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见杰奎琳咳咳咳……

    屋角的灯盏明亮如白昼,眼前昏花一片,混乱的光晕像深海中腾空漂浮、散发着荧光的水母,那缭乱的触须在咫尺瞳孔前炫舞。

    蛇的舌头很长,灵活且敏捷,搅动水声四溅。

    颤颤巍巍白皙笔直的两条长腿在半空中腾踢挣扎,最终就像是被这些有毒的水母给缠住了,落入了蜘蛛网般的陷阱,毒素注射进了神经,触手裹缠住猎物,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将猎物勒至窒息,痉。挛着登上顶峰。

    静默的房间变成了熔炉,完全静音隔断的隔间,那两个厮杀在一起的身影,双眼赤红,不分你我。

    猩红的长舌缓缓回缩,卡尔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轻柔地抚过大腿。根水光潋滟、直哆嗦的白嫩肉肉,温柔道:“看来林贝还是最喜欢我。”

    好像刚刚从窒息中缓过来,如被扼住咽喉的人重新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失焦的瞳孔慢慢回神,她抓着凌乱的被褥,艰难地侧过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看到透明的墙壁后的情况。

    “卢卡斯卢卡斯”细小的声音孱弱极了。

    卡尔缓缓站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闪着珠光光泽的绿色绸缎裙面被层层叠叠堆到了细嫩的后腰,他伸出手,如玉冰凉的指尖缓缓拂过那些褶皱。

    “没用的,只有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我们。”

    凌乱的发丝覆在了她的侧脸上,他将它们拨开,如愿看到了那张酡红如醉酒的脸。

    卡尔顺着她含着水光迷糊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对面透明墙壁后,叹息道,原来还是人鱼更厉害些。

    失去了理智的雷蒙德已经压在了卢卡斯的身上,那尖尖的爪子化作了刀子,一刀接一刀地刺插进了卢卡斯的胸腹,鲜血随着利爪的抽出而喷涌。

    林贝的眼前的世界在晃动,她甩了甩头,却还是看不清,那两个厮杀在一起的影子化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团。

    唯一看得到的,就是卢卡斯身上的血,那可怕的红染红了本就不明亮的灯光。

    属于卢卡斯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地上,玻璃墙面上,雷蒙德的脸上身上。

    “卢卡斯啊卢卡斯,原本他好好地潜伏在这呢,我废了好一会功夫都找不到,我一放出消息,说林贝在我手里,他就巴巴跳出来了,林贝,你说,他是不是很蠢?”见林贝不理他,好半天没有回应,他握住林贝的下巴,不悦地将她的脸扭转了回来,温柔地问道,“嗯?是不是很蠢?”

    他又道:“这么蠢的贱货,怎么配得上林贝的另眼相待。”

    见林贝定定用那双水润的眸子瞪望着他,就是咬死不张嘴,他直直看着她的眼,道:“他们本来就该死的,海豚伤害过你,那只松鼠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烂货,还眼巴巴往你身边凑哈”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那在地上成了一堆烂肉没了动静的卢卡斯,嘴角勾起一抹柔和娴静的笑容:“至于他们,那就更应该去死了,林贝怎么能喜欢上其他兽人呢,林贝最喜欢的,只有我。”

    眼见着隔壁的房间有穿着制服的人进去打扫处理,血肉模糊的卢卡斯被拖了出去,而雷蒙德又被按住打了一管不知名的针水,透明的墙壁被遮挡上。

    “不要,卢卡斯,不要”林贝哭出了声。

    他低下眸子,凑上脸去吻她,林贝挣开他的手别开脸,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息着:“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他们打个针恢复本性的药而已。”

    卡尔将她抱起来放进了自己的怀里,舔去了她流出的泪,又要去吻她,她偏开脸,面露嫌恶,卡尔又笑了:“自己的东西,怎么还嫌弃。”

    说罢,将她的下颚固定住,又深深吻了上去,林贝手脚并用,却从他的怀抱中挣扎不开。

    她的手脚越来越无力了,惊惶地看着他。

    卡尔怜爱又痴迷地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笑了笑:“别害怕,只是一些令你舒服的东西,忘了告诉林贝了,蛇族群兽人身上分泌的液体,会有点催。情的作用,我又给你吃了点快。感。增倍的好东西。”

    他亲了亲她的脸,啄吻了几百下。

    林贝闪躲不开,她只觉得自己身上好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烈焰焚身,烧得她的神智开始模糊不清,眼前看不清,身上每一处皮肤的碰触感却越发强烈明显。

    卡尔将坐在腿上的人儿亲了个遍,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定定凝视了她雪白脖颈上的竹节项链一秒,他毫不犹豫解下丢开,把本就滑落到肩头的裙带抹下,充满寂静的屋子,屋角跳跃的烛光燃烧得炙烈。

    林贝只觉得自己好难受,无论如何睁大双眼都无法看清眼前的东西,只觉得身上好难受,有一条诡异阴湿的东西在游来游去,这种冰凉与火热激碰到了一起。

    那诡异的东西还钻进了她的口中,占满了她的口腔,失了理智般发了狂可怕地想深入往喉里钻去,她高高扬起脖子想呕吐,却做不到。

    她哭叫出声:“卢卡斯卢卡斯”

    那诡异可怕的东西力度越发深沉,她只觉得自己被一团厚重的乌云包裹住了,到处都是沉甸甸蓄满水的乌云。泪水又被视作甘霖舔去,湿漉漉的蛇一路顺着小路隐匿而下,直到雪白上绽放点点红梅,被脏污玷污。

    林贝好像看到,铺天盖地的雪花落在了火焰山上,冰火两重天,冰雪被火焰焦烤,化为了湿漉漉的水渍,水滴与火相接触,刺啦刺啦的爆炸,通风口进气多出气少。

    她迷糊的双眼仿佛又看到了这熊熊燃烧的火红变成了卢卡斯身上的鲜血,她被耳边火山的喷发爆炸声吓得瑟缩,被这种熔岩般的炙热架在火上烤,她被这种温度灼烧,高温到能融化钢铁,她害怕就此走向世界毁灭般的景象

    “啊——”犹如幼兽般的哀鸣,她如案板上濒死的鱼儿,猛地挣脱了刽子手那摁在她身上的手,她翻转过身体,逃避般的抓着皱巴巴的床单,想要向前爬。

    可是那可怕的炙热,仍然穷追不舍,覆盖住了她。

    蜷缩的手指死死抓着那香软的床单,一次又一次,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撕出一道口子。因为某种煎熬与撕扯,柔软的床面变成了刑场,薄红的手臂被这床面磨出了痕迹。

    时间变得煎熬起来,秒钟变成了分钟,分钟变成了小时,她早已分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

    终于,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毒素彻底麻痹神经,猎物如窒息般苟延残喘,汗水浸湿了皮肉。

    那湿热的吻又寻了上来,卡尔笑了笑:“林贝,还有一条蛇没喂呢。”

    *

    门被从外面打开,杰奎琳走了进来,她眼中带着好奇的笑意,在打量那个坐在床边的女孩。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林贝,那个传说中的同类,只是一眼,杰奎琳就感觉到她身上不同的气质。

    这种不同的气质并不是说她不是人类,而是同类与同类之间,好像总能以灵敏的嗅觉,觉察出那与众不同的地方。

    杰奎琳站在了床前,打量坐在床上的女孩裸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地方,红色变成了青紫,就连珠圆玉润的脚趾上都有牙印,手上和脚上也都拷上了特殊材质的链子。

    “你是谁?”这嘶哑的嗓音,难以想象是从这么可爱的小女孩身上发出来的。

    看着她警惕的双眼,杰奎琳主动开口:“我是杰奎琳,看来卡尔还没跟你提过我哦。”

    林贝望着面前这个优雅又美丽的女人,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神慢慢有了焦距,她第一次见这个世界的女人,她看起来和亚特兰特一般高大,五官面容长得非常精致美丽,漂亮得不像话。

    “卡尔说你正和他闹脾气呢,让我来陪

    陪你。“杰奎琳笑了笑,“看来你确实不太喜欢他。”

    林贝没理她,杰奎琳也不恼,躬身将她身上的链子给解开。

    “如果你想逃跑的话,也得知道门在哪里啊。”

    一开始的时候,林贝并没有被栓上链子,她有自由活动的空间,甚至卡尔是准她自由外出的,然后她可以下床的第一天就逃跑,被卡尔给抓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卡尔狠狠皱起眉。

    这种看仇敌般的眼神,犀利且锋利,仿佛他们之间,昨夜的抵死缠绵什么都不算,就只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贝扯着唇笑了笑:“那我应该用什么眼神看你?”

    想起她在那种时候嘴巴里仍然叫的是卢卡斯的名字,突然间,卡尔那张阴柔美丽的脸陡然阴沉,他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摁在了墙上。

    “你就这么喜欢那头蠢狮子?他已经死了!被雷蒙德给捅死了!”

    “是啊。”林贝不怕死般扬了扬脸来,只为了看他痛苦难受的眼,她笑了出来,“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他死了,我也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

    空气静止凝固,僵持了一会,卡尔突然笑了:“你知道卢卡斯死得有多惨吗?全身上下每一滴血都流干了,我让人把他丢得远远的。”

    他逼近了她,抚摸她怨恨的眼睫,亲了亲她苍白的面容,温柔地说:“你也知道的,坏种饿极了,什么都吃的,卢卡斯身上那么多肌肉,嚼起来一定很有嚼劲。”

    林贝死死瞪着他,不敢眨一下眼,泪水溢出眼眶,她的身形不稳:“你这个恶魔”

    “林贝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他黏糊糊地舔吻她的眼,又下移到她的唇,将本就红肿的唇含在嘴里厮磨,囫囵闷哑的嗓音被挤了出来,“林贝,想想除了卢卡斯之外的人雷蒙德还在我的手里呢”他一路吻了下去,她的裙带虚虚挂在臂弯,他大口吞吃。

    “想想雷蒙德”

    雷蒙德还在他的手里,即便她出去了,那雷蒙德呢。

    他拉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一路滑了下去,他发出一声舒爽的叹谓。

    “想想雷蒙德。”他亲吻她的脸颊,笑了笑,“开心些,快笑一下。”

    林贝扯了扯唇,眼含着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卡尔低头,在她的额头上留在一吻,然后将她的两条腿架上臂弯,向前挤了一步,如愿亲吻她脖子上的红印,增添上新的痕迹

    温暖的池水淹没了林贝和杰奎琳的身体。

    林贝暗暗看向杰奎琳,她就是传说中的杰奎琳,初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亚特兰特家,她说杰奎琳送给他了那套在亚瑟顿市的房子,莱奥托对于城市土地的管控到达了一种严苛的程度,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总是耀眼美丽的女人,居然可以随意赠送。

    再然后就是在皇宫的时候,她得知杰奎琳是一直给莱奥托送卵子的人类,一直如此。

    杰奎琳缓缓睁开眼,嘴角永远挂着得体的笑容,看向她:“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见林贝移开眼,她又说:“我以为,你会求着我带你回人类世界。”她打量了一眼她的脸和身体,直白如扫描器,仿佛人在她赤果的目光下,无所藏匿,“你是几等公民,为什么身上没有公民芯片?”

    林贝因为她的眼神而顿感不适,往池水下缩了缩身体,只露出脑袋:“你和卡尔是一伙的,我为什么要求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很特别。”杰奎琳并没有因为她不逊的态度而生气恼火,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一种镇定从容的笑容,却看起来莫名有些不羁,“你的身上有喜怒哀乐,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最低等的三等公民,现在看来,都不是。”

    “你不用对我如此防备,我不会伤害你的。”她看着林贝这副神经时刻紧绷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林贝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但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她完全不了解,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眸光闪了闪,林贝缓缓开口:“亚特兰特呢?”

    自从她被发现人类的身份后,亚特兰特就失踪了,而杰奎琳,就与他认识。

    “他回到人类社会去了,走之前,还说要带着你一起走。”杰奎琳的面上流露出一个思索的表情来,“现在这个时候,也许在被电击治疗,也许保守的话,是药物治疗。”

    “他怎么了?”林贝惊讶不已,亚特兰特看起来身体好好的,除了有些神经兮兮的癖好,但那也不至于要上电击吧。

    看着林贝真的毫不知情的模样,杰奎琳静静看了她一会,脸上的笑意褪去:“你不是人类。”

    “我是人类。”林贝的眸子闪了闪,开始编瞎话,“我只是失忆了,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迎着杰奎琳的目光,她又继续说,“我之前一直和这里的兽人一样,以为人类真的灭绝了。”

    现在可以知晓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仿佛有一些她不知道的社会运行规律,比如几等几等公民,而且他们无论男女都好像长得和兽人一般高大。

    杰奎琳脸上的浮现出有趣的表情,似乎觉得,她能在这平安无事活到这么大,是一件稀奇的事,又仿佛发现了她在撒谎,但她好整以暇听着,并不打算直接戳穿。

    林贝看了看她,相对比油盐不进的卡尔,杰奎琳虽然看起来深不可测,但要比卡尔听人话多了,她试探着问起:“你为什么不继续给兽人帝国送卵子了?”

    兽人帝国存在了那么多岁月,为什么突然间就面临绝种?

    话一问出口,林贝又觉得是不是问得太直白了,就当她要多加几句话语修饰一下时,杰奎琳却直接告诉了她:“因为兽人的存在要发挥价值,是需要适时刺激一下的,而且——”她看向林贝一无所知的眼眸,“他们的价值,现在已经没有了,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什么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林贝睁大双眼,“你想要毁了这个国家?!”

    “你知道兽人这个种族是怎么诞生的吗?”此时此刻的杰奎琳似乎很有耐心,与她说起了更多的真相,“这颗星球上一开始只有人类这一位霸主的存在,但因为不成熟的基因编程技术,一位人类科学家违反人类的法律,偷偷私自改造人类,创造出了第一只坏种,也创造了第一只人与老鼠的杂交兽人,科学家发现,兽人们体型高大强壮,可比人类的体格要厉害了,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平均寿命比人类短而已。”

    “一位手无寸铁的人类可不能赤手空拳地战胜一个兽人,如果兽人繁衍,那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将人类彻底赶尽杀绝的,谁都想做食物链的顶端。”

    “可是坏种那么可怕,人类怎么能自己去对付呢?身强力壮的兽人,就是最好的武器。”

    林贝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所以用兽人来对

    付凶残可怕的坏种,可以减少人类的伤亡。”

    但又忌惮,有自我意识的生物,怎么能够长长久久地忠诚于人类呢,被另一种生物当作垫脚石和随意牺牲的棋子。

    林贝的脑中闪过仿生子宫,永远都不会存在的雌性兽人。

    “所以人类先祖早就已经想好了,人类社会也是有动物园的,取一些动物的卵子或者人类自己的卵子进行改良,进行改造之后的这种卵子,与兽人的精。子结合后,永远都只会诞生出强壮的雄性兽人,再用它们进行固定数量的克隆,这样每个新纪元年兽人能诞生多少,数量都在掌控之中。”

    难怪莱奥托帝国的兽人们,多多少少都有自己身体上的缺陷,要么有基因疾病,要么就是早亡。

    林贝问:“可是人鱼为什么有自己的雌性兽人?”

    “人鱼例外,人鱼这种物种是自己进化诞生的。”

    林贝的情绪激动起来,又问:“兽人们一直都在很努力很努力地与坏种战斗啊,为什么现在又要绝了他们的生路呢?”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莱奥托兽人帝国的严酷她是看在眼里的,兽人社会内部也会看不起不强大的兽人,他们是以能击杀多少坏种为荣誉的,将为帝国奉献所有奉献终身作为人生理念,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要开始训练,刚刚成年就要被送上前线战场。

    “环境越来越恶化,这颗星球的资源是有限的,这么多年,瞧瞧他们做了什么呢?坏种不是越来越多了?”她呵笑了一声,似乎在讥讽她的仁慈,“我可没功夫管什么内斗。”

    “可你现在站在的是卡尔这边啊,你掺和了进来。”林贝看向她,“就算最后卡尔攻陷了亚瑟顿,对人类又有什么好处呢?是等着卡尔成为兽人新的领袖,你好继续再支持他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这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人类真的打算让兽人就此慢慢灭绝,那又何必管这些内乱。

    林贝看不透杰奎琳的想法,她和她说的真相,好像还有隐情没有告诉她。

    杰奎琳沉默了,池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她美丽的脸上,再也没有那种高贵又疏离的表情,近乎空洞的目光看向虚空之处,嗓音冷淡:“因为无聊。”

    人生是无聊的,一切都是无聊的。

    她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从前对罗缅说的话很感兴趣,或许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死亡才是终点。”

    半晌之后,她转身看向林贝,突然伸出手捏了捏她藏在水下坚。挺小巧的双茹。

    在林贝惊呼一声躲到一边去之后,她直直看着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那一天,不会太久。”

    那种无聊如飘荡的幽灵无处不在,融化进空气里,被吸进了五脏六腑,令身体的器官开始失去颜色,从肠胃开始,然后是密密麻麻遍布全身的血管,再然后是心脏。贯穿每一个动作,吃饭,喝水,行走,呼吸。

    世界黯淡失色,生命不再是生命,活着不再是活着。

    身体的血肉被抽干,灵魂被关在这副肉身躯壳里,肉身化作监牢,将它禁锢,直至死亡。

    没有人能听到它的呐喊,除了你自己,每天都在听到它痛苦的哀求,看到它被折磨得在方寸之间打滚,你视若无睹,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第142章 再次逃跑“宝贝弄死我……

    “你现在的人生,同样毫无意义,你不觉得吗?”杰奎琳笑问。

    她在池水中慢慢走近林贝,明明看起来十分明艳美丽又轻柔优雅,可莫名就有一种压迫感,没有人敢小看她,觉得她是一朵毫无攻击的野花。

    林贝侧缩着身体看她,听到她继续说着:“生,或者死,其实只有一道界限,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是要走向死亡这个唯一的终点的,只有死亡,一切才会消失,一切才会重归于平静,才能重新回归原点。”

    “你以为你在这里所受到的所有喜爱,所有追捧,那些口口声声的爱意,都是他们心甘情愿将心掏出来送给你的吗?”她笑了笑,“他们,只不过喜欢你人类女人的身份、你的身体而已,这样的喜欢,何其浅薄。”

    “他们喜欢的,不是你。”

    水雾氤氲,热气蒸腾,水波荡漾开。

    她缓缓走到了林贝的面前,垂首看她的水润美好的眼,蛊惑道:“你该加入我们,那些看不见的东西,都是假的。”

    林贝偏开脸缓和心跳,随即站直了身体,仰头回看她:“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清清白白地来到这人世间,那最终也会孑然一生离开,重要的也就是这几十年的过程。”

    当人死后,大部分没有市场价值的东西,大概率会被丢弃,所有东西,所有。

    喜欢的音乐专辑,珍藏的亲签书籍,惊喜布置的房间,床铺已经放在哪,最喜欢的那盆花应该放在哪,大概没有第二个人能完全了解别人的内心世界。

    到了别人的眼里,书只是书,音乐专辑只是音乐专辑。

    可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除了贾宝玉,谁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不着寸。缕,死的时候也是灵魂从肉身中抽离,最重要的,不就是活着的这几年,这些体验。

    “我心里有一个天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有自己的想法,不用麻烦您来教育我。”林贝再度与她拉开距离,“我不会加入你的,不用你和我说这些。”

    *

    林贝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安安静静,屋角的灯盏永远亮着,床帷轻纱馨香。

    这专门为她打造的监牢,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减少了她对时间流逝的感受,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战乱与风云都被阻隔在外。

    在她还未起身时,卡尔已接了水喂到嘴边来,轻柔地哄她喝下。

    卡尔将杯子放回桌上,重新坐回床边,微微倾身问道:“林贝,你身子还疼吗?”

    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卡尔抚摸她耳后的头发,翻身上了床,从后面将她揽入怀中,银链发出了些细微的声响。

    他握住她的手腕,细致又轻柔地抚摸着,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他身前紧贴着的这具身体的轻颤,他将脸埋进她散发着迷人甜香的脖子里,只觉得全身上下又被撩拨得发起热来,他现在看她一眼就会鹰。

    卡尔咬着那条细细的肩带,向肩头臂弯扯:“林贝,你今天想吃什么”

    林贝实在是不想和他说话,但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副模样,于是她扯着已经滑到臂弯的肩带,想要往另一侧挪一挪,但被他圈住腰揽了回去。

    卡尔低下头埋下脸去,含住了眼前漂亮凸起的蝴蝶骨,用牙齿含着轻咬,一边用手攥住了她想要逃离的腰。

    “林贝你说,一条人鱼,能承受多久、多大强度的电击”

    “你!”林贝被身后那条洇湿的舌头舔得直发抖,她明白他这是在威胁她呢。

    卡尔将她翻了过来,面对面的姿势,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笑了笑:“林贝你也很好奇吧,那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卡尔,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养父”主动打断了他,林贝的眸子闪了闪,缓缓抬头看他。

    卡尔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来,他嘴角勾起,将她揽入怀中:“因为他该死啊,他从小养我就只是想要利用我而已,因为我原本的身份,对他还有用,他对我非常不好,他老是打我,每次都打得半死”他握着林贝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除了这里,其它的地方,都被他剥夺了,我能活到现在,全都是为了能再遇见你,它是为了你而跳动的。”

    林贝将自己的手扯回,瞥开眸子,声线很低:“你长得美丽又无所不能,杰奎琳那样优秀的雌性,和你更配,我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

    说着说着,总觉得空气好像僵冷下来,这些话都不是她的本意,她想说的是,让他放她离开,但看了一眼卡尔的眼神,这种可能性大概为零。

    卡尔突然捧住了她不愿意亲近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的脸,半强迫地令她抬起脸来,他亲昵万分地贴吻她的脸颊,即便她挣扎,他也不愿意松开。

    “林贝,你不能让我去找其他人,我只爱你。”他又黏糊糊地吻了她的唇,林贝抗拒地推他的胸口,谨记他说过他的口水其实是会有催情晓果在的。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可爱,这么天真。”

    “我的人生,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你,只有你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嫌弃我,不会因为我的身体缺陷而觉得我一无是处,是你告诉我,我很厉害,是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的人生起点已经很低,随便向前一步,都已经是别人的三四步”

    男人好像越说越激动,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粘稠,甚至有些狂热,过头到令人恐惧的狂热和痴迷,好像一双眼睛

    就只看得到她,两只眼一动不动时时刻刻都在背后注视着她的那种毛骨悚然。

    卡尔暗自舔了舔牙,好爱她,好爱想把她吞下肚子里

    林贝只觉得后背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令她心慌得难受,她用手臂撑起身体,想要往后退,但卡尔已经横过一条腿勾着她的身体,将她轻易地就给拉了回来。

    他又不管不顾地以一种强势的力道要来亲吻她:“林贝,我是你的”

    林贝猛地抬腿踹了一脚:“你离我远一点!”

    力道凶猛,卡尔没忍住哼叫了出来,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雪白的脚,捂在了那处:“林贝,啊用力”

    林贝揪住他的头发,眼珠动了动,在他越发亢奋的时候,她呜呜哭了出来。

    卡尔眼看着她掉眼泪,却是露出了一种更加沉沦其中的表情,盯着她眼角的泪就像是看着什么渴望的珍宝。

    就在他又来舔她的眼时,林贝又给了他的脸上一巴掌,娇嗔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林贝,我的宝贝,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他握着她的雪白的脚的力道比镣铐还要沉重,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脸上,灼热撩人,“宝贝弄死我”

    “一看见你,我就想把你肝。得站不起来。”

    “两条小蛇都同时想进去,你知道它们忍得有多辛苦吗。”

    他含住了她小巧玲珑的耳朵,湿淋淋的舌头直往耳洞里钻,浑浊的情玉就这样挤了进去:“它们和我说,每次都要分个先后,它们这次一个都不想让了。”

    林贝震惊于他的污言秽语,总感觉这语调有些熟悉,灵光一闪,当初她的终端被入侵之后,阴魂不散的死变态也是这么说话的原本想使的计策都卡住了,被这滚烫浓稠情玉给吓住,挣扎的腰肢挺动,终于推开了他的胸膛,拉开了一截距离。

    想要发火,但还是被她强。制给压下了,她咽了咽口水,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些:“你看吧,我就说你一点都不爱我,其实你只爱你自己。”她晃了晃手上和脚上的铁链,“你做这种事,都还要把我困在床上。”

    说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过,双眼红肿:“其实我只是一个供你泄。欲的工具,你从来就不爱我”

    卡尔将她一把拉入坏种,林贝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他高兴极了,此时心疼地低三下四哄道:“我才是供你玩弄的玩具,林贝,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可以给你学狗叫,在地上爬”

    林贝抬手捂住他的嘴:“谁要你学狗叫在地上爬,我只是想感受你的爱而已。”她的嗓音软下来,泪眼婆娑地望向他,“卡尔其实,这几天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只是一时兴起,害怕有一天我没有价值以后,你会不要我,会像扔垃圾一样,把我丢出去呜呜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保护我了”

    卡尔又喜又愧,将她的手握住,舔吻她的指缝:“傻林贝,不会的,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他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见林贝乖乖地将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的心越发软烂成泥,温声细语哄道,“你永远永远都是天上最美丽最高贵的月亮,没有人会这么对待月亮的。”

    林贝发现了和他还算能友好和平的相处方式,虽然总是避免不开各种XXOO,但总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哪也不能去,甚至还被用链子囚禁在方寸之间。

    横冲莽撞是没有好结果的,硬刚不可取,敌强我弱,每次吃亏的都是她。

    而现在不一样,只是态度上对他适当的好一些,卡尔就眼巴巴又殷切地开始讨好她了,再也不会锁着她,而且随着她对他的态度温柔了些,他还会放她在走廊里走一走。

    这栋房子看起来像是新建不久,建构非常复杂,如果像是之前那样,她永远也不可能跑得出去,她的活动范围被拘于这一楼,现在她在走廊里到处乱逛,都没能看清窗外的情形。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比如她让卡尔将当初被抓时的背包给了她,她说的是背包里有一些她的日用品,比如洗脸的洗澡的东西,卡尔倒是没有多横加阻拦。

    她的背包夹层里藏着小亚,她不方便去做的,可以让小亚去做,除了探查出门的方法以及周围的地形,首要的任务就是找到怎么解救雷蒙德方法。

    小亚体型不大,没有活体气息,随时可以变身,行动起来方便许多,雷蒙德的具体位置就被关在她的隔壁,只要知道大概位置,就可以蹲守别人是怎么控制打开那个房间的。

    卡尔也不全是每天时时刻刻都和林贝待在一起,只是林贝清醒的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起,他对于那档子事非常热衷,所以每次林贝白天都要昏睡许久。

    这一天林贝让小亚在卡尔离开后叫醒自己,即便没睡几个小时,但逃跑的良机就在眼前,她不能放弃。

    小亚虽然没有任何攻击属性,但能干扰一段时间的机器人监管,趁着这个时间,林贝赶紧换好衣服,按照小亚的指示打开隔间,将雷蒙德放了下来。

    人鱼的身体再一次重重砸落在地,昏迷不醒的雷蒙德看起来虚弱极了,伤痕累累,脸上还有一道非常明显的伤痕,是用刀子划花的。

    时间不等人,特别是现在非常时刻,卡尔随时都会发现她的踪迹,时间紧迫,林贝只能一口冷水喷在他的脸上,将奄奄一息的雷蒙德叫醒。

    雷蒙德睁开冰蓝色的眼,看着眼前这恍若隔世般的面容:“林贝”

    “嘘——”她将他扶了起来,“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争分夺秒,乘坐电梯下到底端的时候,整层楼的警报就开始尖叫,刺耳的机械声响响彻半空:

    “嘀——”

    “嘀——”

    “嘀——”

    “贝贝!我们被发现了!”小亚飞到林贝的耳边,林贝的心跳得飞快,皱着眉扶着雷蒙德急急忙忙朝前奔跑去,泛着金属光泽的铁门就在眼前,头顶天井之上的各层楼开始踏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小亚破坏了门禁系统,一只会飞的狗、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扶着一个虚弱的男人就这样穿过大门。

    出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如荒漠般高低起伏的沙丘,这不像是第十区的景象,她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只能靠小亚辨别方向,唯一的出路,只能进入这些像是海市蜃楼般的沙土地里,祈祷着不要被追上。

    “林贝林贝!你先走吧,别,别管我了”雷蒙德推开林贝。

    他身负重伤,和她在一起,只会拖累她。

    林贝一把拽住他,又气又急:“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闭嘴!”

    沙土垒起来的荒地就像是迷宫一样,弯弯绕绕,突然间,一个拐角,冲出来了一只坏种!

    林贝的脚步堪堪刹住,扶着雷蒙德小心翼翼后退,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他们想要换一条路,可是刚转身,另一条路上,也出现了一只坏种。

    越来越多的坏种出现,有五只,瘦骨嶙峋像恶鬼般的坏种们前前后后堵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林贝的后背靠在沙土上,冷汗浸湿了她的衣服。

    突然一个抬眸间,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高处的卡尔,他冷冷清清地站在那,身边到处已经是他的人。

    可卡尔只是远远看着她,并没有要上前来帮助她的意思,隔得太远,林贝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漂亮到妖异的脸被雨后朦胧的烟雾给覆盖住,清冷妖艳得令人畏惧,他的身后,是乌云密布的天,阴沉沉地沉默着笼罩大地。

    林贝将雷蒙德小心放下,向前了两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精神高度紧绷,额角的太阳穴直跳。

    卡尔虽然将背包还给了她,但并没有把武器给她,现在她全身上下没有一把枪,面对这么多的坏种,几乎是必死无疑。

    林贝看向不远处的卡尔:“我错了!我不应该逃跑。”

    第一只坏种冲上来的时候,林贝勉强一脚将它踹开,但一抬腿大腿。根就酸痛的站不稳。

    卡尔没有立刻上前来,他仍然只是这样近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很快第二只坏种就冲了上来,第二只,第三只,就算接受过体能训练,但能支撑这么一小会,已经到了林贝的极限,她根本打不赢,一只坏种咬到了她的手,尖锐的刺痛蔓延开。

    雷蒙德冲了上来,撞开了那只坏种。

    “砰!”

    “砰!”

    “砰!”

    一连数枪,腥臭的液体炸裂开,血雾在空气中散开。

    林贝低头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一朵雪花落在了伤口上,融入了艳红消失无影。

    下雪了。

    第143章 新的人类“我爱你我离不开……

    在电视剧里,在主人翁或者重要配角死去时,会切换生前珍贵的回忆,人生的回忆会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闪回,走马观花纵观前生。

    光线至暗昏黄,却华丽诡异,绣有花边的帷幔沉静地垂落在地。

    林贝躺在床上,细嫩的手臂青白发黑,抓着被角的手臂青筋迭起,她在努力睁大着赤红的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模糊的,就像是老旧的电视机闪着雪花,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卡顿。

    她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脑子里是空白一片的,好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心跳越来越快,这具躯体还没有服输。

    卡顿的电影画面里露出了卡尔的脸,他就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疼得打滚,痛苦地大张着嘴巴无声哀嚎。

    卡尔当着她的面,徒手捏碎了那只在他掌心中挣扎的银色小狗,它的碎片落了一地。

    “只有把你逼到绝境,你才会知道服从,才会不敢再离开我。”他伸手拨开那濡湿凌乱的发丝,令她大睁的双眼能清楚地看见自己。

    他的面容堪称冷静,那双碧绿美丽的眼眸却滴答落下两滴泪,溅落在床面,缓缓融进丝绸般柔滑的面料里。

    嘴角控制不住地开始吐血,林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意识,搅弄在了一起,血管里爬满了无数蜈蚣,每一根筋脉都在抽筋抽搐。

    痛到极致,让人恨不得只想立刻死去。

    这个时候,她的眼前突然显现出奥利弗,奥利弗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奥利弗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她。

    林贝的四肢被卡尔绑住,一管针水被缓缓推入她的身体,手术室一般的屋子,各种精密的仪器静默无声。

    卡尔看着眼前如陷入香甜梦境中的女孩,他满眼欢喜又痴迷地吻了吻她的脸,然后看了眼时间,一脸凝重地戴上手套,拿过手术台旁边的刀,锋利的刀锋划开了她的胸口。

    过了一会,血淋淋的一颗心脏被捧了出来,染湿洁白手套的血是纯黑色。

    当着部下的面,他面不改色地将那颗鲜红的心脏吞了下去。

    手术台另一边的箱子里,还有一颗机械心脏,早已在等待中。

    *

    当林贝再次醒过来时,早已分不清现在是今夕何夕。

    大生大死之后,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她想要检查自己的身体,可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刚刚给她喂完水的卡尔。

    那张美丽的面庞,现在在林贝眼中,可怕的程度比妖怪还要更甚一筹。

    看着惊惶的林贝,卡尔将她扶回床上,笑着安慰道:“林贝,不用担心,你已经好了。”

    看着缩着脖子躲避他的碰触的人儿,他倾靠过去,将她抱进怀里:“林贝,不用害怕我。”他摸着她苍白的脸蛋,语气温和,“一定是雷蒙德那个贱货怂恿你的,一定是这样。”

    然而谁都清楚,在逃跑之前,她根本就接触不到雷蒙德,逃跑是她自作主张的注意。

    林贝警惕地蹙起眉尖:“你想做什么?”她抓住他的袖子,怨恨只能压抑,“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不要再牵连无辜的人了。”

    他反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尖摩梭她的手背,目光晦暗不明:“不是这样的,林贝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孩子,怎么会逃跑呢?她之前还和我说害怕外面的世界,她不会敢逃跑的,她不会离开我的”

    林贝忍无可忍打断他,她抱住头声嘶力竭:“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不喜欢你!就是要离开你!”

    她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被坏种围攻的时候,那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又冷清又温润美丽的脸上,那种可怕的镇定与沉默,蛰伏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冷静与可怕。

    这让她难以再像从前那样伪装下去,事实就是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只会令她痛苦,被坏种咬到之后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毁了小亚,只会令她畏惧他,更加厌恶他,让她再露出一个笑容都不可能。

    卡尔脸上那种春风和煦的笑容消失了,他猛地扯开她的衣物,将她的手按在心口处:“你已经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怪物。”

    “生物机甲,还记得吗?”他扼住她的下巴抬起,强迫她看着他,“你从前找我做的机甲,我从前与你说的,只要一丁点的差错,就会嘭——”

    他为了保住她的命,为她更替心脏,他在同化她,想让她变成他的同类。

    他想让她屈服于他,为其操刀的生物机甲,如果操刀的那个人在里面动过一丁点手脚,微末一星点的炸药,都可以让她的胸口变成一个血窟窿。

    林贝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就开始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笑得单薄瘦弱的肩直耸颤。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你想控制我?”她的眼尾笑出泪花,“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可是你说你错了!”卡尔突然怒吼,“你说你不应该逃跑!”

    她直直看着他阴沉可怕的脸,嘴角上扬:“那都是骗你的,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标准日,我每一天都觉得生不如死,我一点都不想再和你待在一起,更不会喜欢你,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下你,我不仅会离开你,还会觉得你一无是处、不择手段”

    卡尔原本落在她下颚上的手骤然扼住了她的脖子,那细嫩的脖子,脆弱得一折就断。

    林贝昂了昂下巴:“动手啊!”

    “你最后悔的事是遇见我吗?”卡尔的脸凑近她,“永远永远都不会爱我是吗?”

    林贝只觉得脖子很疼,缺氧的痛苦如溺水般汹涌而至,余光中,透明的隔间外,不省人事的雷蒙德了无生气地被掉在半空,她的瞳孔猛然放大。

    嚣张与无所畏惧消失,惊慌再次席卷而来,林贝死死盯着他:“德罗维尔不会放过你的!还有陛下,西蒙斯克首相,人鱼族群,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卡尔突然笑出了声:“傻林贝,莱

    奥托已经不复存在了,西蒙斯克已经拉着那个无用的皇帝自杀了,至于德罗维尔?他现在自顾不暇,他可要保护那么多的人呢,你觉得,他会有空来救你吗?我也真是好奇呢。”

    林贝突然激动起来,用闪着泪光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我要杀了你——”

    她还未有所动作,天旋地转,卡尔握住她细嫩柔弱的脖子,将她按在了柔软的大床中央。

    卡尔阴恻恻的脸就笼罩在上方,遮盖住了所有光线,黑漆漆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总是要骗我!?”他用了力,看着那张原本他爱极又恨极的面容变得呼吸艰难,“说喜欢我是骗我!说想要待在我身边是骗我!说喜欢就喜欢,不要就可以随便丢弃!你这个骗子!”

    蜿蜒的筋脉在原本雪白的额头挤出,林贝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有一瞬间,她真的会觉得卡尔会掐死她,毕竟他看起来那么痛恨她,恨不得要将她剥皮抽筋。

    “说,你爱我,你离不开我。”他的脸背着光,隐匿于黑暗。

    林贝窒息的唇瓣微微翕张,却仍强自勾了勾嘴角,是讥讽与嘲弄。

    玻璃墙面后,吊着雷蒙德的铁环开始放电,雷蒙德伤痕累累的躯体瞬间连人形都维持不住,硕大的鱼尾掉落在半空,鳞片是波光粼粼的美。

    卡尔摩梭着她的唇:“说,你爱我,你离不开我。”

    林贝的眼角滑落泪珠,嘴唇颤抖:“我,我爱你我离不开你唔唔”

    卡尔低下头吻住她的唇,为她渡去她所需的氧气,他喜欢这种被她需要的感觉。

    裤子皮带被大力一扯。

    “林贝,它们是属于你的,它们的愿望,就是待在你的身体里。”

    林贝呜呜地哭,侧过身捂住脸。

    他拉着她的手去抚摸那小腹的纹路:“看到了吗?上面刻了你的名字,林贝。”

    属于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

    所有的心气都被掐断,所有的希望都被湮灭,耳边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喜欢卡尔,她会爱上卡尔,每一天都变成了人间地狱。

    身体的潜意识在叫嚣,不,不是这样的,她一点都不喜欢卡尔,她厌恶他,讨厌他。

    可随着这样的话语出口,便是更加痛苦的磋磨,后来这些话就说不出口了,慢慢消失于唇口。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卡尔给她喂了什么东西,后来的那段时间她的记忆都不太清晰,就像是记忆角落里的一小团黑影。

    眼前的景象一直在变,她好像看到了亚特兰特的脸。

    身形修长的男人大步抱着手上的女人进来时,所有人的眼都不由得看向他手上的女人——那是一个女人,只不过一袭绿裙外露出的肌肤没有一块好皮,青紫交加,双眼紧闭,嘴巴上还戴着呼吸面罩。

    亚特兰特小心翼翼将林贝放在病床上,他清冷的眉间微蹙,目光挪不开,话却是对在场的其他人说的:“她现在还不能适应这里,要将她的呼吸系统全部改换。”

    全副武装身穿白色服装的蓝眼男人按照要求给病床上的林贝装上银白色仪器管子,当感应针尖刺入林贝头上的经脉时,仍然双目紧闭的女孩嘴里溢出痛苦的闷哼。

    “林贝?林贝!”亚特兰特将她的手握住,又看向蓝眼男人,“她怎么了?!”

    蓝眼男人冷淡道:“正常的初次反应。”他示意亚特兰特看向头顶上方显示屏幕上的内容,语气略带着些疑惑,“黑色那一块的记忆读取不出来。”

    亚特兰特静默了片刻,随后又将目光垂下,落到了睡梦中也不得安宁的睡颜上。

    “不管了,除了那一块之外的,全部删除。”

    芯片被置入她的身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亚瑟顿军校林贝,再也不会有莱奥托,再也不会有兽人世界的存在于她的记忆。

    包括令她备受伤害的那段痛苦记忆,也会一同消失于她的记忆。

    她再也不会记得兽人社会的一切,再也不会记得那些痛苦的过往。

    亚瑟顿军校学员林贝不再存在,有的只会是人类社会的二等公民林贝。

    *

    当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国家这一形式会消亡,家庭也会消失,文化不再存在。

    国家不再存在,家庭这种小单位也不一定必须存在。不会再有人催婚,不会再有人觉得必须组建家庭,家族家庭文化都成为了过去,个人成为人类社会的组成单位。

    新生儿的抚养由社会承担,年迈的老人的赡养,也由社会全面负责,人类的平均寿命到达了两百多岁。

    数千万年前,人类社会想象不到觉得无法到达的高度,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了现实。

    天上交错的“车道”,水陆空三地自由行驶的飞车,如深渊般恐怖看不到底端的建筑,如蜂巢般的人类家园,漂浮在半空中的天空之城。

    晴天雨天都不再存在,新世纪的人类,大概谁都没亲眼见过这些真实的自然气象。

    新人类以基因来排等级,新生儿在出生之前就会进行基因筛查,优秀的种子会被延续,极端的顶级人类,出生以来就是一等公民,正常低一级是二等公民,勉强合格的是三等公民。

    每一个人类都可以随意改变五官面貌,改造不满意的身体部分,所以当你在大街上看过去时,一眼看到的面孔,大概都是英俊漂亮的。

    但除了人类的存在,人类社会也还有四等公民和五等公民的存在。

    四等公民由狗族群兽人和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组成,他们大多处于服务产业。

    五等公民,也就是没有任何法案保护的除了狗族群兽人以外的兽人。

    林贝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五等公民,她在通行站点见过执行任务的马犬兽人警察,或者在公司看到了负责清洁的机器人艾米莉,但就是没见过五等公民。

    说起来,在她的记忆里,人生三十多年都是平静无波的,按部就班上大学,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丈夫——或许现在还只是未婚夫的亚特兰特,然后毕业之后被指派到了一个招收二等公民的公司,一直干到了现在,每天上班下班睡觉,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她的未婚夫是一个一等公民人类,说起来也还算幸运,一等公民人类是非常稀有的,他们大学毕业之后也不会进入普通公司工作,而是加入人类高层决议建设,而这么稀有的一等公民,其中一位是她的未婚夫。

    说起她的未婚夫,林贝总感觉她的未婚夫最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还是其实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这样,是她之前没感觉奇怪?

    这种奇怪总感觉很难以用言语来表达清楚。

    又或许只是她大惊小怪,在今早她起床的时候,亚特兰特已经做好了早餐,顺便还给她打包了午餐,然后送她去上班,好像没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她刚刚在公司的休息区吃完午餐,将午餐盒子放入清洁机器清洗等待期间,她还遇到了机器人艾米莉。

    艾米莉是一个全身上下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四等公民机器人,虽然有人类的外表,但皮囊之下全都是机器零件哦。

    她站在林贝的面前,好大一个,其实谁站在林贝面前,都显得林贝很矮小,在这个年代谁都可以改造肉。体不满意的部分,林贝这么原始的身体真是少见,但林贝总感觉自己没有那种想要改造的玉望,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懒得折腾的玉望,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都保持着原状。

    林贝主动和艾米莉打了招呼,艾米莉还说她的未婚夫很贴心。

    在这个人人都很有边界感的世界,每个人自成一个世界的

    世界,说实话亚特兰特真是体贴到有些异类了,显得格格不入。

    林贝从清洁机器里拿出盒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现在是中午午休时间,一层楼的办公室里没多少人在,大概她是个有人做饭的,不用赶回去或者出去外面吃。

    她旁边的办公室,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在,也是个二等公民,名字叫做奥利维亚。

    当林贝捧着清洗好的水果回来时,奥利维亚还顺嘴提了一句:“你吃的很不错。”

    林贝觉得她说的很奇怪,这种果子每个公民家里都可以无限供应,她面上笑着往她面前送了送,于是两个人就在休息室闲聊了起来。

    奥利维亚家里也有人做饭,只不过和林贝不一样,她家里是一个她买的四等公民在做饭。

    说着说着,奥利维亚随意开口说了一句:“你和别人很不一样。”

    林贝将嚼碎了的果肉咽下:“怎么说?”

    奥利维亚同所有的人类一样,脸上永远带着松弛又优容的笑容,眼中却波澜不惊:“只有你,会主动找别人说话。”

    林贝在记忆中搜刮了一下相关信息,确实她会主动找别人说话,所有人都会礼貌回复,就算只是通行站的人,人与人之间都能面带着从容的神情随口聊两句,点到为止,互不干扰。

    “那现在特别的人多了你一个了。”林贝笑了笑,“也只有你会找我说话。”

    这真是,林贝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唯一能叫得出名字说得上几句话的人,一个是艾米莉,另外一个就是奥利维亚。

    也是因为奥利维亚,林贝真正见过了买四等公民回家的,奥利维亚说之前家里那位机器人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直接被剥夺了四等公民的身份,也是那一年,奥利维亚买下了他。

    给家里买五等兽人、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这种事在蜂巢家园并不奇怪,听说公司里有一个女同事还买了一个非常健硕的五等公民狼人兽人养在家里

    这些被买回家的五等公民和四等公民们,无一例外大概都有着同样美丽的外貌,以及也有一手非常优秀的厨艺,再或者就是其他无可替代的地方,不然是不会被选中的。

    奥利维亚寥寥几句,就揭过了,林贝也不会主动去打听别人的隐私,说起来好像每个人都是这样,都不太熟。

    公司没什么竞争,工作任务也比较轻松,人类的薪水酬劳大概出生那一刻就确定了,按照公民等级来分配工作。

    当时钟跳到准点,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工作的一天就结束了。

    亚特兰特在之前给她买了一辆车,从那以后,林贝就再也没去过通行站点了。

    车辆根据既定轨道运行,这个时候正是晚高峰,被堵在半空中的时候,林贝低头向下看去,漂浮于半空的车下还是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车,蜂巢的建筑从上面看看不到底端在哪,从下面抬头看也看不到顶端。

    密密麻麻的房间每一座建筑都看不清有多少人,大概就是公民等级越高,住的楼层就越高,林贝有自己的房子,但最近因为未婚夫亚特兰特的原因,她现在要去他的住所。

    车越往上,路上的人和车就越少。

    如果不是一等公民亚特兰特的关系,大概以二等公民的身份,林贝是不能进入这片区域的。

    林贝停好车的时候,亚特兰特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屋内全真模拟的景象是夏日夜晚。

    又冷清又美丽的面庞上,那双黑色狭长的眼睛直直向她看来,定定看着她将包往沙发上一丢,他才笑道:“林贝,你来看看,我今天做了什么?”

    林贝过去看了,确实是几道他新研究的饭菜。半途中有人来敲门,是几个身穿工作服的男人。

    为首的那个男人给亚特兰特做了检查,并嘱咐他要按时治疗,后续的情况要随时向系统汇报。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在人类社会,要求每一个人类公民都保持身体健康,任何一丝阴暗的情绪都被会身体里的芯片检测到,由阴暗面过于激起生理性激动情绪的话,芯片连接的系统就会安排专人上门进行治疗。

    公民等级越高,越是要求心绪的平稳,她认识的一等公民就只有亚特兰特,因此林贝得出结论,一等公民看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有一点点的小弊端。

    吃过饭,洗过澡,林贝躺在床上,开始用芯片连接电子产品,这种连接带来的感官刺激会越大。

    亚特兰特洗好澡,头发还没干,就爬到了床上来,静静盯着欢快发笑的林贝,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但被正在兴头上的林贝躲开了。

    亚特兰特不太高兴了,开始探入她的衣服下,如玉纤长的手指抚摸她的肌肤,她的手,她的腿,细细地摸,密集地亲。

    当林贝反应过来切断连接的时候,亚特兰特自己都要脱。光光了。

    清冷漂亮的眼尾染上了艳。色,他正跪在她的脚边,将她那只小小的脚丫抱进怀里,目光格外炙热。

    第144章 魔幻现实假的

    林贝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她还拥有“上辈子”的记忆,用现在的时间追忆,大概要追溯到古代公元二十一世纪,在那里,她刚刚大学毕业,然后莫名其妙穿越了,来到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现在。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周扒皮”,未成年不用焦虑大小考,大学生不愁工作,三十五岁正是刚刚成年不久的年纪,似乎一切都比原来的社会要好多了。

    而且她运气比较好,一穿越来,就跟现在的未婚夫在一起了,一等公民的未婚夫。

    林贝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亚特兰特正跪在她的脚边。

    她低头静静看着他捧住她的脚,低垂下头。

    身后的枕头很软,垫靠在身后足够支撑着她的背脊,毫不费力地看清她的未婚夫——亚特兰特在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她,毫不掩饰他对她的痴迷。

    他是一位一等公民。

    一等公民。

    看起来似乎和她这个二等公民没什么区别。

    或许还是有区别的吧,整个人类蜂巢家园,最大的差别就是公民等级了。

    你看,每一个人,他们都拥有着高大健康的躯体,他们都有精致美丽的五官,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从容优雅的笑容。

    每一位公民,身体里都带有特定的芯片,所有的信息,都被系统监测。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几等公民已经划清了界限,每一个人类都在过着相似的生活,物质优渥,外貌精致,不满意的位置都可以进行生物改良,每一个人类的薪水多到花不完,相当于你有一万人民币的月薪,可是生存所需的钱财才仅仅需要一块钱,两者之间的差距之大,让新人类从来没想过会为生存发愁。

    在林贝看见亚特兰特伸出了粉红舌头时,卧室之外,每一个刚刚使用过的盘子,都被全智能机器清洗好收整好原位,她喜欢鲜花,智能订货仓已经远程传送到这栋房子里,第二天亚特兰特亲自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也已经自动送达,全息模型的房子里,夏夜的蝉鸣、清风,一切都是那么安详。

    在新世纪,人类公民早已经可以做到足不出户。

    亚特兰特已经舔到了腿。根,她情不自禁仰头,在这一刻,林贝突然想起了公司里的同事奥利维亚,其实她们并不熟,但是奥利维亚是唯一一个和她说起自己家里买了其他阶层公民的事,如远古时期的奴隶制社会那样,买卖奴隶。

    买卖其他阶层公民做奴隶,是非常常见的事,在新纪元,每一个人类都受到法案的保护,人类与人类之间,基本不可能造成近距离伤害。但人类的法案并不保护四等公民和五等公民,人类可以对没有法案保护的其他阶段公民做任何事。

    林贝每一天活

    动的区域仅限于一二等公民聚集区,还没接触过其他阶层的公民,在此时此刻,眼前昏暗的灯光开始晃动的时候,她突然想去看一看了。

    “林贝,你分心了。”亚特兰特幽怨潮红的脸就在面前,他捧着林贝的脸,“你现在生活的不开心吗?”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的未婚夫总是如此奇怪,问的问题也是奇奇怪怪,为什么要问她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她开不开心?开心是什么?不开心又是什么?她三十多年的生活一直如此循规蹈矩,生活一直如此平静,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每一个人类都是如此的。

    她差点忘记了,她的一等公民未婚夫,好像生病了,在不久之前,经历了电击和药物治疗。

    啊,好像她也不正常。

    “开心吧。”她摸了摸亚特兰特的脸,眼角滑下泪珠,“总感觉不真实,好像假的。”

    “我是假的,奥利维亚是假的,艾米莉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空气静默了一会,亚特兰特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说呢?林贝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如实回答,她或许觉得,用不了多久,她也会被人类监管系统安排医疗介入。

    为什么她在如此平静的生活里,藏匿于人类群体里,却仍然感觉到一种快要暴体的焦灼?为什么在平淡的生活里,她却焦躁到握不住餐具,在用餐时用尖锐的刀叉划过餐盘?

    平静的生活像是如镜面平滑的绿色湖面,湖面之下,有如飘散的头发丝一般的怪物触手在张牙舞爪,如泰坦尼克号行驶过的海面,在静谧的深海之下,有流动的庞巨的暗礁冰山。

    虚伪的平静,麻木的平静,在平静地活着,是平静的疯子。

    面上不显。

    那一张张美丽优雅、精致的面庞上,带着冷淡的笑容。

    这种难言的焦灼与空洞,好像身上有数不清的蚂蚁在蚕食她的身体,一低下头,就可以看到指尖、腿脚上有密密麻麻的蚂蚁昆虫在肉眼可见地啃食她的肉。体,翻滚蠕动的蛆虫从腐烂的皮肉里钻出来。

    一眨眼,张开五指,它们又不见了。

    林贝猛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亚特兰特,她站起身,看着躺在床上雪白赤果的男人,他像一具艳。尸般晃眼,双眼充斥着不正常的亢奋。

    这副画面似曾相识。

    她的头发已经达到了锁骨,她伸手撩开遮住视线的头发,胸口突然燃烧起一股火,令她想要蹂躏这个一等公民。

    她踩住了他,用指甲剐蹭过他,在他爽得直抽泣的时候,突然重重地踩,像对待一个垃圾一样对待他,看着他蠢蠢欲动的手,她居高临下冷冷道:

    “如果你现在敢动一下的话,我们就分手吧。”

    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林贝第一次对她说出分手这种字眼,亚特兰特果然期期艾艾地叫唤着,不敢动弹,看起来真是被折磨得要死了。

    在他的体温越来越高,传染到她身上时,她收回了脚。

    男人不敢动,向来清清冷冷的脸上被情玉污染,就像是泥潭里开出了一朵白莲花,现在这朵白莲花被采摘下,被人赤脚跺烂了,汁水糊了一脚。

    林贝在欣赏他要哭不哭的眼,她在沉默地俯视,双眼中却透露出了同样沉浸于其中的兴奋。

    她也在听他的哀求,因为他的哀求而感受真实的心跳,沉重的鼻息滚烫粗重,胸口里熊熊燃烧的火星已经随着呼吸道飘舞而出,她听到了耳畔雷雨般轰隆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你求我什么?”她的嗓音温柔,迟缓。

    “求你(入字当头加肉)我。”氤氲泪光如露珠,混着泥潭里稀烂的白莲花。

    “亚特兰特真乖,如你所愿。”

    *

    林贝想要去看看真正的奴隶,于是她和奥利维亚主动说她下班之后要去她的家里做客,奥利维亚居然没有觉得有一丁点的奇怪,居然也同意了。

    听林贝说要主动和未婚夫说下班之后的行程,奥利维亚笑了笑:“你的未婚夫还管你做什么啊,又没去五等公民活动区潇洒。”

    “五等公民活动区?”林贝涌起些好奇。

    “你还没去过?”奥利维亚对于她没去过那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于是顺带解释了一句,“我的仆从,就是在那买的。”

    每一级别的公民都有各自的活动区域,高等公民可以去低等公民活动的区域,但这个过程是单向的不可逆,低等公民不能进入高等公民活动的区域。

    而最底层的五等公民活动区域,就是仆人交易区。

    仆人,仆从,奴隶。

    林贝对从未踏足的五等公民活动区起了非常强烈的好奇心,奥利维亚说明天下班之后,可以约她去瞧一瞧,顺便她也想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仆从,喜欢就换一个。

    奥利维亚也是二等公民,她买了车,房子住所的大概布局也和林贝自己的那套差不多,内部可以随意布置,奥利维亚的房子装饰比她的简单多了。

    林贝见到了那个机器人仆从,从前的四等公民,现在的五等公民,他确实如林贝预料中长着一张非常英俊的脸蛋,从外表看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并且还有一手好的厨艺——至少符合主人奥利维亚的口味,只是不符合林贝的口味。

    林贝吃了几口就没吃了,她在观察奥利维亚和她的这位仆从,祂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奥利维亚说他叫丹尼尔,丹尼尔没有看林贝一眼,这是作为仆从首要的身份认同,要对主人绝对的忠诚,毕竟主人掌握着仆从全部的生杀大权,有的主人会让仆从满足自己各种怪癖,能遇到奥利维亚这种给钱大方又不喜欢啰嗦纠缠的,大概丹尼尔的运气已经很好了。

    丹尼尔长得很阳光,看着奥利维亚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林贝觉得他像是从前在公元二十一世纪时大学里打篮球很好的那种阳光弟弟。

    奥利维亚和丹尼尔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普通情侣,丹尼尔作为男朋友还挺称职体贴,林贝回想起奥利维亚刚才在回来时的路上说——如果明天看到更喜欢的,要将丹尼尔换掉。

    林贝没吃多少食物,奥利维亚也不干预,林贝用晚餐之后去了卫生间,顺便暗暗打量四周,出来之后,只看到了奥利维亚赤果的背脊,而丹尼尔见此也在非常有眼色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林贝冷不丁看到了丹尼尔那显眼的八块腹肌,以及脖子上非常明显的项圈。

    林贝没有欣赏同事上床的癖好,急忙夺门而出。

    等出了门,林贝才慢慢回味起她刚刚涌起的情绪叫慌张,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才会有的情绪,这种陌生的激动。

    林贝觉得还是上辈子的记忆对自己有了极大的影响,上辈子的世界,好像这样的境况是不会发生的,正常的人类在看到别人上床都会感觉到内心不安的。

    亚特兰特又在问她今天遇到了什么,林贝还没在内心的迷惘中回过味,她开始厌倦亚特兰特无孔不入的关怀,即便今天晚上亚特兰特要和她玩新花样,跪在地上取悦她,可林贝还是偶然间会回想起五等公民活动区。

    她还记得,明天下班之后,会和奥利维亚去往五等公民活动区。

    她在这个世界活了三十多年,还没去过五等公民活动区,居然还没去过。

    时间很快来到下班之后,五等公民活动区,会在蜂巢家园的底部,这是林贝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或许其中还有兽人和机器人,毕竟从外表上看,看不出区别。

    路上奥利维亚说,如果林贝有喜欢的,也可以买回家去,奥利维亚还说,机器人比较持久,在床上无论想做多久都可以,长短粗细都可以按照人的喜欢切换,比如她现在的仆从,林贝见过的丹尼尔。

    新纪元年,每一个人类都受人类法案的保护,人与人不能互相暴力伤害,毕竟就算不用言语表达,也有人类系统监管,但人类可以对非人类公民实

    施暴力。

    在没有任何烦恼的时代,上床成为了一种发泄的方法,堪比吸堵的是用身体里的芯片连接电子产品,五等公民活动区,也是林贝上辈子认知范围内的灰色产业聚集地。

    人类的收入由公民等级确定,越高等的公民所拥有的财富越多,但其实就算是最低等的三等人类公民,一个月的薪水对于四五等公民而言,都是天价,底层公民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进入五等公民活动区的黑色地带赚钱,成为取悦人类的工具。

    看兽人打黑拳,赌。博,看别的物种以各种形式交。配,在五等公民活动区,人类可以彻底发泄内心的阴暗面。

    林贝跟着奥利维亚进入了一处光线昏暗的地方,这里的空气浑浊,人头攒动,在不远处的擂台场,还有观众台上此起彼伏的亢奋叫好声。

    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和平静和谐的人类社会截然不同,林贝进入这里,好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里,没有公平与秩序,灯光忽明忽暗,观众台上的人类,他们的脸上不再是得体的微笑,五官在跳动扭曲,如魔鬼般激愤。

    奥利维亚找到了主事的,亮明了自己二等公民的身份,主事官马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来。

    奥利维亚又说明了两人的需求,奥利维亚是找长期仆从的,而林贝大概是来找一夜情服务对象的。

    林贝静静站在旁边,她只觉得自己的腿脚被灌注了水泥,沉重有千斤,压得她无法动弹分毫。

    她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瞧啊,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原来是擂台上的血流到了她的脚边,借着昏暗闪烁的灯光,她看清了擂台上的情形,刚才还强撑着人类躯体的兽人,已经化为了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原型,同人类一样的鲜红血液,浸湿了他血。腥的皮毛。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叫喊声下,他的对手,大概也是个兽人罢,亲手刨开了他的肚子,将他的肠子扯了出来。

    肠子啊,心脏啊,胃啊,流了一地。

    徒手开膛破肚的对手赢了,数不清的钱币如雪花般被抛洒下。

    “呕——”林贝开始止不住地呕吐。

    奥利维亚看向她,因她如此剧烈的反应而皱眉,但可能是她也不喜欢这空气中腥臭的血腥味,便开始催促:“安排好座位了吗?”

    主事官马上陪上笑脸,几乎九十度弯腰,邀请她们进入。

    “两位女士放心,今天来了一批顶好的货,一定会挑到令两位尊贵的女士满意的”一路上,主事官在殷勤地和她们介绍着。

    就像是一个杯子一般的场地,中间低洼,四面是围坐宾客的座位,中间是设备相当齐全的台子,像林贝和奥利维亚这种级别的贵宾,专门的包厢座位里,还配备了单独的主事官,负责介绍和服务宾客。

    一个个模样各异的“人”被分批次带上台子,第一批是单独按夜晚卖的,祂们仍然还有自由,第二批是找人类主人的,要售卖余生

    祂们的脸、牙口、腰腹、腿脚等身体的各个位置都要被放大,特别是雄性兽人的姓器官,大小长度都是要单独标注的,毕竟女性人类,很看重这个,挑选仆从当然要有用,硬件质量要过关。

    除了人形时的模样,还要现场单独展现各自真实的形态,狮子、狼、象

    尽可能全方位多角度完美将货物展示出。

    这些货物脖子上都戴着项圈,主事官说,是因为人类身上的味道对兽人有极大的影响,特别是人类女性身上的味道会让他们随时随地发青,而那些项圈,既是作为仆从的身份认证,而且里面还加了气味阻隔的东西,会令他们短暂地丧失嗅觉。

    货物一批一批被挑选带走,时间在流逝,奥利维亚新挑了一个缅因猫兽人,林贝问她丹尼尔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奥利维亚对她的问题表示不能理解。

    林贝不再说话了。

    而奥利维亚正在签支付订单,买一个永久仆从兽人的价格大概花费了二等公民五天的薪资,这种程度的消费,轻轻松松。

    主事官和她多说了很多关于这只缅因猫兽人的信息,比如他之前都跟过几任主人,后来又被卖了回来,再比如这个缅因猫兽人的脾气相当好,现在很会伺候人。

    奥利维亚和主事官确认他目前身体功能和心理还一切正常吧,没有被前几任有特殊癖好的主人断胳膊断手什么的,她可不想白白浪费钱。

    主事官连连保证,一切包她满意。

    和奥利维亚谈好了之后,主事官这时候才偷偷打量一直沉默的林贝的脸色,这位人类二等公民贵宾女士,似乎脸色很不好,在灯光下的表情也是掩盖不住的倦怠苍白。

    主事官询问林贝,有没有特殊的喜好要求,喜欢脸好看的还是比较全能的,什么物种的,会做各种饭菜的,会跳舞的?

    还主动说,虽然今晚的结束了,她没挑到称心如意的,但下次他可以帮忙留意。

    奥利维亚:“没有了?恕我直言,这些其实很普通。”

    即便买下了缅因猫兽人,但只是刚好在一排货物中,他刚好能称得上合眼缘而已,总体而言,今晚的都很普通。

    主事官表情有些为难:“有倒是有一个,但性子太倔,还没驯服呢,还没调。教好,也还不好”

    那些惨无人道的驯化手段,都没有令一个兽人屈服,而且看来还不是自己主动卖身的。

    奥利维亚来了兴趣,让主事官送上来看看。

    二等公民,是除了一等公民下最高贵的群体,人数相对于三等公民又很少,总之她这个级别的嘉宾,足以让主事官安排人手将那个“倔东西”抬上展台。

    那大概是一个巨大的鱼缸,大小堪比很久很久以前的水族馆,被机械臂手缓缓移动到人前,湛蓝的海水碧波荡漾。

    这是今日的最后一件商品,在奥利维亚仰头去看里面的东西时,主事官又补充说着:“这个倔东西啊,只能给贵宾们看看,各种方法手段都用尽了,现在还一身犟骨头,我们啊也不敢卖”

    那巨大的鱼缸里,足够能容纳鲸鱼体型大小的鱼缸,蓝色的水里,有一团黑影了无声息地浮在水中。

    主事官在林贝的身边说道:“他是个硬骨头呢,身体各个方面都好,这外观呢也是天生的赏心悦目,我们啊什么手段都试过了,手脚给他打断了他也硬是不吭声,还想伤人,但是各位贵宾放心,现在他的指甲已经被拔了,以前可以自由长老长了,是个不安分的,我们也用人类女性的味道去诱导刺激他了,可是他居然还把自己的鼻子撞烂了,为了不败了各位贵宾的兴致,只能给他戴上面罩锁”

    林贝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她看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影子好像也看到了她,那个水中如鬼影般的东西也好像在朝着她这个方向奋力游来。

    越来越近了,随着黑影贴近缸身,他的身形也越发明显起来。

    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人鱼,波光粼粼硕大的尾巴,如水草般飘散在水中的银发铺开。

    他的手掌贴在透明的缸壁上,头上戴着锁死了的面罩,那双玻璃珠般美丽的眼珠在穿透这层阻隔,在看着她。

    他在激烈地拍打着这层透明的阻隔,突然变得激动暴躁起来。

    面罩遮挡了他大部分绝世的容颜,露出的一双冰蓝色眼珠,正隔着很远的距离,死死盯着林贝,他好像无法说话了,可那双睁圆了的眼睛里,目光是如此沉重炙热又急迫绝望。

    林贝踉跄着脚步向前走了几步,口中不由自主喃喃出声:

    “雷蒙”

    “雷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