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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上.瘾

    房间内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孟繁泽在极力忍耐, 忽视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努力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最终,在白似锦用灵巧的手轻轻摇动的那一刻, 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溃不成军。

    她不顾他愤恨的眼神, 反而得意洋洋地睨了他一眼,像只高傲的猫咪。

    “是你意志力不够坚定哦。”

    “你离我远一点。”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想要硬生生将冲动压制下去。

    白似锦双手托着脸颊, 好整以暇打量着他。其实她心里是有一点惊喜的,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 他的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该有的都有, 皮肤紧致不带一丝赘肉。

    “你这样子没办法自己解决吧。”她愈发蹬鼻子上脸。

    他双手被铐着,根本够不到那个地方。

    “你坦诚一点, 让我帮帮你不好吗?”

    听她这样说, 他实在忍不住阴阳怪气:“很难想象从你嘴里听到‘坦诚’两个字。”

    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还似从前那般任性。

    她跨坐在他身上,却没什么重量,捧起他的脸颊, 莽撞地吻了上去。不过怕他又要咬她,她只蜻蜓点水地停留了几秒就快速移开, 接着红着眼睛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

    孟繁泽心里一阵无奈, 被打伤被关到这里被剥夺自由的究竟是谁?白似锦这副样子,倒像是他在欺负她。

    对峙片刻, 她来了脾气,手增加了几分力道, 迟迟不愿给他痛快。

    气血上涌,他连呼吸都带上了几分局促。然而,就在一切将尽时,她又突然停下。血液瞬间倒流,孟繁泽大脑一片眩晕。

    “呃”

    他被迫闷哼出声。

    直逼大脑皮层的刺激来得愈发猛烈,仅仅是看着她微红的脸颊,闪躲却执拗的眼神,皱着眉又带着几分认真的可爱神态,不得其法的动作

    他浑身就一阵发麻,心理上的刺激、视觉上的享受,远远超出了实际产生的快感

    意识混沌中,他想起他们之间完全缺失、空白了的五年。

    那几天,他将手机关机,只是想要好好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他没有真的想过要分手,毕竟是喜欢了好久的女孩子,他不舍得轻易放手。

    她和他之间,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待到他平静之后,再次拨打她的电话时,是白绍霆接的。

    白绍霆长话短说,称白似锦出国了,这是她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白绍霆不认可、不赞成,这样的关系早该结束。

    起初孟繁泽不肯相信,直至反复确认后,才被迫接受了她不告而别的事实。由美好回忆搭建的一切幻想彻底崩塌,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想再给白绍霆打个电话,求求他能不能让她回来,但电话刚接通就被他自己立刻挂断,这是他所剩无几的自尊与体面。

    世界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空荡荡的,连带着孟繁泽心里的一片也彻底空了。

    “孟繁泽,我让你走了吗?”

    “像狗狗。”

    “你不许一直亲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声音不停在他耳畔回响。

    不思量,自难忘。

    他颓废了好一阵子,直至小姨担忧问候的电话打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镜子前,看着萎靡不振的自己,他心生厌恶,重重地一拳捶到了镜子上。

    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双肩隐隐颤动,阳光照到身上,一切都结束了。

    可痛苦永远是最真实的,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她,吃不下去东西,晚上睡不着觉。和她有关的一切,生动鲜活,历历在目。

    她在巴黎好吗?失眠了怎么办?她这个脾气有没有和别人起冲突?会不会

    也有那么一点点想他?

    他头抵着墙,想要缓解心底的刺痛。最终实在站不住,脆弱到蹲在地上。

    “白白。”

    他下意识地唤了声她,眼泪不受控地流下。

    一年后,他攒够了钱,来巴黎找她。

    去之前,他不死心地询问了白绍霆一遍又一遍,在跟随梁建与白绍霆洽谈案子的间隙,他终于知道了白似锦的学校。

    来到巴黎的那一刻,他竟觉得整个城市都是美好可爱的,因为她的存在。

    马上就要见到她了,他的心跳频率不可抑制地加快。

    天色已晚,他打算明日再去她学校门口等她。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焦虑。如若真见到她,他该说些什么?她看到他,会不会不开心?他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巴黎街头的夜市,别有一番烟火气息。他的心绪却越来越乱,与周遭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直至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心跳频率瞬间变成最剧烈的鼓点,连空气都一瞬间燥热起来。

    他还没做好准备,方才还在设想明日重逢的画面

    一年未见,她好像更瘦了些,那双圆圆的眼睛依旧是又黑又亮,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身上的锐气与娇嗔好似被刻意收敛,整个人成熟了几分。

    ——他的白白。

    不仅如此,她身边还有一位很帅气的男生在陪伴。

    没一会,男生给她买来了串串,她吃得很开心。两人手牵着,十分养眼,一对眷侣。

    孟繁泽很难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心底,炽热的夏天,却让他感受到了凛冬的寒意。

    从前,她喜欢孟繁晨,爱屋及乌,喜欢上了他这张与孟繁晨极其相似的脸。现在,她身边又有了新的陪伴的人。

    那个正确答案为什么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一年了,只有他停滞在原地,画地为牢,不肯向前。

    和那个男生待在一起,她看起来很开心。而他,像个贸然闯入的第三者,在阴暗的角落,偷窥着属于别人的快乐。

    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哀莫大于心死。

    他怅然若失,微微抬头,看到空中挂着一轮圆月。

    月亮很亮,只是从不属于他

    这段记忆深深埋葬在心底,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折腾了好长时间,白似锦点了外卖。

    她不怎么会做饭,五年前孟繁泽简单教她过几道菜,然而效果很糟糕。那些味道诡异的黑暗料理,当年他可以欣然吃下,顺带鼓励夸赞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不代表此刻就可以。

    毕竟此刻的他们,剑拔弩张。

    “你吃饱了吗?”她问他。

    “没有。”他十分诚实地回答。

    “我的吃不下了,你把我的吃了吧。”

    “”

    “白似锦,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愿意吃你的剩饭?”

    闻言,她愣了一下,紧接着突然站起身,像只被反方向摸毛后瞬间支棱起来的炸毛猫咪,将攻击性的一面展露无遗。

    “你嫌弃我?”

    他不说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不甘示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亲的时候你舌头没少伸,现在装什么矜持。”

    他清咳一声,正色:“那是从前。”

    谈话再度陷入了熟悉的僵局。

    孟繁泽在用一举一动告诉她,回不去了。

    “咔哒”一声,她闷不作声地将他重新铐了起来。

    “???”

    “白似锦。”

    “你不是吃完饭了吗?”

    她不会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我要洗澡。”

    “哦。”

    “”

    “你这样让我怎么洗?你要跟我一起进去?”

    白似锦的脸颊唰一下红了。

    “不好。”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孟繁泽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心俱疲。

    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涂抹沐浴露时,他愣神片刻,淡淡的橙香,是令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她一靠近他就能闻到,淡淡的柑橘调在空气中若隐若现。他的心痒痒的,很想像从前那样,埋到她身上,像狗一样嗅来嗅去。

    洗完一遍后,他又摁了好几下瓶子。

    要疯了。

    水声渐渐停歇,孟繁泽裹上浴袍,刚推开门,就看到白似锦站在高凳子上。背挺得直直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表情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他完美的上半身展露无遗,她放肆打量。

    从前孟繁泽就觉得奇怪,他知道她馋她身子,纯纯的小色胚,还总爱上下其手摸摸,但是每次接吻又总会脸红。又害羞又好.色,如此矛盾,恰恰是她超级可爱的一面。

    此刻,孟繁泽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又要整哪一出。她站得这么高,没什么防护,很容易摔倒。

    近在咫尺,她突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身体猛地前倾,孟繁泽吓了一跳,不敢真的就这么往她身上砸,这个高度,她会直接朝后跌的。

    情急之下,他赶忙扶住了她的腰,让她整个人稳住。

    下一秒,她突然用力,摁住他后脑勺到自己肩上。

    他下意识就要反抗,直起脖子,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继续这样摁着他。

    鼻尖蹭到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甜甜的清新的柑橘味道扑了他满面,香香的,让人上.瘾。

    她让他闻了个够。

    不知是生理本能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将她推开这个动作竟变得无比艰难。

    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待他回过神,细腻的哭声从耳畔传来。

    “孟繁泽,你装什么啊?”

    第52章

    伪装

    深夜, 孟繁泽与怀中人面对面贴着,相拥而眠。

    亲密无间的画面,像极了热恋中的小情侣。

    如果忽略孟繁泽身上的锁链的话。

    白似锦紧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到了后半夜, 就在孟繁泽以为她睡着时, 她突然睁眼,问他:“我们算和好了吗?”

    “”

    “折腾这么久, 你不困吗?”

    黑暗中, 孟繁泽沉着声音,对她的发问避而不谈。

    “我们和好了吗?”她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没有。”

    “不可能。”他直接否认。

    白似锦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我讨厌你。”

    说完她就转过身, 不愿再理他。

    事到如今, 他竟不愿往前迈一步。意识到这一点,她心里更加难受, 许是从前得到的太容易, 她从未在他这里遭受过这般冷遇, 造成了极强的心理落差。

    痛苦挣扎间,她发觉自己忽略掉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现在她这样子闹, 强行将他关到这里,究竟算什么?

    越想头越痛, 她又要失眠了。

    好累。

    白似锦起身,打开抽屉, 吞了几粒安眠药,随后在心底默默祈祷, 希望这次能有效果。

    看她这样,孟繁泽皱了皱眉, 心猛地一揪。

    半睡半醒间,她又转回了身子,面对着他。

    眼皮开始打战,眼睛不断张合,隐隐约约,她好像看到了孟繁泽在担忧地望着她。

    她嘴角浅浅一勾,低着声音:“你是不是”

    “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昏昏沉沉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你干嘛这么冷漠啊”

    “原来你明明很喜欢我的。”

    药效终于发挥了作用,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在孟繁泽身边,总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她不愿相信,孟繁泽曾经对自己的喜欢真的会随着五年的时间消磨而去。

    早晨醒来时,刚睁眼,就与身侧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对视,白似锦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早上好。”

    她低哑着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再度抬眼,白似锦望着他出神。他眼尾微微上扬,本该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夹杂着漠然,怎么看都觉得突兀。

    起床后,她来到厨房,机械地切着水果,分身的瞬间,手起刀落,刀尖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孟繁泽在一旁看着,不可避免地眉头一皱。

    “故意割伤自己有意思吗?”

    她瞬间就炸了:“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他不置可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看她打算怎么处理。

    “你给我粘创可贴!”她不满地瞪着他。

    他无奈地叹口气,“你先给我弄开这个。”

    一来二去,医药箱再次派上了用场。

    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这么容易把自己弄伤?都不是小孩子了

    孟繁泽在心底暗暗指责她。

    创可贴很可爱,图案是一只长得跟她很像的猫咪。

    刚贴好,她便又不安分起来。四目相对,他窥见了她的意图,思考要不要闪躲或是阻止。

    她仰起头,睫毛微微颤动,先是用两片嘴唇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巴,而后将头凑到他耳边。

    他的耳朵,红成了火烧云的颜色。

    她很少主动亲他,他心底酸酸的。

    不过这哪里算得上是一个吻。

    趁她还没将他重新铐上,他捧起她的脸颊,将方才的吻持续下去。

    果不其然,一发不可收拾,分开时避免不了喘不上气。

    她的手不受控地撑着地板,被他吻得浑身发抖,很没出息的样子。同时她不免心生怀疑,他怎么能这么熟练、自然。

    看穿她的欲言又止,他主动发问:“想说什么。”

    她撇了撇嘴,“没什么。”

    他不说话了。

    然而坚持不到几秒,白似锦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再度开口:“你是不是经常亲别人?”

    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有些玩味地笑了。

    “我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说呢?”

    “都这么多年了,你凭什么指望我对你守身如玉?”

    她瞳孔急剧收缩,很想不顾一切地躺在地上大哭大叫。内心一阵翻涌,回过神后,反倒出奇平静。她阴沉地盯着他,眼底的光,一下子熄灭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他重新铐上,随后一整个下午都保持着沉默。

    见她这样,孟繁泽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冷着。

    她越想越生气,不能忍受这样的背叛,即使明确知道现在的他们什么也不算,可她就是像护食一般,不愿将自己的东西与任何人分享。

    强烈的力量在心底疯狂撕扯,房间内太安静了,她终于忍不下去,“哐当”一声,亲自制造出噪音,将两把椅子推翻在地。

    孟繁泽当然看出来了,她很生气。

    五年前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依然是种本能,他想要去哄她的冲动被自己强行抑制。

    是她出言打破了平静。

    “她是长得像我还是性格像我?”

    孟繁泽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她话里有话的阴阳怪气。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我不像你,没有找替身的爱好,我只要喜欢一个人那就是纯粹的,不会掺杂别的什么。”

    她听懂了他的嘲讽,厌恶他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语气,立刻反击:“那你呢?一个有未婚妻的人刚刚还在亲我,孟繁泽,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越说越委屈,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法理解。

    他不知道她在看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时是多么晴天霹雳,他更不知道她为了回国见他一面是多么煞费苦心。

    在过安检的那一刻她都在为曾经发生的一切而恐惧,生怕沈确突然出现,生怕一切重蹈覆辙。生怕功亏一篑,生怕见不到他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巴黎的那五年发生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见孟繁泽又要开口跟她吵架,她拼命捂住耳朵,发疯似的尖叫。

    “你别再说了!”

    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她想听的。

    她拽住他就朝浴室走去,打开花洒,劈头盖脸地将冷水朝着他猛冲。他头上的伤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浇灌,传来一阵刺痛。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你明明说过你只喜欢我的!”

    “你这是在报复我,我讨厌你,讨厌死了!”

    “你怎么能和别人那样!我还喜欢着你啊!”

    孟繁泽默不作声,任由着她发泄。

    过了好长时间,她哭累了,茫然地将花洒丢到一半。

    他这才抬头,冷冷地看向她:“疯够了?”-

    深夜,白似锦发起了高烧。

    孟繁泽被热醒,只觉得怀里窝着一只火球。他着急地贴了贴她的额头,一下子被烫到。

    “白似锦,白似锦”

    他一遍遍唤着她,她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只说了句“好难受”。

    孟繁泽的心彻底乱了,她这么瘦,状态看起来就不太好,白天在浴室用冷水浇他的时候估计自己也受了凉,这才会这么严重。

    她脸颊又红又烫,实在是吓人。在这里耗着不是什么办法,得赶紧把人送到医院里。

    他缓和语气,耐下心来跟她沟通:“给我用钥匙解开好不好,你不舒服,得去医院。”

    提到钥匙,她瞬间清醒,疯狂地摇着头,非常抗拒的样子。

    “不好,我不会让你跑的!”

    “白似锦,你听我说”

    “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是会出人命的!”

    她笑了,闭上眼睛,疯癫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此时此刻,她意识并不是很清醒。

    “没关系,就让我死在这里吧,你守着我,这样”

    “你永远不会忘掉我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在说什么胡话。”

    眼见沟通无果,他不得已迈出自己最不想迈的一步。

    他自欺欺人的掩饰,刻意营造的伪装,将计就计的心机。

    全部阵亡。

    她都要知道了。

    内心迅速被慌乱填满,他意识到自己竟在害怕,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此刻这般自相矛盾。

    她还是要逼他,他还是要妥协。

    和五年前相比没有任何不同。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陷入到了这样的宿命里。

    他像好几次趁她熟睡那般,三下两下,顺着链条机窍将锁挣脱开来。

    动作十分熟练。

    突然上升的高度让白似锦睁开了眼,她看到他将他打横抱起,锁链自然散落在地,没有任何用力挣脱的痕迹。!

    “孟繁泽,你一直在”

    “嘘,闭嘴。”

    还没等她说完,他就粗暴地将她的话打断,面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沉。

    “你是故意”

    “我说了,闭嘴。”

    他眼底酝酿着剧烈的风暴,直接上手微微用力,指尖卡在了她的下颌,她被迫噤声。

    心跳频率不受控地加快,此时此刻的孟繁泽,在白似锦眼中像极一个发了疯的陌生人,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这么多年,他竟变化如此之大。

    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对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是晕的,没什么力气挣扎,浑身疼,嗓子也疼,没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来到门口,孟繁泽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些天和她相处的片段。

    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不受控地回头,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对“安全屋”的眷恋。

    第53章

    “邻居”

    医院的空气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孟繁泽站在走廊, 透过门上的小窗看着病房内正在输液的白似锦,内心一阵烦乱。

    没一会,脚步声响起, 言秦吊儿郎当, 没个正经地走来, 看到孟繁泽这副宛若丧家犬的样子忍不住打趣。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闭嘴。”

    “病房里躺着的是谁啊?”

    孟繁泽沉默不言。

    看他这样,言秦不忍再奚落, 于是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消失的这几天,公司一切都好, 媒体那边公关也给了说法。”

    想到这里,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我真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非要编造出一个假的结婚对象,还兴师动众举办了这么大一场订婚仪式, 跟闹着玩似的。”

    “嗯, 就是闹着玩的。”

    “???”

    言秦和孟繁泽大学时就在一起搞大创, 毕业后一起创业,开了公司。五年来,言秦第一次见到孟繁泽这么

    不正常的一面。

    实在让他难以相信。

    傍晚, 孟繁泽将饭盒带了过来,里面装的, 是他中午回去做的饭。

    白似锦还是没有醒,但烧已经退了下来。医生告诉孟繁泽, 她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好,检测出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

    听着医生的话, 他的心猛地一揪,无法想象在巴黎的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也不肯向他袒露任何。

    晚上,白似锦醒来时,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体力过度消耗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饥肠辘辘。打开床头柜上的饭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诧异。

    黑米粥、番茄炖豆腐、酸辣土豆丝,还两个很可爱的猫咪奶黄包。

    她环顾四周,下意识地寻找孟繁泽的身影。

    然而,偌大的病房内,却只有她一个人。

    美食带来的治愈和喜悦,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失落冲刷殆尽。

    仅仅是尝了第一口,她就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熟悉的味道,确实是孟繁泽做的饭。

    记忆被味蕾牵动,随之而来的,是无数个断带的画面。

    他喂她一口一口吃饭的场景,他每天研究各种各样好看又好吃的饭,完全贴合她的喜好;她经常在他刷碗时从身后抱住他突袭捣乱,他傻乎乎地笑着,像是永远都不会生气。

    她突来兴趣学习烹饪,他鼓励她,给她系上围裙,不吝夸赞,最后还开心地将她做的“黑暗料理”吃掉,提供慢慢的情绪价值

    在他不在的这五年里,她愈发明白,有的人就是无法替代-

    又住了几天恢复体力,一直到出院,孟繁泽都没有来看她。

    这次郁期持续的时间格外长,她觉得自己没有动力做任何事情,总是抑制不住想要流泪,深深陷入负面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消沉了好久。她根本联系不上孟繁泽,发觉自己完全是在坐以待毙,像搁浅的鱼,无法适应眼前的一切。

    最终,她在瀚海城门口等到了他。

    看到她在小区门口,孟繁泽微微皱眉,但还是下了车。

    “你找人调查我?”只有这一种可能,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到她怎么找到他现在的住址。

    “你也不问我好了没有?”她的声音充满着委屈。

    “你找我干嘛?”

    “这几天你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

    “如果我今天不回来,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等着吗?”

    “那天为什么要给我做饭?”

    两人都自顾自地说着,这样的交流显然毫无意义。

    孟繁泽深吸一口气,“白似锦,我是在问你。”

    “我也是。”

    空气陷入了沉默。

    白似锦烦躁地跺了跺脚,随即伸开手,红着眼睛望着他。

    孟繁泽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她索要抱抱的姿势。

    见他无动于衷,她自尊心一下子就受到了打击,不甘地示弱:“孟繁泽,我很累,好难受。”

    他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冰冷地告诫:“白似锦,别撒娇。”

    “我没有!我明明就在好好说话!”

    “嗯,你了不起。”他没什么表情。

    “”

    此时此刻,任何夸奖的话从他口中说出都变得十分可疑,像极了是在阴阳怪气。

    她的眼睛被风吹得很难受,马上就要落泪。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犹豫片刻,孟繁泽将身上的外衣取下,披在了她身上。

    她怔愣地看着他,他刻意回避了她的视线。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白似锦没有再找过他。

    深夜,一切寂寥无声。

    孟繁泽居住的是一栋新楼盘,他所在的那一层有好几户房间是空的。这样其实很舒服,不会遇到电梯拥挤的情况,夜晚的睡眠质量也能得到很好的保障。

    但最近,晚上的时候,隔壁总会传来搬东西的声音,大概是有人要入住。

    这天,孟繁泽回来很晚,刚参加完公司聚会,整个人都处在微醺的状态。

    刚走出电梯,他就在走廊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白似锦?

    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立刻否认,毕竟这么多年来,类似的梦,他做过不止一次。

    只是望了一会背影,他并没有兴趣上前去确定那人的面孔,而是径直走向自家门口。

    “孟繁泽。”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回头。

    彻底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他清醒了不少。

    真的是白似锦。

    不过她是来到这里的?小区门禁严格,保.安不会随便让外人进出。

    “你这样有意思吗?上次堵小区门口,这次堵家门口。”

    他说话毫不客气。

    “这也是我家门口。”

    她回怼。

    停顿片刻,他这才发觉她穿着睡衣。!

    联想到这几天晚上从隔壁传来的搬东西的声音,他什么都明白了。

    “你”

    “我喜欢这里的房子,所以我买下,搬过来啦,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她说得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你喝酒了?”

    怒火在心底燃气,孟繁泽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由分说地就拽起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安全通道到带去。

    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袭来,阴沉凶狠的神情,和那晚他将发烧的她送到医院时一模一样。

    白似锦顿时紧张起来。

    “你干嘛!”

    “孟繁泽你松手!你弄痛我了!”

    她微微蹙眉,控诉着他的蛮力。

    “砰”的一声,安全通道的门被狠狠砸上。

    她没想到他会这般发疯,将她禁锢在两臂间,眼底殷红,像是在注视一个仇人。

    “孟繁泽”

    “你别这样叫我!”

    又是这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像是在肆无忌惮地撒娇,像是一切从没有发生,像是他们还如从前般那么要好。

    她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别这么叫我。”

    他重复了一遍,加重语气,手指重重地摩拭曾被他吻过无数次的红唇。

    他叹了口气,惨然地笑了。下一秒,“轰”的一声,拳头重重地砸向她身后的墙上。

    白似锦慌乱地闭上眼睛,身体猛地一颤。

    再度睁眼时,她着急起来:“孟繁泽,你手流血了。

    “白似锦!”

    “当初不告而别的人是你,五年后突然出现破坏我订婚宴的人也是你,现在又突然搬到我隔壁”

    他深吸一口气,不愿再跟她玩这种打哑谜的游戏。

    “你是后悔了,想跟我复合,对吗?”

    第54章

    秘密

    在和他的对视中, 她败阵下来,点了点头。

    孟繁泽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你根本不知道,你突然去巴黎, 我找不到你的那段时间有多难熬!”

    说这句话时, 他几乎是在嘶吼, 那段暗淡无光的日子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短短几秒的时间, 他像是重新经历了一遍, 压抑到极点后彻底失控。他拼命忍着,才没有让眼泪落下。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 才勉强适应了没有她的日子。可她与他曾经的回忆, 依然生猛鲜活, 彻夜缠绕着他。

    后来他不死心地前往巴黎,她与别的男人亲密无间的画面更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如果是你, 你还会选择继续这样的关系吗?”

    他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患得患失, 不想再被她抛弃。她带给他的痛苦已经形成可怕的肌肉记忆, 经年累月,变成了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他害怕,本能地想要规避这种感觉。

    她根本不懂。

    意识到自己失控, 孟繁泽立刻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强行敛起,随后面无表情地将她放开, 头也不回地打开家门朝里走去。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白似锦浑身一颤, 滞留在原地,消耗着他方才说的话。

    这一刻, 她彻底明白,她与他之间, 已成死局,没有半分可能。

    当晚,又是彻夜未眠。

    天蒙蒙亮时,白似锦拿起手机确认时间,早上六点十分。

    好痛苦

    明明已经很困了,连眼皮都在疯狂打战,可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全是在安全通道里他对她说的话。

    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她甚至动都不想动,哭得脑袋发懵,头重脚轻。

    寂静的早晨,开门的声音突然传来,她警惕地睁开眼。仔细确认后,她判断出声源是在隔壁。

    孟繁泽起这么早干嘛?今天还是周末。

    她披上外衣,飞速地开门,跑了出去。

    不出所料,两人就这样电梯口撞见。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装,人模狗样,十分帅气,看样子是要出门晨跑。

    电梯内,一片寂静。

    白似锦偷瞄了他好几眼,看到他淡淡的黑眼圈,难道他昨晚也没睡好?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孟繁泽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理她,像是完全将她当成空气。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可避免地又难受了起来。

    瀚海城很大,孟繁泽绕着外围开始跑,白似锦赌气地跟在他身后。奈何长时间不锻炼体质太差,刚跑半圈,她就累地直喘气,跟不上他的脚步。

    “孟繁泽!”

    “你等等我!”

    “跑这么快干啊!”

    不管她怎么喊,孟繁泽连头都不回。终于,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

    上学时体测,每次跑800都能要她的命,她不怎么喜欢跑步,更何况这些年疏于锻炼,此刻对她而言简直是在自我折磨。

    她咳嗽了好几下,嗓子好疼,小腿跟着麻木疼痛,快难受死了。

    孟繁泽竟还在自顾自地朝前跑,根本不管她,实在是过分。白似锦捂着肚子,在心里将他骂了无数遍。

    “嘶”

    肚子真的好痛,她好像岔气了,两眼发黑,甚至有些站不稳。

    下一秒,她膝盖一软,本以为会扑通倒在地上,没想到却跌入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体质这么差?”孟繁泽皱眉,看向她。

    她赌气地哼哼了几声,准备了好多难听的话却没什么力气说出来,于是更生气了。

    “好难受,我好像岔气了”

    甚至稍微动一下,背都是疼的。

    看她脸色惨白,孟繁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别再跑了,深呼吸。”

    熬了一整夜加上没吃早餐空腹跑了这么久,此刻的她两眼发黑,站都站不稳,情况实在是糟糕,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不省人事,

    孟繁泽一下子将她扛起,忍住怒火没有对她发脾气。

    突然上升的高度让白似锦惊叫一声,这吸引了周围不少晨跑的人转头凑热闹,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白似锦的脸唰一下红了,赶忙将自己外衣上的帽子戴上。

    谁都不准看到她。

    一直等到孟繁泽将她放下,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你回去休息吧。”

    门口,孟繁泽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

    她摸了摸外衣口袋!

    好像真的

    她抬头,徒劳地望着他。

    愣了几秒,孟繁泽立刻明白。

    “你不要告诉我你把钥匙锁里面了。”

    她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也不想啊,你不要凶我好不好,我出门的时候在犯困,忘记这事了。”

    这样子,只能等物业把备用钥匙送上来了。

    孟繁泽气不打一处来,很怀疑她是故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她疯狂打着哈欠,一整个睡眼朦胧,精神欠佳的困顿模样。

    最终,他只能让还不舒服的她先“登堂入室”。

    床又大又软,白似锦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将自己裹成了蚕宝宝。枕头香香的,全是他的味道,让她觉得心安。

    隐隐听到孟繁泽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好像是在开视频会议,处理工作上的事。

    大脑逐渐放松,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四处静悄悄的,墙上的钟表,显示下午三点。

    她走出卧室,桌子上,是做好的饭菜。哗啦啦的流水声传来,孟繁泽大概正在浴室洗澡。

    白似锦环顾四周,这里装修风格极简,客厅铺的是柔光砖,墙面是艺术涂料和圆弧,自然柔和。

    她在心里对房价有了大致评估,这里地段优越,靠近市中心,交通方便。孟繁泽毕业两年就能在这个位置买房,拥有自己的公司,实在是令她惊讶。

    她最最清楚他家庭条件如何,他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必然是经历了很多艰辛。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去酒吧兼职打工赚医药费的男孩,当初她给他的钱,他一分不差,甚至连带着利息都打到了她的卡上。

    现在的他,不受任何束缚,不会再受她的控制,她与他之间,或许真的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想到这里,她怅然若失,有一种强烈的落空感。

    忽然,她发现有一扇门紧紧关闭,在开放的空间内,显得尤为突兀。

    她实在是好奇,默默走上前,转了几下把手,发现根本打不开。?

    这样子就更奇怪了,印象中,孟繁泽没有在房子内将屋门严实关着的习惯。

    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她的好奇心被激起。

    门前有一小块毯子,她缓缓走上前,弯腰够了够,竟真的有一把小钥匙藏在下面。

    她尝试用钥匙去开锁,转动几下,咔哒,门果然开了。

    里面黑乎乎一片,窗帘拉紧,只有一点光透进来,桌子前,堆放着一堆厚厚的东西。

    白似锦赶忙回头,听到浴室水声还在流,瞬间心安了不少,孟繁泽大概一时半会不会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频率不自觉加快。终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朝那张桌子走去。

    阅读小tips:狗狗的秘密要被猫猫发现了,还有狗狗的阴暗面也要被猫猫发现了,哼哼!

    第55章

    上钩

    她拿起摞在最上面的本子, 打开,借着窗边微弱的亮光,正好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走开】

    【不要再相信她】

    【不要再心软】

    【不要重蹈覆辙】

    字迹张牙舞爪, 凌乱无章, 像是一个个跳动的恶魔。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孟繁泽的字迹。

    印象里, 他的字永远是隽秀的,龙飞凤舞, 笔笔中锋, 能从中窥见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那时候她住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醒来时总会看到客厅餐桌上他留下的保温饭盒和标签。

    标签上的字很好看, 他总爱在句子的末尾画上爱心和猫咪漫画。

    白似锦很享受这种被捧在手心宠爱的感觉。

    此刻, 她怔愣在原地, 为自己所看到的东西震惊不已。

    一层又一层,厚厚堆放的本子, 竟都是日记。

    下面的好几个本子都被翻得软烂, 很难轻松地翻页。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又一本, 同时记住摆放顺序,尽量不弄乱。

    孟繁泽字迹出现歪斜的时间,是五年前, 她离开这里前往巴黎的那段日子。

    他喜欢用蓝色的笔记录,红色的笔批注。

    蓝字:我给白绍霆打电话, 他告诉我白白已经离开了这里。我很想求他,求他告诉我白白究竟在哪, 她在国外很可能会照顾不好自己。

    白绍霆只是告诉我,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早该分手

    红字:我不该将手机关机的,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以为我要跟他分手,其实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但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

    看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揪,但还是不受控地继续翻看下去。

    蓝字:到了巴黎,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别人,她在吃鱿鱼,很可爱。从前不知道她这么喜欢吃这种街边串串,下意识地还是想学会做这些烧烤。

    但是她的胃不是很好,这种油炸食品不太健康,她生病了该怎么办?

    红字: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和她很般配,她又有新男朋友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算什么?人总要有自知之明吧!!

    原来那日在巴黎看到他,竟不是她的幻觉!

    翻着翻着,白似锦情不自禁摸了上去,字迹凹凸不平,她能切实感受到孟繁泽写这些东西时是多么用力,力透纸背。

    她继续往前翻,看到了日记本中夹了不少没有寄出去的信封。

    全部是写给她的。

    除了每年的新年问候,还有送给她的生日祝福。密密麻麻写了好几张,信的结尾却总是——

    【愿一切安好,万事胜意】

    明明说的是这五年从来没有想过她,把他们从前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那这些信又算怎么回事。

    心底涌上一阵酸涩,她再也不要相信孟繁泽口是心非的鬼话。

    再往前快速翻阅,日记本的纸张越来越泛黄,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停下,看着他记录的内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今天,在医院后面的操场打篮球,看到了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她一直坐在那里偷偷看我】

    【原来她在画我呀,为什么我一走近她就跑了呢?我有这么吓人吗】

    【她画画好厉害,不过看起来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到底怎么了啊】

    【她开始跟我说话了,虽然是在画本上,嘿嘿嘿嘿,开心!`*>﹏<*′】

    【今天在小区里看到个小猫,很像她,我要给她说】

    【她小心翼翼偷看我的样子好可爱,喜欢!`*>﹏<*′】

    【她今天穿了个很长的蛋糕裙,好漂亮,蹲下来的时候,裙子扫在地上,像小动物的尾巴】

    这时候孟繁泽的字迹还很稚嫩,是偏胖的奶酪体,像一只张开的雨伞。

    她赶忙看了眼标注的时间,和记忆中的那年完全重合。!

    【小姨不在这里当护工了,我要去跟她说一声】

    【今天没有见到她,不开心】

    【没有跟她告别,不开心】

    【找不到她了,不开心】

    【今天不开心】

    【今天不开心】

    【终于又见到她了,我们竟然上了一个高中】

    【原来她叫白似锦】

    【高三开学第一天,我们分到了一个班,还成了同桌,一整天,心都是跳的】

    读到这里,她没忍住笑了。人的心当然是跳的,不跳不就没了么。

    但她什么都明白了,那个曾让自己心动的男生,从来就不是孟繁晨。

    记忆中,那个喜欢打篮球,脸上永远挂着笑容,让她觉得温暖的男生原来是他!

    如此可笑的戏码,竟在自己身上发生。这场错觉持续了好多年,以至于几年后她先见到孟繁晨时,面对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先入为主地将他当成了当年在医院后面打篮球的男生。

    当她拿着画本害羞地展示给孟繁晨看的时候,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竟没有否认。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觉得一切是如此荒谬。五年前,她甚至将孟繁泽当成孟繁晨的替代品,作为暗恋终止的精神慰藉。

    阵痛从心底传来,她难过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为什么会这样?

    手中的日记“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内心一阵翻涌,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扭曲。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孟繁泽啊

    上天给她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本就是她与他之间的故事,与孟繁晨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她当初,甚至还拿钱羞辱过他。

    是她一条路走到了黑,一步错,步步错。

    她颤抖着手,将地上的日记本捡起,重新整理,发现每个本子的第一页,都用黑笔无比清晰地写着一句话。

    【喜欢她的第一年】

    【喜欢她的第二年】

    后来,扉页上的“她”变成了确切的名字——“白似锦”。

    他喜欢了她十二年,从还不知道她名字的时候开始,一直持到到了现在。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在缺乏关注的环境中长大,从未想到,竟有一个人默默将她藏在心底,这么多年。

    是她的幼稚与任性,伤害了一个很爱她的男孩。

    她失魂落魄地将一切复原,关上门,安静地躲进了被子里。

    这么多年,他一直喜欢着她,忘不掉她,她也是一样。

    内心空缺了很久的一片好像一瞬间被填满,一种前所未的踏实从心底蔓延。

    他这份沉甸甸的喜欢给了她底气,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错过他。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得到,孟繁泽绝不能是那个例外。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歇,白似锦立刻闭上眼睛,她听到了孟繁泽渐近的脚步声。

    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后,此刻的她,竟更加紧张。

    刚进卧室,孟繁泽就看到床上的人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这样不闷吗?他搞不明白。

    在他洗澡之前,物业就将钥匙送了上来,不过看她睡得呼呼的,像小猪,他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将她叫醒。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默默走近,轻轻将被子掀开一角。

    被中人的眼睛好像迅速用力了一下,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他发现白似锦的睫毛在不停颤动,于是瞬间意识到这个人已经醒了,她是在装睡。

    下一秒,他迅速将被子抽起,不留任何情面。

    “诶呀!”

    白似锦叫了一声,终于睁开了眼镜,下意识伸手紧紧扯住被子,拼命往身上盖。

    孟繁泽:???

    “你在我床上睡觉是把衣服都脱了吗?”

    “才没有!我没有脱衣服!不许说我!”

    她红着脸瞪他,尽管此刻剑拔弩张,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刚洗完澡的孟繁泽半.裸着身体,实在是诱人,妥妥的“美人出浴”。

    “那你装模作样扯被子是在干嘛?”

    “醒了就赶紧走,别赖我这。物业已经把钥匙送过来了,你开了门之后,再把钥匙送回去。”

    烦死了!又是这么冷漠的态度!

    白似锦暗暗腹诽。

    眼看他转过身就要离开,她的心顿时一沉,她真的很讨厌他的背影。

    “孟繁泽,你再这样子,你信不信我会”

    话说一半,她故意停住。

    孟繁泽回头,看到身后的一幕,猛地一惊。

    她坐到了窗台上,正缓缓将窗户推开,她下巴绷紧,身体向后微倾,这么高的楼层!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将她拽入怀中。

    “你发什么疯!”

    果然,十二年的执念与喜欢,根本不可能随时间冲散。

    他紧紧抱住她,心脏剧烈跳动,惊魂未定,他很害怕方才真发生了什么。

    冷静下来之后,他气到伸手狠狠握上她的后脖颈。

    “白似锦,这么多年不见,你自.杀的本事倒是见长!”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要死死自己家里,别让我好好的家成凶.宅,我也懒地给你收尸!”

    “哎呀你轻一点,你弄着我头发了”她皱眉。

    “白似锦!”

    “嘶”

    “我头发。”

    孟繁泽红着眼睛,愤恨地注视着她,缓缓松开了手。

    “这么凶干嘛,我不喜欢。”

    她快速亲了他一口,在他愣神的片刻,趁机摸了把他紧实的腹肌。

    “你”

    他气到话都说不出来,都这种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这个。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拿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像安抚狗狗一样,胡乱又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

    “乖,不生气了~”

    被她这样叫,孟繁泽面子上挂不住,正要反驳,她却先一步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我刚刚好像一下子想明白了。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好看又有钱,喜欢我的人肯定是很多的。”

    孟繁泽愣住,有些不明白她突然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她逗弄似的掐了掐他两侧的脸颊,又挤了挤。

    “长话短说,概括一下就是我要放弃你了,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

    “以后咱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如何?”

    说着,她眼中闪过孟繁泽无比熟悉的狡黠。

    “???”

    “你能这样想,当然最好。”眼底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正色道。

    她开心地笑了,得寸进尺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好哦~一言为定~”

    她下定决心,言出必行。她已然洞悉他内心的一切,知道自己无需强求,他迟早会漏出马脚,主动献祭。

    她不要苦苦哀求,她要他主动袒露一切,向她奔来。

    他一定会是她的。

    第56章

    循循善诱

    最终, 白似锦挂着灿烂的假笑,又蹦又跳地离开了孟繁泽家。

    看着她欢脱的背影,孟繁泽的脸色不自觉地又阴沉了几分。

    她小心翼翼地设下陷阱, 引诱他走近, 待到失去警惕之时, 一脚踩空。

    这天晚上,孟繁泽正在楼下等电梯, 与白似锦撞见。

    她脸颊红红的, 很开心的样子,拿着手机噼里啪啦输入, 不知是在和谁在聊天。

    对面人发来一条语音, 她习惯性地将语音转文字查看。

    【宝宝, 到家了吗】

    她悄悄瞥了孟繁泽一眼,看到他目视前方, 面无表情, 对她毫不在意, 很明显,这是又把她当空气了。

    上了电梯,她灵机一动, 先将声音调至最大,而后将语音点开。

    “宝宝, 到家了吗?”

    好听的男声传来,寂静的电梯里, 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孟繁泽根本不可能忽视。

    “你知不知道在公共场合大声外放的行为很不礼貌。”

    他突然开口,神色冰冷。

    哼哼

    白似锦心里很不服气, 但表面上装出一副不小心又愧疚的样子。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们刚刚一直在聊天,是我太开心了所以不小心点到的。”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白似锦总觉得她这句话说完,孟繁泽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他生气了?

    嘻嘻。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孟繁泽大步流星地走出电梯,很用力地开锁,“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白似锦在原地蹦蹦跳跳,自娱自乐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开门进去。

    郁期退去,躁期随之而来。她过于亢奋,控制不住地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失眠更加严重了。

    再次见到孟繁泽,是在慈善晚宴上。

    晚宴邀请了很多业内知名人士参加,正好白绍霆晚上有事,这张邀请函就这样落入了她手中。

    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礼服,站在洗手台前补妆。

    孟繁泽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她很惊讶,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她身侧的洗手池前洗手。

    还是这副冷漠的样子,白似锦心底不爽,讨厌被他这样无视。

    “孟繁泽,你手表忘了。”

    在他转身要离开时,她将他叫住。

    “谢谢。”他转身从她手中接过,很刻意地不想与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她一清二楚。

    这些天,她彻底冷落了孟繁泽,但目前来看收效甚微。他并没有如她所愿,跌入她的陷阱中。

    不过仔细想想,他能将自己的感情藏匿这么多年,忍耐力根本不是常人所及。或许再忍下去,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问题。这样一来,她必须要不择手段。

    补好妆后,看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和疲惫感都散去了不少,她很满意。

    今夜的慈善宴会,不少人成双入对,她方才就看到了熟人。那是之前白绍霆给她安排过的一个相亲对象,叫安凛,外表和品位都拿得出手,她发了几条消息,对方很快就给了回应。

    一切水到渠成。

    当她挽着安凛的胳膊从孟繁泽身边走过时,安凛竟主动跟孟繁泽打了招呼。

    “孟先生,您好,好久不见。”!

    他们竟然认识!

    这也太过巧合。

    孟繁泽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很快,视线又回到了安凛身上。

    “好久不见。”

    两人礼貌地握了握手,应该是曾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见她跟安凛相伴而行,孟繁泽的眼底并无多大波澜。

    待二人走后,他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随即又倒上了一杯。

    “你认识孟繁泽?”安凛问她。

    “啊?”

    “算是认识吧。”

    安凛怎么看出来的,白似锦有些惊讶。

    他笑了笑,“他刚刚视线往你身上落了好几下。”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白似锦不以为然。

    “我觉得,他心情可能不太好,应该是生气了。”他浅尝了一口手中的香槟,想起孟繁泽方才的神情,颇值得玩味。

    “你怎么知道?”

    听他这么说,白似锦的心跳频率顿时加快了几分,紧绷一晚上的神经在这一刻支棱得更加厉害,这些天的处心积虑好像终于有了结果。

    孟繁泽再次露出破绽。

    “直觉。”安凛摇了摇头。

    “男人看男人,总不会错。”

    无数多巴胺迅速分泌,欢呼雀跃。若不是碍于人多且正穿着礼服,此刻的她很想转好几个圈圈。

    “那就希望你直觉成真吧。”她开心地说着。

    安凛默默打量了她一眼,她笑起来时,圆圆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可爱又灵动。

    他喉咙痒痒的,目光一点点沉了下来。她却浑然不知,还在想着方才的事,得意洋洋。

    这正是她最可爱的地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娱自乐时,竟能忽视身边的一切,对周遭的危险浑然不知。

    但这是白绍霆的妹妹,一记警钟在心底敲响,他不能真的为所欲为。

    只是

    还没等白似锦反应过来,她的下巴就被身侧人突然攥住。

    好了,她终于又看向了他,安凛心里舒服了一点。

    “白小姐,你不要忘了,至少现在,你是在和我约会。”

    随即他压低声音,有些无奈:“专心一点不好吗?”

    他明明各方面都这么拿得出手。

    近在咫尺,男人猛地凑近,倒是吓了白似锦一跳。

    殊不知这样亲密无间的一幕,被不远处的孟繁泽看得一清二楚。视觉错位,看上去,两人像是在接吻。

    “白似锦?”

    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过头,看到了乔叶。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男模会所里,当时她带着孟繁泽也去了,闹得很不愉快。

    “还真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最近。”白似锦不是很想搭理她。

    “新男朋友?”说着,乔叶不客气地打量了一番她身侧的男人。

    “对啊”

    听到她理直气壮地承认,安凛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

    好无聊,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不想再跟乔叶纠缠下去。她借口去洗手间,来到了露台。这里视野极好,晚风吹拂,很舒服。方才贪饮了半杯香槟,清醒片刻,正好。

    她站的位置很隐蔽,被防蚊的纱帐遮住,她喜欢这样。

    没一会,脚步声传来,又有人来到了露台。她悄悄看了一眼,原来是孟繁泽,她不禁笑出了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繁泽微微皱眉,循着声源,看到了藏在纱帐里的白似锦。

    她主动朝他走来。

    “你来这干嘛?”她问。

    本以为他会闭口不言,继续将她当空气,没想到他却开口回应:“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哦,那你为什么会不开心呢?”她再次抛出问题,想要迅速撕开他在她面前的所有伪装。

    “首先,我的情绪与你无关。其次,我并没有不开心,相反,我今晚心情很好,请你不要总是莫名其妙地揣测我,这样很无聊。”

    哼哼

    她白了他一眼。

    这时,手机传来震动,是安凛给她发来了信息。

    他这条信息,来得可真是即时。

    她拿起手机,在孟繁泽眼前晃了晃。

    “安凛在催我回去,我不想让他生气,我走啦,拜拜~”

    说罢,她转身就走,然而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狠狠攥住手腕。

    “嘶”

    好痛。

    第57章

    嫉妒疯长

    她转头看向他, 条件反射地用力打开他的手,心却是喜悦的。他看向她的眼神晦涩难明,似是要说些什么。

    心跳频率怦怦加快, 她从他漆黑清凉的瞳仁里, 窥到了自己的样子。

    此刻, 露台一片寂静,晚风轻拂, 暗香浮动, 两人都有一瞬的失神。

    “喂,浅川的案子我晚上回去发给你, 我现在在外面”

    “对, 是一个慈善晚宴”

    突如其来的交谈声将露台上的静谧打破, 一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像是在寻清净地方跟电话那头的人谈事情。

    孟繁泽迅速回过神来, 松开手。

    “没事, 你去吧。”他神色恢复如常, 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嗯。”她浅笑回应,在路过打电话男人身侧时,狠狠剜了他一眼。

    一个陌生人, 坏了她好事。

    躁郁从心底蔓延,渗透到身体的每一寸。露台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 此刻的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迅速冷静下来。

    安全通道内, 她明确感知到自己情绪的强烈变化,整个人都很不对劲, 悲伤与愤怒如凶猛的野兽,瞬间将她吞噬。

    刚刚, 她为什么要在孟繁泽面前强装镇定?本以为他要向她袒露心扉,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受的是她自己,她很不甘心。

    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知道自己又要解离了,等到灵魂与身体再度归位,她就会忘记现在的痛苦。就这样想着,她反倒释然了,更确切地说,是麻木了。

    这个楼梯间好熟悉

    是在梦里见过,还是!

    她想到了!

    ——是孟繁泽订婚宴那天!

    那天她也跑到了这里。

    原来是同一家酒店啊

    她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

    “今晚好大的阵仗。”

    “谁说不是,有钱人包下个场子,玩似的,咱也搞不懂。”

    交谈声传来,白似锦恍惚地抬头,朝上望去。

    两个女生正在上楼梯,她们的衣服是酒店工装,看样子应该是在这里工作。

    “上次也是这样,搞了个订婚宴,包了这么大一场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女方那边,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离奇的事情!”

    “真的假的啊?”

    “我骗你这个干嘛,那天我值班,好大的阵仗,最后男的也莫名其妙消失了。我看啊,这订婚宴假得狠。”

    “而且那天在大堂接待的小刘告诉我,她收到的邀请函全是男方的朋友,这就更奇怪了。”

    听到这里,白似锦瞬间僵住,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答案呼之欲出。

    她心脏发紧,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

    孟繁泽这个人,她到底该说他什么好。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跑到他面前,抱着他无理取闹,控诉他为什么这么能装,为什么要故意让她这么伤心。

    当年,她到底带给了他多大的伤害?让他如今死鸭子嘴硬到这种地步。

    她们交谈的内容像一通镇定剂,打到白似锦心里,让她暂时稳定住了情绪。

    回到大厅,一切热闹如常,安凛在不远处等她。

    她刚走过去,就看到安凛的妈妈赵兰也在。

    赵兰热情地拉住白似锦的手,一阵寒暄。

    “小白啊,看到你们在一起了,我真是高兴。”

    “???”

    白似锦看了安凛一眼,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凛却一副笑面虎的表情,真是烦人。

    她正要跟赵兰解释清楚,却看到孟繁泽就在不远处,当即改变了主意。

    “谢谢伯母,安凛他也很好。”

    她得体地笑着。

    “诶,小孟怎么也在?”赵兰惊喜地转头,看向孟繁泽。

    白似锦更懵了,这是什么抓马剧情,孟繁泽怎么会跟安凛的母亲也认识!?

    她狠狠瞪了安凛一眼,安凛一脸无辜地看向她,看样子,他也不明白这突发状况。

    听到女人在唤他,孟繁泽微笑走上前。

    “阿姨,好久不见。”

    “还真是小孟。”看到他,赵兰很是惊喜。

    “小凛,这是上次我跟你说的,我走在路上头晕,即时扶着我去药店的小伙子。”

    安凛赶忙上前道谢,“上次的事,多谢孟先生。”

    “没事,举手之劳。”

    原来是这样,世界还真是小。

    下一秒,孟繁泽竟对她说:“白小姐,恭喜。”

    白似锦愣了一下,拳头不自觉握起,后槽牙都要咬碎。他在恭喜什么,她与安凛还有赵兰都清清楚楚。

    赵兰笑意加深,“诶呦小孟,那就承你吉言。”

    这一刻,她太想和他撕破脸,看着他笑意盈盈衣冠楚楚的模样,她气不打一出来。

    深夜,白似锦站在走廊上,迟迟没有进去。

    孟繁泽还没有回来。

    她必须要问问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至凌晨一点,她抵着墙昏昏沉沉时,突然听到“叮”的一声,瞬间清醒。电梯门打开,孟繁泽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他脸颊红红的,看样子喝了不少酒。

    白似锦心里一阵无奈,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问清楚什么。

    他懵懵地看了她一眼,没走几步路,就一股脑往前栽。

    “孟繁泽你不看路啊!”她慌张走上前,扶住了他。

    好重

    “诶呀烦死了,你收点力,不要整个人都往我身上压!”她费力地拖着他向前,像拖一头猪。

    “你钥匙呢?”

    “上衣口袋里。”他声音闷闷的。

    她深吸一口气,还好,起码他还能听懂她说话,没有到大脑混沌的地步。

    好不容易替他开了门,然后把他拖到卧室里,白似锦已经筋疲力尽。

    正要离开时,孟繁泽突然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她吓了一跳,就这样停滞在原地。

    “你干嘛啊?”

    他不说,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

    她的心微微一颤,但还是堵着气,转过身,重重捏上他的脸颊,粗暴得像揉面团那样搓来搓去。

    “你到底要干嘛?”

    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此刻,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很委屈的样子。

    在他的又贴又蹭一番攻势下,她稀里糊涂地被他带到了床上。

    他将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像狗狗一样,又亲又舔,惹得她痒痒的,脸红心跳。

    “孟繁泽”她微微喘气。

    “白白,我好想你。”

    她微微一愣,眼泪夺眶而出,无数委屈在此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

    “我也一直”

    “很想你。”

    她缓缓伸手,终于将他抱住。

    渐进的心跳在耳畔回响,她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浑身一僵,突然抬起头,可怜又委屈地看向她,活脱脱像只雨天里被遗忘在街角的弃犬,在看到主人的那一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恨不得摇尾巴。

    “白白以后不欺负我了好不好。”他声音愈发沉闷。

    “明明是你在欺负我好不好!”

    见他“恶人先告状”,她也委屈起来。

    “嗯。”

    “那白白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说这话时,他脸颊红到快到滴血,很难为情的样子,主动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我要永远和白白在一起。”

    “白白不许再抛弃我了。”

    半夜,白似锦被热醒,好像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胸闷气短。

    她烦躁地伸腿就踹,毫不客气,接着睁开了眼睛。

    孟繁泽也醒了,黑暗中,他静静注视着她,眼神清明不少。

    意识到他酒醒了,白似锦莫名其妙就有些紧张。

    “你怎么在这?”他沉着声音问她。

    她不答,反而认真地问他:“你还记得你今天晚上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个问题很重要,决定了接下来她要怎么面对他。

    可他却保持沉默,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下一秒,他俯身低下头,轻轻凑到她敏感的脖颈,猛嗅了一口,心情顿时平复了不少。

    清冷的月光随窗入内,他的眼睛带上了几分迷醉,眼底侵略的意图愈发难以遮掩。

    白似锦又好气又好笑,话都还没说明白,他想的竟然是这个。

    他的目光逐渐扫视着她身体的每一寸,她禁不住浑身一颤。

    不想在这场对峙中太过被动,她微微抬起身子,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孟繁泽”她低声唤他的名字,接着,便有几分气恼。

    “你们男生和一个女生在床上,是不是只会想到这个?”

    他神色一僵,发觉她下意识的话术与用词,是“你们”。

    这其中究竟还囊括了谁?

    “怎么了?”

    过近的距离,两人所有的情绪都在一呼一吸间,无需再刻意藏匿。

    白似锦当然察觉到了他突然又变得不开心。

    但她不想再这样无形中被他牵引着走,于是眼睛一转,起了坏心思。

    她轻轻勾上他的脖子,捉弄起他:“宝宝,孟繁泽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你是乖狗狗~”

    他很容易害羞,不喜欢被她这样嗔怪着声音叫,她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明显有些情动。

    “白似锦”

    他吻上她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引得她一阵颤栗。

    她侧颈格外敏感,没一会,就将脖子微微扬起,轻哼出声。

    看着她脸颊泛起潮红,他内心的恶劣因子被彻底激起。

    他故意凑到她耳边,在她意乱情迷之际告诉她:“白似锦,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嗯?”她气息不是很稳。

    “你仔细听。”

    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别扭地开始聆听声音。

    寂静的深夜,楼下好像有猫咪在叫,声音很细又有几分嘶哑。

    很奇怪的叫声。

    “怎么了?”她还是不太明白。

    孟繁泽本以为小色胚会秒懂。

    “发.春了。”

    “啊?是小猫吗?”

    “不仅仅。”

    咬你耳朵时是“嗯”,咬你脖子时是“啊”。刚刚你叫的声音,和楼下发.春的猫猫没任何区别。

    这些话,孟繁泽没有都说出来,但白似锦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想到她这样的一面,不止他一个人看到过,他就嫉妒得发疯。

    “孟繁泽!”

    他笑了,预料之中的反应,踩到猫尾巴了。

    “你”

    “唔”

    她将他所有想骂他的话,悉数吞咽了下去。

    他很喜欢接吻,很喜欢面对面拥抱,就像现在这样。

    和她。

    他所有亲密接触的技巧,都是从她身上探索出的。

    就像此刻,从她反馈给他的一举一动中,他知道她被亲得很舒服。

    他逐渐放慢速度,没有留丝毫缝隙,舌尖轻轻带过上颚时,她又微微一颤。

    他轻轻按住了她的耳朵,这下子,连心跳声都被屏蔽,感官被无端放大,眩晕感更加深刻,她微微抬手,想要将他推开,却没什么力气。

    他知道她又紧张了,于是轻抚她的后脑勺,想让她再度放松下来,不要绷得这么紧。当他指缝肆意穿过她发丝的那一刻,猫儿发.春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个时候,她几乎是放下了所有警惕。

    漫长的吻终于结束,在她还处于不.应.期时,孟繁泽原本托在她后脑勺处的手在缓缓下滑,在她后颈的位置游走,而后突然用力。

    白似锦瞬间清醒,手脚并用就开始挣扎,然而双手却被他锁在头顶。

    孟繁泽眸色一暗,心中的答案彻底得到回应,果然,她这个地方根本碰不得。

    凸起的伤疤,是被人硬生生咬出来的。这个人对她,意义非凡。

    黑暗中,孟繁泽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从深渊传来。

    “白白,他到底是谁?”

    第58章

    主人逗狗

    她身体一僵, 像是尖锐的针刺到了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方才所有的旖旎缱绻,此刻都略显讽刺。

    是他执意要打破。

    眼波流转间,她轻轻将腿架到他腰侧, 孟繁泽顿时呼吸一沉。

    “你确定这个时候要讨论他吗?”

    她轻声说着, 低垂着眼眸, 昏暗月色下,让孟繁泽一时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但有些东西, 他时隔多年, 终于看清。

    她一直以来迷恋的,是能带给她温暖的人。而他, 恰好具备这个特质。

    她对他的喜欢, 因抽象的特质而起, 情动而已并不情深,在特定环境与条件下, 这样的喜欢转移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她向往的永远是关爱与温暖, 而非具体的人。抽丝迷离, 雾里看花。

    “白似锦,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

    他很想知道答案。

    她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在他的处处点火下, 她早已情动,难以自控, 面颊潮红,低.喘到不成样子。

    圆圆的猫眼沁着水汽, 无辜又勾人,让他不忍再欺负她。

    在这种情况下, 她不想说的话,刻意回避的问题, 他再怎么逼她,她都不会说清楚。

    再次吻上她,他吻得很凶,她浅浅回应,难得的乖觉。

    而他也如愿以偿,被迷恋的味道包裹,甜甜的柑橘。

    月光散碎一地,摇曳生姿

    白似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刚睁眼,就浑身酸痛,她动都不想动。

    拢好衣服看向窗外,心情瞬间沉闷了几分。今天是阴天,乌云密布,像是很快有一场大暴雨要降临。

    听到客厅的动静,她意识到孟繁泽并没有离开。也是,今天周六,没什么事情。

    推开门,看到坐在客厅桌椅上正在用电脑办公的孟繁泽,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安稳。

    他看到她醒了,只是淡淡地说:“饭在餐桌上。”

    “嗯。”

    她慢吞吞地来到洗手池前,羞耻地发现身上吻痕斑驳,甚至有几处,完完全全像是被狗啃了。

    混蛋

    心里这样骂着,脸却红了。

    洗漱完毕,她来到餐桌旁。红烧茄子和肉末蒸蛋搭配香喷喷的白米饭,很好看的颜色,还冒着热气,一筷子未动。

    尝了几口,她心满意足,歪了歪头,看向正认真工作的孟繁泽。

    “好吃~”

    他看了眼她,一言不发,连头都没有点,很冷漠的样子。

    她内心哼哼两声,很不服气。昨晚,他明明又亲又啃,吃相一点也不斯文,弄到她最后几乎是拽住床头柱崩溃地向前爬,却又被他狠狠拽了回去。现在,他反倒开始装模作样了。

    实在是过分。

    饭没有吃完,剩了几口,她擦了擦嘴巴,来到孟繁泽身侧,尽管腿有些发软。

    “昨天晚上,最最开始,是你主动亲我的。”她摆事实讲证据。

    “哦,所以呢?”

    见他还是这样,她毫不客气地将底牌亮出。

    “你喜欢我好久了不是吗?为什么一直不说清楚?”

    孟繁泽微微一愣,原本正在用鼠标的手也顿时停住。

    她终于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变化。

    思索片刻,他看向她,“你进那个房间了,对吗?”

    她轻咳一声,保持镇定。

    “嗯。”

    “那只是过去,代表不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反应很大。

    但她知道他在嘴硬。

    “你知道的,我突然回来就是因为你。其实是你很想让我回来吧,订婚宴是假的。”

    既然他死不承认,那她就步步紧逼,让他慌乱阵脚。

    “白似锦”

    “不许这么叫我。”她打断他,自顾自地继续朝他走近。

    “当年在医院的那个暑假你就喜欢我,你非说那是过去;五年前你跟我在一起,你说这也是过去”

    讲到这里,她轻笑出声。

    “是,你说什么都对。”

    她坐到他腿上,正面将他拥住,随即压低声音,凑至他耳畔。

    “但你吃醋这件事,就发生在昨晚,你又要怎么解释?”

    四目相接,她眼睛亮亮的,一瞬间又有了神采,五年前在他面前的那种居高临下与势在必得,全都活了过来。

    这一次,是她主动吻上了他。

    舌尖交缠,她开心地笑着,像主人逗狗,跟他闹着玩似的。

    他不做挣扎,也没有回吻,任由她心满意足亲了个遍。

    但到最后,他微微皱眉,心痒痒的,实在是没忍住要欺负她,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再次趁她放松警惕时摁住了她后颈的那处疤痕。

    她像触电般浑身一颤,立刻停下。从昨晚开始,他就好多次故意试探,现在她是真的生气了,扬起手就要教训他。

    巴掌还未落下,就被他攥住了手腕,身体被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就这么喜欢打我?”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脸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讨厌你。”她踢着腿,手脚并用想将他推开。

    嗯,果然,猫猫又炸毛了。张牙舞爪的,但很可爱。

    “别撒娇了。”

    “孟繁泽!”

    她更生气了。

    “你听着!不许再随意揣测我,我没有在撒娇!我是在好好说话,在跟你好好说话!”

    他实在是没忍住,亲了亲她。

    白似锦有点懵了,眼前人太过阴晴不定。

    “你不生我气了?”她试探。

    孟繁泽没说话,他其实是在气他自己。

    他恨自己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却始终没办法将她忘记。恨自己重蹈覆辙,总是轻易地被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表情所牵动,不可救药地沉沦,丢盔弃甲。

    但这都是他自找的。

    就这样闹了一会,白似锦说自己浑身酸痛,骂骂咧咧地都怪他。

    他像五年前那样,将她搂进怀里,开始给她按摩。

    他很喜欢她的腿,线条很美,只不过她现在太瘦了,看上去有些病态。

    昨晚,这双腿就挂在他身上,到最后,实在是挂不住,不停往下掉,他只好托着她臀部将她抱起,抵到了墙上。

    “孟繁泽!”

    她羞恼地瞪向他。

    “怎么了?”

    “你不许再按我的腿了。”

    她立刻就要从他身上起来,不料却被他握住脚踝拽了回去。

    “你”

    白似锦内心一阵烦躁,难道他真的是禁欲太久憋出了毛病,所以才这么不加节制。

    “孟繁泽,现在还是白天!”她控诉。

    “可以用腿的。”他眼神愈发阴沉。

    到最后,她根本起不来,骂得更难听了。

    孟繁泽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温柔地吻了上去,一副餍足的模样。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白似锦伸手去够,但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她瞬间慌乱起来。

    ——地址是在巴黎。

    她一瘸一拐地起身,将孟繁泽推开,不是很利索地跑到卧室将门反锁,心脏怦怦乱跳,这才接通了电话。

    可还没说几句,她就听到“咔哒”一声,门锁转动,孟繁泽用钥匙从外面将卧室门打开,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

    她愣了几秒,接着下意识往后退。

    “喂,你还在听吗?”

    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第59章

    明处·暗处

    她看了孟繁泽一眼, 有些生气他要强行闯进来。

    “喂,我在听。”

    她赶忙给电话那头的人回复。

    “你刚刚说,我毕业证是寄到我报道那天留的地址了?”

    “对。”

    是巴黎美院那边负责中国留学生学籍的康老师给她打来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 她的心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她报道那天留的地址, 是沈确那里。

    本来心情就烦躁, 孟繁泽又将逼她这么紧,她更加难受。

    “我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你为什么一定要进来!”

    哪有他这样子给人施压的。

    “我看到了, 是巴黎打来的。”

    他沉着声音。

    “是又怎么样?你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是管理学籍的老师给我打的电话,是毕业证的事情, 我得回去一趟。”

    “你又要回巴黎了?”

    “嗯。”

    说完, 她转身就走, 心情实在是不好。

    走到门口,她悄悄回头, 看到孟繁泽背着身伫立在原地, 瞬间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要拉住她安慰她的打算。

    她更生气了。

    既然他在乎她, 不想让她去巴黎,为什么就不能说“我陪你一起去”或者哄哄她说刚刚拿钥匙闯入是自己冲动了呢?

    心里一阵难受,她快步离开, 砰的一声将门摔上。

    来到自己的房间,她裹进被子里, 思绪混乱。

    孟繁泽真让人讨厌,她愤愤地想。

    她拿起手机, 开始查阅机票信息。这个手机,还是沈确配给她的那一个。

    回来这么久, 她努力将在巴黎发生的一切从自己脑海中隔离,但方才的那通电话, 无疑将她打回了现实,告诉她有些事情,她还是要去面对。

    通讯录里,她只存了沈确的电话。

    怪不得这些天他不主动联系她,原来是笃定了她一定要再回去一趟,等待这她自投罗网。

    她的毕业证在他那里。

    隔天,她就心情沉重地开始收拾行李,刚回来没多久,就要再次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能不能再撑下去。

    毕竟在巴黎的这五年,她已经适应了那样的生活。无意中看到孟繁泽要结婚的新闻,她才一时兴起,用同学的手机买下了回国的机票。

    所有的决定,都在刹那间,冥冥之中更像是有上天在助力。

    但她不能保证每一次都有这样好的运气。

    太早起床对她来说极其困难,于是,她当晚就开始收拾行李,打算住到机场附近的酒店。

    每将东西放入行李箱中一件,她心情就随之沉重几分。孟繁泽现在在隔壁吗?他在干嘛?能听到她收拾行李的声音吗?她真的很想知道。

    将箱子拖拽至门口,恰巧遇到刚从外面回来正在开门的孟繁泽。她看了他一眼,不愿再理他,却期待着他主动开口。

    “明早的飞机?”

    “嗯。”

    动作停滞,她抬眼看他。

    四目相接,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

    “没有!”

    她生气地抬高音量,转身就走。

    行李箱吭哧吭哧拖进电梯,声音很吵,她一连按了好几下关门键,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理他。

    看着显示屏上不断下降的数字,确认她已经离开,孟繁泽这才缓缓抬手,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我是明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她肯定会比我先到,你们务必跟紧一点。”

    深夜,白似锦赶到了机场旁边的酒店。她透过落地窗看向外面,今夜没有月光,四处黑漆漆一片。

    她不喜欢这样的夜晚,正如她讨厌黑暗。黑暗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未知,死寂,却又无边无际,仿佛瞬间能将人吞噬。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今天该和孟繁泽好好道别的。说不定这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了,想到这里,她立刻将自己思绪打住,不愿做最坏的打算。

    一股阴森的冷意,一寸寸地从心底蔓延。

    今晚睡不着的,不只她一人。

    孟繁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将枕头抱住,深深嗅了一口。

    前不久刚被她枕过,上面残存着淡淡的柑橘味道。那天晚上,她被她折腾到昏昏沉沉睡去,他痴迷地看着她,到最后竟情不自禁地红着脸,又亲又舔,心砰砰直跳

    他想到了高中和她做同桌的时候,她桌斗里掉出的那颗橘子味的水果糖。

    这么多年了。

    他还记得那颗糖果的味道。

    东经2度25分的巴黎,此刻阳光普照,时间比白似锦这里慢了六个多小时。

    沈确打量着手中的毕业证,过往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迅速闪过。

    桌子被零零散散的彩色照片铺满,这些照片,记录着她和他在这间屋子里的一幕又一幕。只是随意低头一瞥,他就能知道这是哪一瞬间,她在干什么,又在想什么。

    人果然是活在一个又一个的瞬间,和她在一起的这些瞬间,他活着。

    “白白”

    他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她在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像极了在暗处偷窥的猫咪。

    好可爱。

    他深深地吻了上去。

    闭目养神的白似锦突然之间惊醒,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到了沈确唤她的声音。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过快的心跳迟迟无法平复。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这是怎么了,这里明明是酒店,距飞机起飞也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没有到巴黎。

    她为什么会听到

    原来,又是幻觉么?

    第60章

    宣示主权

    飞机降落时, 巴黎已经是傍晚。

    白似锦看了眼手机,下意识将和沈确的见面时间推后,想等到明天再去联系他。

    回国的机票她还没有买, 是因为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时间才能回去。

    一种遥遥无期的沉重感。

    在附近订下酒店, 将行李放房间后, 白似锦去楼上的餐厅吃酒店自助。刚坐下,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汪橙!

    四目相接的瞬间, 她知道汪橙也认出了她。

    “好久不见, 我听他们说你那天下午突然就回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回来是来拿毕业证的吧?”

    汪橙热情地走上前, 跟她打招呼,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白似锦笑了笑,点头。

    汪橙坐到她身侧, 有人陪伴的晚餐, 总算不那么孤单。她喋喋不休话很多, 白似锦反而觉得很好,这样一来,她便不需要思考与沈确有关的事, 不需要思考明天该怎么面对他。

    在即将来临的窒息中,她得以短暂栖息。

    “你怎么在这里?”白似锦很好奇。

    “嘿嘿, 我明早的机票飞悉尼,过个小假期。住机场附近的酒店, 时间就不会那么赶啦!”

    白似锦笑了,这倒是她也会做出来的事。

    “好了, 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啊?”

    “还好。”

    “真的假的, 我看你黑眼圈这么重,像是昨晚没睡好。”

    “喂,孟总。”

    在距白似锦不远处的餐桌旁,一个男人正压低帽檐打着电话。他身侧,零零散散坐了好几个随同的人。

    而孟繁泽此刻刚下飞机。

    “白小姐现在在曼兹酒店楼上的餐厅就餐,她一下飞机就到这里办理了入住,目前没有去别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了,继续看紧点,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孟繁泽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

    男人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孟繁泽皱眉。

    “白小姐,她”

    “有点奇怪。”

    “怎么了?”

    “她好像一直在跟人说话,她桌子上的餐食也是两份,可她那张桌子,只坐了她一个人”

    人是奇怪的物种,太过封闭太过痛苦太过压抑时,总会希望能有一种方式超脱。

    于是便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有些人有些事,也只有自己能看到。

    在巴黎的那五年,当她真的把自己活成孤岛,与周围的一起脱节时,总要拉一人陪她,才不至于一直流浪。

    白似锦不知道,那个她与汪橙一起完成的毕业作品,被放入了巴黎美院的毕业展里。

    两具身躯紧紧包裹在一起,经脉血管纹理,身体器官全都交缠在一起,共用的,却是同一颗头颅、同一张脸。

    脸上似是盖了一层面纱,也似是扑面而来的蛾子,黏稠的汁液覆在上面,窒息喘不过气。面纱之下,一张泣血的脸,实在吊诡。

    白似锦记得,她和汪橙在一起创作的时候很痛苦,汪橙还说她经常很凶地冲她发脾气,摔东西,特别可怕,可白似锦不记得了,只能事后说地不起。那声对不起往往在很久之后。

    不过抽丝剥茧的过程,好快乐。

    介绍作品的小卡片上,写的也是两个人的名字。

    还记得在巴黎看心理医生时,她讲了她和沈确的事。当然,隐去了一些细节,她努力让一些事看起来正常一些,能让听者勉强接受。

    心理医生是个中国女人,两人用母语交流,方便舒服了很多。

    “你是不是喜欢他?”这是医生询问她的其中一个问题。

    “喜欢,是不是就注定伴随着痛苦?”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医生有些无奈,“错误后惩罚,极端社交剥夺之后再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更像一种精神控制。”

    “你喜欢上他,不愿离开他,是因为这样子绝对安全,你也享受他对你的好。”

    巨大的撕裂感从心底传来,一分一寸。那一刻,白似锦觉得,自己这被子都走不出缅北那间屋子里了。

    她被抽丝,散落在那间屋子的每一处,窗台上摆的小罐子,上面涂的染料,是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越是奋力想要挣脱,越是越陷越深,与其相融。到头来,竟成了她羁绊最深的一切。

    永远无法斩断。

    沈确和她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刚进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所有的心理准备顷刻之间分崩瓦解。

    她站在门口,手不自觉地攥紧,纤长的指甲陷入肉里。靠近他一步,内心的撕扯感变成倍滋长,如一望无尽的荒野,春风吹又生。

    和沈确有关的一切,实在太难以磨灭,痛觉将神经麻痹。

    终于,她安然无恙地坐到了他对面。

    他已经给她点好了一杯咖啡,但这一次,她只是摩挲了几下杯子,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沈确淡淡地笑了,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就是一杯咖啡,里面没别的东西。”

    她皱了皱眉,上次的事,不愿再想起。

    她直奔主题,“我的毕业证。”

    “我带上了。”

    “你快给我。”她声音有些发颤。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她已经没什么耐心,惨然地笑了笑。

    磨灭某些记忆,实在太难了。

    但她和他,为什么就要一直这样原地挣扎?

    “你想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她缓缓开口,保持着最后一丝镇定。也是在面对他时,她所剩无多的理智。

    心底有个地方燃起火,在烧,越烧越旺。

    “你要报复我,我可以理解,可我还你的难道还不够吗?”

    “你知不知道产生幻觉之后醒过来特别难受,你知不知道你蒙着我眼睛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差点活不下去?我真的很矛盾,没有力气再恨你,可喜欢上你也很累。”

    所有激烈的话语,到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早该结束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疯狂告诫。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他无视她所有的发泄,突然开口,问了这样的问题。

    她愣了一下,错愕地看向他。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非法拘禁这项罪名,安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可回国之后,你却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把我和你之间的事告诉任何人。”

    承认吧白似锦,我们天生一对,就该待在一起。

    你是喜欢的。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她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耳畔传来嘶啦嘶啦的声音,格外尖锐,像是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摩擦,剧烈碰撞产生的尖音。

    她不由开始审视自己,对啊,为什么她不愿告诉任何人,也不愿向任何人求助?

    细数和沈确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其实到了后来,她有很多次可以逃脱的机会。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自己心甘情愿、咎由自取?

    她不明白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大脑突然断片,只剩下空白,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坐在咖啡厅里,窗户幽然紧闭,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突然,风铃声响起,好像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没多久,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孟繁泽朝她走过来。

    周围的一切开始虚化,她有点不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直至他来到她身侧,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无比自然地挽起她的手。

    温热从掌心蔓延,她心下轰然一声,他这个人是真的。

    还没等沈确询问,他便直视着他,主动开口。

    “你好,我叫孟繁泽。”

    “白白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