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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Chapter101蓝雀斑。

    林也的手摸向桌子上的黑冰爆珠万宝路,指尖立起来顶住烟盒,慢腾腾敲三敲,响起单调酸牙的毕啵声。他想起某人那些要他戒烟的话,屈指将烟盒弹开。不抽了,忍着。

    躲在未知号码后面的男人还在“爆料”。

    “这个女人贪得无厌。大一第一学期就搬出寝室在校外租房子。晚上找她,肯定不在。自称勤工俭学要还债,却付着比寝室贵两倍的房租。学校的助学金、困难补助一个不落下。与人谈恋爱,碰也不让碰,其实只是装得清纯,早被老男人包养。老男人出钱供她读书租房。”

    林也垂着眸、沉着脸,全身上下还是密不透风的铁板一块,但热血沸腾的胸腔最深处已经出现了一道裂缝。情绪每分每秒都在上演裂变。他不发一言,不想轻易吓跑这个蝎蝎螫螫的男人。

    林也的沉默就是用最冰冷的语气无声说着:“继续。”

    即使林也没有表态,即使通话的两个人隔着几千公里,不知对方身处何方,打电话的这个男人还是感受到了林也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男人的声音有些抖,不似刚才那般肆无忌惮:“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这些?我以前也不信。直到那个斯文委地的老男人来找我,威胁我、恐吓我,说宋鹿是他的。他给我看了宋鹿很多私密照。那些角度、那种程度,只有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人才能拍下来。”

    林也目如冰川,哈气成冰:“见面吧。和我好好说一下那个斯文的老男人。另外,我想亲眼看看那些照片。”

    男人退缩了:“你还是不信我的话。我怎么可能有那些照片?那个男人只给我看,没有给我。我是出于一个受骗男人对另一个受骗男人的理解和同情才对你说这些。哦,对了。我看了那些照片后才知道一件事。你老婆后背有一颗蓝雀斑吧?”

    林也:“……”

    这的确是一个私密至极的秘密。

    林也也是在几个礼拜之前才有幸一窥。

    男人能从林也气息的急速变化察觉到他踩到了对方心窝:“我对那张照片记忆犹新。我画一张你老婆的素描寄给你。看过你就会明白,我说的都是真的。一颗蝴蝶状的蓝色雀斑停栖在纤细的蕾丝带子边。”

    “你也见过吧?”

    裂变已到爆裂临界值,林也怒吼:“别躲在电话后面,给我滚出来!”

    电话那头的男人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悠悠地、慢慢地、淡淡地拖了一个长句:“男人的自尊被女人无情地踩在脚下,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谁也不想吃别人含过那么多次的糖,再甜也不行。”

    电话戛然而止在这,林也捏着手机,浑身都在抖。

    等一等,这个男人知道他是谁?

    也知道要把所谓的素描寄到哪儿?

    【我要把东西寄到哪里?】宋鹿编辑好微信内容,发给谢琅。

    方雨萱披着宝蓝色大方巾,斜靠在游轮窗边。窗外细雨绵绵,雨丝模糊了这座繁华之城的万千灯辉,也让窗边的女人脸颊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单手摇着香槟酒杯,目光往宋鹿那边一挑,“干什么呐?”

    宋鹿放下手机,手背托着下巴,看雨中的黄浦江畔,“我想起来谢琅有块玉一直放在我这。当年送我的时候,说是祖传的,会给人带来好运。今天他说了一些话,让我想起这件东西。我准备寄还给他。”

    方雨萱挤眉弄眼,摇摇头,“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厚着脸皮往回要。这男人格局真小。他当年出国就出对了,你逃过一劫。”

    宋鹿牙齿咬住杯子里的吸管,吸了口酸酸甜甜的饮料,又用手指上上下下浮动吸管打发时间,“不是他要我还的,是我自己要还他。传家宝肯定不应该留在外人手里。他都说自己倒霉了。”

    “滴嘟”一声,是谢琅回

    了:我回北京了。以后再说。

    宋鹿记得那是块水头很好的翡翠玉石牌,本来想趁着谢琅在申港,就找个同城送给他寄过去,现在他回北京了,把这么块值钱又脆弱的玉牌寄快递她有点不放心。她放下手机,决定下一次见面直接还给他。

    方雨萱在包包里掏了掏,掏出一件小东西,用手指压在桌上朝宋鹿方向一划。宋鹿眼疾手快扣住,拿起来一看,是一支没拆包装的纪梵希的口红。

    方雨萱嘻嘻一笑:“按我喜好配的色,只产了100支,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拿。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感冒,你肯定嫌太艳了。”

    宋鹿拆了包装,扭开口红,果然红得很“雨点”,涂上必定是烈焰红唇,她凝眸看膏体上的闪点,“闪的是什么?”

    方雨萱呷一口香槟,不甚在意地说:“纯纯的金粉。要现在试试吗?”方雨萱舞动尖尖的指甲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按到相机自拍界面,把手机对着宋鹿竖起来,让宋鹿把手机当成镜子照。

    宋鹿对手机涂完口红,双唇抿一抿,湿软的唇上金粉闪闪,娇艳欲滴。方雨萱托着手机,把头扭到屏幕前,“很适合你啊。”咔嚓一声,方雨萱给宋鹿直接拍了一张自拍,把照片隔空投送给宋鹿。

    宋鹿觉得这唇色意外地很适合她,实在忍不住,把照片发给了林也。问:好看吗?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三十分钟,林也那边连个表情也没发过来。宋鹿有点气馁。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肯定又是在忙工作。宋鹿把口红塞进包包,对方雨萱说了谢谢。

    方雨萱早就洞悉了宋鹿的小动作,“不用发给你男人了。这一晚上我发我男人那么多条短信,都敢不回。不用说,他们又鬼混在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工作忙!”

    宋鹿又吸一口饮料,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问“你真的和陆飞在一起了?你喜欢他吗?”

    方雨萱挑起一边细眉,“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我觉得我这辈子永远不会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反正都是没得感情的男人,这个听话、贴心、忠诚、会逗我开心。你只要冲他笑一下,他就会摇着尾巴扑上来。处着开心也就够了。我是这么想的。”

    宋鹿拧紧眉,“雨点——”

    方雨萱竖起手做了个“stop”的动作,“从我出生到现在,一些话我都听烦了。”她掐着嗓子模仿不同人的声调,“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那样。你要这样,你要那样。”她的大眼睛死死盯住宋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许这么对我。我有觉悟,我的任性和自由是有时限和界限的,也就只能玩这两年了。得过且过,及时行乐呗。”

    方雨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丰盈的羽翼替她遮风挡雨,也拆掉了她肋下的翅膀。她飞不出父母给她框定的天空。没淋过雨的孩子永远长不大。

    只要是孩子,叛逆就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情。正因为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做主自己的婚姻,方雨萱才有了这样颓废的恋爱观,且存有报复心理地去刻意追求不被父母认同的恋爱对象。

    方雨萱见宋鹿一脸愁容,反过来握住她手安慰她:“我一辈子衣食无忧,用小小的爱情换天大的荣华富贵。再投胎,我还是选择只吃爱情的苦,不遭生活的难。你别杞人忧天。我现在过得可舒心呐。”

    宋鹿恍惚一笑。

    宋鹿不禁在想,如果那个雨夜她没有撞见林也,雨点和林也……或许会是一段圈子里的佳话。她默默吸着饮料,淡红色的饮料转眼见了底,吸管发出抽干空气的声音。方雨萱用手推了宋鹿肩膀一把,抬手,又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无酒精饮料。

    被方雨萱包场的游轮在晚上九点半靠了岸,宋鹿问方雨萱:“林也不在家。你要不要回我家一起睡?”方雨萱欣然同意了,打话让助理回家拿来换洗的衣物送到林业家。

    两人回到公寓,吃了桃姨煮的红豆年糕做夜点心,洗完澡,挤在一张床上边刷手机边聊天。晚上十一点,林也打来视频电话。宋鹿事先知会了雨点,得到雨点同意才接通。

    宋鹿把手机屏幕往方雨萱稍稍一打,先告诉林也她不是一个人,暗示他不要口没遮拦说些让人脸皮子烫的浑话。

    方雨萱把头歪到宋鹿手机镜头前,朝屏幕里的林也拨了拨手指,“hi,你老婆今天和我睡。”方雨萱看的大眼睛闪了一下,有什么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捉住了。

    林也脸色有些暗沉,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懒懒和方雨萱打招呼。

    宋鹿把手机接回来,问:“工作很累吗?”

    林也声音沙哑地说:“还好。”

    见林也兴致不高,宋鹿主动担起聊天的重责,把今天在礼堂里的演讲经过仔仔细细分享给林也听。林也安静地听着,黑眸时不时闪动,目光深邃如海。宋鹿说到最后,察觉林也的不对劲了,说:“你还是去睡觉吧。我觉得你看起来真的很累。”

    “宋鹿——”林也嗓音粘连着喊了一声。

    宋鹿:“嗯?”

    镜头里的林也几次开口却都没有发出声,他的喉结明显在上下滚动,是一次次用吞咽口水把原本要说的话送入下去。宋鹿不安地皱眉,凝视着他。最终,一切情绪收敛在他沉静如海的外表之下,汇聚成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在大学过得很辛苦吧?”

    宋鹿一时摸不着头脑,回一句:“还好吧。”

    林也幽幽说:“小撒谎精。”

    宋鹿一愣。

    这个时候,方雨萱已经并腿跪在床尾,在宋鹿手机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向宋鹿竖起她的手机。她手机屏幕上是一个美丽婀娜的女性在落地窗边的照片。方雨萱用两根手指反复放大缩小那张照片。

    宋鹿看了好几眼才看出一些门道。这张照片里的场景和林也现在所在的背景很像。像在酒店里——似乎是同一家酒店、同一个房间。

    方雨萱无声做口型:“你、老、公、出、轨、啦。”

    宋鹿一惊,按到手机侧边的开关键,手机屏幕灭了。连道别都没有,宋鹿和林也断了联系。

    方雨萱一脸愤恨,拳头砸床,“你正好放假。我们北上。去抓、奸!”

    第102章 Chapter102打脸吗?

    宋鹿和方雨萱一左一右躺在床上,四条细腿并列而陈,闷头刷那个网球裙女孩的微博。

    女孩是个校刊记者,也是个社交达人,一天总要发超过五条的微博,吃到精致的晚餐要分享、看到美丽的夕阳要分享、住进视野开阔的酒店也要分享……

    宋鹿顺着时间线一条条往回翻,手指最终停在7月初的一条微博上:【到京北了】,后配一男一女手牵手的可爱表情。没有配图片或者照片。发布时间刚刚好和林也第一次去京北的时间重合。

    宋鹿没有看下去,按灭手机屏幕。她感觉心里淅淅沥沥下起雨,不大,但足以让她浑身觉得湿漉漉不爽气。从女孩最近发布的微博来看,她和林也的确住在同一家酒店,连入住的房间也是极为相似。

    巧合吗?

    肯定不是。

    方雨萱问:“想好了吗?想好订机票,明天我们就杀过去。”

    宋鹿的身体从床头滑下去,钻进被子里,把已经因沮丧而垮了的脸藏起来,“雨点,这个女孩子的目的没那么单纯。”

    宋鹿不明白,她妈妈对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方雨萱无情地将被子从宋鹿脸上掀掉,“我知道。一开始是为了破坏我们方林两家走得更近。当时我从健身馆里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你们抱在一起的照片了,从那时候起,我就盯上这女人了。”

    所以,雨点才会把网球女孩的微博推送给她,才会明里暗里提醒她对总是漂泊在外的林也上点心。

    “后来发现她还紧咬着林也呐。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严防死守一次容易,等到被摸清底细再被偷就倾家荡产了。半推半就,顺水推舟,假戏真做,男人都是这么着了坏女人的道的。你老公危矣。”

    宋鹿心想,林也不会的。

    方雨萱抛出杀手锏:“你,不去解救你老公?”

    雨点最能掐准她的软肋。宋鹿担心的并不是林也,而是宋绫。之前他们就怀疑那个女孩子是妈妈派去的,现在那个女孩子还盯着林也不放,是不是就证明她妈妈还不死心?妈妈的目的从破坏方林两家联姻转变为挑起宋鹿和林也的信任危机。如果被林也察觉妈妈还在做小动作……宋鹿不寒而栗,立刻下了决心。

    宋鹿坐上了去京北的航班。陆飞每次到京北和林也都住一家酒店,方雨萱事先向陆飞问了酒店地址。周日晚上11点25分,宋鹿和方雨萱各携一只16寸的轻便行李箱,站在林也下榻的酒店前台前方。

    宋鹿说:“我给林也打电话,问他住哪间房。”

    方雨萱揎臂大呼“你傻啊,捉奸哪有事先通知给人时间跑的?找酒店经理问。”

    宋鹿表示怀疑:“没有哪家的酒店经理会直接告诉陌生人客人房号的。我来是和林也好好谈的,不是来……捉奸的。”最后三个字怎么说怎么别扭。对林也,对自己,她还是有点自信的。

    方雨萱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你这个林太太做得真是糊里糊涂。你不知道这家酒店是林家的产业啊!在夫妻共有产业里找女人鬼混才特别可恶。拿出林太太的底气来,用权势压死他们!”

    宋鹿抓着行李箱的拉杆,仰头环视一圈恢宏阔大、金碧辉煌、清洁如镜的酒店大厅。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林也来京北就是为了处理酒店的事故。所以,这就是他嘴里设施老旧、管理落后的家族酒店?完全看不出哪里陈旧了。

    身处他人嘴里的“自家产业”,心竟然被自命不凡的虚荣感一点点填满。这就是富贵迷人眼、荣华醉人心的感觉啊。亲眼见、亲耳听,直观切身的体会才会知道,自己也特别特别喜欢金钱的味道。

    酒店值班经理在听完了宋鹿和方雨萱的请求后,和颜悦色地说:“林先生没有吩咐过林太太会过来。”言下之意是怀疑这个林太太是不是真的。他又不动声色补了一句:“这些天,不止一个人说自己是林太太。我们也很难做。”

    宋鹿一怔。在心里瞎捉摸这后一句话的意思。

    “中冠集团真是需要好好提升一下公关能力了。未来掌权人的老婆竟然能在自家酒店吃闭门羹。”方雨萱的手在拉杆上拍了拍,扫到宋鹿准备打电话,一手抓上去,连宋鹿的手和手机都包在她手心,“你又乱来要打草惊蛇了。有你和林也的合照吗?给他们看。”

    在方雨萱的眼神逼迫下,宋鹿向酒店经理展示了她和林也在射击中心靶场电视台给他们拍的合照——她抱枪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正脸。以及在佘山半山腰,两人肩并肩挨着拍的那张自拍照——因为一只蜜蜂她手抖了,林也的脸糊得只剩一个轮廓,男女都不辨。她实在翻不出一张像样的合照。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和林也不像正经夫妻。

    宋鹿抿嘴眨了眨眼睛,“就这两张。再没有了。”

    特别会表情管理的酒店值班经理差点就笑出来了:“……”

    方雨萱扶额45度仰望天空,“这是什么神仙夫妻啊。不受法律保护的男女能拍的、能做的都比你们多。”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算了。我再牺牲一次。我问陆飞林也住哪间房。”

    宋鹿上前抢方雨萱的手机,被躲开了,方雨萱说,“虽然这很奇怪,自己女朋友问自己老板住哪间房,搞得像爬床。但谁让他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老板。谁让我摊上个这么个愣头愣脑的朋友。希望陆飞不要反应过激,让林也那边事先察觉。”

    方雨萱潇洒地从口袋里夹出身份证递给宋鹿,“你先办入住。不管今天见不见得到林也,我们总归要睡觉的。”她要支开这个没脾气又没志气的包子闺蜜。

    宋鹿接过方雨萱的身份证,走到前台办理入住。办理入住需要录入客人的人像,宋鹿留完自己的人像,扬手呼唤方雨萱来拍。方雨萱正好放下手机,走过来对镜头拍了灿烂笑容的人像,随后对宋鹿咧嘴一笑:“都搞定了。跟我走。”

    宋鹿和方雨萱进到电梯,刷房卡,自然没有到自己房间那一层,而是直达顶层,找到林也的那间套房。两人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方雨萱见宋鹿那犹犹豫豫没出息的样子,直接把手里的行李箱往宋鹿手里一塞,主动请缨出战:“退开。我来。”

    宋鹿觉得,雨点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她玩得有点开心。

    “咚咚咚”,方雨萱雪姨式拍门。

    没过一会儿,门开了,是个戴无框眼镜、穿极修身套装裙、粉黛薄施的年轻女人开的门。她扶一下秀挺鼻梁上的眼镜,扫向门外的两个女人,冷冰冰问:“请问您是谁?”

    宋鹿一愣。她没想到真是个女的开门。这脸打得有点快,她觉得脸火辣辣疼。

    方雨萱朝宋鹿投去“你看,撞上了吧”的一瞥。雨点很怕这个没见过世面、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以为爱认为情就是彼此忠贞风花雪月的好朋友被里边的场景吓到有心理阴影,说:“你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收拾死男人。”

    宋鹿张口欲言,手抬起来又垂下。她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她从来没想过在临近午夜的时候,自己的先生会和一个年轻女性共处一室。她也是生平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完全的手足无措,在愤怒和失落找上她之前,她只觉得窘迫。窘迫得喘不过气,都蒸出汗了。

    方雨萱对那个婀娜妩媚的职业装女性说:“让开,我要见林也。”

    “Linda,是谁?”又一个柔软的女性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哒哒哒”细高跟踩在地上的声音由远而近来。第一个职业装女性后出现了第二个女性的身影,是一个长相甜美的穿粉色衬衫女性。

    竟然是两个!

    还有吗?

    方雨萱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哟,还是多人运动。”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方雨萱不管不顾,从两个女人中间挤进房间,“林也,滚出来。你和鹿鹿结婚才五个月,你就跑到京北来鬼混。你真是个人渣。”

    教养极好的大小姐为了闺蜜回归自然天性:“没女人草你就活不了是吧!”

    宋鹿听到雨点气势汹汹震耳欲聋嚎一嗓子:“林也——”然后,就没声了。真就是鸦雀无声。一根针坠地就能被耳朵捕捉到。

    是什么样的场景连见多识广的雨点都被镇住了?

    宋鹿都想丢掉行李箱跑了。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人一涌而出,足有十几个,有男有女,他们抱电脑的抱电脑,捧资料的捧资料,他们演技绝佳、忍耐力绝佳、礼貌到骨子里,每出来一个,就对着站在门外、两手各提一只行李箱的宋鹿点头问好:“林太太好。”

    一声声“林太太好”把宋鹿叫得满脸通红,脑袋在每一声“林太太”后都要低一分。她下巴都戳到锁骨窝里了。宋鹿恨不得找各地缝去钻。她千里捉奸,结果捉到的是一群人在林也房间里开会加班。

    万恶的、没有心肝的、剥削劳动阶级的资本家!

    “林太太,进来吧。”这最后一声林太太分外不同,比别人叫得更大胆张扬、更有恃无恐,憋着幸灾乐祸的笑。是林也。宋鹿还没抬头,手腕子就被那只戴婚戒的手扣住,白金的凉意猛地“烫”了她的肌肤一下。想起独属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

    林也拉宋鹿进房间,把她牵到方雨萱身边站好。

    林也坐到靠窗的桌案后,背后是夜景繁华的四九城,黑色的流质体在他眼睛里流转,眼睛比玻璃窗外的灯光还要亮。他看着眼前一对呆若木鸡的闺蜜,她们像做错事等着挨训的学生,而他是表面严厉内心无奈的师长,“说说吧。我是怎么个鬼混法?”

    第103章 Chapter103富贵花。

    宋鹿才不想像小学生一样挨林也的训,

    默默退到墙边的沙发上坐好,手一勾,将方雨萱也拉下来坐。两个人眼神一交会,已经算是精神上串了供。方雨萱拭目以待宋鹿会怎么处理。

    宋鹿将双手压住滚烫的脸颊,把未褪去奶胖的腮肉捧成V字形,反复揉搓到精神一凛,说:“打扰你工作是我不好。我知道你没有鬼混,你周身半米范围内出现的床都是摆设,因为你没有那个时间。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想你了,就跑来见你。”

    服软道歉,表现自己是朵解花语,美化搞这次突然袭击的真实目的,一套说辞可谓编得滴水不漏。明知道这小撒谎精就喜欢真话假话掺着说,但这招对他就是特别管用。为什么?他就吃她这一套?

    林也无可奈何地“哦”一声,“原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分开太久委屈了。”

    宋鹿撑大油亮亮的猫眼睛,瓷娃娃般晃晃悠悠点头,说瞎话:“是这样。”

    就知道交给这个包子不行。方雨萱翻白眼嗤一声,拿起手边的玻璃矿泉水瓶,水粉色的长指甲呈海螺状扭转,扭了几下瓶盖,扭不开,随手甩给宋鹿。宋鹿帮方雨萱扭开盖子,又把水瓶子递还给方雨萱。

    方雨萱用纸巾压掉唇上的口红,优雅地喝了几口瓶子里的水,两只细腕子交叠着搁在膝盖上,边摇晃玻璃瓶边说:“林也,鹿鹿脸皮薄不和你计较。我可没那么好糊弄。你这房间就你一个人住过?”

    林也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丢在桌上,宽阔饱满的背离开椅背,如钢筋铁骨般挺立起身体。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和一件黑西装背心,挺括的黑色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领口。随着他直挺身,膨胀的肌肉迅速充盈鼓鼓囊囊撑起衬衫。他身上没有一丝布料是多余的,也没有给人衣料挤压肌肉的感觉。好裁缝的手艺在他伟岸挺拔的身上发挥到了极致。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

    林也双手交握在桌案上,黑眸深邃,脸上的线条凌厉如刀锋,干干脆脆给出两个字:“不是。”方雨萱的眼睛都瞪圆了。宋鹿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瞄准方雨萱手里的水瓶子特别想抢水喝。

    林也的食指稍一翘起又放下,“你们坐的地方,陆飞不知道睡了几个晚上。所以从理论上来讲,真就不是我一个人住。”

    方雨萱咬牙切齿说:“黑了心肝又伶牙俐齿的禽兽。”

    宋鹿抿嘴笑,心想,雨点在心疼自家男朋友工作辛苦呐。

    方雨萱瞪宋鹿一眼,“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来的。给他看那个‘网球裙’的微博。”方雨萱见宋鹿懒骨头松软地一动不动,干脆放下水瓶子,自己掏手机划了划屏幕,站起来,气势汹汹往林也方向走去。

    方雨萱和林也一站一坐,并排而列,共看一个手机。

    “看清楚,”方雨萱用尖指甲轻戳屏幕,“这个落地窗、这个桌子……桌上的摆设和这里都是一样的,”方雨萱放下手机,绕到桌子前方,架起两条手臂,左右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框成一个相机画镜,框左移移,又移移,最终定格在某个位置,把林也的黑脑袋也框进去,她回头,拧眉毛严肃地盯着宋鹿,手指框重重一抖,“鹿鹿,你看,是一毛一样的。他们根本就是住一间房间。他还想赖。”

    林也的脸在方大小姐的手搭的“相机画镜”里如沉静肃杀古罗马雕塑。他的眼睛是被夜染黑的浓黑,潋着碎粼粼的光。他就是这样的人,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极具侵略性。

    “这里上下层都是统一标格的套房。这一间专供我私人使用,我在不在京北,都会给我留着。统一规格的套房里有什么东西、东西摆放在哪里都有明确且严格的规定。我刚整顿过这家酒店的管理,布草这一项也在其中。放错任何一件东西,哪怕是一张纸,被查出来,也是要扣工资的。所以,一模一样,是理所应当的。”

    “你说的这个女人住在垂直楼下那一间。因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次数太多,我就稍稍留了个心眼,知道了她住的房间号。但我也仅限于知道她住在哪间房,旁的,真没空搭理。”

    宋鹿被小鼓槌重重锤了一下心脏。看来林也还是察觉了妈妈的小动作。她再一次因为妈妈的不堪在林也面前抬不起头,她舔一舔干涸的嘴唇,轻轻试探:“要我去楼下替你处理一下吗?像上次一样,我能应付她。”

    这事是宋绫搞出来的。

    宋鹿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它处理干净。何况,他以前也说过,偶尔会需要这么个“林太太”帮他解决一些麻烦。心胸狭窄的正宫娘娘一露面,抢食的雀儿莺儿燕儿也就一哄而散了。

    身为林太太,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帮他的。

    林也的手摸向烟盒,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缩回手:“随她去。这里是酒店,只迎客,不赶客。只要付钱,她乐意住一辈子都可以。只不过,她这辈子别想再翻身上一层,这里已经有主了。林太太来都来了,就留下来几天,看看我这个新婚五个月的老公到底出不出轨。”

    方雨萱一脸震惊。

    “那姑娘心里想的是爬你的床,你心里盘算着坑人家的钱。你的手都伸到算计你的人口袋里去了。果然是贪利的华尔街之狼。你又一次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底线。你太牛掰了,林也!祝你把全世界的钱都掏到你的钱袋子里,把我家鹿鹿养成人间富贵霸王花。”

    林也一愣。

    他倒不是因为承受不住一个小姑娘家的冷嘲热讽,他之所以惊异是因为在他印象里,方雨萱是那个在人前教养极好,喝香槟都不会在玻璃杯上留下唇印的大小姐。最近几次接触下来,方雨萱一次比一次张扬、尖酸、霸道,甚至称得上言行粗俗和举止无赖。

    真希望自家太太也学学这个方大小姐。哪怕只学到一点皮毛,也不至于过着那样憋屈辛苦。她的这个闺蜜在完美的大小姐伪装之下有着勇敢和率真的性情。宋鹿的身边就需要这样热烈的小太阳辐照她,让她暖烘烘,灿烂起来。他比以前更欣赏这个心直口快的方大小姐。

    宋鹿见林也久久没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走上前牵起方雨萱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他对我挺好的。我有花不完的零用钱,珠宝首饰总是莫名其妙自己从柜子里长出来,名下也有了房产,已经是一枝合格的富贵花。好了,是一场乌龙。时间不早了,我们回房间去睡觉。”

    林也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宋鹿拉起方雨萱,将两个一见面就顶嘴的冤家拉开一段距离。

    “去去去,”方雨萱掐了一把宋鹿的软腰,把宋鹿腰都掐弯了,“我哪有那么没有眼力劲儿,千里追夫第一晚还把你们小夫妻分开。我自己睡一间房。我走了,你可别轻易饶过他。苍蝇不叮无缝蛋,到底是有影人才抓着他不放。让自家老婆心生不快就是男人的错。让他跪着求饶。你把脚塞他嘴里去,问他下次还敢不敢!”

    面对这不知是点拨还是调教的话,宋鹿面红耳赤。

    林也心里倒是把方雨萱说的那些姿势颠来倒去想了一万遍。

    宋鹿拉方雨萱到门外,她是绝对做不出把雨点晾一边自己和林也过夜的事情来的,虽然是繁华地段的高档酒店,但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到底不安全,还是两个人比较安心。

    宋鹿对雨点说:“到房间给我发个信息。你先别睡,洗澡,玩会儿手机。我和林也说几句话,说完来和你一起睡。等着我。很快的。”

    方雨萱咧嘴一笑,目光穿过宋鹿的肩膀和林也灼灼的视线对上,“快不了。你看他看你那样,要把你拆骨入腹好多次才肯松嘴的。这么‘标准’的套房肯定有计生用品,做好措施啊,别京北走一趟,怀个京宝宝回去,生下来吃不惯豆浆哇哇哭着讨豆汁吃。”

    “雨点!”宋鹿急得头发都翘起来,生怕被林也听到。

    她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把耳朵贴到门上听门外动静,听到脚步声和行李箱滑轮滑动

    的声音才把门又打开一条缝,把头塞出去,眼见着雨点走过走廊拐角才把头缩回去。她抓着手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收到雨点发来的信息才重新往房间里走。

    进去发现林也又在低头忙工作,对在他身边晃来晃去的林太太视而不见。宋鹿想,大概是有什么急的工作要做,暂时没时间搭理她。

    宋鹿走到落地窗边,手掌撑在玻璃上,把右边脸颊也贴在玻璃上,眼珠子往下眼眶转,企图拔玻璃偷窥楼下的那个网球裙女孩在做什么。

    看了几分钟,发现看不到什么。

    林也的气息从背后压来,在宋鹿抬起头前,他的两条手臂已经禁锢住了她,分别撑在她两耳边上。她只能在最闭塞的空间里做最细微的转动。他把她压在窗边,嘴巴凑到她耳垂后最柔软敏感的一块皮上,吐气成湿热的小气漩:“要不要试试这里。开着窗。会很刺激的。”

    第104章 Chapter104浑然天成。

    两人前胸贴后背,发出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宋鹿在林也怀里抖索,活像是一只耸动肩膀抱着橡子毕剥毕剥闷头啃的小松鼠。玻璃折射出她蹙眉、垂眸、瘪腮的脸,微痛的表情卡顿在她脸上。她咬唇不说话。默默憋着、忍着、熬着。和平常一样。

    林也察觉异样了。

    他猛然想起在长宁别墅的那一夜,他们隔着一层楼的高度对视。她被人压在玻璃上,脸都被挤得变形了,惊恐、无措和羞愧像藤蔓一样爬在她憋得隐隐发紫的脸上。现在发生的事和那时候很像。

    他觉得自己该死啊。自己到底要犯浑到什么时候?

    林也将人扳过来搂在怀里,说不出“对不起,我忘记了”这样轻飘飘的话,说出来就是欺骗她,也像是在为自己开脱。这是她的噩梦,亦是他的。而他现在竟然让她重临噩梦。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一晚发生的事,数不清多少次他从睡梦中惊醒,盗汗、心慌、呼吸不畅、浑身发烫,都是因为梦到她临窗的那个可怜样子。只是阴影长在她心里最深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完全的感同身受。他稍一得意忘形,就疏忽了她的感受。再骂一句自己该死。

    他只能用自己蓬勃的心跳、滚烫的体温、湿热的吐息去把结了一层薄冰在身上的宋鹿烘暖。然而,她只会扭着身体抱怨说:“好热啊。”她嘴里说着热,手臂却卷住他的腰,人继续往他怀里深处滚。

    在这种事情上,她总是过分的乖巧。她不该这么快原谅他的,应该骂他、踹他、打他,把心里的火往他身上发泄啊,而不是才一会儿,就把痛苦独自吞下肚子,然后在夜里独自消化不良。

    林也觉得,宋鹿实在是太好哄了。

    好哄到令他心疼。

    林也把宋鹿抱到书桌上。

    宋鹿两脚交叠晃动踢掉高跟鞋,抬起两条腿在最细的脚踝位置交叉,这样膝盖就能顶住他肚子以上肋骨的位置,把两个人隔绝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她看出来了。他想认真地、好好地吻她一次。她睁大眼睛,等着迎接这个吻,林也那张英俊到让人迷糊的脸慢慢朝她靠近。

    随着林也身体的压来,她的膝盖顶进他腹部柔软处。她双腿稍稍用力,尽量减慢他靠近的速度,抬手,将眼镜从林也鼻梁上摘下来。

    林也目光都浑了,轻声问:“不喜欢我戴眼镜?”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不止是不喜欢。而且是极度讨厌。

    宋鹿丢掉眼镜,扑上去咬住林也的唇好让他闭嘴。

    接吻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

    林也的吻总像台风临近的海浪,一浪比一浪汹涌,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次的浪潮会掀起什么样的高潮,把人高高顶起来送上云端决不轻易放下来,又直拉入唾液的漩涡里淹没,贪心地想要一次喂水喂到饱。

    不要反抗,乖乖地、好好地承接这绵长而潮湿的吻。

    这样才不会被他发急地吮、吸、咬和磨,弄得一嘴都是溃疡泡泡。

    (只是接吻!!!脖子以下!!!)

    这个吻饱含了一千五百公里的思念和10080分钟的忍耐。是直线距离和垂直时光的回馈。宋鹿被吻得浑身软绵绵,已经没有力气维持上抬的双腿,也懒得再用膝盖隔开两人的距离,他想贴就贴吧。

    她的身体也在说想念他。

    宋鹿的腿刚失重落下,就被他单手捏住两只脚踝又抬起来。他用长了厚茧子的拇指顺着脚踝最外圈摩挲了一圈。他好像很喜欢这个部位,她只能再卖力气抬一阵子。他摩了好一阵才舍得把两条腿牵引着分开,一条腿分一边塌陷的腰窝,让她的双腿紧绞住他的腰。

    连衣裙摆堆积在宋鹿腰上,什么都能看到,她反复用手往下拨,被他扣住手腕子。宋鹿的身体不断往后倾斜,她想用手臂反撑住身体,他又不准,非要她的两只手两只脚还有躯干都贴在他身上。

    运动员再稳定强大的核心都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她松气往后一倒,瘫倒在笔记本、合同书、钢笔等等办公用品组成的阵地中。

    宋鹿自以为很了解林也的狗脾气,料定他会乘势爬上桌子扑倒她。但他偏偏没有。林也像是一个着装考究的法医无欲无求地站在“陈尸”的铁床边,黑眸深邃流转地静悄悄盯着她。

    宋鹿:“……”

    亏她还以为,他们就要上演小电影里的热门标签——“办公室PL.AY”了。

    宋鹿能想到的唯一的合理解释是林也还在因为宋绫派网球裙女孩来京北的事而生气。已经气到连每个周末都在做的“努力”都引起不了他任何的兴趣了。

    宋鹿蜈蚣一样扭动身体,书桌厚重岿然不动,书桌上的笔、便签条、纸张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手臂滑动的过程中,右手手指从资料书上黏下一张写满小字的便签条,她甩了几次才甩掉便签。

    宋鹿在桌子上坐起来,一抬头,发现林也的目光正盯着她刚才黏便签的手指上,随后,视线移向地上的便笺纸。她想,大概是什么重要的批示或者笔迹。她要是被这样弄乱了学习笔记,她也会烦躁的。

    林也心想,令人愉悦的亮黄色和雪一样白的皮肤最般配。他的脑海已经被大片大片的雪色和零零碎碎的明黄占据。他极力压抑才没让身体里的野兽冲出来扑到宋鹿身上。今晚他都已经吓了她一次了。坚决不做第二次禽兽。

    他艰难又不甘地想,今晚就算了。

    宋鹿深吸几口气,让自己从刚才的慌乱和情动中恢复过来,“林也。林也!”她喊了两声才把林也的魂喊回来,“楼下女孩子的事情对不起。我回去就会和妈妈说明白。她再这样胡闹下去,我就不管她了。”

    林也在心里叹:“别这样试探我,别这样小心翼翼,伤人心。”他有时候看不明白,到底谁是母亲,谁是女儿,为什么总是女儿去保护母亲,维护她,替她向他道歉?

    林也黑眸森森:“宋绫是死是活、她过得好与不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有我的行事准则。我没有不让你管你妈妈。别胡思乱想。”

    宋鹿愣愣问:“所以,是什么样的行事准则?你说明白点,我尽量不去触犯这些准则。”

    她都把他当成心狠手辣的阎王爷了,竟然用“触犯”这个词语。林也抓回她的乱动手放到自己腰侧,“准则就是,我看着你,你乖乖的,过得开心。你盯着你妈妈,让她识时务好自为之,别自食恶果。”

    宋鹿顺服地亲一下他坚挺的鼻子尖。

    林也用尖撞她的鼻尖,磨来磨去,他说:“这件事往好了想,或许是因为她觉得我们感情太好,怕失去依山傍水的大靠山乖乖,想让我们感情出现一点点裂痕,你自然往她那边站一点了。”

    宋鹿被林也的另辟蹊径的解释

    逗笑了。林也见她笑,才把刚才引发她恐惧的愧疚消化掉一点。心里一松。

    林也说:“在这里洗好澡再下去吧。你们女孩子洗澡慢,别凑到一起。在这里洗完,你回房间一卷被子就能睡觉。”

    宋鹿这下彻底确认了,今天林也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不禁在想,她对他来说不新鲜了?她也不敢把失落表现在脸上,乖巧地挤出笑容,从书桌上跳下来,走过去打开行李箱,找换洗的内衣和睡衣。

    宋鹿捧着衣物路过书桌前,看见林也已经把散落在地上的办公用具捡起来,他正用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巾仔细擦桌面。

    他还嫌弃她脏了!

    林也的余光扫到宋鹿露过的身影,幽幽淡淡说:“湿了,我擦干。”

    宋鹿脸腾地红了,哆哆嗦嗦解释:“是被体温烘湿的。不是——”

    林也嘴角微微微微往上扬,“我又没说是你弄湿的。急什么?”

    宋鹿听不下去了,抱着衣服跑了。

    宋鹿走到浴缸盆前才发现古怪。浴缸不在浴室里,而是在落地窗边,背后就是灯光璀璨的城市夜景。浴缸和书桌之间连装模作样的玻璃隔板都没有设置。她在这里洗澡,林也坐在书桌那边完全可以边工作边看。她这不是成了供人娱乐的电视机了?

    放在平时,宋鹿肯定会觉得林也是故意使坏存心要观赏她洗澡,但他刚才坐怀不乱柳下惠的高洁品行是她亲眼所见,所以,当下的她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他今晚完全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定力。

    宋鹿放下睡衣,研究了一下圆形浴缸边上的各种沐浴用品。她打开热水,白雾腾一下升起来。她剥开一颗粉色的泡澡精油球,水蜜桃的香扑面而来。她把泡泡球丢进浴缸里,球一接触水就像酥酪一样融化,降水染成桃花瓣的水粉色和牛奶的乳白色。

    等水已经没过半个浴缸,宋鹿开始背对林也脱衣服,她也不管他有没有偷看,迅速把自己剥干净,跳进浴缸。她折起膝盖,舒服地靠在浴缸壁上,眼见着一汪桃粉色的水没过她的胸口,打开按摩功能,水面在她胸前起起伏伏。

    好舒服!

    水温刚刚好,白色的雾气热腾腾浮起,把她的整个人蒸成了淡粉色。她像喝醉了一样,眼睛里雾蒙蒙,眼眶下洇着两团清透的酡红,奶油尖的鼻子也红了一颗樱桃,嘴唇更是鲜艳的像沾了露水的玫瑰。

    实在太舒服了,她本来想泡十分钟就好,结果现在想泡上一个小时。坐飞机的疲惫一扫而尽。她想象自己是条棉花糖做的鱼,顺着浴缸壁滑到水面下,糖捏的鱼泡水就要化了一般的轻飘飘。

    她只露半个脑袋出来,“咕噜噜”从嘴里吹泡泡。宋鹿向上仰视,发现浴缸边有个可以伸缩的架子,架子上夹着一台水果牌的平板电脑。

    是泡澡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

    可以用来刷剧吗?

    宋鹿的手臂从水下抬起来,水珠子嘀嘀嗒嗒像水帘子一样从手臂上挂下来,她湿漉漉的手指抓住架子,把架pad的架子拉过来,调整到她躺着刚刚好能看到屏幕的角度。她滴水的手指最终没碰这台电子设备。她怕沾了水会坏。

    林也的声音传来:“可以用电磁笔。我给你拿过来。”

    宋鹿快速将身体埋进粉色冒泡泡的水里,看着林也走过来,把一根黑棒子举在浴缸水之上。宋鹿抬臂接过笔。林也坐在浴缸上,侧身用手替她点开pad的屏幕。

    屏幕一亮,宋鹿发现上一个使用的程序还没退出,一排排绿油油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没有一个中文字,全是英文。宋鹿凝眸认了一下上面的英文,觉得应该是股票没错。原来这台平板是林也洗澡的时候用来工作的。真的是24小时运作的工作狂!

    宋鹿哀叹一声:“怎么又都是绿的。你这几个月是不是亏了很多啊?”宋鹿心疼,这亏的好多钱里也有她的一半。

    林也坐在浴缸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平板上面的数字,“今天是有点厉害。”他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心里想的却是,自从和她结婚,他就没亏过钱,做空就大跌,做多就大涨。她简直是他的小福星。

    不管平板上面的数字再怎么跳动,不管自己的身家正以什么样的速度翻倍,他眼下都不能定定心神去赚这个钱了。身旁一捧春色,真想一揽子拉到怀里。但他今天已经决心忍耐,不想让她以为他爱她只是因为那种事。

    林也口干舌燥问:“想看什么?这台机子里没有国内的视频播放app。但可以看苹果TV。”

    宋鹿心疼钱心疼坏了,又怕他因为亏钱迁怒她,哪还有心情刷剧,决心早点溜走,“我不看了。你去忙吧。我再泡十分钟就去陪雨点了。”

    宋鹿在浴缸里翻转身体,朝着窗户游过去,她抬起上半身,双臂叠起平展在窗台上,把下巴搁在手背上,透过窗户看这座辉煌的城市。

    她在看风景。

    林也在后面看着宋鹿。

    宋鹿的头发被简单地盘成一个丸子顶在头顶,因此露出雪白纤薄的背部轮廓,那颗妖异的蓝雀斑像是从鱼嘴里吐出的泡泡在粉色的浴水里被反复吞进去又吐出来。

    林也觉得,她比身前这座伟大的城更闪耀迷人。

    这场景实在太诱人了。林也有时候特别好奇,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宋鹿,这个女人总有着浑然天成的媚态而不自知。她真的不知道吗?是知道的吧。但就算知道,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呐?

    经男人雕琢的美也是美,他都已经陷进去了,没办法了。

    掺了蜂蜜的砒霜,毒死算自己活该,甘之如饴。

    第105章 Chapter105闪耀。

    宋鹿泡完澡,从浴缸里爬出来,穿上酒店的浴衣,系好腰带在卫生间吹干头发。等她换好睡衣,一转头,林也已经从书桌后面站起来。他边解西装背心的扣子边说:“我送你回房。”

    送她回房他为什么自己脱衣服?

    林也把西装背心随手挂在椅背上,又开始解衬衫的右边袖扣,他察觉宋鹿奇怪的目光投在他脸上,解释说:“坐的时间太长,身体都僵了,脑子昏糟糟像浆糊。我换运动服去健身房健身40分钟。”

    林也脱掉衬衫压在西装背心上,露出宽阔的三角形背脊。他脱完上衣,连裤子也脱掉,完全无视宋鹿灼热目光的追视,坦然自若走到橱柜前取下一套挂着的黑色运动服。

    他的肌肉块块垒起,线条饱满紧致,看起来像是块油光水滑的可口白切肉,实在是比游泳运动员身材还好。

    宋鹿自己就是运动员,知道适量的有氧加无氧可以快速充沛精力、活跃头脑。这一看就是长久以来养成的工作习惯。他是把40分钟的运动当成是一种高效的休息,等大脑和身体被调整到最活跃的状态,他就投入到之后彻夜的工作中去。

    林也的自律让宋鹿这个市队在编的运动员都自愧不如。可以想象,不知道多少个夜里,他就是这样熬过去的。作为大老板,他不止剥削他人的劳动力,还身体力行消耗自己的体力和健康。

    林也换好运动服,过来牵宋鹿的手,两人十指交错紧握。宋鹿被他牵着离开套房,入走廊,进电梯。他把宋鹿送到女孩子的房门前,黑眸静静落在宋鹿身上,是要亲眼看着宋鹿进去。

    方雨萱临走前把两张房卡都拿走了。宋鹿在门外按门铃,拍门,等了足有五分钟,方雨萱都没来开门。

    难道是睡着了?

    她想林也都已经送到房门口了,她总能把门敲开,就将林也往外推赶他走。

    林也的唇在宋鹿额头压一下,倒退着走,走出五步,门就开了,从里边伸出来一只手抓住宋鹿的腕子,将宋鹿抓进房间。“砰”一声门又关上。宋鹿都没来得及向林也道别。

    方雨萱拉宋鹿进房间,把手松开。

    方雨萱嘴角扬着一个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偷吃了糖自个儿乐呵了很久的笑盯着宋鹿。

    雨点穿了一件粉色的真丝睡裙,头发丝粘连在耳边,鼻尖凝着一颗汗珠子,整个人汗津津的在冒热气。纤薄的睡裙沾了汗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宋鹿环顾房间。方雨萱的行李箱敞开着放在地上。大床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一个角,露出底下拧成旋涡状的被单。床铺显得有点凌乱。显然方雨萱刚躺在被子里,起来的时候有点匆忙。

    方雨萱顶着个鸡窝头蹲在地上挖行李箱里的东西,“我去洗澡。”

    “你还没洗澡?”宋鹿和林也说了话,泡了澡,最后还享受了他的指压按摩,少说也过去一个小时了,宋鹿狐疑环顾一圈房间,想到刚才雨点明明醒着却迟迟不开门,实在奇怪,“你刚才在干什么?”

    方雨萱手里捏着只收纳袋在地上蹲着,仰起脸,故作很凶地瞪宋鹿一眼,“和陆飞打视频。”

    方雨萱的脸蛋红扑扑,宋鹿似乎好像可能明白了什么,立刻“哦”了好几声,掩盖内心的慌张,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清了清嗓子说:“快去洗吧。”

    她们定的是两万二一晚上的房间,房间比林也那间小三分之一,布局和设施倒是差不多。圆形的浴缸也在窗户边上。

    方雨萱问宋鹿要不要喝杯睡前酒。宋鹿摇头。方雨萱入浴前自己叫了客房服务。她在浴缸里泡澡刷手机的时候,酒店侍应生按门铃送来了一杯鸡尾酒。宋鹿把酒杯送到方雨萱手里。

    方雨萱抬起上半身,浅喝一口红色的液体,又端着酒杯躺回浴缸。宋鹿眼皮在打架,打了个哈欠。方雨萱说:“我洗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你先去睡吧。”

    宋鹿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在柔软的床上弓成虾米状,不到五分钟眼皮就往下沉。半睡半醒间,她听到雨点又在和陆飞视频聊天。她怀揣“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大大方方和林也相处”的想法进入了梦乡。

    早六点半,宋鹿准时醒来。她小心翼翼翻个身,发现雨点睡得香甜。她蹑手蹑脚从床上爬下去,去卫生间洗漱完,又轻手轻脚走回床边。她直接在床边的毯子上盘腿坐下,开始缓慢安静的晨间普拉提。

    方雨萱睡到临近中午才醒,醒过来也不急着去洗漱,就靠在床背上刷手机。宋鹿坐在桌子边,桌上是一杯泡好的红茶,手捧一本商务英语书在默念。

    方雨萱放下手机,看向宋鹿,“鹿鹿,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宋鹿把英语书放在膝盖上,抬起眸,问:“什么事?”

    爽朗的方雨萱手指抓抓嘴角,显得有些为难。

    宋鹿鼓励她:“说呀。”

    方雨萱:“我有个朋友是Sherry米的粉丝。属于Sherry米走哪儿,就追到哪儿的那种狂热粉丝。她曾经买下一颗小行星,用女明星的名字命名。反正挺疯狂一人。她从别人嘴里知道我能和Sherry米搭上线,求了我好久想和Sherry米吃顿便饭。我当然没答应。但Sherry米最近不是在京北演舞台剧嘛。她每场都去候。我这一来京北,又被她知道了,短信电话轮番轰炸,求我能带她去后台给Sherry米送束花。”

    宋鹿把英语书合上放到桌子上。

    方雨萱——宋鹿——林也——女明星。

    这就是一条能将两个陌生人联系在一起的曲折异常的线。

    宋鹿能理解雨点为什么这么为难。她和Sherry米之间因为一个林也连接。虽然林也说过他和女明星只是最好的朋友。但这个世界上还有“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和“分手后也可以做朋友”这两句话。

    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排列组合怎样都是尴尬的。她能够容忍微妙的三角关系存在并不代表她愿意去直面它。她不是林也,可以勇敢地直面问题、解决问题,大多时候,她是个卑微的鸵鸟胆小鬼。

    何况对方是狂热粉丝,见了面不知道会不会给女明星带来麻烦。

    但方雨萱都已经开口了,她实在没给过雨点什么,算起来她是这段友谊里纯纯的受益方,如果这样的小事她都不能去试着去努力、去争取,她就不只是胆小了,而是吝啬和丧良心了。

    宋鹿点头:“我去和林也说,让他问问Sherry的意思。这两天那个舞台剧上演吗?要是林也说可以。我们和你那个朋友一起去看那个舞台剧,我们一起去后台看她。我和她见过两面,算是半个熟人。”

    方雨萱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双臂圈住宋鹿,“谢谢,宝贝。我这阵子都被她烦死了。她圆梦,我也就解脱了。我们就牵个线搭个桥。女明星肯不肯和她吃饭就要看她个人魅力了。好啦,说得我都饿了。我们出去吃饭。林也呐?给我们当车夫和钱袋子吗?”

    宋鹿拿起手机编辑给林也的信息,询问他可不可以带朋友去剧院后台看Sherry米,她向雨点解释:“他在开会。大概晚上10点以后才能见到他。”

    方雨萱皱眉摇头,大骂一句“工作狂”。

    一个半小时后,林也打电话给宋鹿。宋鹿边听他说,边嘴里发出“嗯”的回应。方雨萱正在餐桌上撕餐前面包,看宋鹿放下电话,眉毛一挑,问:“怎么样?大明星肯纡尊降贵见小粉丝吗?”

    宋鹿用勺子搅动黑咖啡,“她同意了。她说她很高兴我们能去看她。还送了三张舞台剧的票给我们。今晚七点半,在首都剧院。”其实,女明星说的是很高兴“她”能去看她。宋鹿为了能让雨点安心,说成了“我们”。

    方雨萱问:“搞定了你倒是不高兴?你是不想见自己老公的绯闻对象吧?为难我们就不去了。我回掉那个朋友。”

    宋鹿用勺子敲着杯子壁:“不是因为这个。林也说,他帮我搞定了S,要我也要满足他一个请求。他要带我出席一个商宴。你知道的,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周围全是陌生人的场合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方雨萱细口细口嚼着餐前面包,咽下去,才打了个手势,“明白,作为某人的太太出席活动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上班’。上班都比做这个舒坦。因为就算遇上个脑满肥肠的傻叉对着你喷口水,你也得端着酒杯笑得完美无缺。林也真够狠的,自己老婆也要剥削价值。”

    方雨萱用餐巾压一下嘴角,笑开了。

    “不过,选择什么样的人结婚是你自己做的决定。一个人就有一种生活方式。你不仅仅是和他这个人结婚,还是和他的家庭、他的生活方式结合。他这样社会地位的人就是需要携伴出席各种公众活动。”

    “你听好啊。我下面的话绝对不是在恭维林也。但他愿意带你参加宴会是一件好事。他想你站在他身边是以林太太的身份。他渴望把你介绍给自己的商业伙伴、下属和朋友等等。这是因为他觉得作为你的先生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他想让全世界看到你们是一体的。”

    方雨萱伸出手臂抓住宋鹿的手,“勇敢点,你总要走出去,让这个世界见证你的闪耀。”

    第106章 Chapter106烟。

    因为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宋鹿和方雨萱在酒店里挑选外出的衣服。

    方雨萱替宋鹿选了条她带来的LANVIN吊带露背红裙。宋鹿鲜少做这样明艳高调的打扮,更偏向于穿自己带来的Dior小黑裙。方雨萱反激宋鹿身上肯定留了大量可疑痕迹才不敢穿露肤度极高的红裙。

    宋鹿为自证清白只能穿雨点带来的红裙。她特意让裙子肩带褪下来挂在两条雪白的手臂上,红裙松松垮垮挂在腰际,马上要掉下去的样子。

    宋鹿在雨点面前慢慢悠悠转了一个圈,边转边嚷:“你看,哪有什么可疑的痕迹?我们昨晚什么没做!”

    “知道了,什么都没做!你们开、房只是为了辅导功课。”方雨萱咯咯笑。

    方雨萱脱得只剩下蕾丝内衣和三角小裤,真丝衬裙被随意丢在地上像蛇一样盘着。

    她的两条细腿跨进那个圈,并膝蹲下来,手提起衬裙的两条肩套过臀线,再站起来,把肩带挂到肩膀上。

    方雨萱这一站起来,宋鹿就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才意识到自己上了雨点的当。雨点不是为了让她穿上红裙子才用的激将法,而是为了遮挡自己身上的淤青,是雨点自己要穿她的小黑裙。宋鹿扑上去,用指尖在雨点身上戳戳点点,“你这些哪儿来的,我才要审问你。”

    方雨萱自岿然不动,任由宋鹿在她身上瞎指瞎戳,脸上一派坦然自若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我自己掐的。怎么样?”

    宋鹿脸蛋红扑扑自己走开,两根拇指挑起滑在臂膀上的肩带,装模作样调整起自己的红裙子。

    和方雨萱料想的一样,她这个纯真到有点蠢萌的闺蜜不战而怯,可她斗志盎然,笑盈盈扬一扬下巴,“你看看你后背。你也有的。粉一块红一块,都不知道昨晚吃了多少颗草莓。”

    “哪里?哪里?”宋鹿别头扭肩,眼珠子转到眼眶最底下也看不到后背上有什么。

    宋鹿走到等身穿衣镜前,背对镜子,回头看镜子里自己的背。果然,在肩胛骨内外侧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点状红痕,像是背上纹一串被吃得稀稀拉拉的红提。

    宋鹿一本正经解释说:“这是我昨天泡澡,林也替我按摩肩颈留下的。”当然,林也的目的肯定没那么单纯,他是趁机好好摸了一把。这一点猜测就没必要和雨点说明了。

    宋鹿看着林也在她身上留下的这些痕迹,仿佛又感受到他有力的指腹在她酸胀的肌肉上按压着。

    明明是肌肤最小面积的接触,却像整个灵魂在交、合共振。从脚底心起始,电流贯通的酥麻感让她的头皮发麻。她的皮肉和骨头化成一摊水,将指腹造成的浪荡漾出去,直达灵魂深处。

    宋鹿对着镜子发呆,脸更红了。

    方雨萱已经穿好小黑裙,抬头看见宋鹿盯着镜子一动不动,叉着腰哭笑不得说:“你自己在那里美什么?快点,还要化妆。要迟到了。”

    宋鹿和方雨萱化上和裙子相配的浓艳妆容,涂上同款闪耀的雨点限量款唇膏出门了。

    京北的这个傍晚起了大风。

    一出酒店旋转大门,宋鹿就觉得空气有股被风掀起来的土味。经过两年的疫、情的洗礼,宋鹿有随身携带口罩的习惯,她从包里拿出两个口罩,分给方雨萱一个。两人戴上口罩,等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林也虽然没有空陪她们逛京北,但安排了专车和司机供她们使用。

    车子接上两人,又接上了方雨萱的朋友。

    雨点的这个朋友叫小新,国内知名连锁家居品牌的少东家。一头利落的寸头短发,上窄下宽紫棠脸,五官凌厉,一口糯米银牙,打鼻钉和耳钉,穿宽大的黑T恤、藏蓝短裤和流苏靴,是个很酷的女孩子。

    宋鹿看到小新的一瞬间,就被对方帅到了,同时被她酷酷的外表震撼到不敢主动打招呼。她心里不禁奇怪,这样的女孩子竟然追星,且迷恋长相甜美的Sherry米。外表和内心有时候真不能对等起来。

    小新虽然看起来酷酷的,但却是个很随和开朗的性格,特别能聊天,一上车就和方雨萱叙旧叙个不停。她悄悄看了戴口罩的宋鹿好几次。几次偷看都被宋鹿察觉了。宋鹿对她回以大方礼貌的微笑。小新似乎把这样的微笑当成是一种鼓励,之后就开始大大方方打量宋鹿。

    口罩戴得时间长了就觉得特别闷,宋鹿手指捏住口罩的一个尖,反复掀开放下口罩让气流贯通。

    因为口罩,宋鹿突然想到林也,她担心林也长时间待在京北哮喘会发作,虽然现在提醒他当心点像是马后炮,但她还是拿出手机编辑信息给林也:京北的空气不太好。以后出门要戴口罩。不许再抽烟。

    林也几乎马上回了:记住了。

    方雨萱懒洋洋瘫在座椅上,像是一只露肚皮晒太阳的猫,她取笑小新:“从Sherry米出道开始你就迷她,到现在都快有十年了吧?还不腻啊?”

    小新假模假样拍一下方雨萱的手臂,“你知道的,我就吃她的颜。”

    宋鹿觉得实在太闷了,就取下口罩折叠好穿到手臂上去。

    小新不经意地觑了一眼宋鹿后就定住了,再也移不开目光,眼睛越瞪越圆,越瞪越亮。宋鹿粉嘟嘟的一张圆脸都要把她眼睛撑爆了。她感觉迎面吹来一袭奶香四溢的清风,都要把她骨头吹酥了。

    方雨萱探身到小新身前,双臂平举,双掌呈碗状承托在小谢的下巴之下,“小新,你的眼珠子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我替你接着。”

    小新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是那个民间Sherry米。”

    方雨萱皱眉。

    宋鹿暗叫不好,当时她和Sherry米的热搜在微博上飘了一阵,女明星的粉丝都把她骂成猪头三了,那是她第一次尝到网暴的滋味。小新是女明星的狂热粉丝,不会因为亲眼看到冒牌货而破口大骂吧?

    那雨点会多难堪啊!

    方雨萱推了一把小新的肩膀,“你别胡说八道啊。心思太活络的话现在下车!”

    方雨萱这一推就把小新的魂招回来了,小新虽然还在盯着宋鹿的脸,但已经会眨眼睛了:“当时以为是哪个十三四线的小明星蹭热度p图p到那么像的。原来不是。”小新的手插进口袋,“现实里更好看。”

    方雨萱按住小新掏东西的手,“你干什么?你在掏什么?”

    小新抖出手机,眼珠子还挂在宋鹿身上,“那个,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你叫宋鹿?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我们交个朋友,以后常联系。”

    方雨萱松了手,掩嘴笑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从忧心忡忡唰地一下变为幸灾乐祸,仿佛在看好戏。在雨点的见证下,宋鹿和小新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上了微信好友。

    三个女孩子坐进Sherry米给她们预留的二楼看台位。是两个前排位和一个后排位,呈品字形排布。小新主动把前排的位子让给宋鹿和方雨萱,自己坐到后排。

    开幕前舞台上要响三次开场锣,在这三次锣声落地前,已经看过十几场的小新凑到宋鹿耳边说:“这台剧脱胎于昆曲《游园惊梦》,讲述了战乱年代昆曲大班和春社的生死命运。米姐在里边演名旦小云玲,会真拉腔开嗓子唱《牡丹亭》。”

    小新凑得太近,鼻息钻到宋鹿脖子窝很痒,但宋鹿又不好意思躲,轻轻“嗯”着回应小新。方雨萱一把推开小新,“我们自己看得懂内容。开场了还说话,没礼貌!”

    名为《惊梦》的舞台剧一共演了两个半小时,中场休十五分钟。

    Sherry米在台上时而作蓝衫黑裙民国进步女学生的清丽装扮,时而作贴片子满头珠翠的当家花旦装扮。她面白唇红,美目如珠,身段盈盈风流,一颦一笑一顾一盼都是情意。她唱的牡丹亭袅袅如梁上音。

    就算同样身为女人,宋鹿也不得不由衷赞叹S真是美艳不可方物。

    舞台剧演员在漫天桃花瓣飞舞中谢幕了足足十分钟。

    等人潮开始向出口涌动,宋鹿才恍然回过神。她心底浮起浅浅的哀伤,不知道是因为还陷在刚才荡气回肠的剧情中,还是因为在女明星绝对的美貌前自惭形秽。刚才舞台上下了一场大雪,这雪像是落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一切光辉掩埋起来。黯然失色。

    雨点和小新四只亮晶晶的黑眼睛盯着宋鹿。

    宋鹿拿起手机,拨通了林也给她的S的助理的电话。女助理让她们在原地等一会儿,她会出来接她们进后台。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个头上扎丸子头的年轻女孩来到二楼看台,热络地和她们打招呼,引她们到后台一间标着女明星名字的休息室的门口。丸子头敲了敲门,一个女声回应:“进来。”

    丸子头扭动门把手,脆生生喊了一声:“米姐,人接来了。”

    门被

    打开,一股杂乱无章的气息压来。休息室的地上堆满了鲜艳的花束和包装精美的礼物。那些礼物上的丝带都没有被拆开,盒子被很随意地压叠在一起,仿佛到了明天就要进垃圾箱。

    女明星正坐在化妆台前,头饰已经拆掉了,脸上还没有卸妆。化妆师站在她身后喝矿泉水,微笑着盯着她们。

    Sherry手中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从镜子里看宋鹿她们走进来,一抹笑在她星子般的眼睛里荡开,“Beauty,你穿红裙实在太迷人了。我在台上看得差点走神忘词。我羡慕死Link了。”

    宋鹿看到Sherry化妆台最边上有一盆被小心保存的蓝鸢尾,上面挂着一张卡片,用花体英文写了几行字,落笔是龙飞凤舞的、斗大的签名——Link。

    因为是Link送的才得到了特别关照,没有像垃圾一样放在地上?

    Sherry顺着宋鹿的目光看向那盆蓝鸢尾,她用夹烟的手指轻轻压一下花骨朵,“首场开演Link来看了,亲自送来的。”她把烟送进樱桃小口,深吸一口,无所顾忌地把烟吐成圈喷出来,“他知道我喜欢蓝鸢尾。我的香水也是这个味道。闻到了吗?”

    果然是这样。

    女明星浑身散发出那种淡淡的、让人一闻就想睡觉的木香掩盖了清冽的香水味。

    宋鹿后知后觉地发现,Link和S连抽的烟都是同一款。而她,甚至连烟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在知道这件事前,她已知林也身上的木香是烟味,但她仍然固执地认为那味道独属于林也。只有她这个林太太一个人能闻到。

    在知道这件事后,她才开始重视起一个一直被她无视的事实——烟是市售的大路货,任何人只要出够钱都可以买到这个味道。

    林也一点也不特别。

    他们一点也不特别。

    她竟然庆幸虽然他们身上有着一样的烟味,但至少她从没有从林也身上闻到属于女明星的香水味。

    那股浓郁的蓝鸢尾花香已在她杏仁核上烙下印记,或许终其一生她都会守候晚归的丈夫,扑到他怀里去嗅他身上是否有蓝鸢尾的味道。

    那种浅浅的哀伤又潮水般在宋鹿心里泛滥起来。她暗暗在身体里架起一座心坝,小心翼翼地倾泻情绪的洪水。她脸上维持着完美的笑容,问候:“你好,S。林也在开会,没有过来。”

    笨嘴拙舌到像是一句废话。

    Sherry米在烟缸里掐掉烟头,迷人一笑,“我知道。我们每天都有联系。”

    第107章 Chapter107姬达。

    宋鹿扯动嘴角,脸僵得像打了肉毒杆菌。

    她不知道Sherry米这个“每天都有联系”具体指的是什么。发短信?打电话?通视频?还是——每天都见面?如果经常见面,见了面又在做什么?吃饭?聊天?睡觉?做一切情侣间会做的事?

    一个又一个疑问如闪电般劈在身上,把宋鹿打回原形。心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过是留守在申港的妻子。

    宋鹿和林也之间经常隔着至少7小时的时差,有时候单纯是因为两个人都忙,超过24小时没有联系也是常有的事。

    从他们重逢开始计时,他们对视累计时长不超过2.5小时,他们接吻累计时长不超过2.5小时,他们赤、身衣果体相见累计时长不超过2.5小时,他却能从百忙之中抽出2.5小时观看S的舞台剧。

    林也的忙与不忙难道还是对人的?

    TMD,又是个无法自己琢磨出答案的疑问。

    爱真的让人变得卑微。在如此闪耀的女明星面前,她渺小如三寸钉。宋鹿不敢怒、不敢闹、不敢去质问,小心维护着林太太的体面。

    方雨萱却斗志昂扬如一只大公鸡,“每、天、联、系。”她一字一顿啄着米,高声问,“我真的很好奇。你和林也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鹿眼皮一跳。

    方雨萱对宋鹿挑起半边细眉。

    宋鹿心头涌上一阵暖流,同时,心脏的肌肉和神经在痉挛地抽搐。她迫切想知道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答案,又惧怕于亲耳听到答案。

    就是一种矛盾的心理!

    Sherry米既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的不悦,也没有借题发挥向“情敌”炫耀她和林也的感情,她只是很平淡地说:“Link是我儿子的sugardaddy。”

    从S的神情根本无法揣摩她的立场。

    女明星果然是掌管微表情的怪物。

    方雨萱依旧针锋相对:“我是说你和林也。扯你儿子做什么?”

    Sherry米托腮看镜子边的花叶如蝴蝶舒展的蓝鸢尾,“那么就是,无可奉告。”

    其实,S暧昧不明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只是局内人心有不甘罢了。宋鹿有种感觉,Sherry执着于在她层层光鲜亮丽的皮囊外再套上一层“资方的甜心宠儿”这件外衣。而这一点,林也是默许的。

    就权当是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吧。

    无关第三人。:

    方雨萱还想说什么,被宋鹿和小新一人一只手按住肩膀。宋鹿微微对雨点摇头。方雨萱做出“没出息”的口型,摇头晃脑、唉声叹气走开了。

    小谢立刻接雨点的棒,开始和Sherry米攀谈,并从包里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双手捧给S。Sherry修长的手指夹住礼物,看也没看直接交给女助理。女助理单手拿礼物,垂下手臂,把礼物压在腹前。

    三人也就立刻心知肚明了,这个礼物待会儿的结局就是和地上的礼物去处对象。女明星受千万人宠爱,她独爱的却只有那一盆不起眼的蓝鸢尾。

    Sherry米和小新聊了大约十分钟,她婉拒了小新私下聚餐的请求。

    小新一点都没显露出失落的神色,反倒红光满面,可能被拒绝约饭也是预料中的事,能和偶像聊上十分钟她已经很满足了。

    聊天的过程中,小新反倒心不在焉,频频偷看宋鹿,连带着Sherry米也光明正大看宋鹿。

    时间一到,女助理就跳出来说:“米姐,时间差不多了,郑导还等着您过本子呐。”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赶客说辞。

    三人都懂。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

    临走前,小新和Sherry合照,转过身,让Sherry米用荧光笔在她穿的黑T恤背面签上名字。Sherry潇洒地签完名,平划手臂。女助理从她手中拿走荧光笔。Sherry翻掌对天花板蜷了蜷无名指。女助理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靛蓝的小盒子放到Sherry手中。

    Sherry米把盒子递给宋鹿,“这个月月底我回纽约,半年内都不回国。下个月18号Link生日。麻烦林太太帮我转交给Link。”

    宋鹿接过小盒子。盒子很轻,像是装着一团空气,所有分量大概都来自盒子。盒子上面绑了个比盒面浅上一个度的缎带蝴蝶结,包装得十分考究精致。

    宋鹿挤出笑容说:“好。我会交给林也。也会替你祝他生日快乐。”她在心里想,原来下个月林也生日啊,她这个做太太的竟然不知道。

    Sherry米歪头给出一个迷人到让人迷糊的微笑:“谢谢。”

    丸子头女助理一直送三人出剧院大厅。

    三人下剧院前的台阶,走向停车场的位置。宋鹿一直捏着那只只有巴掌大小的盒子,既不想把它放进包里,也狠不下心来把它丢了。

    小新看手边,提议:“才不到十一点。我知道一个好玩的bar,带你们去。今晚我请客,要好好感谢你们圆了我多年来的梦。”

    方雨萱看着沉默不语的宋鹿,“算了。今天就到这。听了两小时咿咿呀呀唱戏我脑仁疼。要回去睡觉。”她扯小新的袖子,“我警告你。我们已经够朋友了,带你到后台见女明星。她不肯和你约饭是她摆臭架子,以后

    别再拿她的事来烦我。我再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好好好。”小新连连感谢方雨萱,更感谢一直闷声不响的宋鹿。

    小新说她让朋友来剧院接她就不搭她们的车回去了。她给了方雨萱一个热情又敦实的拥抱,然后,在方雨萱眼皮上压下一个草率的吻。

    方雨萱都被小新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呆了,茫然地眨眼睛。

    小新抬起浓眉大眼看了宋鹿已汇入,张开双臂朝宋鹿走过去,把宋鹿一把搂在怀里。小新也吻宋鹿,却不是吻在眼皮上而是在唇上,甚至还用虎牙戳破了宋鹿的嘴角。

    小新的贼心昭然若揭,方雨萱就是被献祭的纯纯牺牲品。方雨萱甩手包轰走小新。

    小新边往大门口跑,边回头朝两人大幅度挥手,“一定要联系啊。宋鹿!”

    “她到底是谁的朋友啊。色迷心窍了吧!”方雨萱嘟囔着,转头,看着嘴角流血却还傻傻愣愣的宋鹿,问:“疼吗?”

    “什么?”宋鹿如梦初醒,察觉嘴角怎么挂下滑腻腻凉飕飕的液体,一揉,揉下血珠子,才反过来她刚才被一个女孩子吻了,还吻出血了。她脑袋生了锈,嘎吱吱转不动。她用指腹揉着嘴角的伤口,后知后觉地疼着。

    方雨萱上来抢夺宋鹿手里的盒子,“拿来。来看看我们sugardaddy干儿子的妈妈托sugardaddy的wife给sugardaddy带什么生日礼物。”

    宋鹿扭转身体不让雨点胡闹,“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互送礼物,关我什么事?”

    “到底谁是林也的老婆?谁是3啊?”

    “我和林也八年前就是陌路人。他们认识彼此就是比我早。其实我才是第三者。是我介入他们之间。我迟到了。那我能怎么办啊?”

    “是谁当时口口声声说相信林也?支棱起来啊,宋鹿。去向林也问清楚!否则你下半辈子别想睡安心觉。”

    “我——不敢。”

    “你真是又蠢又犟。蠢的时候连小新是les,姬达哔哔哔乱响想钓你都看不出来。犟的时候又蒙头做缩头乌龟。”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林太太。唯一的……”宋鹿在心里默默吞掉,后面几个字,“也是暂时的。”

    方雨萱抢了一阵盒子都没抢到,宋鹿作为蠢蠢笨笨的运动员实在太灵巧了,她叉着腰瞪着宋鹿:“你真是嫁人没几天就学会撑大婆的气量了。你和我大伯母倒是一路人,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坐下来煮壶茶相互分享心得体会。我要被你憋屈死了。宋鹿!”

    她也觉得憋屈。可又有什么办法,感情这件事,就是谁爱得多,谁就憋屈。林也从来没说过爱她,连喜欢也没说过!

    宋鹿死死捏着盒子,就像攥一块滚烫的烙铁在手心,烫得她都快抓不住了。

    宋鹿把盒子放到林也的书桌上,手指压在盒子上方,把盒子推到林也身前,缎带绑的蝴蝶结被她推歪了,她还用手指整理好,她低下头,“她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也的黑眸盯着宋鹿嘴角的裂口,“你的嘴怎么了?被人咬了?”

    宋鹿心不在焉“嗯”一声。几秒的沉默让她感受到了对面强烈的压迫感。宋鹿立刻补一句:“是个女的。”

    林也大惊问:“S?”

    宋鹿抬起眸,奇怪地盯着林也,“你放心。我们没有因为你打架。”

    林也一愣。

    宋鹿看林也的表情还僵着,她才不像被他误会成不干不净的女人,于是进一步解释:“雨点那个朋友是女孩子。雨点说,她想钓我。所以,咬了我一口。就是那个去后台看Sherry的女孩子。还好。她没有咬S。只是咬了我。这样,你是不是放心一点了?”

    林也:“……”

    宋鹿目光落在小盒子上,“你不打开看看吗?”

    林也拿起盒子,粗暴地扯掉缎带,打开盒盖,把视线往盒子里塞。

    盒子的背面对着宋鹿,从她的站的位置看不到盒子里有什么。但盒子里有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她已经亲眼看见林也浓黑的眼眸里荡漾起一抹碎光般的笑意。一个笑就足够了。他喜欢ta。

    需要她踮起脚才能看清的爱意,她不配看清楚。

    林也关上盒子,抽开手边的抽屉,把盒子藏进抽屉最深处,关上抽屉。

    宋鹿知道,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盒子里有什么了。而这个疑问会像其他无数个疑问一般,长出尖尖的牙齿一辈子噬咬她。

    第108章 Chapter108你去工作啊!……

    林也盯了蔫乎乎像霜打白菜的宋鹿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些是赵娟替你挑的东西,陆飞刚从申港带过来的。去看看。喜欢吗?”

    陆飞来京北了。

    宋鹿在回来的路上就听雨点说了这件事。两人刚踏进酒店旋转门,一米九的大高个藏也藏不住,就杵在门边上。陆飞脸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容,展开双臂迎接它的雨点。

    雨点“哇”一声叫出来,扑过去跳到陆飞身上,双腿盘住他的腰。陆飞用手托着她的臀。两人当着宋鹿面就亲起来。看得宋鹿眼睛发热。

    小情侣就直接回房了。

    留宋鹿拿着林也的生日礼物流浪到林也的套房里。

    宋鹿替人转交完生日礼物,就轮到她收礼物了。她早就看到了堆在矮柜上小山一样的大盒子。宋鹿走过去,一个个把盒子打开。是一些以钻石为主石的珠宝,还有一条华伦天奴的高定礼服。

    宋鹿很平静,平静到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手里的是玻璃而不是价值不菲的钻石。

    放礼服的盒子里放了张粉蓝色的卡片,上面是Yoyo写下的小贴士:太太,抱歉我重感冒不能来京北。化妆师和造型师明天下午四点到您酒店的房间。您什么都不用管,我已沟通好细节,放心交给她们就好。以下是珠宝清单,请仔细核对并保管。缺了的都要找陆飞。P.S.里边没有鞋子,鞋子造型师会带来。【一个爱心的涂鸦】

    宋鹿放下卡片,把珠宝全都归置到原来的盒子,唯独取出礼服挂在手臂上抖开。宋鹿听Yoyo念叨过保养礼服的小窍门。她要先把礼服挂起来才能避免折痕太深,不然的话挂烫的时候温度太低烫不平褶皱,温度太高又容易损伤材质。

    这些礼服都是最娇气的大小姐,比她难伺候多了。

    林也见宋鹿在摆弄礼服,“放着吧。明天会有人帮你弄。”

    宋鹿没回应林也,仍旧把礼服整理好,挂进衣橱。

    宋鹿走回书桌前,像站在班主任面前等着被布置功课的学生耷拉着脑袋,问林也:“明天我需要做什么?我比较笨,有些事需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我才能悟过来。”

    林也璀璀黑眸蛰摸了宋鹿好一会儿,早就看出来她的不对劲,“我不是你老板,不负责给你布置任务。”他说完觉得这话有些重了,何必和自己太太较劲,“就是带你去混个脸熟。认识一些人,对你有好处。轻松些,就当去玩一个晚上。对人点个头,微笑一下,就做到这个程度,做你自己就好。”

    明白了,做个会说会笑、为身边人增辉的木头人。

    这件事她最擅长了。

    宋鹿瓷娃娃式点头,默默蹲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默默洗了澡,默默爬上床,默默背完今天的英语生词,默默在手机日历程序里9月18号那里添加一个重要日程——林也的生日。

    宋鹿背对着书桌躺,留给林也一条纤细到像白鱼的背影。她把手插进枕头底下,手揪着真丝被单拧成纠结的旋儿,一次次煽动沉重的眼皮,就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林也问:“要我来陪你吗?”

    是要来陪睡,还是想做别的什么啊?

    宋鹿在床上坐起来,抄起勾缠头发丝的枕头,扭腰,朝着林也砸过去。不偏不倚,像篮球入篮筐,枕头正中林也的黑脑袋,把他鼻梁上的眼镜砸下来。宋鹿觉得自己失手砸重了,又后

    悔又解气,四肢并用爬下床,跑过去看他有没有被自己砸伤。她拧着眉说:“对不起。”

    林也一把掐上她的腰,把人抄到膝盖上坐好,双臂压住她的双臂,让人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别想着跑。

    林也用眼睛扫描宋鹿:“你刚才砸我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不听藏头露尾经过精心雕琢的假话,要听真话。”

    宋鹿心一横把刚才一瞬间的想法用最平实单调的嗓音念出来:“我在想——你去工作啊!反正你总是工作。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工作。骗小孩谁不会啊!说完了。就是这样的真话。”

    因为离得近,宋鹿看到林也嘴角如写毛笔的时候在宣纸上挑起的一个勾。

    林也说:“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在撒娇,怪我只顾工作不陪你?你的情绪终于失控了。不是一马平川毫无起伏,变得有趣了。”

    这世间上有人希望自己的太太是温顺乖巧的假人。林也偏不。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宋鹿能和他轰轰烈烈吵上一架。他不只想深深探入她美丽柔软的身体,还想摸骨入髓,触碰她灵魂的边界,看她反弹。

    反正一遇上宋鹿,他就觉得自己特贱。

    “我要睡了。”宋鹿想要挣脱林也,用手锤啊推啊都不管用,她又做不出用尖牙撕咬他肩膀他脸的悍妇样,就靠一个劲蹬自己腿。两人以同样波频上下震荡起来。荡了一阵,宋鹿就知道不能这样,这是在煽风点火。林也的身体像遇水而热的石灰,发烫,发硬。(没脱衣服,就叠叠坐!!!)

    宋鹿渐渐安静下来坐于林也腿上。她知道自己不给林也一个“为什么一回来就丧声歪气”的答案他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林也就是这样,脸皮厚又绝不会把问题留到隔夜放馊放凉透。

    宋鹿思考了一下,挑起了个话头:“下个月你生日?”

    林也若有所思:“嗯。”

    宋鹿微微叹气:“别人都知道的事情我却不知道。觉得心里特难受。”她又像是打了败仗的小兵垂头丧气,躲避他的目光。

    林也掐她腰际下塌处逼着她看她,“我记得你生日就好了。”

    宋鹿挑起目光,盯着林也的脸,“我生日几号?”

    林也想也不想回答:“10月20号。不是随便说说的,记得就是记得,不哄你。”

    宋鹿的牙齿咬下唇,在唇上划出一条条发白的齿痕,她想了好久才说:“10月20号,你会送我生日礼物吧?”这是她第一次开口问林也要礼物,让她想起从前伸手问宋绫要钱,她觉得很窘迫、很不好意思。

    林也用膝盖颠一颠她,好声好气问:“想要什么?”

    宋鹿垂下眸,吸顶的灯从上往下照在她脸上,睫毛在她下眼眶撒下两排荫翳,“送我一束花吧。你都没送过我花。一定要是,我喜欢的花。”

    话说到这里,再蠢的人也就懂了。林也精明如一只老狐狸,前后一联想,瞬间明白了这一晚上红眼睛的小白兔是在闹什么。

    林也松开禁锢宋鹿的一只手,蜷手指在实木书桌上敲一敲,似乎在借敲击的节奏在加快自己的思考,他沉了口气,说:“宋鹿,别胡思乱想。我和S不是你想得那样。算了,我现在给她打电话。”林也去抓手机,单手翻看通讯录,“得到她允许我就告诉你实情。”

    宋鹿偷偷看到,自己的号码被标注为“老婆”,前面加了一个“A”,所以她的号码在林也的通讯录排第一的位置。女明星的备注“S”要翻好久不见才看见。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七分,鬼都在睡觉。

    两人听着拨号声响了足足两分钟,没人接。

    林也看向宋鹿,黑眼珠子里波光粼粼,“现在怎么办?暂时解决不了。明天能联系到S就给你一句准话让你安心。好不好?嗯?”

    林也未等宋鹿回答,将人拦腰抱起,轻快地说一句,“睡觉去咯。”他把宋鹿丢到床上,压在身下,伸手捋一捋覆在她脸上的乱发,“以前是你陪我睡觉。今天我陪你睡。只睡觉,不做别的。我保证。”

    看着林也一张坦诚到热忱的脸,宋鹿又心软了。也不管他是不是用了拖字一决到最后可能会不了了之,她朝他点了点头。

    又轻易被哄好了!

    林也突然从宋鹿身上爬起来。宋鹿以为他是去洗澡。没想到他走回了书桌,从抽屉里拿出那个靛蓝的盒子,打开盒子。宋鹿平躺着,心脏怦怦直跳,都要跳出胸腔。他用手指夹出里边的东西,走回床边。

    林也将一枚银色的徽章别在宋鹿的睡裙胸口,“从英国学校毕业典礼上拿到的纪念徽章。后来作为礼物送给S了。不值什么钱,就是个友情的纪念。下个月不是说好带你去看英国的学校吗?我估计你会选择入学,那样我们就是校友了。学长没什么送你的,就厚着脸皮问S要回来,准备在英国送给你。既然你这么着急,提前送给你了。抱着它安心睡觉吧。我的乖乖。”

    宋鹿用手按压胸口,冰冷的金属下是自己蓬勃跳动的心脏。她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然而现在,她正佩带着它!

    林也脱鞋子,直接跳上床,把宋鹿搂实在怀里。要是放在以前,他的手肯定已经不老实地抄进她的睡裙,但今天他已经表了态,真就老老实实把手压在她后腰,“别嫌弃。今天洗了三次澡了,再洗就脱皮了。我陪你睡3小时。起来也会在这个房间里。反正我一直都在。”

    宋鹿鼻尖陷在他怀里、贴着他的喉结,她惊喜地发现,林也身上的木香淡得几乎都要闻不到了。看来他这些日子真的没吸过烟。木香消失不见了,他闻起来像是一颗新鲜切开爆汁的橙子。

    宋鹿心绪难平,在他怀里拱一拱,舔一舔干涸脱皮的唇,“我们可以试试。”

    林也今夜决心做个君子,一动不动。宋鹿的手不老实,罕有地去摸他硬邦邦的身体。林也也就忍不住了,在她滚烫的耳垂后留下密密的吻。

    宋鹿太紧张,尺、寸又太不合,两人满头大汗试了半小时,不行。宋鹿喘着粗气卧在他怀里发抖。灯光昏暗,她还没见过,全靠瞎摸索。

    “到底有多少?”

    “三根手指。”

    宋鹿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放到眼前看,欲哭无泪。

    林也看了看,“我说的是我的手指。你手指细,得加到四根。”

    宋鹿初拇指外四根手指拧成一根粗棍,“现在能进去多少?”

    林也伸手替她掰下三指,只留一根小指,“大约这么点。”

    宋鹿“呜”一声后就没声了。

    林也也不甘心,含了她柔软的耳朵一会儿,吐出来,口子实在紧,终是舍不得地哑声说:“今天不是好日子,睡吧。”

    宋鹿觉得实在太强人所难了,这好日子不知道是哪个日子。

    宋鹿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十几分钟后,她装成梦呓地恳求:“林也,别丢下我。”

    林也看着她颤动的眼球,轻轻骂了一声:“傻子。”

    林也搂她更紧。即使她睡着了不知道,也要给她安全感。在她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到底被丢下了多少次,才会如此惧怕再一次被丢下啊?

    第109章 Chapter

    109他怎么在这?……

    宋鹿醒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翻身,手臂在右侧一划,身边早已经空了。她把手插进枕头下摸出手机点亮屏幕,是早上六点半。她才睡了四个小时。林也说陪她睡3小时可能真就只睡那么点时间。

    宋鹿边揉着眼睛边坐起来,听到身后有动静,脑袋晕乎乎的,还没撑开眼皮看清楚林也要做什么,就被一双大手覆在后脊压回床上。脸沾一沾枕头,眼皮又往下搭沉。

    林也说:“昨晚睡得晚。再睡会儿。”

    宋鹿的确还困,一边抓来枕头抱在怀里夹在两腿中间,弓起身体,把脑袋埋进枕头,一边迷迷糊糊说:“你也……睡……”卓越的女运动员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噜后把后面半句话吞到肚子里。

    宋鹿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半。她起来的时候,林也已经穿戴整齐。是比较日常的一套黑西装,他一贯的着装风格。宋鹿走到卫生间。林也靠在卫生间的门上看宋鹿刷牙。

    “签约仪式下午三点半开始,对你来说太枯燥,就不要参加了。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直播,我把链接推给你。晚宴七点半开始,7点我来接你。”

    “S还没联系上。等联系上告诉你结果。”

    “待会儿做什么?”

    宋鹿两颊鼓鼓囊囊,弯腰吐掉漱口水,抬起身看到镜子里的林也还目光炯炯盯着眼皮浮肿脸皮油亮的她,她嘴角甚至还挂着牙膏泡沫。一副鬼样子谁见谁愁!

    宋鹿转过身,走到林也身前把人推出去,“我上厕所了。”她拉上门,才刚走回盥洗台边,就听到林也隔着门说:“我现在要去开会。”

    林也自说自话把门拉开,走到她面前把人扳正,低头,把自己的唇重重压在她唇上,偷走一点她嘴角的牙膏泡沫,用手指在自己嘴角抹化。他黑眸闪闪在宋鹿心里点亮一片光,郑重又做作地说:“再见。”

    宋鹿把他推出卫生间。

    林也走后,宋鹿取下胸口的徽章放到盒子里,塞进自己的行李箱。她去了11层的健身房撸铁和跑步。到了12点,她翻看手机消息。林也没有发来任何信息。雨点也从昨晚分别后失联到现在。一个可能忙到忘记告诉她S的回复。另一个可能压根没有醒。她哪个都不敢催。

    宋鹿又去游泳池游了20分钟。之后叫餐到房间,洗完澡,一边刷美剧一边吃今天的第一餐。吃完饭,方雨萱终于发消息过来:要还昨晚的债,起不来,我躺一天。今天你自己玩。宋鹿:好。

    宋鹿拿出《毛概》一直看到造型师和化妆师按门铃才放下。

    宋鹿拆下浴缸边的架子夹在书桌上,把自己的手机架在上边,点开林也发过来的链接,一边任由造型师和化妆师捣腾她的头发和脸,一边看直播。她很期待能在镜头里看到林也。

    意外地,给林也的镜头还挺多、挺长的。也难怪摄像师对他青睐有加。他的画风和别人不一样。

    前一个镜头是头顶秃、肚子圆、满脸横肉的中年男性,看上去身体特虚却官气十足。下一个镜头切到林也,脸俊、肤白、脖细、肩宽、胸大、腰窄、腿长,看着身体特棒特有钱。

    镜头切到其他人是社会新闻,切到他就是娱乐新闻。直播也是要人气的嘛,他们就靠林也这根胡萝卜时不时挂出来吊一下观众的胃口。

    宋鹿看到后方电子屏上写着醒目的会标——中国射击协会与珠海源强有限公司正式合作签约仪式。

    宋鹿的心脏怦怦直跳,似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中国射击协会,这六个字正在宋鹿心中形成一场大风暴。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暗潮的涌动,只要她稍一松懈泄掉胸内的那道屏障就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波涛。

    镜头里,珠海那家体育用品公司的董事长正和国家体育总局射运中心的领导剪裁。听女主持人清亮的嗓子一个个介绍台上站的人。林也是以珠海公司副总的见证嘉宾参加这次剪彩仪式。

    所以今晚的宴会上也有国家队的领导,或者还有队员?

    林也已经帮她回到了市队,也买下了韩国俱乐部作为她的技术后盾。他还做了什么?他在慕尼黑和珠海搞什么?他要把她推到什么样的舞台?宋鹿不敢想下去。她生怕自己误解了林也的意图。她小心压抑着那蓬勃冒出来的兴奋潮,同时惧怕于自己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晚六点半,宋鹿打扮妥当。她坐在酒店套房宽阔的床角,等林也来接她。她从穿衣镜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Yoyo选的这套礼服是银白色长裙,从前面看剪裁简洁流畅,两袖垂坠优雅古典。所有的心思都在背后,一个及腰的大露背,背脊正中是精绣的一只巨大银蝶,恰好卡在肩胛骨的凹陷处。隐隐透肤,春光无限。

    她盘了简单的发髻,别着闪耀的蝴蝶发饰,耳垂、脖子、手腕都缠着水滴形钻结成串的首饰。沉甸甸,比射击夹克还沉。

    妆容方面,化妆师一双巧手把她的优点发挥到极致,她的圆脸她看在眼里都觉得不恼人了。她涂了雨点给的金光闪闪的口红。

    很难想象,几个月前还只会穿卫衣和运动裤的穷学生现在华服在外、珠宝压身。林也真是把她养得很好,好到像是一场美梦。

    晚六点三刻,林也出现在套房里,一见到宋鹿眼睛就一亮。

    他嘴上不说“很漂亮”,身体却很诚实,拥上来,低下头,在脸贴脸极尽的距离问了一句废话:“准备好了吗?”然后,他压在她后腰的手就想从大露背的边缘滑到裙子里边,却发现怎么也插不进去,露背的边被贴了双面胶,裙子和宋鹿的腰线紧紧黏在一起。别有心思。

    宋鹿仰着头,抿着嘴笑,像看小孩子瞎摆弄玩具一样看林也,“摸不到的。都粘起来了。你总不想我走光吧?”

    林也对女人的裙子真没什么研究,才知道还有这样的操作。他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痒痒,饮鸩止渴般说:“摸不到。先亲一下吧。”

    宋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快速地压一下。她脚后跟落地的时候,下巴和林也毛渣渣的下巴撞到一起,钻心一痛乱了方寸,嘴唇一路往下乱擦乱撞乱划。从他下巴到喉结再到衬衫领口被划出一条唇膏线,就像小孩子用红色蜡笔乱画的一样。

    宋鹿含了一口食指,用指腹给他的脖子上一点口水,揉掉林也皮肤上的唇印,把他脖子揉成淡粉色。他雪白的衬衫领口也沾了唇膏。她去拿来一张纸巾,依旧用口水沾湿,手指戳在纸巾里面轻轻在领口按压。按了一会儿,只按掉一点点。

    林也系着黑色领结,衬衫领口紧紧勒住他脖子。整个过程林也只是安静地等着她把他收拾干净。在宋鹿按的过程中,她看到他不断吞咽口水,喉结一上一下滚动不停。宋鹿努力了好久,还是擦不干净。红色带闪光的唇膏像一轮新月替她紧紧箍着他的脖子。

    宋鹿用纸巾擦着自己手指上的口红,“擦不掉。换一件衬衫吧。”

    林也拉一拉领结,仿佛是衣服迫他喘地粗气,而不是人,他用满不在意的语气说:“不换了。这是你在我身上盖下的章。挺好的。我特别喜欢。”

    宋鹿转头去补唇膏,补完,瞪了林也一眼,提着裙子走出房间。

    宋鹿和林也上车。车里已经坐着陆飞,他回头向宋鹿点头打了招呼。宋鹿在陆飞脖子上看到一些可疑的抓痕,像生猛的小母猫抓的。她心里五味杂陈,雨点和陆飞才认识多久这么热火朝天,她和林也都结婚了,“性”字才写了一个心字旁,是颗被摸秃噜毛又怎么也破不了皮的生杏。

    商宴在长安街上的长安俱乐部举行,隔壁就是天安门。宋鹿进门就被金碧辉煌大厅晃到眼睛了,到处摆着一看就很贵的古董家具,京北不愧是明清皇城,只要上点档次的地方都走奢华的中式古典风。

    还没跨进宴会厅的门,宋鹿就踩到自己的裙摆,亏得林也挽着重复才没摔跤,下一刻,华伦天奴经典高跟鞋上长的柳丁又勾到裙子,让她再次寸步难行。林也蹲下来,帮她把裙子从银色的柳丁上拉下来。

    林也蹲在地上说:“换鞋吧。”

    “不用。”宋鹿低头看裙子和鞋子,裙摆勾到柳丁已然抽丝了,作孽,这么贵的裙子却是一次性消耗品,“我去化妆室整理一下裙子。你有打火机吗?给我。你们先进去吧。”

    林也把打火机给宋鹿,说:“我等你。”

    宋鹿提着裙摆一高一低走进化妆室。她坐到椅子上,用打火机烧掉抽出的丝,从手包里拿出创可贴,一脚一个踢掉高跟鞋,把创可贴贴在鞋子磨脚的地方。她抬腿看脚。女人的鞋子真是越好看越受罪,从车子下来才走了几步啊就把后脚跟磨破了。

    宋鹿把脚塞进高跟鞋,站起来,试着走两步,发现还是疼,但已经没有疼到走路会摔跤的地步。凑合一晚上吧。她从化妆室走出来,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要等她”的人不见了。反倒是陆飞迎上来。

    “能走吗?”

    “还行。”

    陆飞很绅士地把手臂抬折起来,下巴扬一扬,示意宋鹿挽着他。

    宋鹿把手穿进陆飞的手臂圈,左右张望,问:“林也呐?”

    陆飞笑着说:“你是知道林总的脾气的。人在宴会,工作却不能停。把人抓来宴会通报工作进程的事他也干得出来。他走开几分钟。让我陪着你。”

    宋鹿和陆飞走进宴会厅的大门,一股纸醉金迷的浪潮朝他们席卷而来。里边的人纷纷对刚走进来的这对璧人侧目。更多的人,是盯着美得让人眩晕的宋鹿看。

    宋鹿环视宴会厅,“他是让你陪着我,还是看着我?”

    “他给的命令是,保护你。”陆飞的下巴朝某个角落扬一扬,他指的位置有一排隐蔽的椅子,“他在那里。这场宴会名义上是珠海的董事长做东。其实,这地方特别讲究,是林总的关系搞定的。参加宴会的人都知道,宴会的主人是你们。”

    宋鹿顺着陆飞的目光看去,看到林也果然坐在面对她的一张小桌子上。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坐在林也对面,背对她。但仅仅是凭一个虚浮的背影,宋鹿也能认出那是谁。

    是谢琅。

    宋鹿讷讷问:“他怎么在这里?”

    “谁?谢琅?”陆飞转脑袋左右转,抬起手,朝远处送鸡尾酒的侍应生打了个响指,“谢律是负责酒店事故的顾问。他就是被林总抓来晚上工作的壮丁。我记得你们认识,上次他还和我打招呼了。”

    林也的目光和宋鹿的目光遥遥接上,他对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马上就好。

    谢琅回头,和宋鹿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

    第110章 Chapter110攀援的蔷薇。……

    谢琅坐在林也的对面,隔着一张本是用来放饮料和酒水的矮圆桌。两份一模一样的资料书分别摊开在两人手边,再边上是两杯没喝过的苏打水。

    两个男人的个子都超过一米八五。沙发高背椅虽然舒服,但毕竟是用作喝酒和休息的,椅子原本向外摆坐着特别舒坦,但现在面对面摆,两个大高个根本伸不直腿。

    加上椅高桌矮,两个人想坐直身体就发现字像飞蚊一样在白纸上转,根本看不清楚。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就弯腰驼背起来,颇像两个在开学日前把凳子搬到弄堂里疯狂赶暑假作业的小学生。

    谢琅一边翻资料页,一边向林也做详尽的口头说明。林也时不时用笔把重点勾画出来。

    谢琅渐渐发现,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很是心不在焉,频频失神东张西望。谢琅抬起头,首先关注到的就是林也衬衫领口上十分突兀的艳红色,一看就是女人的口红。看来林总是带女伴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谢琅又看到林也抬头往他背后深望了一眼,还朝那个方向点了点头。

    谢琅回头,就看到了宋鹿。

    虽然他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还为她精心装扮出来的美貌震惊诧异到不自觉停目驻望的程度。印象里,她就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他生平所见识过的女人中,包括媒体上那些女爱豆、女演员,宋鹿一直以来都是最美的。但他不知道她竟然还可以更美。在数不尽的金钱的润养下,美到头发丝都带着馥郁香气和璀璨光芒。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能丰沃土质养出娇花的便是金钱。

    一剂得天独厚的强效肥料。

    所有的人在她身边黯然失色,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等等。谢琅盯了她足有半分钟才看到她身边有男人。谢琅恍然回过神,将一切冲动和不甘从大脑剥离出去,换以理性的审判目光再次审视这一男一女。

    陆飞只是个平庸的中产。他衣冠楚楚,但全身上下的衣服大概还抵不上宋鹿耳垂上那颗水滴钻。是倾其所有供养这朵娇花,以摇尾乞怜的卑微姿态暂时把她留在身边。

    而她宋鹿,那璀璨如星辰的眼睛,那微微扬起的下巴,那耳垂至脖子再到肩膀迤逦绵延的优美曲线,都改变不了她是骗子加婊子的本质。她高仰着头,形同盘旋在天上的秃鹫,正在等待着她的下一个猎物毫无防备地出现。之后便是,俯冲而下,一击将猎物扑杀。

    “谢律——”林也喊了一声。

    谢琅神思骤然回笼,转过头,看到了林也眼中明显的不满,“抱歉,林总,看到陆飞就光想着和他打招呼了。我们继续。”

    林也当然知道他不是在看陆飞。

    陆飞有什么好看的?旁边的银蝶才是乱花入眼独树“一枝”。

    隔壁的座上坐着一个中年胖子和一个中年瘦子。瘦子在喝酒。胖子四肢撑开瘫坐在靠背椅上,手里抓着只空酒杯放在凸起的肚子上。胖子眼皮耷拉着,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着,眼珠子被酒精泡成血红色。

    胖子突然哼哼了几声,抽搐般蹬了一下腿。他的厚眼皮被翻起来,一脸迷茫地把空杯子塞到嘴边,发现酒早就喝没了,又把空杯子放回肚子上,浑浊的眼珠从左至右一转,高喊了一声:“哟,大美女。”

    瘦子马上心领神会知道胖子说的是谁,摇着酒杯,“是个有夫之妇。不好上手的。”

    两道目光平射,看远处的宋鹿。

    胖子呵呵笑:“你怎么知道她身边的是她老公?也许他是别人老公。又也许,她是别人老婆。我的经验是,一般嘛,美女,都只认钱。你有钱,就特别好上手,越有钱就越好上手。弄这个女的,你得特别特别有钱,像我。等会儿看哥给你走一个。”

    他们的话不轻不重,刚刚好钻进隔壁桌的两个大高个耳朵里。

    林也脸一沉,把资料书往前一推,猛地靠进椅背,开始粗暴地扯领结,怎么扯都扯不掉。他在心里骂自己,TMD,他今天干嘛打这么紧!憋死他了。真TMD耽误事。

    谢琅面无表情地合上资料书,对林也说:“林总,您等我一下。”

    林也有种知道谢琅要做什么的预感,拳头虽然痒但强忍住,略带惊异和不解地关注谢琅的一举一动。

    谢琅从椅子上站起来,黑沉着脸走到隔壁桌,压低声音对胖子和瘦子说:“你们嘴巴放干净一点。你们认识她吗?就在这里随便编排人。我是律师,可以起诉你们造谣。”

    胖子已经抱着高高拱起的肚子睡死过去了。

    瘦子立刻站起来,竖起双掌虚挡在陆飞胸前,“兄弟,对不起。他就是喝多了。醒了,我好好说他。大家都是来放松的,要给主人家一个面子,不要闹出事,对吧?”

    谢琅默了几秒钟,又声色俱厉地说了那瘦子几句。

    瘦子连连赔笑,好言赔罪。

    林也黑眸闪动,将谢琅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正义感和没名头的莽撞尽收眼底。就因为谢琅是他太太的导师?这……勉强还算说得过去。但看谢琅刚才面红耳赤,真不像是只见了寥

    寥几面的人能迸发的情感。

    要教训人也该是他这个做老公的去教训。

    这小子冲哪门子先锋。

    谢琅走回来坐回椅子,看到林也投在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目光。

    谢琅云淡风轻一笑:“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看她过得这么好,我真心替她高兴。她是个很上进又特别有手段的女孩子。凭自己本事过上好生活的人不应该被人在背后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容易爬上去,不要被流言蜚语拉下来,摔死就太让人心疼了。”

    林也的手指一次次敲击椅把手,敲出鼓点般的节奏,淡淡地、决绝不袒露胸臆表面心迹地、随心所欲地“嗯”了一声,似在鼓励谢琅说下去。

    林也的目光再次擦过谢琅耳畔,射到远处正从陆飞手里接过酒杯的宋鹿身上。

    谢琅不回头也知道林也在看宋鹿,“看得出来,林总也有双欣赏美的眼睛。”他顿一顿,用那种男人都懂的笑容对着林也,再清一清嗓子,摆足架势非要引起林也对他后面话的兴趣,“这个孩子,是一丛带刺的蔷薇,极善攀援,需要数不尽的花肥去浇灌,需要老练成熟的花匠去培育,她才会见高墙而攀附覆上,长成馥郁芬芳的娇花。”

    这话说得投巧,林也一时不好定性,他到底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林也是个精明的商人,各路小鬼挡路都没耽误他挣钱,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律师。这个谢琅,和宋鹿有事,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其实和两个胖瘦夜叉是一个意思,只是自持儒雅人设没说得那么直白罢了。

    谢琅前后矛盾的行为让林也觉得特别有意思。有点“我可以骂但别人不可以”“不希望她被更有权有势的人注意到”的那股子酸腐味。

    林也停下敲动的手指,又好好凝了谢琅一会儿,薄唇微翘,“谢律,请问一声,你刚才说的‘她’,以及说的‘这个孩子’到底是谁?我不太明白。这里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谢琅愣了一下,眉毛微不可察地往眉心耸动,他没想到林也直接不承认自己刚才在看宋鹿,动了花花肠子。几秒后,谢琅说:“陆飞的太太,宋鹿。我现在是她的临时导师。她以前是我的校友。还以为林总认识她。”

    谢琅竟然以为宋鹿是陆飞的太太,他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林也不作声,就盯着谢琅看,那眼神像刀子,要把谢琅的心从胸腔里剖出来捏在手掌心里好好看清楚,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真不认识什么陆飞的太太。我请你来是替我工作的,不是来对别人的太太想入非非的。”

    谢琅脸色一白,急于辩白,终于像挤海绵一样挤出后面的话来:“我和宋鹿谈过一年多的恋爱。其实,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刚好撞上这么一遭,有点感慨,说了这些废话,耽误林总时间了。实在对不起。我们还是继续吧。”

    林也黑眸沉沉,似要把谢琅拖入从他目中射出来的茫茫黑雾中生吞活剥。良久,林也低下头,他终于扯下领结,抽下来丢在桌子上,拿起资料书啪啦啪啦翻得格外大声。

    林也冷冰冰说:“放心,你今天真就没说过一句废话。句句经典,句句发人深省。这些,我们十分钟内解决。解决了这个,别的,再从头清算也来得及。”

    谢琅埋首,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得罪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大佬。他还是太心急了,也被突然出现的宋鹿弄乱了心神。

    谢琅只是不想宋鹿被林也注意到。任何注意到她的人都会轻易被她收服。谢琅明白,她就是做得到。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凭什么她的人生是踩着别人的肩膀步步高升。而他,因为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年多葬送了自己光辉远大的前程。他的人生已经被这个女人毁掉了,那她也别想好过。他要看她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