃并获!”

    高疏曼一把推倒元嫔,气势哄哄地踏出门。

    元冰缓缓站起来,轻松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方才那一脸担忧之像,眨眼间就收起来。

    她姿态优雅地把手搭在婢女腕上:“走,看戏去。”

    这厢,品茶会结束后,姜妄南径自回去熹盈宫。

    准备上轿前,不少人簇拥过来与他交好,嘘寒问暖,甚至已经开始送礼。

    姜妄南很是猝不及防,多数笑笑,简单谦虚两句,礼品一概没收。

    途中,秋若听见轿子里传出不停的哀叹。

    秋若问道:“娘娘怎么了?”

    “应付人好累哦。”姜妄南掀开车帘,下巴抵着窗棂。

    “娘娘荣宠一身,自然受人欢迎,慢慢习惯就好了。”秋若答道。

    姜妄南想了想道:“不过,说起来,刚刚那些人看起来比高贵妃友善多了,将来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秋若提醒道:“娘娘还是太善良了,知人之明不知心,在后宫里,多个心眼子防范着,总是好的。”

    “你说的也是。”这样子就更累了。

    发呆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对了,高贵妃伤势如何?我看她离场的时候,好像快哭了。”

    “高贵妃生性傲慢,凭一支凤凰步摇就想着尽出风头,结果弄巧成拙,被人摆了一道,不仅丢了自己的面子,更令高家颜面尽失,惹人笑话。”

    姜妄南仔细一想,还有点解气,到底谁这么能耐,连高贵妃这个女魔头都能收拾。

    果然,宫斗文里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谁在整她呢?”

    下一个被整的,会不会轮到自己?

    随意想想,姜妄南浑身起鸡皮疙瘩,原以为高疏曼是他宫斗生活里最大的boss。

    不曾想,背地里居然还有一个超级boss!

    轿子拐入一条宽敞的宫道,直行到中间便是熹盈宫。

    登时,远处便听见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语气很不友好,似乎每一个字都嚼得咬牙切齿。

    姜妄南探出头去,以手遮阳,极目远眺:“秋若,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太远了,看得有些模糊不清,只隐隐见到迎面而来一群气势汹汹之人,约莫十来个,手里好似还拿着长长的棍棒,像是准备干群架。

    秋若侧耳倾听,眯眼瞧去:“好像是在叫娘娘的名字……那些人是……糟糕!是高贵妃!”

    “什么??!”

    姜妄南心脏砰砰乱跳,声音带着哭腔:“你别吓我啊。”

    而且,高贵妃来找他干什么呀?又不是他害她的!

    轿子还未到熹盈宫前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

    高疏曼直直拦在轿门前:“给本宫出来!”

    姜妄南好害怕,眼泪在眶里含着,不知该出还是不该出。

    呜呜呜,陛下要是在他身边就好了,呜呜呜……

    只听秋若镇定自如道:“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不知贵妃娘娘大驾光临,有何急事找我们娘娘呢?”

    高疏曼像吃了火药似的,见人就轰:“混账,主子们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来人,先拿住她!”

    “我看谁敢!”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帘子,姜妄南钻出轿子,瞪了一眼抓住秋若的太监。

    高疏曼抬了一下手,那太监便放人,回到原位。

    姜妄南确定秋若没事后,朝对方作礼:“贵妃娘娘……”

    啪——

    清脆一声,姜妄南白皙的脸颊上辣红一片。

    他整个人懵住了。

    “云鬓凤凰金步摇,就是你偷换的吧。”高疏曼厉声扣下罪名,又高举手掌。

    秋若忙上前去,心疼地把姜妄南护在身后:“贵妃娘娘,那步摇无关乎我们家娘娘,真的不是……”

    姜妄南轻轻推开秋若,上前一步:“说我偷换了你的东西,那贵妃娘娘可有证据?”

    高疏曼不屑笑道:“证据自然会有,时间的问题罢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本宫进去搜,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听明白了?”

    “是!”

    一群人来势凶猛,进去后,见着东西就翻,翻不动就砸,哐啷哐当,仿佛匪帮一般粗暴无礼。

    不多时,熹盈宫整个被搜了个底朝天,尤其是姜妄南的卧房。

    然而,云鬓凤凰金步摇的半个影子也没看见。

    高疏曼正坐在湖边椅子歇息,烈日昭昭,火气更足了,气急败坏喊道:“再给本宫找!找不到就把你们的头都割下来!”

    “娘娘,停手吧,”元冰恰好赶进来,好言相劝,“既然搜不到,那便不是姜贵人偷的,或许另有其人。”

    “不是他?难道是你吗?”高疏曼翻了个白眼,“那费总管说了,就是这个贱人进去过!”

    姜妄南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过来发疯了:“贵妃娘娘,我的确去过那个房间,但我只摸到盒子,并没有打开。”

    “呵,你当然会为自己脱罪了,证据呢?”

    当时房间里只有他和罗景,并无第三人。

    换言之,他百口莫辩。

    而高贵妃还有那个费总管可以勉强做半个人证。

    元冰道:“大家各让一步?贵妃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姜贵人也是。”

    高疏曼和姜妄南不约而同转头看她,神情疑惑、惊讶

    前者不满道:“不是你指认他给本宫设圈套吗?怎么,现在倒回过头来替他说话?”

    元冰苦着脸,扯了扯嘴角,不再吭声。

    姜妄南道:“贵妃娘娘既然在我这里找不到,何不去别的宫也找找?”

    这一点都不公平!

    为什么第一个被怀疑的人总是他?qaq

    这会子,高疏曼居然神奇地没有反驳他。

    只见她看了一眼在旁边罚站似的元冰:“你觉得呢?”

    许是天过热,元冰手心冒汗,拿帕子擦着手,强笑道:“贵妃娘娘做主便是了,臣妾不敢妄言。”

    高疏曼狠目射来:“姜妄南,别以为本宫会就此饶了你,只要你在后宫一日,本宫有的是手段。”

    “走,去别的地方搜。”

    话音未落,她往旁边跨出一步,一个路过的小宫女猝不及防撞上她。

    “冒冒失失的,没点礼数,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滚开!”高疏曼没好气推开那人。

    那小宫女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啊一声,脚踝一崴,身子倾倒,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救命啊……救命啊……”那小宫女扑腾着手脚,一直在吃水,显然不会鳬水。

    高疏曼慌了,愣了好一会儿:“还不快去救人!”

    扑通两声,两个太监跳了下去,划向那半死之人。

    然而,水绿而深,且这个是外湖,水流不算缓,那小宫女很快就被冲下去了。

    加之她在胡乱扑腾,越扑腾越远,尽管那两个太监在努力游过去,却一直够不着。

    没多久,小宫女的声音没了,人也沉下去了。

    待捞起来时,人已经凉透。

    高疏曼一脸吓呆:“怎么会这样……”

    姜妄南亦心有恐惧。

    他低头看了看方才小宫女崴脚的地方,明明很平整如毯,却莫名其妙多出一个石子,极其突兀。

    ——

    很快,后宫淹死一条人命的事情,不胫而走,闻之于帝耳。

    不久,储秀宫外响起长长一声:“皇上驾到——”

    高疏曼正呆呆地坐在榻上,仪态全无,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陛下?”

    玄袍冰冷地拖过门坎,萧权川进去,一眼便看见角落里的姜妄南。

    场景莫名熟悉,他跟上次过敏事件时站的位置大差不差。

    不过,这回,还多了个元冰。

    “臣妾参见陛下。”三人齐声行礼。

    具体过程萧权川在路上听得差不多了,坐下后劈头直问:“高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高疏曼扑通跪下:“陛下,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臣妾只是让她避开一下而已,并没有怎么用力推,是她自己没站稳,失足落水,请陛下相信臣妾。”

    萧权川淡淡抬起眼皮:“你们两个觉得她所言当真?”

    元冰没出声。

    “姜贵人?”萧权川道。

    姜妄南唯唯诺诺走上来,像极了被班主任点名发言的差生:“臣妾……。”

    姜妄南心里记恨她那一巴掌,还有被翻乱的宫殿,给秋若和罗景他们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是不是高贵妃推了人?”

    “是。”

    “若她不推,那人便不会掉进水里,对吗?”

    “……嗯。”

    嘶,总觉得他的提问哪里不对劲,但又无从得知。

    萧权川转而道:“高贵妃,你可认罪?”

    高疏曼慌得一批,脸颊都哭花了:“陛下,臣妾无罪可认啊!真的不是臣妾害死她的!”

    “你这是在怀疑朕的判断?嗯?”萧权川的语气不怒而威。

    “不是,臣妾不敢……元嫔,对,元嫔还在场,你快说话啊!”高疏曼迫切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元冰神色迟疑:“臣妾……臣妾也看见了贵妃娘娘推人,娘娘,这便是事实啊,臣妾在陛下面前,怎敢欺瞒?”

    我去,这姐妹俩内讧了?

    姜妄南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过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你说什么?”高疏曼征然片刻,目眦尽裂:“贱人,本宫平时待你不薄,你怎敢这般污蔑本宫?!”

    元冰一脸无辜:“臣妾着实感激娘娘的照顾,但陛下在此,圣心清明,又怎会因臣妾三言两语而被误导?”

    “别吵了。”萧权川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须臾,他声威并具地道:“高贵妃身为后宫嫔妃之首,没能起到榜样作用,却德行有失,草菅人命,蛇蝎心肠,当罚俸两年,衣食从简,禁足一月,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高疏曼跪走过去,扯住萧权川衣袂试图狡辩道:“陛下,陛下,臣妾至此地步,全都是因姜贵人所害啊,陛下!”

    “若非姜贵人有偷换臣妾的凤凰步摇在先,臣妾又怎会失去理智,上门要说法?否则,那小宫女也不会溺死,陛下若要责罚,姜贵人也不能放过!”

    元冰僵着腰板,小心翼翼地呼吸。

    高疏曼劈里啪啦讲一堆,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每说一个字,萧权川周身的气温便低一度。

    萧权川看了眼缩在一隅的姜妄南,眼神柔软,可看向高疏曼时,似笑非笑,宛若从地狱而来的恶魔:“高贵妃,你倒是提醒了朕,姜贵人这事,朕还没算进去呢。”

    高疏曼当即瞠目结舌,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似的,眼泪滚滚掉落。

    “再罚两年月俸,”萧权川云一挥袖子,丝毫不顾念旧情,高大的身姿居高临下,“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可有不满?”

    余光中,角落里那小东西显然抖了一抖。

    高贵妃的眼泪快流干了,伤心欲绝,无力可辨:“臣妾……叩谢圣恩。”

    萧权川欲抬脚离开,似乎想到了什么,皂靴转移角度,朝姜妄南踏出一步。

    不料,对方怯怯地往后退了退。

    萧权川挑了下眉毛。

    姜妄南不知所措,黑溜溜的眼珠子飘忽不定。

    后面是墙壁退无可退,他不敢直视那冷若冰霜的帝王,忙着行礼截断:“臣妾恭送陛下。”

    那龙纹皂靴悬在空中,滞留了一会儿,眼底暗潮涌动,继而迈出门去。

    元嫔小步快走,紧跟其后,好像在害怕什么追她似的。

    高疏曼呆呆地坐在地上,干涸的眼泪弄花了整个妆容。

    姜妄南觉得她有一点可怜,明明丢掉凤凰步摇的人是她,品茶会上出丑的人也是她,结果被皇上惩罚的还是她。

    那个的小宫女更可怜,因一颗无端端出现的石子而落水丧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回熹盈宫的路上,姜妄南心中百感交集,疑惑、惊讶、担忧、恐惧……

    短短一个时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虽然萧权川前来做主裁断了,但姜妄南并不认为这就解决了问题。

    那支云鬓凤凰金步摇,还没有下落。

    他百思不得其解:“秋若,你说,陛下怎么不派人继续追查下去呢?万一我和元嫔说谎呢?”

    秋若道:“娘娘为人真诚,陛下自然信任娘娘,至于那元嫔为何不帮高贵妃,奴婢也想不明白。不过,即便元嫔帮她说话,想必也没有用。”

    “为何?”

    “恕奴婢直言,在皇宫之中,一个小宫女的命形同草芥,死了便是死了,很多时候,大家都不会去在意,但这一次,陛下却拿此大做文章,恐另有他意。”

    “怎么说呢?”

    姜妄南喉咙紧了紧,心口被什么堵住,更不是滋味了。

    秋若继续道:“娘娘稍思片刻便会明白,朝廷之中,以高家为首的旧皇党一直在压制着陛下推行各种政策,而高贵妃是高相的女儿,打压她,便是间接敲了高相一棍子,警示他该收就收。”

    “哦,原来如此啊。”

    姜妄南这才知道,后宫妃嫔的生活居然与朝堂权谋能挂上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表面上,扬言后宫不得干政,实际上,是萧权川在背后操盘,令这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在某个时机里尽可能为他所用。

    有朝一日,萧权川会不会把算珠子打在他身上?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很可怕。

    一代暴君,心如同铁石那般强硬,专势蛮横,不讲感情。

    “对了,那支步摇怎么办啊?好贵的吧?”他忽而想到。

    秋若道:“娘娘,陛下不去追查,就是没有必要去查,说明那支步摇,已经不重要了。”

    “又是为什么呀?”

    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萧权川的脑子到底是有多大?一个首饰都搞得这么复杂?

    姜妄南试图推测:“因为,高家已经吃到苦头了,对吗?”

    秋若点头:“差不多吧,又或许,陛下留着那支步摇,在等着钓别的鱼呢。”

    “我的天,他到底有多少个心眼子?我不想听了,听得我头要炸了。”姜妄南捂住耳朵逃避道。

    熹盈宫被高疏曼闹得一片狼藉,他回到时,下人们还在忙里忙完收拾。

    捯饬了大半天,如今一闲下来,困意立马涌了上来。

    罗景一边扫地一边叨叨:“晦气啊,今日忌拆迁,也不知道这个月会不会被倒霉鬼附身。”

    这种封建迷信挺无聊的,姜妄南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秋若答道:“回娘娘,五月十二。”

    他忽而驻足,抓住秋若手臂,紧张问道:“多少?”

    “五月十二,怎么了,娘娘?”

    “幸好幸好,差点错过了。”他拍拍胸脯喃喃道。

    秋若问道:“错过什么啊?娘娘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不不,跟你们没关系,今夜我要出门一趟,不用谁跟着。”

    秋若很有分寸,并不多问:“好,娘娘放心,奴婢会守好这里。”

    丑时,夜沉如水,皇宫灯火寥寥无几,听取蛙声一片。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提灯而来,那灯偏暗,只能照亮脚下的路。

    男人悄悄来到御花园假山,东张西望,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什么。

    甫一抬头,不远处,那颗高出屋檐两倍的黑色树影,像一把撑天巨伞。

    他悄悄走进去,每一个假山石都长得一模一样,大大的,灰灰的。

    他只盯着柳树的方向,沿着小径左拐右拐,感觉每走几步,就会有一个分岔口,跟在迷宫兜圈似的。

    “不对啊,我分明看见大柳树就在这边,怎么没个出口?”姜妄南嘀咕道。

    好像又走错了……

    他叹了口气,准备往回走,陡然间,耳边传来一阵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

    姜妄南直接原地石化。

    紧接着,男人也在不停微喘低吼,好像在拼尽全力冲刺什么,女人越叫越大声,伴随着痛苦与哭腔。

    卧槽……

    好刺激……

    姜妄南鼻血快喷出来了。

    后宫真他妈贿乱不堪啊。

    那对偷情的男女就在他旁边一个假山洞里,离他不足三米。

    可是他若要往回走,就必须经过它。

    这运气真他妈服了!

    到底要不要走?

    眼看着丑时一刻就要到了,不知刘伯深会不会冒险等他。

    纠结之中,那洞里的女子娇滴滴地说话了:“阿荣,你好厉害啊,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有多想你。”

    咦惹!

    姜妄南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阿荣道:“抱歉,冰儿,是我不好。最近不知为什么,统领总是不让我去后宫出勤,我太想你了,约你到这种地方来,着实委屈了。”

    冰……儿?

    是……元冰?元嫔?!

    卧槽啊,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元冰道:“别这么说,这里的锦衣玉食令我日日作呕,下半辈子,跟着你吃粗茶淡饭我都心甘情愿。

    “嗯,我们很快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过日子。”

    “对啊,那一支云鬓凤凰金步摇,差不多够吃一辈子了,到时换了钱,我们就去乡下,置办些房屋田地,牛郎织女一般恩爱无疑,再生三五个小孩,三个像你,两个像我,一大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元冰美妙地畅想道。

    原来,那东西,是他们两个合伙偷换的!

    ——

    今早那元冰帮他劝阻高疏曼,合着还在做好人?

    那阿荣道:“不过说起来,今天高贵妃大肆搜宫,差点就搜去你那儿了,好在你聪明,借着替姜贵人说话来拖延时间,不然,我还真来不及转移步摇。”

    可恶啊!居然都是套路!

    他差点就被感动了!

    “你还真别说,我万万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把那高疏曼劝住了,但那姜贵人也不简单,他居然会想到去搜别的宫殿。而且,我那里离熹盈宫很近,想必高疏曼会第一个转去我那边。”

    “所以你的小脑袋就灵机一动,踢了一颗石子过去,制造意外,把事情闹大,拖住高贵妃,我的冰儿啊,你人如其名,冰雪聪慧啊,我实在太爱你了。”

    元冰娇嗔道:“哎呀,认识半年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肉麻死了。”

    惊雷一个接着一个砸在姜妄南头上,他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一条人命,就这么被她玩没了,仅仅是为了给那个阿荣争取转移赃物的时间?

    只听那男人又道:“如今高贵妃被责罚,势头暂时嚣张不起来,陛下不再追究步摇的下落,我们差不多该找个时机逃出宫去,双宿双飞。”

    元冰开怀笑道:“还是你厉害,出了这么个主意,既拿到了钱,又替我教训了高疏曼,看着她那副惨样,我心里爽快极了。”

    那阿荣道:“冰儿,若我带走了你,元御史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她切了一声:“我爹?呵,他妻妾成群,儿女满大街,怎会在意我?”

    “再说了,若非他要站在高页旧皇党那边,陛下怎么会宣我进宫为质?他还经常写信关心我这个那个,惺惺作态,短命的糟老头子,我偏不如他愿。”

    直到这里,姜妄南握着灯笼木柄的手指蜷了蜷,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们的冰儿受了好多的委屈,我好心疼。乖乖,再来一次。”那阿荣不满足地道。

    “哎呀,你坏死了,人家还累着呢。”

    “不用你动,不累的。”

    “哈哈嘻嘻,轻点儿!”

    ……

    夜色淫靡。

    他耳朵又脏了呜呜呜。

    姜妄南深呼吸几口气,轻轻抬脚,准备悄无声息地经过那个脏污不堪的石洞。

    忽而,他肩膀被拍了一下。

    第25章 挂念 “陛下是不喜欢我了吗?”

    他猛然一抖, 整个灯笼掉了,发出一声动静。

    糟糕!

    元冰和阿荣立马停下缠绵,互相对了一个眼神。

    侍卫出身的阿荣身姿轻盈, 一下子躲进角落里警惕地探勘洞外。

    山色重重,树影婆娑,一片宁静。

    他判断道:“没人, 可能是野猫什么的吧。”

    元冰以手抚息,泄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适时, 两个人影绕出假山群, 疾步走到那颗大柳树下。

    树干格外粗壮, 大概要三个成年男子张开手臂才能勉强抱住。

    “过来这边。”刘伯深拉着他躲去了树干背后,极其隐蔽, 仿佛提前踩好点似的。

    姜妄南压着气音,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兄长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刘伯深伸出手指着方才来路的方向,温柔一笑:“你其实就在那里, 兄长瞅着背影像你, 便过去瞧了瞧。”

    姜妄南踮起脚尖看过去, 心情难以言喻。

    “……”

    实际上, 他与这边, 就只隔着一座假山。

    当时只要从旁边的小路挤出来, 就可以完全摆脱迷阵!

    刘伯深疑惑道:“被关在深宫已久, 你不仅吃东西的口味变了, 连最厉害的方向感,也变差了许多。”

    对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似水波那般温和。

    不知为何,姜妄南隐隐感觉到,那格外平静的湖面下, 藏着不为人知的克制与压抑。

    “可能是环境变了吧,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呢。”

    人变了,其他的,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变。

    姜妄南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直入主题:“对了,兄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刘伯深往前一步,慢慢把他的小手揉进掌心,眸光款款深情:“南南,两日不见,兄长特别特别挂念你,你呢?”

    大哥,我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和你见面,你就只是想说这些?

    姜妄南不好意思不给面子,吞吞吐吐道:“额……我……也差不多吧。”

    刘伯深又靠近了一步,神情悲伤道:“南南,南南,当初兄长没有及时带走你,害你落入萧权川魔掌,你还恨兄长吗?”

    姜妄南努力想象原主受的感受,大概给了个让对方安心的答案:“嗯……不恨吧,你也挺无奈的,我能理解。”

    “那太好了,我以为你还在气头上,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多一个帮手,他就多一点机会,原书里,刘伯深这个温柔男二不错的,专一又靠谱。

    不像那个霸道男一萧权川,心眼多得如同蜂巢,待在一颗定时炸弹身边,几乎等于慢性自杀。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跑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刘伯深放心一笑:“这次约你出来,就是想和南南商量此事,我们必须要连手才能成功。”

    “兄长想怎么做呢?我能帮得上忙?”

    刘伯深拍了拍石头上尘土,搂过他瘦削的肩膀坐下:“自然的,南南,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进太医院吗?”

    “兄长就是学医的呀。”

    他们靠得太近了。

    刘伯深身上有股清雅的檀香,温暖细腻,令人心安,不似萧权川的龙涎香,浑厚浮沉,神秘莫测。

    “不,这一切,都是为了萧权川。”

    月光被柳枝筛下来,斑驳光影落在他脸上,姜妄南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

    一提到萧权川,刘伯深就咬紧后牙槽,下颌微动:“你可知,他的左耳听力不好?”

    “嗯!我知道,他一直戴着那个绕耳翎,很漂亮,怎么了吗?”

    “兄长怀疑,他体内有一种蛊虫,叫做逆生,这种蛊毒会侵蚀他的听力和视力,继而吞噬他的意识,至其疯癫。”

    “但兄长在太医院潜伏多日,仍然没有找到相应的药方,去证实我的猜测。”

    姜妄南并不记得原书里的攻有逆生蛊在身,是谁给他下的蛊呢?

    若果真如他所言,定然会有院判按时替萧权川医诊。

    院判有出动,太医院便会有时间、地点以及药方的记录。

    除非,萧权川下令保密。

    如此一来,刘伯深即便神通广大,也绝不会查到蛛丝马迹。

    “人体耳目相通,若真如此,那他迟早会变得又聋又瞎。到那时,就是我们报仇的好时机。”

    刘伯深眯了眯眼,眸底里翻涌着一片血海,杀意四起。

    姜妄南眨眨眼,听不太懂:“啊?报仇?兄长不是说要带我走吗?这跟报仇有什么关系?”

    刘伯深的眼光忽然炽热起来:“南南,萧权川必须要死,你我才能安享余年,否则,岂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能吧。”姜妄南咕哝道。

    “不能!怎么能呢?南南,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们与他有国破家亡之仇,再者,这种暴君本就不配存活于世。”刘伯深眼圈发红,越说越激动。

    姜妄南不禁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缩起来,这人怎么一时一个样?

    “兄长……兄长先别急嘛,吓到我了。”

    刘伯深轻轻摸他的头:“南南,你继续留在他身边,注意一下这个情况,尤其是他格外疲倦时候,容易复发,如有异动,就告诉兄长,好吗?”

    姜妄南抓抓头:“兄长,你到底是想我留下来?还是要带我走呢?”

    对方失笑道:“傻瓜,当然是带南南走啊,兄长怎么舍得你被困在这里呢?”

    他顿了顿:“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萧权川真有软肋在兄长手里,就不一样了。”

    姜妄南试图理解他弯弯绕绕的语言:“意思是,我替兄长去刺探他的病情,然后兄长借着职务之便取他性命?再带我离开?”

    “不错,你觉得呢?”

    姜妄南其实不太赞同这个做法,他再笨也知道危险,支支吾吾道:“弑君乃大罪,到时我们还跑得掉吗?”

    刘伯深道:“南南放心,杀死他有很多种方法,我们可以选择最低调的一种,神不知鬼不觉,届时尽量争取逃走的时间。”

    “整个赵国都是萧权川的,我们能逃去哪儿?”

    尽管刘伯深语气温柔,计划听起来特别周全,但姜妄南的心还在悬着,惴惴不安,似在无声抵抗。

    刘伯深笃定道:“北方,安国。赵国的手再长,不能也不敢伸过去。”

    姜妄南回想起这段日子,感觉萧权川也没有坏到必死无疑的地步吧。

    然,他只是一个穿书人,并非往事的亲历者,没资格评判谁。

    萧权川与原主受、刘伯深之间有着不可消亡的灭国大仇,他占据着人家的身体,好像没理由阻止书中人物之间的角逐。

    如若他拒绝了,岂不就是帮别人原谅别人的仇人?

    如果换做原主受,会答应刘伯深提议的这个暗杀计划吗?

    须臾,姜妄南道:“好,我试试看。”

    翌日。

    姜妄南昨夜很晚回来,一觉睡到下午,头昏昏沉沉的。

    酉时用膳。

    姜妄南喝了一口汤问道:“秋若,孙公公有来传召?”

    “没有的,娘娘。”

    他小脸皱起,今天的汤不太好喝,便放下没动了。

    “娘娘不是爱喝绿豆牛乳汤吗?”秋若问道。

    “可能熬夜,胃口不大好。”

    接下来的两日,萧权川也没有传召过他。

    姜妄南闲来无聊,和罗景一起剪花,无意提起:“陛下有去别的娘娘那儿吗?”

    “回娘娘,奴才并未听说过,陛下日理万机,尤其是最近。”

    “发生什么了吗?”

    罗景瓮声瓮气道:“据说啊,高相告病假,本该由他审查的文书,全转到陛下手里了,还有,近来东南部发生涝灾,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啊,那确实很累。”姜妄南心不在焉地咔嚓掉一根黄枝。

    他满脑子清一色回响着刘伯深那句——“尤其是他格外疲倦时候,容易复发”。

    会不会是此时此刻呢?

    撇开刘伯深的计划不说,他其实挺想知道,萧权川到底是否有疾在身。

    复发的话,会不会很痛苦啊?

    罗景忽而大叫:“娘娘小心!”

    “啊?”姜妄南回过神来,手里的剪刀已经被他抢走了。

    “哎哟吓死奴才了,差点见血了,娘娘还是歇着吧,这种粗活由奴才们干就好。”

    姜妄南坐在门口,双手捧脸,眸子随着花丛里扑腾扑腾的蝴蝶,转过来,转过去,幽幽叹了一声。

    好无聊啊。

    罗景眼珠子滴溜一转,凑过来道:“娘娘,奴才听说,昨个儿从岭南运来的荔枝到了,鲜呼呼的,嘿嘿。”

    “真的吗?!”他眼睛水光潋滟。

    “奴才的消息,保证可靠,娘娘要不要去弄点来尝尝?”

    “好,我这就去找陛下,”姜妄南立刻精神了,提起衣摆欢快往屋里小跑去,“秋若,秋若,帮我挑件好看的新衣裳来,头发也重新弄一下。”

    不久,养心殿外停下一辆轿子。

    轿子里的人还未下来,门口的孙公公便转身去禀告。

    案台上奏折成山,书信如海。

    萧权川正合着眼睛,仰头靠在金丝楠木龙头椅上,眼下晕染了一层薄薄的乌青,满脸散不去的倦意。

    “陛下,姜贵人来了。”

    椅上之人无动于衷。

    孙年海清清嗓子,扬声重复道: “陛下,姜贵人来了。”

    这回,他才缓缓睁眼。

    墨绿色的眸子一动未动,似乎没有那么清亮,有种蒙上一层白雾的僵死之态。

    孙年海担忧道:“陛下,等会要去一趟慈宁宫,老奴让姜贵人现在回去?”

    他半抬起一只手,孙年海立即上前托住,扶起他。

    萧权川绕出案台,低头寻了好一会儿,松开孙年海,一步一步地走下阶梯。

    “让他回去吧。”

    “是。”

    殿外,姜妄南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有点疼,疼得想哭。

    “孙公公,陛下是不喜欢我了吗?”

    “娘娘莫要胡思乱想,陛下近来繁忙至极,确实没心思陪娘娘,还请娘娘体谅体谅。”

    “哦,好,我知道了,那麻烦公公好生照顾陛下。”

    孙年海道:“自然,那是老奴的本分,娘娘是有事相找?”

    “也不是什么啦,就是……”他口峰一转,两朵红晕飘上小脸,“想见见陛下。”

    这一问一答下来,姜妄南脑子似乎拨开一层迷雾,好像比起吃荔枝,他更想见到赏赐荔枝的人。

    萧权川其实已经移步到大门之后,紧紧一步之遥。

    他的话,全听见了,一清二楚。

    目送姜妄南离开后,孙年海甫一转身,便看见萧权川从门后踱出来。

    他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道:“哎哟,陛下怎么在这里了?”

    萧权川遥遥看着姜妄南的背影,疲倦的面容终于松了一点,露出眷恋的笑意:“他穿什么衣裳都很漂亮,不是吗?”

    轿子咿咿呀呀,轿子里的人一路唉声叹气,犹如一唱一和。

    秋若安抚道:“娘娘别伤心了,咱们明日再来?”

    “明天这件衣裳就不能穿了。”

    “娘娘还有一柜子衣裳呢。”

    姜妄南惋惜道:“可这件是最漂亮的,腰间的几处细带缀得很好看。”

    “咦?那不是陛下的龙辇吗?”秋若突然提高音量。

    “什么?哪里哪里!!”轿子还悬着,姜妄南便急着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第26章 病发 他好凶QAQ

    陡然间, 轿子失重,顺势倾斜,吓得秋若忙上前去虚虚扶着:“娘娘当心。”

    前方不远处, 黄色龙辇背对他,御六驾,不急不徐地行进, 除了轿夫,只有孙年海随着, 一个侍卫也没有, 颇为低调。

    姜妄南至今仍不会认路:“陛下这是要去哪儿呀?”

    秋若回道:“娘娘, 那应该是慈宁宫的方向。”

    他思忖片刻, 问道:“我们可以跟过去吗?就是……额……在宫门外等着陛下出来,不会打扰到陛下与太后。”

    他像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 类似询问大人能不能出门玩, 未等大人开口,就乖巧地说不会弄脏衣裤、不会晚回、不会打架。

    秋若的目光瞬间慈爱起来, 怎么忍心拒绝这么可爱的人儿呢?

    这回, 萧权川迈入慈宁宫没有闻到惯来浓烈的酒味。

    唐奎兰难得端坐于软榻上, 神情严肃, 摆弄矮桌上的一排银针, 一根根捻起来, 烫过烛火。

    “小姨。”萧权川唤道, 比平时音量大一些。

    唐奎兰忙上前, 一脸担忧:“怎么样?还好吗?”

    他稍稍侧耳,略有所思,似乎在把对方的声音连字成句,慢答:“嗯, 无大碍。”

    “这逆生蛊,自小伴随着你,早已侵袭你的血脉骨髓,当年,姐姐她……”

    “小姨,别说了。”

    唐奎兰敛敛神色,转而道:“我说的顺息蛊疗法,你听进去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用?”

    所谓顺息蛊,亦是寄生人体而生的蛊虫,与萧权川体内的逆生蛊相生相克。

    如若想以此治彼,那么,两个宿主就必须进行水乳交融的肢体接触,顺息蛊的虫卵才能顺势进入对方体内,渐渐吞噬蛊毒。

    萧权川揉揉眉心,无奈道:“我不想用。”

    “事关你的命,还有什么不想的?”唐奎兰踱来踱去,“别扭什么啊你?这宫里头,处子之身比比皆是,你找个喜欢的类型来,我来帮他以蛊养身,事后赏点些金银或者升为妃嫔,也不是不……”

    “好了,这个法子别再提了。”萧权川截道。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贞节比你的命还重要?”

    适时,孙年海进来,表情忧虑:“陛下,姜贵人跟过来了,轿子就在殿外。”

    “他怎么还没走?”萧权川语气不悦,眉宇间聚集一股阴郁之气,挥之不去。

    孙年海心知肚明清楚,萧权川生性高傲,最不喜欢别人看见他病弱累累的模样。

    尤其是那种可怜他的眼神,他一旦看见了,铁定会当场挖了那人的眼珠子。

    “老奴这就去办。”

    “慢着,”唐奎兰制止道,“那姜贵人……就是你所言的姜妄南?”

    “嗯。”

    唐奎兰一脸我懂的样子:“孙公公,带他去偏殿歇一歇,弄点吃食茶水招待好啊,热的话,再弄点冰块冰饮冰西瓜什么的,快去。”

    萧权川宽袖下的手指蜷了蜷:“不必了,让他回去吧。”

    “这……”孙年海杵在原地,面露尴尬,左右不是人。

    唐奎兰猛然一拍他肩膀,利落训道:“臭小子,没礼貌!人家想见你了都追到门口了,哪有还把人赶回去之理?那孩子跟朵花一样娇嫩,回去哭了怎么办?你就开心?”

    她一顿猛输出,萧权川便沉默了。

    孙年海悄悄投去赞赏的目光:“那老奴接姜贵人去偏殿?”

    “还去什么偏殿,肯定是接到陛下面前啊。”

    唐家老爷老来得女,唐奎兰与萧权川母亲唐欣兰差十几岁,他呱呱坠地时,唐奎兰只有三岁。

    因此,二人如同姐弟一般,一起从小混到大,怎能不懂萧权川内心所想?

    孙年海小步踱到姜妄南轿边:“娘娘,陛下有请。”

    他的头从里探出来,杏目圆睁:“陛下……要见我?你确定?”

    “千真万确,老奴可不敢矫旨。”

    “秋若,秋若,你看看我衣服皱了吗?头发怎么样?乱不乱?”姜妄南雀跃道。

    秋若替他抻抻衣领:“都好,都好,娘娘放心去吧,奴婢在此候着。”

    姜妄南随孙年海步进慈宁宫,一阵微风袭来,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再往前走几步,便见萧权川坐在红木椅上,阖起双目,一身玄袍,身姿雅正。

    此时,从帐子后移出一女子,侧容姣好,正是唐奎兰。

    她神情认真,手持银针,稍稍弓身,把针缓缓刺进萧权川额角。

    姜妄南疼得一抖,好像那针扎进了自己身上。

    唐奎兰又拿起一针,余光恰好瞥见了他,朝他亲和笑道:“姜贵人来啦。”

    “臣妾参见陛下、太后娘娘。”姜妄南躬身作揖。

    萧权川搭在膝上的手不禁握紧,欲睁眼。

    “不许动。”唐奎兰头也不回地警告道。

    也不知她怎么看见的,难不成背后长了一双隐形眼?

    萧权川还真一动不动,只皱起了眉头,胸脯隆起后又缓缓落下,吐出一大口怨气,仿佛在表达深深的不满。

    姜妄南没忍住抿嘴笑了下。

    这世上,居然还有萧权川害怕的人?

    唐奎兰热情地招呼他:“坐,快坐,随便坐哈。”

    姜妄南礼貌道了声:“谢谢太后娘娘。”

    萧权川虽然闭着眼睛,耳朵也不太好使,但鼻子跟狗似的,顺着那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准确寻到了姜妄南的位置——在他的右上角。

    “你来作甚?”语气不大友好,还有些不耐烦。

    他好凶QAQ

    “臣妾……”

    想要吃荔枝?

    想让你看看我穿新衣服的样子?

    想看看你?

    遑论哪一个,姜妄南都羞涩得说不出口,也害怕继续被他凶。

    他坐立不安,悻悻然道:“臣妾还是走吧,陛下好生休息。”

    说着,姜妄南站起来准备离开。

    唐奎兰却拦住了他:“别走啊,茶还没上呢。”

    彼时,下人端来一杯热茶、一盘鲜活无比的荔枝,一碟红豆酥点。

    主人热情款待,作为客人的他却不给面子拂袖而去,这很不合礼数。

    姜妄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眼睛湿漉漉地看向满头满脸扎着银针的萧权川,声音软绵绵的:“陛下……”

    他怯怯地觑着对方,像是小媳妇在征求老公的想法。

    萧权川嘴角往低处一瞥,从鼻腔里勉强地“嗯”了一声。

    仿佛是被孩子闹得不耐烦但碍于孩子实在太可爱了又不忍心打骂所以不得不时刻宠着的爹。

    唐奎兰笑笑不说话。

    他重新坐了回去:“谢太后娘娘招待,谢陛下。”

    或许因为发髻影响治疗,萧权川此刻披着一身乌发,有些发丝散开,贴在他的颊侧、鼻梁,他脸色不大好,略有苍白,唇色也浅浅的,有种濒死的绝美感。

    这么好看的男人,脾气坏一点、说话凶一点也无所谓呢。

    姜妄南心猿意马地摁开一个圆乎乎的荔枝,啵的一声,雪白的果肉如水晶球,滚入口中,香甜肆意。

    只见唐奎兰扎完银针后,拿起一个冒烟的艾草锤时不时揉一下某些穴位。

    姜妄南看不懂这些操作原理,随口问道:“陛下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唐奎兰倏然停下按摩的动作。

    萧权川缓缓睁眼,眼神蒙雾般失焦,待聚焦后才抬眸看向姜妄南。

    后者手里捻着两瓣红纱般的荔枝壳,腮帮子像仓鼠,嘴里一嚼一嚼的,眼睛又圆又大,眸子黑曜石般闪亮,甚是无辜。

    对着这张傻乎乎的漂亮脸蛋,萧权川没来由地克制住眼底的冷厉与杀气:“疲乏而已。”

    须臾,姜妄南扔下荔枝壳走过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唐奎兰用双手拇指揉着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机的交点处。

    他谦虚问道:“太后娘娘,按揉这个穴位,有何用处呢?”

    唐奎兰迟疑一下,答道:“这是百会穴,乃督脉要穴,可以提阳气,令人耳目清明,神清气爽。”

    他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唐奎兰发觉萧权川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微微合拢,身子紧绷着,像在极致忍耐什么。

    没多久,姜妄南突然道:“这些穴位,主要是针对陛下的耳目吧?”

    “够了。”萧权川开口。

    “这怎么能够呢?”姜妄南道,“陛下常日看书写字用眼过度,听政纳谏用耳过多,这几个穴位顶多只能缓解一下,最重要的还是陛下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

    萧权川瞳孔微缩,完全没想到他居然理解成这种笨拙的意思。

    有些好笑,可又笑不出来。

    毕竟他出口所言的,即事实。

    只要他一天坐在龙椅上,一天就闲不下来,耳目加重受损,乃至耳聋眼瞎,残疾半辈,不可避免。

    他陷入了沉默,姜妄南察觉到他一直绷着脸,便也没再多嘴,吃了几颗荔枝,味道好像没有那么鲜甜,便搁下了。

    未多久,萧权川脸上头上的银针尽数取干净,道别了唐奎兰。

    姜妄南跟着他迈出慈宁宫。

    对方腿长步子大,走得很快,一点都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他只能小步快跑跟上去,低着头,气儿也不敢喘,活像个说错话的粘人精小媳妇。

    门口,龙辇在前,姜妄南的轿子在后。

    他不敢多吭声,怕说些什么就挨凶,便匆匆行礼道:“臣妾恭送陛下。”

    话音未落,就忙着钻进轿子里,好像一只被大灰狼吓坏的了小兔子。

    突然,手腕被一只大手圈住,还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带上了龙辇。

    第27章 逼问 在他耳边低声吐息:“有感觉吗?……

    顶有宽敞的车盖, 内置一张长长的金色床榻,上面铺着墨绿色软垫,四面黑纱帷幕落下, 犹如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笼子。

    只听得外头的孙年海欣然地扬长一声:“起驾——”

    车轱辘滚滚向前,高大的马车轻轻摇晃。

    姜妄南像极了被山大王公然抢进匪穴的压寨夫人,危机四伏。

    而最可怕的, 是身边握着他右手却一言不发的萧权川。

    姜妄南喉咙紧张地动了动,眸子悄悄转动, 余光中瞧见对方靠着榻背, 双目闭着。

    他愣是不敢去看对方, 更不敢开口说话, 生怕一不小心点燃了这个定时炸弹。

    片刻,不知萧权川想到了什么, 右手被他紧紧握住, 越来越大力,骨节快被揉碎了。

    “好疼……”姜妄南咬着唇, 实在没忍住才小小地发出声音, 软软糯糯的。

    顷刻间, 那只大手松了松, 长指向下, 哄人似的钻进他嫩红的掌心, 从抓改成牵。

    忽然车外有女子大声啼哭道:“公公饶命, 饶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我改,我一定改……”

    紧接着一个男子焦急喊道:“公公,我们是一见钟情, 两情相悦,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女子试图拦驾尖叫道:“陛下!陛下宽宏大量,仁慈厚天,请绕我们一马吧!”

    萧权川仿佛被吵得不耐烦,眉头紧蹙:“何事如此喧哗?”

    孙年海走到黑纱帷幕外:“陛下,是一个宫女和侍卫青天白日之下私通,被掌事公公给发现了。”

    姜妄南心下一颤,欲抬手掀纱而看。

    孙年海制止道:“娘娘请勿看,那二人正衣衫凌乱,赤裸相连,恐侮辱了娘娘的双目。”

    他脑子里轰隆一声。

    “私相授受,蝇营狗茍,惊扰圣驾,罪加一等,按规矩处决。”

    萧权川声音悄无声息出现在耳边,如鬼魅一般邪异,又如千年霜雪般冷硬无情。

    孙年海:“是,陛下。”

    姜妄南呆呆道:“规矩?”

    萧权川高大的身子倾覆下来,一字一句道:“当众茍合,杖毙而亡,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怎么这么残忍?”

    龙涎香猝不及防席卷而来,宛若一阵巨啸狂风,警示着姜妄南山雨欲来树将倒。

    萧权川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吹在他脸上,如一根根利箭携着肃杀之气射来。

    太近了,靠得太近了。

    他眉色浓黑,眉形利落,没入鬓角,墨绿色眸子如百尺潭水,深不见底,宛若藏着一条沉睡的渊龙。

    如画的眉眼定定地看着姜妄南,犀利、阴鸷,莫名地带着审视、质问的意味。

    他双臂撑着软榻,往后移了几次,心虚地撇过脸去。

    下一秒,下巴就被萧权川捏住,强制性地与其直视,压迫感更强烈了。

    “怎么?吓着了?”

    他心跳加速不已,摇摇头,似乎在努力思考什么,又点点头。

    “说出来。”霸道得不敢拒绝。

    姜妄南心惊胆战道:“臣妾……害怕。”

    “怕什么?”

    “怕……死。”

    “哦?南南做了对不起朕的事?”

    萧权川眯了眯眼,目光化作一把利剑,剑尖抵在他脸上,慢条斯理地轻轻划过,充满无声的威胁。

    姜妄南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浑身发软,每一寸肌肉都叫嚣着立即求饶,可那该死的求生欲又在拼命抗争。

    他蠕动唇瓣好一会儿才发出低低的声音:“……臣妾……没有。”

    “那为什么要怕死?”

    萧权川步步逼问,似乎不听到某个答案就绝不会放过他。

    姜妄南手臂冷不丁一软,上半身塌了下去,剎那间,砰的一声!

    后脑勺摔进一个宽厚柔软的物体里,一点都不疼。

    他反手去摸,愕然片刻。

    原来是萧权川的掌心接住了他。

    手背重重地敲在床榻的边角,那里形状偏尖,并没有用软垫包着。

    “陛下!”

    姜妄南忙把他的手拿出来,果不其然,骨节根部磕出了一块淤青,“很疼吧?”

    萧权川沉沉看着他,病态般执着道:“回答朕,何惧之死?”

    姜妄南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半惊讶一半迷惑,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逼他说出缘由。

    怕死不是人之常情吗?

    然,萧权川现在已经红了双眼,就像一匹失去理智的野狼,非见血不可。

    如果给不了他满意的答复,那他极有可能会被当场挫骨扬灰。

    可他又不会读心术,圣心难测,谁知道这个颠攻在想什么啊?!

    登时,他灵光一闪,觉得此时此景与原书某些情节高度重合。

    有一段时间,原主受明面上与萧权川浓情蜜意,像一只乖顺的小猫,暗地用对方所赏赐的金银珠宝来招兵买马,蓄意复国。

    萧权川生性多疑,聪慧机警,多次怀疑原主受背地搞小动作,每每试探原主受,就是这一副霸气凌厉的攻势。

    但原主受回回都能驯服恶狼,转危为安,是如何做的呢

    姜妄南眉头往下一压,眼神一变,心一横,仰起脖子,吻住萧权川!

    对方身子瞬间僵住,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

    唇瓣缓缓退开,栀子花香也变淡了,揪着他衣领的那双小手在不停发颤。

    紧接着,怀里的人低着头,开始抽泣,声音断断续续,像小猫似的嘤嘤呜呜起来。

    萧权川眼下那根红线像退潮似的渐渐消失,炸裂的毛兀自软了下去。

    方才那个发狂逼问的时刻恍若一梦,如今梦醒了,他伊始有些手足无措:“朕……”

    姜妄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掉,咬咬唇,一停一顿道:“呜呜呜,陛下怎么可以,这样凶,臣妾,怕死有什么,错吗?”

    他泪水汹涌,有些喘不上气,说几个字就抽一次,胸膛快抽搐了。

    萧权川一脸愕然,眼底满是愧疚与心疼。

    其实,除了那个吻,其他的都没有按照原主受的剧本来。

    还记得,原主受吻了对方后,会舌灿莲花地用正当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天衣无缝,瞒天过海,连萧权川这种极其难缠的人都轻易打消疑虑。

    他一开始就是想按照这种步骤来,可是,他挤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说辞。

    眼睛不争气地酸了起来,眼泪像泄洪一样溃然,怎么也控制不住。

    萧权川确实很凶啊。

    还有,真的真的真的很怕被发现他与刘伯深私会。

    倘若这么不幸,他和刘伯深就会像方才那宫女和侍卫一样,被围观、被议论、被赐死。

    最后就是,他好像被自己的榆木脑袋笨到了……

    泪珠哗啦啦地流,萧权川的心像被划了无数刀子,汩汩出血。

    “南南没错,南南怎么会错了呢?是朕错了,都是朕的错,对不起,别哭了好吗?”

    听到这一声声放低身段的熨帖话,黑纱帷帐外,孙年海这辈子都没有睁过这么大的眼睛。

    他抬头看看西边的夕阳,寻思着,这日头也没从东边落下啊。

    “臣妾要是死了,陛下是不是就要与别人练习接吻?”

    好吧,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姜妄南眼睛湿乎乎的,密长的黑睫如同两排溪流岸边的水草,沾着水光,嘴唇被他咬得红通通的。

    龙辇慢悠悠地拐了一个角,云像火一样烧下来,光影流转,飞到在他们身上跳跃。

    俄而,一粒蓝色光斑从姜妄南的睫毛移到泛红的鼻尖,企图偷窃他的唇温。

    孰料,萧权川的阴影盖了下来,捷足先登,吞掉他的哭声。

    “呜呜……唔!”

    萧权川捧起他的脸,从额头一路小啄到下巴,语气缱绻:“朕只想和南南接吻,还想……一起探讨春宫图。”

    姜妄南吃软不吃硬,旖旎几句,情绪消解了一大半,双臂自然地拢上他脖子,娇嗔道:“那陛下以后不许凶臣妾!”

    “好,日后还请南南多多指教。”

    指教什么?

    亲亲?春宫图?

    姜妄南老脸一红,小拳捶他:“陛下好坏。”

    “这就坏了?”萧权川眉峰挑起,大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弋,细细簌簌。

    姜妄南喉间不由自主猫叫似的“嗯呢”一声。

    他忽而抬手捂住嘴,眸子做贼似的看向外面的下人。

    黑纱半透明的,一点都不隔音。

    虽然看不具体,但能描摹出大概的轮廓身影,譬如此刻,他和萧权川正一上一下地压着床榻。

    随着辇车摇摇晃晃,还会时而开出三两条缝隙,就像旗袍的高开叉,一不小心就一干二净地走光。

    “陛下……这里……啊!”姜妄南忽而扬声叫了一下。

    萧权川嘴角勾起一个邪异的弧度,附身在他耳边低声吐息:“有感觉吗?”

    不知何时,那只大手滑到他尾椎骨,隔着薄薄的衣衫,指尖朝下,摁了摁。

    碍于这具身体与萧权川有着高度的契合,姜妄南不可思议地抖了起来,咬上自己的手背,眼神迷离又倔强。

    无声之中,答案已经给到了。

    “很好。”萧权川眉眼弯弯,像在夸一个乖孩子。

    “陛下……怎么懂的?”不是一个连接吻都不会的老处男吗?!

    “猜的,”他又摁了一下,“南南感觉如何?”

    姜妄南另一只手抓着他肩膀,说话时会把嘴边的手稍稍拿开:“就……啊!!”

    “陛下!”他涨红着脸又捶了过去。

    那软乎乎的小拳头仿佛给这条老狐狸按摩。

    “朕在。”

    他本来心情就很好,现在简直爽翻天灵盖。

    烧满天边的火灭了,姜妄南却感觉更热了,体内好似燃起一把火。

    煽风点火者,萧权川也。

    龙辇黑纱帐外,时不时有三五人影经过,偶有低语,偶有训斥,偶有笑声。

    不知在笑什么。

    “不行。”他猛然抓住对方鼓动不停的手。

    “不舒服?”萧权川力气很大,完全裹住他的力道,径自并二指。

    他热到头晕,感觉车盖晃得厉害,甚至迭起了重影。

    “等等,陛下,等等……”姜妄南额间竖起毛汗,很难受,视野情不自禁被泪水模糊。

    他的眼泪像信号一样轰隆一声,炸塌了萧权川心口的堡垒。

    既让人不忍心,又让人想继续欺负。

    他眼角不停滑下晶莹泪珠,皮肤白里透红,漂亮得像女娲最杰出的作品。

    萧权川不仅没停下,低身死死地封住了他的唇。

    第28章 牙印 “陛下疼不疼啊?”

    含着柔软的上唇, 辗转吮吸,甜液交替,哭腔从丝丝缝缝里渗出来, 须臾,又来到下唇,轻轻撕咬, 好像低声细语地哄他打开贝齿。

    不知不觉,他浑身松懈下来, 脑子晕乎乎的, 微微启齿, 主动伸出细嫩的舌尖, 舔了舔对方的味道。

    萧权川如同得到奖励一般,悍然将他紧紧地锢在怀里, 趁他舌头退缩时一举勾住, 圈进自己的营地里,独自享用厮磨。

    不知尽头, 不分昼夜。

    “嗯……陛下……”

    舌头一疼, 险些被萧权川的嘴唇连根拔走, 迷迷糊糊之中, 他好像又捶了对方一拳头。

    车轱辘渐渐慢下来, 四周拉起夜幕。

    帐外, 孙年海眼观鼻鼻观心道:“陛下, 娘娘, 干清宫到了。”

    然而,萧权川置若罔闻,好像耳朵又不好使了。

    孙年海又唤了一遍。

    姜妄南生怕他会掀开纱帐,连忙捶他拍他:“陛下, 陛下……唔……下车……”

    他身材健壮,肌肉硬实,犹如一个硕大的狼人,压得姜妄南动弹不得。

    手也打红了,又麻又疼。

    又亲了好一会儿,萧权川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拉出缕缕银丝。

    新鲜空气蜂拥而进,搅和着二人喘出的热息。

    他眉宇不悦地回应:“知道了。”

    姜妄南揉了揉滚烫的脸,慌忙地整理衣衫,提上裤子,手指忙了好一阵才勉强系上腰带。

    甫一起身,一股强拗的力量把他拉了回去。

    他整个人跌坐在萧权川大腿上,红扑扑的脸上闪烁着黑亮眸子:“陛下不下车吗?”

    他把头埋进姜妄南香软的肩颈蹭了蹭:“朕不想和南南分开。”

    “下车而已,又不是分开。”姜妄南觉得这位高大个又不像野性暴烈的狼崽,反而变身成了一头大狗狗。

    萧权川低笑一声:“朕指的是这种‘分开’。”

    话罢,他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并头比出一个小圆圈,右手伸出中指,然后将后者穿过前者,一进一出。

    刷的一下,姜妄南头顶冒火,把他烧得外焦里嫩。

    他急急忙忙压下他的手势,睁目娇嗔:“陛下!!!”

    “好好好,朕不闹你了。”

    “陛下走不走嘛?”姜妄南觉得这里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走,不过,朕想抱着我们南南走。”

    “别了吧。”

    萧权川挑了挑眉,眸子往下转去,姜妄南跟着他的视线看去——

    卧?槽!!!

    “南南可以帮朕的吧?”他眼神真挚无比地求助。

    萧权川鲜少地平等询问他意见,他好像又觉得听起来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眼外面人头攒动,又想到萧权川乃一国之主,肆意这般模样出现在大众眼里,着实不妥。

    再说了,他这个贵人也在车上,有心人稍动一下脑子,便能猜个大概,再一传二二传三,他还怎么有脸做人?

    姜妄南抓抓头发:“行叭,陛下想如何?”

    “就知道我们南南是最乖巧的。”

    他的台词与笑容似乎早有准备,大手托住他屁股,往里掂了一下。

    姜妄南:“…………”

    孙年海一直低着脖子等他们出来,忽而从里面传来稳重的脚步声,他伺机而动,差人搬来梯子,抬手往两侧掀开黑纱帐。

    龙纹皂靴迈下阶梯,萧权川身前如胶似漆般粘着一个瘦弱的男人,男人双手双脚夹住他,呈大字形。

    那毕竟是一个体型合格的成年男人,骨骼重量是不轻的,但萧权川每一步都格外稳当,好像不是抱着一个人,而是一只娇小的猫咪。

    未几,萧权川走进了干清宫,身后的孙年海识相地撤走了房内的下人,然后轻轻关上门。

    “南南的口齿酸了吗?”

    他摇摇头,柔软的发丝擦过他下颌线,嘴里含着什么似的,唔唔了两声。

    从殿外到卧房,短短的四五十米,一百步左右。

    萧权川每走一步,臀腿便故意向上发力。

    刚开始,姜妄南猝不及防低低叫了几声,中间时,他咬紧牙关,深深埋在脖子里,嗅着他的发香分散注意力.

    到了最后,萧权川力气大了不少,他干脆嗷呜一口,咬住对方硬实的肩膀。

    然而,反应更强烈了。

    姜妄南:“……”

    银齿移到他皮肤薄一些的耳后,又一口咬上去。

    他继续换地方咬,对方继续低笑。

    齿间染上一股血腥味,他却不知疼似的,还喟叹般喘了喘……

    就这样,陷入死循环,一直到萧权川轻轻把他放在床上为止。

    “还不松嘴?”

    “唔唔……”他摇摇头。

    萧权川手指俏摸滑进二人腰间,不知欲做什么。

    稍稍侧头,嘴唇含住他粉嫩耳垂,嗓音沙哑:“南南真好,今夜居然要留下来陪朕。”

    姜妄南倏然松开嘴,舔了舔齿尖,一嘴腥甜:“才不要呢,陛下坏死了,保不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来折磨臣妾,不管,臣妾必定要回去。”

    说着,他推开萧权川,准备起身。

    起到一半,却走不动?

    低头看,自己腰间的细带居然连住了萧权川的腰带?!

    “……”

    就很他妈的离谱。

    绸缎柔软,方才二人紧密相连,又磨又蹭,拧在一起也情有可原,姜妄南是这么想的。

    他一股脑就去解开,然,带子又滑又细,还是个稳稳当当的撕结,手太笨,结果越缠越紧。

    “朕来帮帮南南。”萧权川长手伸过来,骨节分明。

    姜妄南想着,这人聪明灵活,肯定很快就解决,便放手让他弄。

    不知怎的,他明明手指很忙,看得出是在认真地解结,不过,姜妄南感觉不到那带子在松弛,好像反而更紧了。

    “陛下,还是臣妾来吧……”他手刚碰上去,扯了一下。

    萧权川忽然哎呀一声,他腰带居然滑下来,衣衫竟然也神奇般跟着剥落,露出宽厚的膀子。

    姜妄南手忙脚乱帮他扶起衣服:“陛下,对不起,臣妾不是故意的。”

    可是,这边扶起,那边又滑落,那边扶起,这边又滑掉。

    姜妄南挠挠头,干脆两只手一起上。

    这一提,肩膀的衣衫是提上去了,严严实实的,但一眨眼的功夫,衣领大开,劈叉到腹部,结实的胸口一览无余,块状腹肌若隐若现,性感得像一个鲛人。

    姜妄南两眼一黑:“……”

    萧权川眉头紧着,疑惑道:“怎么都掉了,奇怪。”

    “抱歉,陛下,臣妾这就帮陛下穿好!”

    他急得双手卷成风火轮,拉好对发的衣裳,看见扣子就扣,可越忙越乱。

    忽而,他胸口的肌肉一抽。

    对方嘶一声,神色不对劲。

    一条红线赫然映入视野。

    好似是指甲不小心刮到了萧权川的胸肌。

    宽肩粗脖上还零散地印着七八排红色小牙印。

    姜妄南立刻不敢动了:“陛下……臣妾好笨,对不起,臣妾去拿些药膏来……”

    萧权川抓住他的手臂:“不用了南南,别担心。”

    “怎么行呢?万一留疤了怎么办?陛下千金之躯,臣妾万万担不起,孙年海在外头吧?臣妾去叫他跑一趟御药房。”

    “不用麻烦,真的,朕怎么会责怪南南呢?别怕。”

    姜妄南耷拉着眼睛,指尖触过去,欲碰不敢碰,喏喏问:“陛下疼不疼啊?”

    “啊,疼,挺疼的。”

    没问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如今这一问,五官竟然疼得皱成一块儿,唇色还恰到好处地微微泛白。

    姜妄南 吓得眼泪出来了:“怎么办?陛下好像真的很疼,臣妾真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注意,再也不咬陛下了呜呜呜,臣妾回去就把指甲剪好,要不还是传个太医吧?”

    “朕知道一个止疼的法子,据说挺灵的。”

    “什么呀?臣妾能帮到吗?陛下快说。”

    萧权川俯身贴着他耳朵,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道了几个字。

    姜妄南喉结发紧,脸庞坨红,半信半疑道:“真的吗?陛下可不要欺骗臣妾噢!”

    “君无戏言,”他眸光闪了闪,“南南要试一下吗?算是……将功补过?”

    一阵阵温息轻轻吐来,似千万根丝线颇有阵法地挠着姜妄南的心;一句句呢喃犹如摄人魂魄的鬼魅精怪,蚕食着他的理智。

    此刻的萧权川衣衫不整,精悍的身材半露半掩,无处不迸发十足的力量感。

    他眉眼偏细长窄,稍稍垂下眼皮,眼尾便往上挑起,媚眼如丝,俊美邪异。

    “好。”

    一说出此话,姜妄南立马捂住嘴睁大眼。

    他在说什么啊?

    那种方法一听就是假的吧!鬼才信呢!

    呜呜呜可是这个男模实在太好看了,怎么会骗人呢?就算是,也可能因为想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分明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尤物嘛!有什么坏心思?

    萧权川一边指着一边笑吟吟道:“南南要从哪里开始呢?肩膀?脖子?还是……这里?”

    胸口那道红痕接近灰黑色颗粒地带,姜妄南第一个放弃这里。

    他嗓子眼抽了抽,点了点对方耳后的两颗黏着血痂的小牙印:“……这里。”

    “好,听南南的。”

    针灸过后,他的耳目感官已经短暂恢复正常,萧权川瞄了一眼靠墙的全身镜,格外自然地调整了姿势。

    这时,清晰的镜子里,恰到好处装进了一壮一瘦的两个身影。

    萧权川满意道:“来吧。”

    镜面中,姜妄南像小猫似的爬过来,脸颊贴着他的,鼻子翕动,好似在嗅他身上的木质龙涎香,又好像在给自己缓冲的时间。

    “怎么了?”萧权川喉结滑动。

    “陛下别说话嘛。”他咽了一下口水,呼吸有些紧促起来。

    须臾,镜子里的人儿闭上眼睛,侧头,缓缓伸出粉嫩小舌,如春风般亲昵着那两颗牙印。

    湿湿热热,黏黏糊糊。

    房内寂静无声,舔舐的湿濡声就旋在耳边,放大数倍。

    片刻后,那小猫还如梦似幻般呓语了几声,整个腰身软了下来,塌在萧权川坚硬的腹肌上,像在讨要些什么。

    应该是被萧权川越发粗重的气息吵醒了,姜妄南立马睁开眼,收回小舌,抿抿唇,怯生生地问:“陛下,会不会没那么疼了?”

    “疼,”萧权川指腹摩挲他那浸着薄薄水光的粉唇,“但现在不是伤口。”

    “陛下还有哪里受伤了吗?快让臣妾看看,是脸吗?不会吧?”姜妄南担忧焦急地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南南想看?”

    “陛下别打趣臣妾了,是不是臣妾又笨手笨脚的不小心伤着陛下?”姜妄南一自责起来就想哭鼻子。

    萧权川拉着他的手放过去,嗓音沙哑:“这里,很疼。”

    “……”

    掌心里鼓鼓囊囊。

    此时此刻,姜妄南觉得还是死了比较好。

    第29章 隐疾 “朕也是男人,懂的。”……

    姜妄南的手几乎一瞬间弹起, 宛若那是一个硕大的烫手山芋。

    在那一刻,萧权川的眼神变了变,眼尾挑出一丝冷漠

    ——他恨不得把那只小手强行摁下, 把眼前这个男人压在身底,狠狠折磨到没有任何余力反抗他。

    他乃天之骄子,向来习惯让人屈服, 而不是他去服从别人。

    然,姜妄南是个例外。

    因为, 只要萧权川一想到硬来的话会吓哭对方, 会让其逃跑, 他就会忍不住软下来, 轻说慢哄,变个法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但姜妄南却不能。

    十分可爱有趣。

    此时的姜妄南,吓得蜷起小手小脚, 缩在床角里, 瑟瑟发抖, 跑也不知道跑。

    萧权川身下涨得厉害, 深呼吸几口气调整了一下, 四十五度角回首看他时, 下颌微微抬起, 唇角扬起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弧度。

    “吓着我们南南了?”语气温柔似水, 眼底暗潮涌动。

    姜妄南呆呆地看着他那张绝美的脸庞,也不知听没听清楚他问的话,睁着无辜的圆眼,点了点头。

    “面对喜欢得不得了的人, 男人要是没点反应,不就是不正常了吗?南南不会吗?”

    姜妄南缩得更紧了,小小一团,有些难以说出口:“臣妾……还好。”

    这具身体无比依恋萧权川,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原书里,即便萧权川被原主受绑在牢狱里,日日施以酷刑报复,这副早已爱上对方的身体依然战胜了原主受的仇恨,不惜驱使他借以看管之由,月黑风高,趁机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萧权川鹰眼如隼,仿佛看透姜妄南的谎言,微微一笑:“是吗?”

    他真的很不会撒谎,脸若火烧,眼神飘忽不定,声音弱了几倍:“嗯!是……是的。”

    萧权川一副深思的模样,自责地叹道:“是朕的错,是朕对南南还不够好。”

    “不是的!陛下怎么会错呢?”这种求生欲的话他几乎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萧权川徐徐爬过来,肩后的乌发顺势滑倒身前,墨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像极了一匹瞄准猎物的野兽。

    “陛下想做甚?”他不免娇躯一震。

    “朕跟太后生活过一段时日,看过一些医书,略懂医术,朕或许可以替南南看看。”

    “看……看什么?”

    姜妄南又往里缩了缩,后背碰到墙角,转而想往另一个方向躲去,可却犹如笼中之鸟。

    对方身材庞大,长手长腿,基本拦住了他所有的出路。

    “体下有疾,不堪言说,朕也是男人,懂的。”萧权川道。

    淡淡的木质龙涎香笼罩而来,姜妄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兴奋了,哭腔中略带喘息:“陛下,臣妾没问题的,怎么会有问题呢?陛下多虑了哈,请容臣妾回去,好不好?”

    再不回去,他真的要被这具身体控制了呜呜呜。

    再说了,面对这样的绝色尤物,谁能顶得住啊!!!

    “可以,不过,朕担心南南,先替南南检查一下才放心。”萧权川贴上来,贴得特别近,鼻尖似有似无地触到他凉凉的额间,温热温热的。

    姜妄南迟疑一会儿:“那……陛下说话算话?检查完就放走了臣妾。”

    “君无戏言。”

    那只大手游移到他瘦削的后背,手指在某些穴位揉捏了片刻,他紧绷的身子神奇般放松下来。

    萧权川感受到对方慢慢把身子交给他,他笑了笑,轻轻将其平放好,手指三下五除二解开腰带,很快,外衣尽褪。

    这一过程中,萧权川的动作很温柔,但时不时会捏一下、掐一下、揉一下,每每姜妄南发出被吓到的声音,他都会温声道歉,扬言下次注意。

    隔着薄薄的白色亵衣裤,姜妄南耐不住浑身颤抖,咬住手背,涨红脸颊,害怕着,激动着,兴奋着……

    姜妄南快喘不过气来,萧权川轻笑一声,还在继续。

    “陛下,陛下……行了吧?”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般折腾。

    萧权川嗓音前所未有的低哑:“并未,南南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

    “很快。”

    “不是,陛下怎么也脱裤子了……等等!别……啊!”

    ……

    ……

    一时之间看不清床帐上的花纹,姜妄南耐不住痉挛了一下,大口喘着气,愣愣地睁着双眼,两滴清泪自然从眼尾滑落。

    萧权川正拿着龙纹黄帕慢条斯理地擦手,俯身吻道:“南南身体好棒。”

    房内烛火通明,硕物太过显眼,姜妄南掌心遮住双目,啜泣不已,喉咙颤抖得快要说不出话:“陛……下,可以让……臣妾……离开了吗?”

    萧权川一副痛苦隐忍的样子:“南南,朕好难受,会不会有隐疾啊?”

    “哈?”

    “南南已经解决了,可是朕还……出不来,恐怕……”

    姜妄南不是不知道,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时间是多久,这般看来,萧权川确实超乎寻常。

    不过!

    对方是否有疾,关他什么事儿啊?!

    他手脚力气恢复了些,赶忙穿上衣服:“陛下若担心,便传太医来瞧瞧,臣妾并不懂医术呢。”

    “南南是嫌弃朕了吗?”

    姜妄南甫一抬头,就看见萧权川侧着最漂亮的左脸,斜飞的眼睛里泪水打转,映入烛火,仿佛装满璀璨星辰。

    对方抬眸觑来,一滴大颗的泪珠瞬间悬空掉落。

    姜妄南手背冷不丁一阵温湿,泪水飞溅散开,比陨石还要沉重。

    转念一想,萧权川长得人高马大,肌肉密集结实,看起来行得不行,实际上,可能真是个有隐疾的?

    若是传太医来看,也保不准被暗戳戳地说三道四,哪个男人会好脾气地受得了?

    好像也怪可怜的。

    “陛下别伤心,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啦。”姜妄南挠挠头,急得小脸通红。

    萧权川黯然伤神:“朕明白的,南南走吧,不用管朕,抱歉,朕让南南为难了。”

    姜妄南有些手足无措:“不是,陛下担心很正常啦,要不……要不臣妾帮帮陛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在说什么胡话啊啊啊啊!!!

    “朕不想勉强南南,罢了,罢了。”他抬起脸,侧颜曲线鬼斧神工般完美,泪水挤回眶中,眼波流转,我见犹怜,破碎感十足。

    “没有!臣妾心甘情愿!”

    “真的?”

    “嗯!”

    姜妄南转念一想,内疚道:“陛下对臣妾其实也挺好的,臣妾属实不应该提起裤子就走人,应该也要照顾陛下的感受,礼尚往来……吧。”

    萧权川弯唇一笑,摸着他的脸道:“南南好乖啊,朕越来越喜欢了。”

    “那……结束后,臣妾真的可以回去了吗?”姜妄南心跳加速,一脸羞涩。

    “南南想回就回。”萧权川非常主动地躺好,敞开健壮的躯体,任人宰割的模样。

    ……

    ……

    床板晃动,两侧的床帐不知何时放了下来,逼仄的空间暧昧涌动,温度持续上升。

    姜妄南一身湿汗,额间的小碎发湿漉漉黏在白皙的皮肤上,两只手酸软极了,很想哭又不敢哭:“陛下怎么还不可以呢?”

    萧权川耳脖通红,喘着粗气,心里美滋滋的,可一面对姜妄南就佯装神情难受:“难道,朕真的有隐疾?”

    “不会的陛下,”姜妄南像安慰朋友那样道:“陛下洪福齐天,一定子嗣满堂。”

    “那要不要换个方法?”萧权川眼底闪过一丝狡猾。

    姜妄南心软,怕说错什么伤到他,永远都会顺着伤心的人,尤其是这种绝色美人:“还有什么吗?可以试试,每个人身体的点不一样。”

    萧权川抬起手,大拇指撩拨他的嫩唇:“接吻的时候发现,南南的嘴巴很厉害,特别是舌头。”

    姜妄南:“!!!!”

    他一想象那场景,嘴巴就生疼。

    房内香炉袅袅生烟,似有淡淡的荔枝清香。

    他眉心微动,忽然想起了什么:“陛下。”

    “嗯?”

    他咬咬唇,小心翼翼问道:“如果那样的话,臣妾可以要一些赏赐吗?”

    都做鸭了,怎么可能不主动要报酬呢?

    “当然可以。”萧权川爽快道。

    “臣妾还未说什么,陛下就这么快答应?万一臣妾很过分怎么办?”

    萧权川修长手指蜷着他的秀发把玩:“南南要什么,都不过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朕也会给,永远坚定不移。”

    姜妄南星星眼:“真的吗!陛下好好!”

    “朕的玉佩还在吗?”

    “嗯嗯!在的!”姜妄南从一堆衣服里翻出那小东西,“这个玉佩很好看呢,臣妾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萧权川一直隐忍着胀痛,声音低沉得蛊惑人心:“宫里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没有人会阻拦,也没有人敢阻拦。”

    “嘤嘤嘤谢谢陛下!那臣妾一定好好收藏,谁都不给!”

    萧权川握住他的手又放过去,询问道:“那,可以开始了吗?”

    ……

    ……

    “别动,朕看看。”

    “呜呜呜陛下,臣妾的嘴巴是不是坏了?”

    他本来就弄得很累很酸,可萧权川后续突然猛地加速,还压着他后脑勺,不让他起来。

    就这样,姜妄南嘴巴脱臼了。

    其实萧权川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但八成也能猜到他很害怕很生气:“没事,南南,别怕,朕试试,忍一忍就好。”

    姜妄南张着嘴,下巴动不了,又呜呜呜一段话,小手泄愤似的捶打着萧权川。

    咯嚓一声。

    “啊!”姜妄南几乎同时尖叫,“陛下轻一点!”

    萧权川听得清他说的话,欣然道:“好了。”

    姜妄南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下巴,撅起嘴巴转几圈:“欸?好像真的不疼了。”

    “南南受苦了,是朕不对,抱歉。”

    萧权川想吻过去,安抚安抚姜妄南,但被后者一把推开。

    “不准亲!陛下以后别再找臣妾了!”

    这一回,他生气了,真的。

    被、强、迫的感受一点都不好!

    “南南……”萧权川征然看着他,似乎没有意料到他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姜妄南眼圈泛红,眼泪哗啦啦地流,好像把做鸭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没钱没权没势,还没脑子,他怎么就这么惨呢。

    姜妄南快速穿好衣服,抬起臂膀擦擦眼泪,头也不回地下床。

    萧权川抓住他的手:“南南,朕错了。”

    “陛下是天子,怎么会有错?要错也是臣妾的错。”

    话毕,他径自大步流星地走出干清宫。

    孙年海望着他气呼呼的身影,转头进去禀报萧权川:“陛下,要不要……”

    萧权川无奈喟叹道:“不用。”

    沉默片刻后,他又道:“派人去给熹盈宫送一箱荔枝。”

    孙年海讪讪道:“陛下,今年雨水多,荔枝鲜有,若是给了姜贵人一箱,那便只剩一箱了,六宫妃嫔尚未分发,会不会……”

    萧权川声若冰霜:“朕不想再说第二遍。”

    远离干清宫一段距离后,姜妄南的手忙着去找墙,才勉强撑起发软的双腿。

    殿内其实还有不少下人在旁伺候着,他却公然顶撞……皇帝。

    打死都想不到,他骨子里竟然这么勇?!

    当时非常帅气地甩开对发的手,确实很爽,但爽完的下一秒,就特别害怕。

    害怕萧权川一怒之下,一声令下将他打入冷宫,或拖出去杖毙、赐白绫、喝毒药。

    他当场就后悔了。

    可萧权川不仅没有居高临下呵斥他,还低声下气道歉认错。

    可能人都有欺软怕硬的恶性吧,他便得寸进尺,阴阳一番,泄愤报复。

    至于萧权川接下来会不会真的不来找他,他不清楚,或许就不会了吧。

    遑论如何,他手上有那枚青竹玉佩,相当于御赐令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万一萧权川不喜欢他了,反悔了,来要回玉佩,他岂不是就等着坐吃山空?

    得再去内务府一趟。

    这回,拿两个袋子!

    忽然,他肩膀被人撞了一下,鼻间飘过轻盈的檀香。

    “抱歉。”那人低着头道。

    “没事没事……咦?兄……刘太医?”

    刘伯深凑近小声道:“南南,兄长有急事要跟你说。”

    第30章 私约 “巡兵把整个熹盈宫都包围起来了……

    这会子, 孙年海与几个下人从干清宫方向走来。

    刘伯深立即往后退去,拉开距离,毕恭毕敬道:“给姜贵人请安, 好巧。”

    姜妄南干笑道:“好巧好巧,刘太医这是要去哪儿呀?”

    他答道:“今夜微臣在太医院值班。”

    “哦哦,原来如此。”

    孙年海那几个人越走越近。

    刘伯深错开了身, 又回过头来:“对了娘娘。”

    姜妄南身子一僵:“啊?怎么了?”

    “上回微臣给娘娘开的祛湿补气之药,是不是差不多喝完了?”

    姜妄南一时不记得了:“有吗?哈哈。”

    “有的, 娘娘, 微臣思忖着应该也快喝完了, 劳烦娘娘让下人去来找微臣再开一个疗程?”

    刘伯深看向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好像在传达什么暗号。

    他一头雾水,试探性回答:“可?以?吧?”

    刘伯深眉头皱了一下。

    他又换了个回答:“不?用?”

    对方继续暗戳戳引导:“娘娘上次好像还会胸口发闷, 不知道近日好些没有?”

    怎么还换题啊?

    姜妄南抓抓头发:“没……有?”

    “那微臣今夜再去替娘娘诊察一次, 以防内疾入侵,顺便带上那些祛湿补气之药, 就不劳烦熹盈宫的人跑一趟了。”刘伯深的语气显然轻松不少。

    “好呀好呀。”他深深吁口气, 总算答对了。

    孙年海路过他们时, 刻意放缓脚步, 放低耳朵。

    待姜妄南与刘伯深渐行渐远后, 他转头走回干清宫, 禀报了所见所闻。

    萧权川正在镜子前好整以暇穿戴衣裳, 墨绿色的眸子自眼尾睨来, 锋芒如刀,淡淡撇下一个字:“嗯。”

    孙年海试探性问道:“陛下,那刘太医贿乱后宫,可要老奴派人将其拿下?”

    “无凭无证, 还不是时候。”萧权川冷声道。

    确实,刘伯深与姜妄南还未做出越界的举动。

    再说了,若当真以私通之罪惩治他们,姜妄南也会连着遭罪,萧权川是制定法度之人,岂能当众徇私?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古来帝王治国,攘外必先安内,他尚有一个大网未收,容易打草惊蛇。

    适时,一个白影利落地闪了进来,白衣面罩,单膝下跪抱拳:“属下参见陛下。”

    萧权传眉毛一挑,抻抻领子:“有动静?”

    那白探中气十足道:“是的,今夜可以收网了。”

    “什么计划?”

    那白探笃定道:“亥时,神武门,阿荣会扮成运水护军,把元嫔藏在水车里运出宫去。”

    萧权川望着窗外黑灰色的天空,树影随风婆娑摇晃,圆月如银盘,他唇角弯起:“月色很美,挺会选日子的。”

    亥时。

    夜沉如水,蝉鸣凌厉。

    熹盈宫来来往往的下人比日常少很多。

    秋若引着刘伯深进入宫内,行至门前,后者装模做样地拿了一些药给她。

    她心领神会,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房内隐隐约约传来咔哧咔哧的声音,好像是老鼠在偷吃东西。

    刘伯深轻声唤道:“南南?”

    “兄长,你要不要吃荔枝?好甜呢。”姜妄南坐在高榻上,脱了鞋,晃着两只白嫩的小脚,一手捻着一个圆滚滚的荔枝。

    刘伯深当即脸色很难看:“萧权川给你的?”

    “嗯!谁让他欺负我了。”

    “他欺负你什么了?”刘伯深心一紧。

    “就……凶我啊,他人可凶了,力气还大。”姜妄南难以启齿,随意含糊过去。

    他拳头紧握,面上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真的吗?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没有了,兄长不用担心啦,我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后面那句话说得有些小声,似乎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他一昧低头剥开那荔枝,雪白果肉露出一半,递给对方:“吶,快吃,真的很好吃哦,兄长今年应该还没尝过吧?”

    “呵,他萧权川自从吞并了越国后,赵国的国势蒸蒸日上,欣欣向荣,而我呢,我们越国子民呢?”

    “南南,你别忘了,他是我们的仇人,你吃着的,是仇人给的,你还觉得很甜?”

    刘伯深痛心疾首,说话语气依然很平和,毫不犹豫扔掉姜妄南递来的那颗荔枝。

    “兄长!”

    刘伯深沉默不语,拿起桌子上的整整一盘,全哗啦啦倒进窗外池塘里。

    “别,你别这样,很可惜的!”姜妄南一脸惋惜。

    刘伯深唇角挤出一丝笑容,摸摸他的头:“南南,你要是喜欢吃荔枝,兄长给你买,我们不要他的任何东西。”

    姜妄南噎了一下。

    他其实不是很愿意,毕竟萧权川真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势。

    “南南,答应兄长,兄长以后一定会给你更好更自由的生活,总比现在当萧权川的笼中雀好,不是吗?”

    如果选择以后要跟这个温柔男二过日子,那么确实有必要跟男一划清界限:“嗯,好,我……尽量。”

    刘伯深轻拥他入怀,檀香浓了些,有些怪怪的气味,好像萧权川的龙涎香近闻会更好闻。

    刘伯深低头嗅着他发香:“南南,今日你去伺候他时,有没有发现他耳目不太对劲?”

    姜妄南思忖片刻,不确定地道:“针灸算吗?”

    “针灸?”

    “是的,缓解疲劳吧。”

    刘伯深颌首道:“有可能,你还记得那些银针的大体位置吗?”

    姜妄南努力回想,摸索着记忆点了头顶、还有额角:“好像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然后又随意指了几个地方:“不对,是这里,不对不对,嘶,哪里来着?”

    “……”

    按照刘伯深对他的了解,仅仅几个穴位而已,不可能记不住:“你慢慢想,不急。”

    须臾,姜妄南放弃挣扎,晃了晃略有水声的脑袋:“我记不得了。”

    “好吧,”刘伯深并没有责怪他,眸子一闪,“不过,我近来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测验萧权川的耳目是否正常。”

    “什么办法?”不知为何,姜妄南并没有他那样神情激动。

    “我最近在医书上看到一个药方,叫做十三火,若是给耳目有疾的人服下了,便会有所反应,否则,就是没有。”

    “会怎么个反应?”姜妄南竟然隐隐有些担心,怕那药方对萧权川有害。

    他的心怎么老是飘到男一那里啊!烦死了呜呜呜。

    一定是这具高度契合的身体在作祟!

    一定是!

    烛火在刘伯川眼底下蔓延出一排火光,势不可挡:“具体是什么反应,医书上并未明说,但据我看来,或许是头晕恶心呕吐发热之类的症状。”

    姜妄南嗓子涩涩的:“那万一有别的反应呢?会不会死啊?”

    刘伯深抿了抿唇:“说不准,关于十三火的记载并不多,但是,他若是死了,不就更好吗?我们求之不得。”

    姜妄南感觉他好像没有书中所说的那么温柔,因为一说到萧权川,他就好似变了个人,眼神狠辣起来。

    姜妄南喝了一口水,略微心不在焉:“哦,这样。”

    彼时,他察觉身上有个炽热的眼神在粘着他,又连着喝了两口水。

    刘伯深突然握住他的手,紧紧地盯着他:“南南,你是愿意的吧?”

    “……兄长,我好像有些困了。”

    “萧权川所喝的一般是明目护肝、补气盈血之药,都会经过严格筛检,倘若我把药偷偷换成十三火,定会被识破。”

    姜妄南杏目微睁,心不安地跳起来:“所以,你想让我亲自去端给他喝?”

    “可以这么理解。”

    “萧权川精明谨慎,谁都不信,他会信我?我只是个小小贵人。”姜妄南自我怀疑道。

    “不,南南,他对你……可能不太一样。”

    刘伯深神情隐忍疼痛,目光复杂地落在角落那箱荔枝上:“试想一下,宫里一共就三箱荔枝。”

    “任相分了半箱,你就和太后一样,各占了一箱。六宫佳丽三千,只配共享半箱,据说高贵妃那边,也只得到二十个而已。”

    有风来,烛火摇曳。

    姜妄南征然,眼睛又圆又大,似是风吹进去了,稍稍酸涩。

    “不可能吧,不可能啊,他……他喜欢烈的,我又不是……怎么会……怎么会呢?”似在回答又似在喃喃自语。

    心很慌,很乱,可又不知在慌什么,乱什么。

    刘伯深捧起他的脸,念经般道:“南南,不管如何,你都不可以喜欢上他,知道吗?你是兄长的,兄长才是你的未婚夫,兄长才是以后与你一起生活的人。”

    姜妄南低声道:“可是,你好像又把我推给他,上次是,这次……也是。”

    “不,不,南南,你想错了,兄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越国,为了我们的将来。”

    他继续道:“你要清楚,萧权川一日不死,我们就无法安然度日,你也不想逃出宫后,一直过着战战兢兢、东躲西藏的日子吧?”

    姜妄南心口微动。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

    原主受走复国兴邦的主线,最终寻求的,亦然是内心之安定。

    他没有那个强大的本事做领头羊,是否可以退而求其次,过好自己的日子?

    他缓缓嘘出一口浊气:“兄长,那我应该怎么帮你呢?”

    刘伯深笑得比哭还难看,堪堪张嘴,忽而殿外有巡兵的脚步纷至沓来,似乎在高高低低地呼喊着什么。

    此时,门外有人急促敲门。

    姜妄南手心冒汗,和刘伯深面面相觑:“谁……谁啊?”

    “娘娘,不好了!巡兵进宫里搜查!”是秋若的声音。

    姜妄南忙去开门:“你先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元嫔和一个侍卫私奔,在神武门被人发现,如今他们四处逃遁,好像……好像躲进了我们这边!”

    卧槽……还真私奔了。

    够勇的。

    比起惊讶,他更多的是佩服。

    秋若着急道:“刘太医赶紧从后门离开吧,若被人发现宫中深夜有外男,我们娘娘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可不是吗?刘伯深打着送药的旗号过来,却迟迟不见得回去,怎能不引人发疑?

    这会儿,罗景跑进来,气喘吁吁:“娘娘,不好了,巡兵把整个熹盈宫都包围起来了!”

    “哈?”速度太快,姜妄南压根来不及反应过来。

    刘伯深道:“现在后门是走不了的了,为今之计,只能藏起来。”

    “可是藏哪儿呀?”姜妄南挠挠头,恨不得敲碎脑子浇灌出一个主意来。

    秋若急中生智道:“后院有个枯井,劳烦刘太医委屈一下。”

    “好,请带路。”刘伯深二话不说。

    他刚抬起脚,门外便长长地传来一声,穿林打叶,疾风迅至:“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