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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Chapter91背着我做什么?……

    “雨点,我遇到谢琅了。”宋鹿趴在按摩床上,左脸颊搁在手背上,毯子平拉在肩胛骨以下,露出紧致细腻的雪背。

    宋鹿正在和方雨萱一起做水疗。两张按摩床并排而设。

    方雨萱闭着眼,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问:“谢琅是谁?这个名字我应该知道吗?”

    宋鹿换右脸颊压在小臂上,这样就能看到方雨萱的后脑勺,她睫毛无声煽动了一会儿,“就是我大一的时候,隔壁体育训练系的那个。”

    谢琅是专业马术运动员。

    运动员凡到了需要高考的年龄,会按运动员级别、所获荣誉等综合情况被各大高校特招。宋鹿就是这样进入深港大学射击训练专业。

    申港大学不设马术专业,像这种需要特殊场地和专业器具的运动员会被招进体育训练专业。这个系就是一锅杂菜乱炖,帆船、赛艇、滑雪、冰球什么领域的运动员都在里边混学位。

    “你的大学同学我认识才怪了。”方雨萱掩嘴打了个哈欠,“等等,”她倏地睁开眼睛,赤、裸的上身像鱼头一样翘起来,撑着身体斜坐,手抓滑下去的毯子按在胸口,眼睛在闪闪发光,“你说的是,当年你在做图书管理员、便利店夜间店员和麦当劳周末小时工那阵子,一直请你吃饭的那个骑黑马的大帅哥?”

    “嗯。”

    方雨萱在按摩床上坐直,再往上拉一拉胸口的毯子,她朝旁边的人指一指自己的脸。旁边穿粉色衣服的小姐姐就折起毛巾角在她脸上轻轻按压,按掉她脸上薄薄一层汗珠。

    方雨萱满脸通红,像是热的,又像是兴奋的,“你最近红光满面、桃花运爆棚、旧爱新人都不带停的。你很危险哦,鹿鹿。常言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不求做贞节烈妇,但求情人不碰面!”

    “我和谢琅只是互相存有一点好感,那种东西在他出国以后已经被时间稀释掉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吃过几顿饭。就这样,算是旧爱吗?”宋鹿把两条细眉拧出两个块垒,瞪大一双猫眼睛,渴望般看着方雨萱,渴望她能说这算不上“初恋”或者“旧爱”。那样她心里好受些。

    方雨萱一看自家闺蜜这表情就知道她要整什么幺蛾子,跳下按摩床,抱着毯子凑上前来,“我警告你,你和谢什么琅可不算什么单纯的吃饭搭子。你整个大一,在各种打工中度过,每天睡眠不足4小时,早上揣三根火腿肠在口袋里就当是早中晚三顿饭,开学两个月直接瘦成小老虫(老鼠)。你当时只有三件事,打工、上学和睡觉。”

    “后来来了个骑黑马的哥哥请你吃饭才把你养胖点。然后,就变成四件事,打工、上学、睡觉和等谢琅。一年多,你们每周至少五天、每天至少一顿饭是在一起吃的。你当时怎么和我念叨他的好的?”方雨萱清了清嗓子,掐嗓子用沪语“模仿”当时的宋鹿,“都是他哝,把我喂胖五斤。气死了。”

    宋鹿沉默着。

    没错,她至今还记得那些难忘的场景。

    她穿着围兜蹲在地上理下层货架,理完一抬头,谢琅手里夹着刚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的尚凝着水珠的酸奶盒子贴住她的脸颊。谢琅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头发抓乱,“好好吃饭。小糊涂虫。”虽然隔着漫长的岁月,那凉丝丝的感觉似乎还在脸颊边氤氲开来。

    方雨萱再清了清嗓子,板起面孔好不严肃,把脸都要凑到宋鹿脸上,鼻尖碰鼻尖,“我猜你是想和林也坦白从宽吧?你心里明白林也这人的报复心有多强吧?让他知道你和旧情人私下联系,你死定了。”

    宋鹿盘算着“焕新计划”一共有6门课程,现在才上了1堂课,那就是还有5堂课,“我和谢琅之后至少还要见5次面,不是只有我和他,还有好多人在场。我问心无愧,不去和林也知会一声,倒显得是我心虚,要是事后被林也发现反倒是不好。”

    宋鹿不明白有钱嘉豪的事在前,为什么谢琅的事不可以告诉林也。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这么老实。过度的实诚就是愚蠢。本来子虚乌有的事,你往夸张了说,怎么激林也都无所谓,就当是你们感情里的一点催化剂。可你和谢琅真谈过,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见了面也当不认识。不私下联系。不私下独处。林也问也打死不承认。”

    方雨萱重新趴回按摩床,把下巴埋进手臂圈里,“反正,这是我的想法。我只会替你考虑,才不管他们哪个受委屈。你真出轨了,我还要替你打掩护呐。听不听随你。都是你男人,你得治住他们。”

    宋鹿听了方雨萱的话,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如此犹豫说与不说,甚至非要得到雨点的支持才肯付诸于口。她想得到别人的鼓励,说她这么做没错以后才敢说出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觉得林也报复心重。不,他不止报复心强,他还记仇。意识到这两点后,宋鹿决定了,不止要和谢琅保持距离,也要对林也保密。

    两人安静下来,继续享受水疗。

    方雨萱刷着手机,反复放大缩小一张照片,“你最近日程排得很满啊。约你做个水疗约了两礼拜。肯定也没精力放在你那脱线风筝的男人身上。还是该多长个心眼。给你推个微博用户。你关注一下她。”

    宋鹿点开方雨萱推送来的微博。看到头像是个漂亮女孩子,点开头像的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的微博设置了关注才能看。宋鹿点了关注,往下刷页面,看到一张漂亮的大头自拍。

    果然见过。

    是几个月前在拳击馆里真空穿网球裙的那个女孩子。

    最近一条微博只有四个字:到京北了。

    “关注了?”方雨萱看到宋鹿点头,她又点开一张照片,竖起手机屏幕正对宋鹿,“看看,还有谁在京北。Sherry米在首都剧场上演舞台剧《惊梦》。巧不巧?都在京北。简直成了淫、窝了。”

    网球裙在京北是巧合吧?

    女明星是工作。

    宋鹿被方雨萱的露骨用词吓到了。

    宋鹿盯着方雨萱,方雨萱第一次旁敲侧击的时候,她可以把它当成是玩笑,但第二次听就明显听出是借玩笑敲打她的意思。

    方雨萱一眼看穿宋鹿是想明白了,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挑明:“我是怕林总在外边野食。这两个女的都和他有点关系,还离他那么近,以前没有事,不代表以后没有事啊。长个心眼总没错。”

    宋鹿说:“他现在在慕尼黑。”

    方雨萱愣了一下,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哦,那当我没说过。我远远地、诚挚地、单方面地向林总道个歉。”她对着空气,拖长音说:“对、不、起。”

    “你一直提醒我小心林也在外边偷吃。你是——知道什么吗?”

    方雨萱用手指擦掉脖子后面的汗,舒展四肢摆出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没有。就是见惯了屎,脑子里就老想着屎,看出来也自然都是屎。从小到大,见太多了。一个男人在外人眼里特别顾家,宠爱妻女,但全世界都有他的家。走一站,靠一站,站站停留,站站不久留。我早就不相信爱情的忠贞了。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明知道林也爱玩,还觉得他是尚可结婚的对象。因为别的更下三滥嘛。我这种有心理预期的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会被有钱男人伤到锥心刺骨。你就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记着我的话,但也别放在心上。”

    宋鹿一时无言。她一直觉得雨点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鱼得水,但从雨点现在的这些话里,她又听出一些自感身世的悲凉,有些自暴自弃。

    方雨萱把脸颊翻了个面,问:“林也什么时候回申港?”

    宋鹿说:“说是明晚。”

    方雨萱嘻嘻一笑,“你棒球也打了,规则也摸清了。祝你们早日全垒打。”宋鹿抽一张纸巾团了朝方雨萱砸过去。方雨萱笑个不停。

    周日午后2点是宋鹿和杨荔约定好的直播时间。宋鹿提前换好裙子,化了淡妆,选了比较低调的首饰,提前半个小时支好手机支架,盘腿坐在茶几边的毯子上,惶惶等着开播。

    宋鹿用便签条在纸上写了一条条笔记,主要内容是她能回忆起来的一些射击运动中比较有意思的小知识点,包括她怎样走上职业射击运动员的一些经历。

    准2点,杨荔和宋鹿连麦直播。

    杨荔几乎包揽了主持人、聊天者和气氛组的全部职责,帮助完全放不开、遇上公屏提问只会抿嘴微笑的宋鹿慢慢适应第一场直播。有奥运会、气步/枪、残疾人运动员和颜值等话题加持,直播的热度上升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已经有超过一万人在看直播。

    宋鹿看到屏幕上有人刷了b站独有的礼物——电视机。送出用户的名称标着Yoyo。宋鹿抬头,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Yoyo,她并腿把脚塞在屁股底下。Yoyo抬起桃花眼,眼尾飞翘,给宋鹿比了个耶的手势。

    宋鹿用唇语说:“谢谢。”

    Yoyo耶的手势变为“OK”表示收到。

    “滴嘟”一声。

    宋鹿听到大门电子锁解锁的声音,她才抬头,杨荔的声音就大声播放出来:“大锤哥说,要是射击运动员现场唱一整首王心凌的《爱你》,他就给两位主播各刷一个探索者启航。”

    宋鹿被杨荔的声音吸引再次低头,看到分屏里杨荔的手指伸向屏幕,几秒后,有微信消息弹送出来:一个探索者启航值1888元!

    满屏都是:唱!唱!唱!

    杨荔说:“这是男女对唱歌。我唱男的部分。”

    杨荔打开了这首歌的伴奏。

    宋鹿的薄脸皮渐渐红起来,双手捧着脸蛋,转眼就到了她的部分,她与其说是唱倒不如说是在小和尚念经,“如果你突然打了个喷嚏,那一定就是我在想你……”才唱到这,她就真的听到喷嚏声。

    然后,是一个闷闷的声音:“在做什么?”

    手机镜头里的宋鹿仰头看向镜外,手机镜头外的宋鹿的目光穿透手机机身看到明明说晚上才到家的林也,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家?你是想背着我做什么?”

    宋鹿咬住唇,暗中把垫屁股的抱枕从身下抽出来,顶在脑袋上,两手往下拉抱枕边沿折在脸颊上,挡着她越发红得滴血的脸蛋。她不敢看直播屏幕上现在闹成什么样子了。她听到杨荔正奋力救场,想要一个人唱了这首歌男女的两个部分。

    Yoyo

    把脚放平在地上,把沙发让出来,“太太在直播呐。有一个老板说只要太太唱歌就给她刷礼物。”她的目光往后延伸,看到陆飞,一下子闭了嘴。

    林也把口罩从脸上拉下来,他的脸红得异样。

    Yoyo惊呼一声:“林总,你的脸怎么了?”

    宋鹿偷偷从抱枕下抬起眸看林也。

    真的,林也的脸红得像用50目的砂纸擦过!

    林也摔进沙发,和陆飞异口同声。

    林也:“没什么。”

    陆飞:“荨麻疹。憋的。”

    林也踹一脚陆飞膝盖窝。

    陆飞软下去龇牙咧嘴:“水土不服。”

    林也挑起目光,似笑非笑地对宋鹿说,“当我不存在。继续。”

    第92章 Chapter92还有别的男人?……

    宋鹿并膝而坐,把抱枕从头上拿下来夹在胸口和大腿之间,下巴搁在抱枕上,看直播画面里杨荔声情并茂地把歌唱完。

    杨荔唱完歌,抽了一张纸巾,在镜头前慢吞吞叠成正方形,动作夸张地抽泣,用纸巾压从眼角拼命挤出来的泪花。虽然知道那是节目效果,但宋鹿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她搞砸了。那个“大锤哥”自然没刷价值1888元的礼物。她害杨荔损失了一笔收入。

    有网友在屏幕上刷:假清高就不应该出来卖啊。

    杨荔的管理员把那个网友禁言了。

    没用,更多网友在屏幕上刷相同的言论,禁也禁不过来。

    林也两条长腿分开坐着,活像挂在博物馆墙壁上明朝大官的坐像,只是鼻梁上多了一副现代化的眼镜,搁在大腿上的手又捏着一只薄黑银边款手机。他不时用拇指滑动屏幕,垂下的镜片倒映着屏幕上的光。

    “放你们两个一天假。”

    这话很明显是和Yoyo和陆飞说的。

    Yoyo弯下身,手臂穿过小香包的手柄环,把包一提领就站直身体,朝宋鹿拨动手指道别,转身就走。

    陆飞在Yoyo后面追:“娟儿,我送你。”

    宋鹿和杨荔约定好是播满两小时。杨荔本来建议晚上八点开播,说网友吃饱饭懒懒窝在沙发上开始刷手机的时候才是直播的黄金时段。但因为宋鹿考虑到林也今天晚上回来,他嘴毒,被他看到肯定会遭到一番嘲讽。这才提前到下午2点。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林也早回来了。

    宋鹿这才播了一小时。林也回来就往对面沙发一坐,坐下屁股就生了钉,不走了。宋鹿本来就放不开,现在更放不开,眼睁睁看着屏幕上观众的总人数往低了走。她觉得更加对不起杨荔了。

    林也屁股下的钉一点点爬到长到宋鹿屁股下,她都快坐不住了。

    宋鹿拿起水笔,在手边的便笺纸上写大字:我要喝可乐。

    宋鹿抓起便笺,在确保镜头录不到她手里东西的情况下,向林也展示便笺纸上的字。林也看了一眼便笺,站起来,走进厨房,开冰箱把一罐零度可乐拿出来,边走回客厅,边想替她打开。

    宋鹿紧紧盯着他,连忙摆摆手,用手指戳戳自己,表示她可以自己打开。林也的手离开可乐拉环,走到宋鹿面前。宋鹿的头抬起来,眨着圆圆的眼睛看他。林也的食指和拇指夹着易拉罐往她红扑扑的脸颊上一贴。

    好冰!

    怎么都喜欢用冰镇饮料贴她的脸。

    宋鹿瞳孔霍然变大,赶紧低头,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她竟然当着林也的面在想另一个男人。就好像,在精神出轨。

    可乐罐上的冰珠子往下滑,沾到宋鹿腮帮子上,又顺着下颌线往脖子根深处钻。可乐罐子抖了抖。林也不明白宋鹿为什么傻愣着不接,看着水珠钻进宋鹿雪白的脖子里。可乐罐子一动,就和他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撞上,发出清脆的金属相交声。

    宋鹿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水珠,接可乐罐的同时也看到了林也无名指上的戒指。这近乎是一个素圈白金戒,用流畅的线条浅浅阴刻花体英文字母:LuluS。不贴这么近根本看不出戒面上有字。和这只戒指相比,她的那只就比较花哨,外圈镶嵌了钻石,内圈深深阴刻着:LinkL。

    原来这是一对戒指,各自刻着对方的名字。“双”在传统文化里是很吉利的寓意。幸亏她没有把自己那枚摘下来。

    林也坐回沙发。宋鹿悄悄把可乐罐藏到茶几后边,过了几秒再拿出来,她驱使纤纤细指拨了几下拉环,薄指甲只徒劳发出几声磨牙的声音,引得林也向她投来目光。她眨眨大眼睛,向他投去恳求的目光。

    刚才要替她打开偏不要,现在又要饶他再起来一次替她开可乐。

    都说申港女孩子作。

    林也以前不理解何为“作”。他没见过作女,因为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作。他更不理解为什么有的男人能忍受作女。无理取闹的女人就应该一脚蹬掉。但此时此刻,他同时理解了那样的女人和那样的男人。宋公瑾打林公覆,关起门来就是愿打愿挨的两口子。

    林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宋鹿面前,接过可乐,拉掉金属拉环的一瞬间,碳酸饮料呈喷泉状喷上林也的脸。他睫毛上都挂着水珠,随着他眨眼扑簌簌落下来。

    宋鹿笑出声,下一刻,咬嘴唇把笑声含在口腔里。

    黑色带气泡糖水从林也凌厉的下颌线下滴滴答答挂下来,浸染他的衬衫领口。他面无表情,放下已经空了一半的可乐罐,边用手指从上往下解衬衫扣子,边用喷火的黑眸盯宋鹿,

    刚才,宋鹿在茶几底下猛摇了几下可乐罐。宋鹿努力压下飞翘的嘴角,用水笔在便签条的正反两面写斗大的字。宋鹿拎起黄色便笺纸,将正面展示给林也看:去洗澡。然后,是反面:洗好澡去睡觉。

    林也只脱衣服不走人。

    宋鹿叹了口气,又用水笔在便笺上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字:在床上等着,我一会儿来陪你。宋鹿撕下便笺纸揉成团丢给林也。林也根本不接,就用绷得像精铁一样的胸口接下纸团这一击。纸团落在他脚边。

    宋鹿瞪他一眼。

    林也弯身,捡起纸团展开看,终于嘴角往上一勾,手上挂着衣服上楼。

    宋鹿目送林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手掌拍一拍滚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面对直播镜头,“对不起,刚才家里有点事。我应该给刚才的‘大锤哥’赔个罪。我再唱一首王心凌的歌吧。我记得歌词只有一首《第一次爱的人》。让我研究一下怎么播放音频。”

    “有一天也许我能把自己治好,再一次想起来应该要怎么笑。第一次爱的人他的坏、他的好,却像胸口刺青是永远的记号。跟着我的呼吸直到停止心跳。”(选自王心凌《第一次爱打人》)

    宋鹿和杨荔隔着屏幕互道再见,宋鹿关掉手机,长长舒了一口气。才下播,杨荔就打电话过来,在电话那头发出亲吻的声音,“宋鹿你真是太棒了。我涨了三千个粉丝,破万了。收了好多礼物。最重要的是,我拥有了我人生中第一个的总督。那个‘蛋总’出手好阔啊。”

    蛋总——

    林也这人取名字真的好随便。

    让他在楼上好好休息,结果偷偷进她的直播间,给她和杨荔分别点了一个总督灯牌。也难为他三十岁的人,还要现学给主播包月,亏他能找到充值通道,一个月2万块难道是鼓励她直播下去?

    林也成为“总督”,还非得逼着她在直播间念:“感谢蛋总送出的总督。”她不得不双手合拢对着手机镜头比了一个爱心。

    关掉手机以后,两层公寓静悄悄。家里两个阿姨的手脚总是和猫一样轻,蛋蛋的猫爪垫踩在地板上都比她们引人注意。宋鹿觉得林也肯定睡了。她拿起笔、便笺纸和单词书蹑手蹑脚爬上楼梯,走进卧室。

    主卧里中央空调把室温降到体感觉得凉飕飕。林也已经换好T恤和睡裤,侧躺在床的对角线上,没盖被子,手臂高举过头顶,右脸颊枕在右手臂内侧,躺得像一张微曲的弓。

    宋鹿轻手轻脚走过床,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落地窗边的茶几上。她走进浴室,拿下耳钉,卸掉妆,到更衣室换上睡裙。她原本的打算是坐在落地窗边背单词,可她路过床边的时候扫了一眼床上的林也。

    睡着以后的他褪去了一切戾气,安静、柔和、美好,像个孩子。

    宋鹿膝盖压到床上,床垫像柔缓的波浪涌动,她双臂撑起上半身,趴在床上近距离打量林也的脸。他本来很白,但因为成片的荨麻疹爬在脸上掩盖了这种白,尖牙似的疹子在光里泛着粉色的晶光。他的眼睛紧闭,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睫毛也跟着在微微颤动。

    宋鹿轻轻唤一声:“林也?”

    林也的眼皮痉挛似的动一动,没醒。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睡得这么香,宋鹿就特别想陪他一起睡。她背过去,和他一个姿势侧躺下去,在床上扭动身体,钻到他手臂下,身体和身体严丝合缝,就像在他圈禁下的一大一小两张弓。

    两个身体才贴上,林业的左手就甩到她腰上。他发出睡着的人才会发出的那种“哼唧”声。宋鹿一时吃不准林也到底有没有睡着,屏息等了一会儿,放在腰上的手很老实。

    应该是真睡了?

    宋鹿垂眸看林也无名指上的戒指,心想,这是它们被买下来后的第一次见面?她把自己的戒指和林也的戒指碰一碰,轻轻说:“你好呀。鹿鹿宋。”

    “你真像个小孩子。”

    林也的手反插入宋鹿指间,一大一小两个戒指撞在一起,他把两只紧握的手压在她肩膀上,没一会儿,他甩开她的手,捏她肩膀的骨头往他怀里压。

    林也的脑袋动了,鼻子往她头皮里钻,发出沉沉的深嗅声音。他很快不满足于只嗅头发,伸手把她的头发在脖子后一分为二,鼻子往脖子根钻。鼻息热扑扑喷在脖子后面敏感的地方,让皮肤变得湿漉漉。

    宋鹿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主动送上门?

    她紧张地扭动身体,却发现这种挣脱是徒劳,她的身体有多柔软,他的禁锢就有多坚硬。她闲聊以期吸引林也的注意。

    “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很差?”

    “不知道。”

    宋鹿吓了一大跳,“那个蛋总不是你?”不是他可怎么办,她都朝人家比“心”了!

    林也把头埋在她耳垂后:“你想到谁了?还有别的男人?”

    第93章 Chapter93便签条。

    宋鹿呼吸一滞,心慌慌、胆战战:“你也看到了,我很受欢迎的。万一是别人,我就私下退钱给他。”

    林也用鼻尖拨开宋鹿的头发,看她每一根头发的发根都沾着他的口水,“私下联系?你长本事了。”

    听林也这口气,如此笃定,蛋总必是他无疑了。

    他就是存心逗她!

    林也说:“我本来想行使都督的权利——”

    宋鹿唱反调纠正林也:“是总督。”

    林也吹了一个升调的哨,在她脖子根哈气,“OK,是行使总督的权利,让我们的射击运动员唱一首歌。歌我都挑好了,《我会好好的》。可主播掐着点下播,一点都不给主顾留面子。”

    宋鹿知道那首歌,也是王心凌的,记不得多少年前的流行金曲。那个“大锤哥”点王心凌的歌是出于个人偏好,而“蛋总”非要点相同歌手的歌就铁定出于单纯的报复心理。

    林也就是这般记仇。

    宋鹿被林也的气息吹得太痒,有点讨饶的意思:“你是要我现在唱给你听吗?那歌的歌词我记得,唱了你让我喘口气。”

    “你现在喘不上气?喘啊。我没不允许你喘气。”林也用牙齿咬起宋鹿后脖子的一层皮,尖齿磨皮磨了好一阵才松开,“不想听了。我查了歌词,歌词和歌名不符,说得是我会好好的,其实都是成全他人的谎言。唱这个,太憋屈,舍不得,想听别的。”

    宋鹿知道他没那么好心,肯定憋着别的坏,不中他圈套去问“想听什么”。就这样晾着他。

    林也用半咬半舔的吻逼迫她:“宋鹿,问我想听什么?”

    宋鹿被他磨得都快叫出声,不得不断断续续重复:“想听什么?”

    林也的吻像密雨一样落下。男女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成了乐章,是急促的鼓点,是深沉的管弦,是灵动的键盘。她情难自抑,带着哭腔地一声声喊:“林也、林也、林也。”

    林也哈气成水,“听到了。很好听。”听情人沉沦欲海重复喊出来的名字,像在刀尖上舔蜜,“乖乖,我想听你开心、生气、窘迫、难过、恐惧、兴奋时喊出我的名字。听到了没有。别让你的世界和我无关。我不允许。”

    宋鹿又屈从地喊了几声:“林也。”

    林也感觉宋鹿身体扭得像泥鳅,裙子下的双腿乱踢着像装在桶里的鲜鱼,“你今天很主动。”

    宋鹿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就因为他睡着的时候她爬上床?她顺着他的思路想,觉得这火的确是她勾出来往自己引的,她还能辩白什么,只能嗓音潮汲汲说:“还、可以吧。”

    林也嗤笑一声:“不承认?你的手在哪里?”

    宋鹿的左手被林也的手指穿过压在自己肩膀上,她做了几下抓握的动作,让林也感受到她的五根手指都正被他拽着呐。她的右手正压着不断往上卷的裙摆,这个时候也抬起来往身后的林也眼前晃一晃。

    两只手都在啊。

    难不成她还长第三只手不成?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林也愣住。

    两个本来在摩擦的身体停滞下来,下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属于第三方的震动。两个人的脑袋同时翘起来,眼睛往身下看。他们先看到一只三角形的毛耳朵,然后,是一只毛渣渣、乱糟糟的黄脑袋。

    蛋蛋!

    宋鹿泄掉力气摔回床上。她以前就发现蛋蛋喜欢窝在主卧的衣帽间,尤其喜欢垫着林也的衣服睡觉。它肯定是在林也进房间以前就躲进了衣帽间的柜子。

    小猫蛋蛋用圆脑袋不断往两人中间挤,挤得脑袋变成了三角形还是挤不进,于是恼羞成怒勾起粉色的猫爪垫,一次次敲击、捶打、勾挠林也的睡裤,产生令人误会的撞击。

    林也气急败坏去抓这只小捣蛋鬼,不得不松开了宋鹿。

    “喵——”蛋蛋黄毛根根竖立弹跳起来,没被林也抓住。

    宋鹿趁机滚到床下,下拉裙摆过膝盖,顺手一抄,把刚落到脚边的蛋蛋抄起来夹在腋下。她故意不看林也,撸了一下猫脑袋,“你知不知道你是正经人家的小母猫,不可以这样的。”

    宋鹿赤脚踮足小步往房门方向跑。

    林也侧卧在床上,黑眸炯炯盯着宋鹿落荒而逃的背影。

    宋鹿把门打开一条缝,弯下腰放蛋蛋落地,用手推一下小猫屁股,把猫推出门框半个身位。蛋蛋长尾一卷,踩直线出了门缝,日渐肥硕的背影定住,一屁股坐下,转头以一种蔑视的眼神回望宋鹿,张开血盆大嘴露出尖牙打了个哈欠。

    宋鹿本来想和蛋蛋一起开溜,但转念一想火都拱到这个地步了,再放林也去阳台上冷静是不是太灭绝人性了?她的盘算是,可以做尝试,但不能太激进。她慢吞吞把门关上,深吸一口气,转身,贴着墙壁走到正对床的那面墙中间,背靠着墙,折起一条腿,脚底踩在墙上。

    林也的眼神淡然、淡定、淡泊,表情超凡、超然、超尘,一副沪上知名佛子的姿态,举手投足之间无声诉说着“他都习惯了”,他左右张望,问宋鹿:“看到我的烟了吗?”

    宋鹿刚才被亲得叫了,才叫了一小会儿嗓子就有点哑:“别吸烟。我们——”林也的黑眸立刻恢复神采,宋鹿被他看着就联想到他火热的唇,原来亲吻真的可以让脚软、腰软、失去对时间的掌控。

    宋鹿把目光错开,视线落在落地窗边的茶几上,看到亮眼黄色的便笺纸,她灵光一现,咽一口唾沫,问,“我们来玩一

    个游戏吧?”

    林也的黑眸已经璀璀发光了,“什么游戏?”

    宋鹿把脑袋扭回一点,刚想回答,她的余光落在背后的墙上,怎么突然觉得那么不太对劲,这墙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她折起的脚一撑,把身体撑离墙面,转身叉腰,仔细看墙。

    卧槽(一种植物),这墙怎么秃了?

    宋鹿惊呼一声:“我的一百万呐?”

    那幅《受难的耶稣》被送到家以后一直挂在主卧正对的墙上,怎么林也一回来,画就不见了?

    背后,传来林也幽幽的声音:“塞柜子里了。”

    林也近一个月没回家,回房看到画的一瞬间就忍不住眯起眼。没人会自大到把自己的“裸相”放在房间里。要是这幅画里的圣子有灵,日夜垂眸守护着他,圣光笼罩的房间里,他大概要一直圣洁下去了。

    所以,他把画丢进柜子了。

    但宋鹿不这么想,她不管这幅画的内容是什么,这画价值一百万,还是她主动买回来的,它必须在这个家里体现它的高价值。而且,相比林也,她在这间房间待的时间更长,她还要靠这幅画练胆子呐。

    她需要这幅画挂在这面墙上!

    “你放哪个柜子了?”宋鹿快步走进衣帽间,没一会儿,她说,“哦,我找到了。”她搬着画走出来,走到那面墙,踮起脚挂画。物业打的钉子有些高,她够不到,就拖了个椅子来,站上去,把画挂好。

    林也看着如小蜜蜂般勤劳的宋鹿,觉得她东拉西扯、拖拖拉拉这么久,其实就是心里害怕、不愿意,他有心成全她,但又舍不得她说的“那个游戏”,就算听一听名字也好,听了,下次有机会就做。

    林也的眼睛里,宋鹿的轮廓渐渐融化了,只剩下踩在椅子上的细腿活泼地踩动着,是高亮的白色,随着她腿动,孔雀蓝的裙子边也在鼓动,时不时掀开一个角露出底下小片的粉色。

    她不知道,近有近的好,远有远的好,那种可观而不可触的欲望会在一次压抑后掀起更高的一浪。

    宋鹿调整画框的位置,正想转过头问林也“正了吗”,谁知道一别头,就看到高大的身影出现她背后。林也的手臂穿过她的后膝盖窝。她又羞又恼问:“你干什么?”话音未落地,她的臀已落到他肩膀上。

    他一肩扛起她。她重心失衡,身体往后一冲,急忙抱住他脖子。

    宋鹿心里嘀咕:“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

    林也把宋鹿摔向床,他自己也摔下来。她还未惊呼就被林也堵住嘴,他问她:“什么游戏?”他想着,只要一个名字,说出来,就放过她。

    宋鹿被吻得又有点虚,撑住她胸膛把他往外推:“你这样让我怎么说?”

    林也松开她,吞咽掉她给他的唾液。宋鹿爬下床,从茶几上拿到便笺纸和水笔,又爬回床。她盘腿而坐,用水笔指指对面的位置。林也深呼吸几次,在她对面坐直身体。

    “游戏是这样的。”宋鹿的脸向林也凑过去,沾了沾林也的唇后又迅速离开,问,“你感觉怎么样?”

    林也回答:“不够深、不够久。”

    宋鹿脸蛋红扑扑说,“我当你是喜欢。如果你喜欢,你就在便签条上画一个图案,”宋鹿用笔在便签条上画上一个爱心,然后,撕下便签按在林也的唇上,林也的嘴就衔了一张画爱心的便签,“这表示你能接受我触碰你这里。反过来,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宋鹿顿一顿,声音轻下去,“你想尝试我身体的哪个部位都没问题,但只能试一下,然后,我告诉你,我喜欢还是排斥,你在脑子里给这些地方打上标记。以后,我们就知道彼此的喜好,以及底线,我的意思是,能做到哪一步。”

    对于彼此身体的摸索和交融,这是宋鹿想到她最能接受的试探。

    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宋鹿见林也只是闪着黑眸不说话,忍了半分钟,试探问:“你是有哪点不明白?或者,你不喜欢这个游戏?”

    林也喉咙嘶哑问:“一个问题。”

    宋鹿问:“什么?”

    林也问:“可以用手指代替嘴吗?”

    宋鹿耳朵脸立刻被这句话烫了,想象他用手指在她身体的某些敏感的地方触摸,她涨红脸,咬着鲜艳欲滴的唇,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也凑到宋鹿耳边,“乖乖,你真他妈是个调情的天才。”

    第94章 Chapter94联系方式。……

    宋鹿仰面躺在床上,手腕翻转搁在额头上,眼睛还失着焦,望出去的目光像两股烟慢吞吞往天花板升。她的魂也一起升上去。她喘息着,试图缓解过速的心跳。根本平复不下来,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

    她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林也撑在床上,双臂承力肌肉线条毕现,宽阔的肩背向内塌陷,爬向床头柜抓起纸巾盒,摇一摇,是空的。纸巾刚才都用完了。他垂眸,看到地上一地狼藉——画满奇怪符号的黄便笺纸、抟成团的纸巾雪花一样洒在地上。

    床上也是乱的。

    在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水性笔被压在身体下,淡灰色的床单上被笔尖画满圈、线和点。宋鹿的背上也戳满墨痕。林也替她擦了好久才擦干净。这些纠缠在一起的笔触诉说着刚才的浓烈。

    林也从地上捡起一张擦掉纸巾,擦掉手指上晶莹的水。他翻身上床,隔着一小段距离看宋鹿。她还是呆呆躺着看天花板,眼睛汪着泪盈盈闪动,皮肤湿漉漉发红,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像是被抽走了魂。

    刚才,她的身上被他贴满了便签。而他,说哪里都不用便签。

    他又想起她刚才的丰富异常的表情,尤其是最后,眼睛撑得那么圆那么大,眼中全是纯真,睫毛随着眼皮痉挛在颤动,眉头拧在一起有种不为外人道的痛苦。

    他只是手指上出了点小力气,她就哼哼唧唧不停,软得像团水任凭他揉捏。事后,她察觉腿边有点凉和黏,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来被子遮住腿,也试图遮住她自己的身体。笨拙得可爱。之后就一直躺到现在。无论她静着、动着,有表情、没表情,都撩人,他瞧着都喜欢。

    林也去搂宋鹿的肩膀,“要不要我帮你洗洗?”

    宋鹿鼻音重,嗓子是哭过后的沙哑:“让我躺会儿。你先去洗。”

    林也手肘撑起上半身,手指拨开宋鹿的头发。宋鹿躲闪,她特别嫌弃,也不想想这手指被什么吞掉过。林也在她额头压下一个吻,倒退着下床,从床头柜拿起手机,边看手机边走进浴室。

    林也到了浴室,把手机放到盥洗台,先打开水龙头,把手指放在流水下冲,那种湿漉漉黏糊糊的感觉也被冲走了。林也擦干手,背靠盥洗台,先处理起工作室的几件急事。处理完,走进淋浴房冲凉。洗好走回房间,看见宋鹿已经起来了,背对他,赤裸的脚底板并排顶着床,正跪在床上低头看床单。

    林也走过去,手臂像猫尾巴卷住宋鹿的腰。她的腰实在是细,仿佛他稍一用力她的骨头就会断。他用一条手臂拦腰抱起宋鹿,另一只手掀掉薄被,抽掉下面的脏床单,把床单卷成团丢在地上,开房门,把被单踢出门外,关门。

    宋鹿恼羞成怒,两条细腿跷起来在空中乱踢:“你现在让阿姨洗什么被单?你是不是唯恐她们不知道我们刚才干

    了什么?”

    林也练拳击的人膂力惊人,一条手臂挟持宋鹿这样的小猫小狗绰绰有余,随便她怎么闹都能治住她。他把人带进浴室,放到盥洗台前,从背后贴近她耳朵根,这个地方被他咬了那么多次,他还是渴望。

    “怎么,敢做不敢当?再说了,只是开胃小菜,都没吃上正餐呐。”

    宋鹿转过身,从他臂弯下钻过去,站到远一点的地方,说:“你先出去,我也要洗澡了。”

    林也拿起手机,又靠在盥洗台上回复手机消息,“你洗。不用管我。”他完全没有一点出去的觉悟。

    宋鹿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深深看一眼林也的手机,“我一会用酒精给你擦手机。我擦完,你再用。”被手指碰过的地方都要消毒。

    林也嘴角的笑都压不住,“我又不嫌弃你。”

    宋鹿走进淋浴房才脱衣服,开一条缝把衣服丢出来。打开莲花洒,温度调到60度,热水淋下的瞬间蒸汽撑满淋浴房的玻璃,本来是透明的玻璃立刻呈现磨砂的效果。

    白雾后朦朦胧胧的身影在动,两条又直又长的腿最显眼,也能回忆出它们刚才在身下是怎么踢的。林也觉得再看下去又要出事,立刻背对淋浴房,专注于工作。

    那滴滴答答的水像淋在他幻想里的场景。

    “滴嘟”一声,林也收到一条短信,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

    XX:你知道你老婆大学时期就是援、交女吗?

    林也皱眉,还不等把号码拉黑,对方又连着发来两条。

    XX:第一次是不是装得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害怕?惯犯了。其实,只要给钱,什么男人都能上。她吸引新男人就是靠装纯。

    XX:她是水做的。特别润。

    宋鹿洗完澡从淋浴房出来,她本来有些窘迫,生怕林也看着她穿内衣,但忐忑地扭出来以后,发现林也背对她,好像被什么事分去了神。她逮住机会快速穿上衣服,穿完,发现林也还没从那件事里出来。

    宋鹿蹑手蹑脚走到林也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背脊中间的凹线,嗅了一会儿他身上的味道。母亲和孩子生来能认出彼此的味道,而她现在也习惯了他的味道。她本以为他身上这种淡淡的木香是因为擦了香水,结果他告诉她,是烟味。

    她很矛盾,舍不得这种木香,又不希望他抽烟。

    宋鹿嗅餍足了,把脑袋凑到他腰边上,发现他原来在看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鹿多心,林也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往上一抬,像是不想让她看到手机里的内容。对比从前,他让她随便看他的两部手机事情,的确有些奇怪的。

    宋鹿缠着他的腰,仰起脸,问:“在看什么东西?”

    林也垂下黑眸,盯着挂在自己腰上脸蛋被蒸汽蒸得红扑扑的小东西,说:“一个神经病,已经拉黑了。”

    宋鹿伸手要抓他的手机,“我给你擦手机。”

    林也去把手机紧紧捏在手心,“真不用。”

    他想,他虽然已经拉黑了那个号码,但万一那个神经病用另一个号码发类似的东西,正巧被宋鹿看见肯定又得哭鼻子。他记住了那个号码,准备派人去查一查这号码属于谁。但他心里有数,大概率会是个一次性号码。

    敲诈?挑拨?威胁?

    在弄清楚这个人的目的以前,林也更想知道对方是怎么拿到他的手机号的。作为公司的最高领导层,总有不少人迫切想拿到他的电话号码,讲情面、走关系、通门路。他的两个号码都没对外公布过,单凭网络搜索是不可能拿到他的号码的。

    那么,到底是哪里漏出去的呐?

    林也垂眼皮成一线,黑眸沉如深海,试图从自己这里找到答案。

    宋鹿蹙眉琢磨着林也的反常,掐了一把他的腰。林也回神,抓起她的手把人慢慢拉到面前,两人面对面,他低头看她纯洁干净的脸,“出门一定要让保镖跟着。听到了吗?”

    宋鹿眨了眨大眼睛,食指戳进耳洞夸张地转了又转,摆出一副“知道了,都听出茧子了”的天真表情。林也笑了笑,看她湿头发不断往下淌水,“去那里坐着,我给你吹头发。”

    宋鹿参加了第二次的“焕新计划”。课前,总导师让每个学员把自己的个人情况和经历浓缩成五张PPT,说是每个学员要放在第二节课上演讲。这次课程设在一个酒店的商务厅,厅里有一个超大屏幕。学员按次序上去播放自己的PPT,并用三分钟介绍自己。

    看了杨荔的演讲,宋鹿才知道她是初中的时候遭遇车祸截的肢。而且,她的两只手也有残疾,左手三根手指没有知觉,右手一根手指没有知觉。因为残疾,她抑郁过两年,自杀过7次。

    杨荔云淡风轻笑着诉说她的过去,说她和运动是互相成就。运动让她重振对生活的信心,而她的残缺迫使她必须付出远超其他运动员几倍的努力。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应验在了赛场上。她成了斩获四枚金牌的残奥会运动员。

    宋鹿以前总觉得自己一路走来难,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不断受苦、不断受难。有些时候,她也想过要自暴自弃,也想过……

    但听了杨荔的经历,宋鹿就醒悟过来,没有人活得容易,都是个人在受个人的苦。而有些苦被诉说了出来,有些苦则永远埋在人的心里难与他人说。她的那些难在杨荔的那些难前不值一提。如果杨荔都能克服,那么她就更没有理由自怨自艾。

    杨荔之后,就是宋鹿上台演讲。她的运动生涯很简单,就是一条垂直地线般被选拔上来,几句话就讲清楚了。最后,她腼腆又大胆地提了一下自己的未来规划:“努力训练,希望有一天能被选入国家队,再选上奥运会的出征队伍。去英国留学,努力学习,开阔眼界。”

    宋鹿讲完,朝着底下的学员微笑,微微鞠躬下台。她跑到杨荔身边坐下,抬起两只手凑到杨荔眼前,“你摸摸,紧张得手都冰了。”杨荔用两只手包住宋鹿的手,“那我给你捂捂。”

    “一会儿学员演讲结束,还要介绍导师。说是三个学员组成一个小组,再分配一名导师对后面的课程进行指导。不知道我们会分到哪个导师。希望是——”杨荔眨眨眼,“对你特别亲近的那个。”

    宋鹿心想:“一定不要是他。”

    几位导师在台上轮流介绍自己。宋鹿因此得知,谢琅现在在京北的一家知名律所当合伙人,这家律所跟很多大集团有长期合作,谢琅报了几个大公司的名字,宋鹿惊讶地发现里边竟然有中冠集团。

    令宋鹿丧气的是,她偏偏分到谢琅那一组,组员有杨荔和马术运动员许峰。谢琅把三个人拉到一边,说明后面课程要进行一场创业思维训练,他会辅导他们完成整个项目孵化。谢琅时不时用余光打量宋鹿。宋鹿只当没看见,一言不发在旁边杵着听。

    开完小组会,宋鹿和杨荔并肩离开酒店。还没出酒店门,宋鹿就发现自己收到了谢琅的好友申请,犹豫了一阵想到他是导师只能同意,随后,她被拉进了小组群。

    宋鹿皱眉凝眸自言自语:“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杨荔的耳朵钻进宋鹿的这一句话,立刻说:“你报名的时候不是让你填表格了嘛,导师肯定能调你的信息看啊。”

    哦,想起了,那张报名表格的信息问得特别细。

    的确有联系方式。

    第95章 Chapter95林家的子孙啊。……

    转眼就到八月初,这一次林也在申港留5天。

    德国和珠海的事已经推进到65%。他把笼头牵到了正确的方向,安上了车轨,后面的事就交给陆飞负责,由他做拉辔牵绳的车夫,加上公司的法务和商务转动车轱辘,就能把这个项目定定心心吃下来。

    开掉老Mike,启用百森商学院的老同学做纽约办公室的负责人是林也近期做得

    最明智的一个决定。这些日子,他因为需要不断在申港、京北、珠海和慕尼黑四座城市之间飞来飞去,对视如自己孩子般的纽约公司疏于照顾,一半的决策都是那个老同学替他当机立断做的。

    纽约的公司运作如常,且比以前赚得更多。

    慕尼黑、珠海和纽约的工作虽然顺利,但林也还是闲不下来。老爷子发话了,让他即时、立刻、马上、麻溜地滚回集团!

    林也把这句话理解为:老爷子气到极致也就升华了,变得通透。他老眼昏花环顾身边,发现一个儿子是死鬼,一个儿子是色鬼,一个孙子是能力超绝的小色鬼。林家账房的算盘上通共三颗盘珠,再怎么拨来拨去也就这歪瓜裂枣三颗。拨一拨,心也就凉得透透的了。于是,老爷子想他的乖孙了,一脚把乖孙踢到京北去替集团背个大锅。

    酒店事故中的那名重伤患者半个月前去世了。家属把酒店告上了法庭。事故被媒体大肆报道。有关部门频频对集团施压。事情异常棘手,又必须了结得漂亮。

    全世界的酒店行业这些年都因为不可说的原因不景气。集团旗下的酒店连续亏损了四年,林老爷子把酒店这块产业交给林也是为了试才和磨炼。

    虽然祖孙两个因为一个女人现在闹翻了,但林也在生活和工作上都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事情处理到一半因为私事当甩手掌柜不是他的风格。

    他是属鬣狗的嘛!难啃的骨头当然要烈性犬去啃。不怕骨头硬,牙齿磕碎了和血往肚子里咽,第二天就长更坚更利的新牙。不怕其他狗来抢骨头,扑上去咬到它们断牙缺耳折下巴,以后谁见了他都得夹紧尾巴贴他领地的边儿走。

    京北酒店的事故林也决定尽快亲自跟进。但在此之前,他要回集团处理堆积在他办公室里已经成山的工作。

    林也坐在集团总部的办公室书桌前,背后是落地窗,一城之繁荣都可以从这个位置尽收眼底。

    身材窈窕的女秘书在林也桌上放下一杯温咖啡,手指搭在杯托边缘,在桌上推出一段距离,“林总,加了威士忌。”

    林也头也没抬,随意地“嗯”了一声。女秘书手里还拿着一瓶水,朝坐在窗边的陆飞走过去,把水放在陆飞面前,朝他微微一笑。

    陆飞目送女秘书把门关上,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秘书走远了才对自己老板说:“有个事和你报告一下。入室抢劫那个案子没了。”

    入室抢劫的案子是指林也在慈善晚宴上丢掉头冠弄出来的假、案。

    案子没了——

    什么叫没了?

    陆飞这个学法律出身的高材生用这四个含糊不清的字实在是有失水准。

    林也还在一目十行地扫项目资料,皱眉问:“没了是什么意思?”

    陆飞没有立刻回答,他仰头灌下半瓶水,仿佛在借喝水的时间思考怎么回答他老板的问题。

    陆飞放下水瓶,双臂平展在沙发椅背上,他思考完了,也下了决心,“就是这个案子从警方的系统里消失了。那些**、血液、指纹、脚印的采集报告全都丢了,现场也被处理干净了。”

    林也把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砸,抬起黑眸,眸深如井,盯着局促不定的陆飞,“谁做的?”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生气也不吃惊。

    林也生来就有一种本事,一件事即使变得糟糕透顶,他也决不会沉湎于失败的情绪,而是第一时间从失败里找到绝地反击的机会。他是某种意义上绝对沉着冷静的乐天派。

    宋鹿被袭击的事一直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监控、报告、口供等等,这些林也都亲自看过。完全没有头绪,收集到的指纹和基因信息在警方的库里也没有匹配到人。

    这个人的背景是干净的。

    调查工作停滞不前,原以为是警方渎职怠工,现在连证据飞了,案子直接从系统里消失,这就是从上到下被神秘且强大的嘴垂直吃透了。犯事的畜生来头很大啊。算得上只手遮天。

    宋鹿的态度林也已经摸清了,她不愿意告诉他这个人是谁。他做不出把她关黑屋审讯的混账事,更不可能关着她永远不让她出门。还得靠他自己查。证据消失不见是件头疼的事,但又给了他另一个思路。

    是谁下命令把这个案子从警方系统里抹除的?

    找到他,不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畜生了吗?

    陆飞半天都没说话。

    林也敏锐地察觉到陆飞知道是谁,但不敢轻易说出来。林也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到是为什么,也因此想通——是谁在做小动作。那一刻,他突然就气馁了。他想错了,抹去这个案子的人并不是因为行凶者,相反,是因为受害者。

    不是因为要掩藏行凶者的罪行,而是因为要遮掩受害人受到的伤害。如果真是“他”,能够做得那么彻底也就不奇怪了。

    林也直接挑明:“是老爷子吧?”

    林家老爷子好面子、重声誉,进棺材板呼出的最后一口气都要把集团的招牌吹得亮到晃眼。

    陆飞咽了口唾沫,吐出一口浊气,脑子飞速运作检索自己是不是越界了,他看似答非所问地说道:“上次车子撞车的案子也没立案。”他加重了“没”那个字,和前边的“案子没了”相呼应。

    这就对了。两个案子是同一个人抹去的。陆飞这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承认林也猜对了。林也脑子再次转起来,又从劣势中找到突破口:“这么说,那些证据可能没被销毁,还在老爷子手里。我可以去要。”

    陆飞连“嗯”一声都不敢,不止,想假咳嗽遮掩局促,结果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变成剧烈的真咳嗽,拼命给自己灌水压惊。

    陆飞心里很清楚,得罪林也也绝对不能得罪林老爷子。祖孙两个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阎王,但年轻人还知道遵守最基本的“规矩”,年长者却已经习惯了绝对的“专制”。林也是他的老板,他是站林也这边的。但也不代表他敢于挑战老爷子的铁血手腕。

    陆飞惜命啊!

    他不想自己下个家是地下的小格子,上面还竖块精美的碑。

    林也稍稍怀疑了一下林老爷子这么做的原因。怎么想都是因为老爷子认为这是家丑所以出手掩盖了。想不出其他原因。

    林也重新拿起纸质资料,黑眼珠子快速转动着,看了十分钟,圈出里边的重点,资料一丢,抬头,“准备车。我去见老头子。”

    陆飞浑身一抖,用看勇士的眼神看了一下自己老板,拿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指安排司机把车从地库开出来,“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查出来的。”

    林也笑一下,“这种大义灭亲的功劳当然我去受领。”

    陆飞连连叹气。为个女人犯浑,这对父子真是一脉相承。

    林也转入老干部休养中心特护楼七层的走廊,远远看到林老爷子正从病房里走出来,左手撑着手杖,右臂被一只露出衬衫袖子的手搀扶着,半个身子才从门框露出来,祖孙两个的视线就对上了。

    林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手的主人塞回病房,命令式的口吻:“待着。不准露面。”老爷子双手交叠在手杖上,手杖直立在他两腿中间,支撑着他精瘦挺拔的老躯。

    林也快步走到病房门前,想了想还是伸手去扶老爷子。

    林老爷子用手杖打掉孙子的手,“没老得走不动。”他缓缓转身,自己脚步稳健地走回病房,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沉着脸不说话。

    林也走进病房,环顾四周。

    奇了,刚才扶老爷子的那个人不在房间。林也扫一眼紧闭的浴室门。躲浴室里了?那就更奇怪了。老爷子身边的人都是肆无忌惮的高人,哪有见了孙子就躲的孬种?

    林也被病房里似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熏得鼻子喉咙痒,猛打

    几个喷嚏,握空拳捂嘴咳嗽几声,“爷爷,你这怎么一股子骚男人的味道。开窗透透气吧!”

    林老爷子举起手杖到半空,直接朝林也丢来。林也并不躲,连眼皮也不眨一下。那手杖自己长了眼睛擦着林也的裤腿“哐”的一声撞到墙面上,又“咕噜噜”滚回林也脚下。

    林也弯身捡起手杖,走到爷爷身边,把手杖竖在沙发边,“老爷子,您这随便丢东西、泼东西的习惯可不好。上次是孙媳妇递上来滚滚热的茶。这次是用了二十几年的老伙伴。这东西折了,我敢说再找不出这么顺手的凶器来教训不肖子孙。”

    林老爷子的脸绷得更紧了,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着,显然是动了气,“你来这就是为了耍嘴皮子气死我这老头子的?”

    林也走到窗边,真就开了窗,让室内外的气流贯通,散一散病房里那股恶心人的气味。他喘了几口新鲜空气,转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长宁那栋别墅的案子是您找人处理的吧?我要您手里的那个案子里的所有证据。”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只说了四个字:“晚了,烧了。”

    面对林老爷子的强硬,林也颇为无可奈何。老爷子说烧了,很可能就是真烧了。林也的行事作风一半是承自老头子,要是换他在老头子的立场,他的人一拿到证据都不用拿回来就直接下命令烧了。

    林也只是存了侥幸心理才跑这一趟。

    有最好,没有,也就彻底死心了。

    古板偏执的林老爷子又发话了:“干了几十年的老刑侦到现场一看就知道发生过什么。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小鬼班门弄斧。我只有一句话——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再出去丢人现眼。”

    这种受害者有罪论令林也怒火中烧。林老爷子觉得宋鹿“受辱”是丢了林家的脸才把案子搞没了。他这么做真是完全断了林也揪出真凶的康庄大路。林也强忍着才没对老爷子恶语相加。

    木已成舟,吵架无意义,还不如回去工作。

    林也冷着脸:“爷爷,我也只有一句话。”

    “别碰她!”

    林也转身就走。陆飞站在门框边上哆哆嗦嗦,尝试挤出笑容应对林老爷子刀子一样的眼神,他被林也一把拉住手臂拽走了。

    林也走后,浴室的门被“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综生走了出来。

    林老爷子刚才是板着脸,现在是冷着脸,他从旁边的矮柜里摸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往林综生脚下一丢。“啪”一声,文件袋的纸盘扣掉了,里边的纸张错落着冒了头。那上面赫然有警方的公章。

    这是入室抢劫案子的所有纸质报告。

    林老爷子语气冰冷说:“我年纪大了,但还没死。老刑侦现在能看出来,以前也能。你对小兔崽子的女人做过什么、想做什么,我心里门清。你要是再敢碰她,你就进新造大楼的水泥墙里去吧。滚。”

    林老爷子老眼昏花地看着孙子、儿子一个个离他而去。

    年逾古稀的老人在心里哀叹。

    林家后继无人啊,一个是逆子,一个是蠢货。

    第96章 Chapter96天大的巧事。

    林也从老干部休养中心出来再回到办公室,这一坐下,就从金光万丈到灯火璀璨。

    林也和负责酒店官司的律师开视频会议。他喝完今天的第八杯苏格兰式咖啡,电脑屏幕的光射在他灰沉沉的脸上,毛孔都因为疲倦而变粗,鼻梁上的镜片里倒映着一个正襟危坐的男人的身影。

    “那么林总,下次见面前,我会根据您刚才提的意见完成修改。您还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吗?”

    “暂时没有,想到会让陆飞联系你。今天就到这。”林也垂下视线,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十点半了。今天辛苦你了,谢律。”

    “应该的。祝您周末愉快。”

    林也闭上充血的眼睛,侧脸,手指揉眉骨,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参会者一个个退出视频会议。林也已经累到不想去按退出会议的按钮,从鼻梁上取下眼镜直接丢在桌上,背撞进椅背,再次闭眼,用手揉僵硬的后脖子。

    咚咚咚,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也拖着疲惫的声调说:“进来。”

    门开了,陆飞的脑袋从门缝里挤出来,“回家吗?”

    林也“嗯”一声,关掉电脑,把桌上铺开来的资料整理整齐,从椅子上站起来,去休息室洗了把冷水脸,换了件干净的衬衫,边系袖口边走出来,看见陆飞已经穿戴整齐抱着台大尺寸Pad在等他。

    林也取下西服甩在肩膀上,两人一前一后从公司大门走出来。林也让陆飞直接回家休息,自己坐车回高层公寓。

    林也一进门就发现厅里亮堂堂的,还能闻到饭菜香,身体上的疲惫去了一半,随后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另一半也消失了。宋鹿穿着居家服走到玄关来迎他。两人又是近六天没见面。她看起来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像宝石,仰着头对他笑。

    宋鹿挽起他的手臂把他往餐厅放下拉:“菜和饭都是温着的。你说回来,我就让桃姨摆好台了。去洗手吃饭吧。”

    桃姨站在饭桌边上垂手搓着围裙,喊了一声:“先生。”随后,桃姨笑眯眯看着自家黏人的太太。宋鹿害羞地一把推开林也,自己跑去客厅的地毯上坐下,对回头看她的林也甩起手来,“快吃。”

    林也把甩在肩膀上的西装交给桃姨,再次回头,看宋鹿面前的支起来的手机支架和手机,“又要直播了?”

    宋鹿的手臂环着并膝而曲的双腿,摇头。

    “我参加的那个‘焕新计划’要进行一场创业思维比赛。3名学员加1名导师组成小组。待会儿我们要开个小组讨论会,讨论创业选题。举办方说了,如果能在最后小组的比拼中脱颖而出,可以获得5万块的创业启动金,特别优异者,还可能获得合作企业的天使投资。”

    林也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饭桌上,桃姨要替他插,林也拒绝了,自己连接上电池,打开屏幕,操作到工作的界面,做完这一切才边卷衬衫袖子边再次看向宋鹿。

    “类似我们学校的种子基金的创业孵化器。我的第一桶金就是通过类似的方式赚来的。不管最后有没有得到奖金,都是很不错的一次历练机会。林太太,你越来越棒了。”

    宋鹿被林也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抱着腿等手机屏幕上的时钟跳到11点。

    林也从浴室洗好手出来,坐到饭桌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不过,怎么把小组会定在周六的晚上?”林也翻手腕看手表,“都快十一点了。运动员就是精力旺盛。夜猫子开会。”

    其实是因为身为导师的谢琅说他晚上有工作,要晚一点才有空,但具体晚到几点他又给不出个准确的时间,说等他消息。大家一直在群里闲聊,等着谢琅冒头。就在刚才,谢琅才发消息来,说他工作忙完了,二十分钟后可以开始小组会。

    小组里的每个人都有繁忙的主业,自然体谅谢琅的辛苦,至少在表面上没人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十分钟,三个人都在线上了,眼巴巴等谢琅的头像在TT会议的app里出现。二十分钟,谢琅的头像亮了。

    宋鹿回答林也:“导师主业忙,只有这个时间有空。”

    “你们的导师是怎么被选出来的?”林也问完,不等磨磨蹭蹭的宋鹿吱出一声,他自己就回答起了自己的问题,“退役运动员成为某行业的大拿,以成功人士的身份受邀成为公益项目的导师。应该就是这样,一种良性的事业型反哺。”

    宋鹿已经用看不见的线把上下的嘴唇缝起来了。

    她不想深入有关“谢琅”的任何话题,生怕林也会顺着思路接连问出“你们导师叫什么”“你们导师是干什么的”“你们导师人怎么样”“你和你们导师相处得怎么样”此类头疼的问题。

    谢琅对宋鹿而言,是一种别样的存在。在她整整二十一年的人生中,他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被她视为“可以发展成恋人”的男人。因为这一层关系,不管雨点有没有提醒她要学聪明,她都想把谢琅和林也隔开,隔得越远越好。她没有花花肠子,只是想把课程好好念完。

    林也嚼着排骨年糕里的排骨,隔着半间餐厅加半间客厅的距离看一言不发的宋鹿。

    宋鹿最近被他养得很不错。

    肉眼可见的皮肤更通透、头

    发更丰盈、眼睛更明亮。不管是在家还是外面,她的耳垂、脖子、手腕和手指这些地方总是戴着亮晶晶的石头。一个回眸、一次拂发,还有她习惯性的低头,这些可爱的小动作总是在不经意间造成观赏角度的变化,漂亮石头就会一刹把她点亮。

    太漂亮了。

    总是让人滞住呼吸,在心里赞叹原来有女人可以美成这样。

    譬如现在,她鬓边别着一只银色的十字形边夹,远远看去,就像从天上摘下一颗星簪在乌发上。惊艳。

    宋鹿仰起脸迎上他的目光,竖起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仿佛在用表情说:“嘘,小组讨论会开始了。你不许说话。”

    林也压下嘴角的笑,转头去关注自己电脑屏幕上那些绿油油跳动的数字。私人生活和工作都是如此怡人。他在心里暗暗爽着。

    这次的视频会主要是讨论小组的创业项目选题。

    宋鹿和每个组员和导师打了招呼。她在茶几上剖开笔记本,拿笔开始认真做笔记。她性格本就不张扬,加上觉得自己学业不精,社会经验极度缺乏,她抱着一种学习的心态进行聆听、观摩和记录,必要的时候才开口说几句。

    杨荔还是主意最多的那个,“我们都是运动员,要不要做运动员相关的项目?”

    许峰立刻反驳:“报名参加这个课程的都是运动员。你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的。你说的这个方向也太普通了。我不同意。要做就做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杨荔不服气:“你这叫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给自己找罪受。不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入手就是纸上谈兵。那你说,我们除了了解运动员相关行业,还了解什么?什么东西我们做出来不空不虚不假?”

    许峰连珠炮式发言:“你还真把这场游戏当成是桩事来做了。什么创业奖金,就是纯纯的比赛奖金。五万块拿出一万请谢师兄吃饭,剩下四万我们三个分就是点苍蝇肉,够干什么的?才不会真有人投资我们这些没出过社会的人出的‘金点子’。反正是做梦,我们就梦个大的。演示出来才有面子。”

    杨荔嗤之以鼻:“你真是大少爷不知道乞丐饥。你不稀罕那五万块钱,就我和宋鹿分好不好?”

    许峰抬起声调“哟”一声,“还没开抢就急着黑吃黑分赃了。”

    餐桌边,远远听着这场“热闹非凡”讨论会的林也嗤笑出声。宋鹿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她本来一直埋头记笔记,眼见杨、许两人要吵起来,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出来调停一下。

    “大家都是为了小组好。我觉得,两边说得都有道理。射击有句话,空弹练预感,实弹找缺陷。我们每个人列几个具体的方向出来,大家比较以后,选一个最好的出来。”

    杨荔和许峰都闷了,沉默了好几分钟,连嘴皮子也不斗了。宋鹿这才明白,其实他们和她一样,缺乏足够的社会经验,对于要“创什么”“怎么创”根本是毫无头绪。

    他们三个人想要“纸上谈兵”都找不到战场在哪里。

    许峰一拍脑袋,看来想起了什么:“所以我们才要导师嘛。谢琅师兄,你说说我们应该选什么选题才能一鸣惊人。”

    一直沉默的谢琅在摄像头前微微笑着,以波澜不惊的嗓音说:“你们可以征询我的意见,但不能由我来给出选题。导师选题是作弊。而且,法律领域专业性太强,不适合你们。”

    林也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宋鹿的方向。心想:谢琅?法律?是他知道的那个谢琅?和死者家属谈判的谢琅。天下的事真是凑巧。这个谢琅今晚一前一后见了他们夫妻。

    许峰嚷道:“我的谢大律师,我们又不会蠢到把你说的话漏出去。别把一场游戏弄得这么严肃,我都开始觉得无趣了。”

    宋鹿眼见着镜头下的杨荔脸越涨越红,杏眼圆瞪,显然是在为许峰把他们现在做的事轻飘飘称为“游戏”而生气。宋鹿觉得她必须再次发声了,既然她已经说了每个人要列选题,不如她先抛个砖引个玉。

    宋鹿清脆脆问:“新媒体运营怎么样?”

    三个人同时被她吸引目光。

    连林也也侧耳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最近才发现运动员其实也算是一种商品。我们也有我们的商业价值。只不过名气大的价值高一点,默默无名的价值低一点。但我们每个人可以对自己的价值进行不断开发。”

    “就像杨荔一直在做的那样,通过网络把自己宣传出去,提高自己的运动员价值。她在b站上把运动员的训练和生活做成有价值的内容,积累粉丝,吸引广告商来投放推广。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杨荔在做的事从点变成面,深入研究这种运动员的自我营销模式。”

    杨荔似有所动,她急着喝了口水,压抑下心中的澎湃,她见两个大男人没作评论,又见宋鹿因为没得到回应在镜头前有些窘迫,就忍不住说:“我觉得可以。就以你的号为实例。这方面我还有一点经验。”

    许峰想说什么。

    杨荔抢白:“要说就说你想到什么选题。别只会反驳别人的建议,自己又说不出一二三四五,亮不出真本事。”

    许峰翻着白眼闭上了嘴。

    杨荔又说:“宋鹿开了个好头,就应该像她这样,说点实际的点子出来,不在原地转圈。不管点子好不好,贵在努力和真诚。我暂时想不到比她更好的点子。我是觉得,”她清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毫不在意,“可以选宋鹿说的选题。”

    宋鹿笑道:“如果要采取我的点子,那肯定要用杨荔的号作为实操的例子。她的号有基础,也一直在努力维护用户关系。而且,她能展现的内容也比我的更丰富。她所做的对社会更有益。‘焕新计划’既然是个公益项目,评委们会喜欢我们的选题的。”

    其实,宋鹿提出这个选题还有一个原因。韩国射击俱乐部的公关aa在挖掘运动员商业价值上是专业的,到时候可以咨询一下aa。这是宋鹿没有告诉另外两个组员的一个外部助力。毕竟还不知道这个选题好不好,现在说出来有点炫耀的感觉。

    杨荔脸上有被人勘破小心思的局促,很快,又爽朗地笑开了。

    几个人又讨论了超过半小时。最后确定,就用宋鹿的提议。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宋鹿心里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许峰提议:“反正现在选题已经有了,大家就都安心了。说了那么长时间说得我口干舌燥,一起出来喝一杯怎么样?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酒吧。”

    宋鹿抢在所有人表态前说:“我就算了。我先生今天在家,他平时工作很忙,我今天想陪陪他。”

    许峰和杨荔都被这猝不及防的秀恩爱给酸到了。只有谢琅在镜头里波澜不惊,嘴角甚至夹着一个极淡的笑。宋鹿给大家道晚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开会都这么累。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怀抱。

    林也把脸钻在她脖子根:“今天的嘴巴怎么这么甜?”

    第97章 Chapter97恒星小姐。

    宋鹿被林也搂着肩膀,余光乱瞟,看周围有没有人,“你轻点。桃姨会看见的。”

    林也带着轻轻的笑说:“早躲到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地方去了。”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饥渴像禽兽?”

    “我不在自己家里满足别人的需求。”

    “我也是别人?”

    “特别是你。不由着你来。”

    林也抱着宋鹿同手同脚往后退,小腿肚顶到沙发边,就抱着人往后一起摔摔。宋鹿从脚指头到头发丝都软乎乎的,像乳胶,往他怀里狠狠挤压,才一会儿就变了形。

    林也把宋鹿的身体从背对他扳成侧坐在他大腿上。宋鹿记得,她只在五六岁上的时候用这个坐姿坐在爸爸身上。成年以后再这么坐就不会那么单纯了,体会到浓厚的异样之感。

    林也的手指插入宋鹿垂在背后的乌发,顺着背肌凹线从上至下一撸一撸,像撸一只油光水滑的猫。他后脑勺枕在沙发靠背上,耷拉着眼皮,只能看到下半颗黑眼珠。他足有半分钟没说话,手也渐渐停了下来。宋鹿都怀疑他在打瞌睡。

    林也靠近看宋鹿,才发现自家太太发边的那个发卡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远看的确像是银色的十字星,近看只是两只廉价的黑发夹以十字造型别在鬓边。发卡显然用了很长时间,外头的黑漆胶已

    经剥落得稀稀拉拉,露出里边银色的铁皮。

    远着看,可不就像发边簪星。得亏她漂亮,才让别人误把生锈斑驳的金属当成价值不菲的珠宝。可漂亮也不是这么糟蹋的。他不明白,她是从哪个考古现场挖出的这些破烂。这个家里是要破产清算了吗?

    林也的手指摸向宋鹿的鬓,想把这小家子气的发卡扯下来。

    宋鹿头一歪躲开了,急道,“别碰!从十几岁拿起枪算起,它帮我赢下了所有的重要比赛。它能给我好运,是我的幸运发卡。你想碰,得沐浴、焚香、念两遍波若波若蜜心经才允许你碰。”

    她最后一句话有开玩笑的意思,但林也绷着脸就是不笑。

    不给摸就生气了?

    宋鹿把头凑到他鼻子尖前,“好啦。给你摸。”

    剥了壳的椰子清香朝林也鼻子直扑而来,他又看到她头顶那两个濡湿的青皮发旋儿。林也拿来手机对着她的发夹拍了一张照,随手转给Yoyo。

    林也暗灭手机,把手机丢到大腿边,还是不摸发卡,问:“今天没有比赛也戴幸运发卡?”

    “创业比赛也是比赛,也有奖金,也需要幸运嘛。而且aa帮我选了一个能够被公众记住的标志物。她从我几百条的视频和几千张照片里选出来这个特别的发卡。aa让我在公众场合要习惯佩戴同样的标志物,说是这样能让公众一看到类似的东西就联想到我。只要能让公众记住标志物,他们就能记住我,我的商业价值就会水涨船高。”

    林也的手指愉悦地敲击宋鹿的大腿。

    宋鹿伸手够林也的手机,手指怎么也够不到,他不让她动得太厉害。林也主动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宋鹿大拇指在手机上快速操作,点开b站app,打开林也的关注页面,点到自己的号,播放了里边唯一一条上传的视频。

    这是俱乐部的aa让她的公共团队替宋鹿做的记录居家训练生活的视频。宋鹿在视频里跑步、踩椭圆机、做正念瑜伽和分享一日三餐健康饮食。视频里的她的鬓边就别着那只不伦不类的发卡。

    视频的脚本、摄影、剪辑、字幕、旁白和配乐都是出自专业人员之手,是韩国人擅长的清新细腻风。宋鹿在视频里完全不白幼瘦,而是美得很有力量,且自信自洽。

    点赞、投币、收藏一键三连者累计上万。

    林也很认真地看完整段视频,嘴角的笑都要压不住了,播放到最后2秒还在看,都已经没有音乐、没有内容了!宋鹿抽掉他手中的手机,丢到它原来的位置,脸蛋红扑扑看向他,等着嘴毒的他出言批判。

    等了很久,林也都没说话。

    诚然,视频里的宋鹿是个大美人,但近在眼前的宋鹿更美得不可方物,视频勉强算展露出了她三分之一的美,称赞她美是多此一举。

    林也特别注意到了她在b站的名字。上次直播他记得她的名字是一串没有逻辑的英文字母和数字,一看就知道是网站随机分配的名字。这次已经是个合格的up主了,有了弹眼落睛(沪语:显眼、惊艳)的大名了。

    “恒星小姐?你这也算有艺名了。”林也看向她鬓边的十字星,“倒是很贴切你这个造型。也是aa替你想的名字吧?”

    宋鹿点头,“她总共给我列了十个名字,第一个就是恒星小姐。看到这个名字一瞬间我的心脏怦怦直跳,立刻决定选这个。”

    “一个名字能让训练有素的射击运动员心跳加速?让我看看,你现在心跳快不快。”林也把手掌压在她胸口。

    宋鹿不搭理他,用尖尖的食指顶一顶发夹,头发被卡子别成一片乌云状掀起来,露出下边青白的头皮和淡褐色的小绒毛,“恒星很好。它可以燃烧几十亿年不灭。于人短暂的一生来说,恒星永不坠落。”

    林也记得他揍了那只瘸兔子后她替他包扎的那一晚,她就说过,人下坠的速度是很快的,在真正粉身碎骨前,她想抓住些什么东西。

    他当时就在想,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会让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不断往下坠落。她一无所有、孤零零一个人的失重着,觉得输了一场比赛就会把她摔死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啊。

    到现在,他再也说不出“输赢不重要,输了就输了,我养你”这样的话,射击是她热爱的事业,输赢对她来说就是——

    很!重!要!

    他不能轻飘飘抹杀掉她辛苦拼搏来的成就,也不能毫无同理心地去扑灭她对自己事业的热情。他只希望她的人生里有比赛,而不仅仅只有比赛。是输是赢,于他都好。她不会因为输了任何一场比赛而粉身碎骨。因为,有他呐。比赛之外,亦是海阔天空。

    林也说:“恒星小姐很好。”

    宋鹿见林也憋了好几分钟只憋出“恒星小姐很好”这六个字,心想男人果然不如女人能够共情,她和雨点说的时候,雨点还夸她选名字选得很有深意很有水平很让人眼前一亮呐。

    宋鹿坐在林也腿上,肉肉的屁股夹在他坚硬的腿骨上。他的体温不断通过肉的挤压朝她传来,她觉得好热,开始扭动身体想离开他。林也把她按在腿上,“坐着,陪我再说会儿话。”

    林也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宋鹿问:“要说什么?”

    林也说:“随便什么。想听你的声音。”

    宋鹿见他闭目养神不像是会使什么怀的样子,也就定心下来,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刚才说要做新媒体运营的主意是好还是不好?”

    林也想了几秒钟:“入门容易,做精难。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主意。”

    宋鹿皱眉,“什么意思?”

    林也说:“你的初衷是借花献佛,想借这个创业比赛帮杨荔一把。你想帮助她,却不能弄成是施舍她,因为你要照顾她的自尊心。很明显,除了我,当事人也体会了你这番苦心。她几乎立刻支持你了。”

    宋鹿锤一下林也的胸,“原来你一直在偷听。”

    宋鹿心道:“杨荔能够察觉不奇怪,因为她是当事人。一下子就被他察觉了。林也真精啊。”

    宋鹿和韩国射击俱乐部的公关aa接触了两个星期以后,她有了一种明显的体悟,那就是在吃财政饭的运动员队伍里,培养运动员是为了出成绩,为某个团体争光。而在私人俱乐部里,培养运动员是为了把他们卖一个更好的价格。

    运动员在俱乐部眼里,就是一件待沽的商品。

    她也是活学活用,马上联想到了杨荔。她想帮她,但不想以一个高高在上施予者的姿态去帮她,于是就采取了这么个迂回的办法。说是借花献佛已经是言语美化过了的,其实就是别有用心。毕竟,他们本来会有一个更加优秀的选题,现在,圈被她的小心机给打乱了节奏。

    事实证明,心是好心,但手段却不是光明磊落。行为的背后是人性,人性是复杂的,成年之后,就不会有非黑即白,而是长久地游走于灰色地带。宋鹿为此而神伤,她就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做都做了,却又心有不安。

    林也仿佛能猜

    到沉默的宋鹿在想什么。

    “新媒体这块虽然被人都开发得不剩什么了,但现代人的生活里充斥着wb、dy、shs。你们选了这个选题,99%的人都能听懂你们在说什么。能听懂、乐意听、觉得是那么回事。拥有普罗大众的通识,你们就算是赢了一半了。我猜你还想过找aa做你的技术顾问。有前瞻,有私心,有策略,有后手。你的选题非常棒。要自信点,林太太。”

    宋鹿觉得心里暖烘烘,力量从身体里迸出来。

    宋鹿把脸枕在林也胸口,脑袋随着他胸口的起伏而起伏。她仰着头,看他因疲倦而有些暗沉的脸,这么近,连他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却看不到一丝赘肉。他真的太好看了。

    林也的下巴又冒出薄薄一层青胡楂,是因为长时间辛苦工作,体内激素失去平衡的表现。宋鹿光想想就很扎,用手指戳一戳,果然扎。

    林也始终闭着眼睛,仿佛真的很累。

    宋鹿绵绵叫一声:“林也。”

    林也的黑眸奋力撑开一条缝,有气无力,尾音上翘:“嗯?”

    林也的视线里,宋鹿垂下眼睛,睫毛在下眼窝洒下浓密的阴影,微微颤动着。她又抬起眸,充满期待的目光塞进他眼睛里。

    林也柔声问:“怎么了?”

    宋鹿鼻子尖红红的,“以往这个时候,你都会亲我。”

    林也笑,“我吃好饭还没漱口刷牙,嘴里一股味。”

    宋鹿凝着眸很认真地说:“那我是要嫌弃你了。但我觉得这样可不可以?你亲我的时候,我屏住呼吸,你亲快一点,可以吗?”

    林也:“……”

    她说得轻巧,她只需要啵啵喳喳地享受,怎样都可以收放自如。

    事后,他就惨了。

    宋鹿的大眼睛粼粼闪着,嘴唇是柔和的豆沙色。林也用拇指指腹揉了一下她的上下两片唇,湿软得像沾雨水的花瓣。

    林也忍不住了,俯下身一边吻她,一边把沙发上的一条羊绒披肩拉到两人身上,盖过头顶,把她压在身下。

    第98章 Chapter98克己复礼。

    这条B家薄羊绒披肩本来是宋鹿坐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温书觉得冷气太足,用来把自己裹起来御寒的。再宽再长的一条披肩现在绞着两个成年人肯定不够盖,不是上边乱糟糟的脑袋露出来,就是下边光溜溜的脚戳出来,好不局促。

    没一会儿,宋鹿就滚热了,林也的脑袋陷在她怀中。它插在他头发里的手指尖翘起来,从里边捏住一指甲大小的羊绒披肩,一点点将披肩往身下扯,她的脸终于露出来,猛吸一口很凉很清新的空气。

    活过来了。

    宋鹿头发上的十字星发夹早就随乱蓬蓬的头发垂在耳边。她从披肩底下伸出光洁如玉的手臂,手指一撸,撸下发夹。她的身体艰难地往沙发边缘一点点挪,直到悬出半边身子,手指才堪堪够到茶几边,手指关节一弹,顺利将她的幸运发卡弹到茶几上。

    再大的“幸福”都不准把她的“幸运”压坏了!

    林也像是一头红了眼的猛兽,发狠来了那么一下,直接把她上半身拱出沙发,她脑袋栽在地上,肩膀抵住木地板,好凉,好晕,好生气。

    林也用他的大手一把把她捞回去,重新塞到披肩下。

    宋鹿的两条手臂都被林也压着动弹不得,只能抖抖脑袋把披肩从脸上抖下来,否则,她都要闷死了。她低头,看见胸前拱起一个活动的部位。

    林也还在不死心地卖力气。

    这一个月里三次尝试下来,宋鹿发现他们的前奏和谐而甜蜜,可后调一直没有接上。她几次下狠心分开,身体是僵硬地打开了,充血的肌肉却紧绷到黏合在一起,没有一点榫卯咬合的机会。她的身体像坚硬的牡蛎壳,不过一根细细的手指。还是一根小拇指!

    宋鹿向林也讨一瓶红酒喝。她脑袋热烘烘、脸红扑扑,用下巴一次又一次擦林也的头顶心让他别那么自顾自忙,好歹照顾一下她的想法,听听她在说什么。她大声说:“喝了酒,意识就模糊了,应该可以。”

    林也的舌头把粉紫色的晕圈拨出嘴,“别瞎折腾。你想,我配合。你不想,我再努力。老子不信,你能再撑过十分钟。”

    其实,她都有点想尿尿了。她的心不先于她的腿打开,加上尺寸不合适,再多十个十分钟她都不可能缴、械。

    林也把宋鹿翻了个面,手顺着细腰、窄跨、大腿、小腿一路滑摸到脚踝。他的手环成龙虾扣锁住脚踝,把她的一只小腿胖往上提,她的膝盖擦过被体温烘暖的皮质沙发面,发出轻微的“噗嗤噗嗤”声。一条腿固定完毕,另一条腿也被提起来。

    宋鹿被摆成了前趴后跪的姿势,像吐着舌头摇尾乞怜的小狗。

    这个姿势让宋鹿羞愧极了,她把自己眼睛埋在小臂圈里。但很快她就没有工夫去纠结于自己小狗趴的姿势了,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呜咽、啼哭、抽泣,甚至是发出让人心里发潮发燥的叫声。她把嘴唇咬烂了才没叫得太厉害。这样的声音反倒令林也更肆无忌惮。

    林也斯哈斯哈:“别忍着。我爱听。”

    宋鹿哼唧哼唧:“这房子隔音差你不知道啊!”

    她可不想再收到一个裱着“安静”的超大型蛋糕。

    宋鹿渐渐学会了用牙咬住沙发皮,特别想发出令自己羞愧的声音的时候就紧闭牙关狠狠咬上一口。林也的手指搅进她口水滴答的口腔里压着她的舌头,努力想把沙发皮从她嘴里拽出来,这样他就能听到她像夜莺一样欢唱。她虎牙深深戳进奢华的皮革,死不松嘴。沙发皮咬破了,她赔。她就是要做一只死咬木头棒子没出息的哑巴狗。

    十分钟后,林也蹲在沙发前,给浑身散了架懒得动弹的宋鹿扣上衣扣子。他余光扫到被咬得沾满口水明显比旁边颜色深上一个度、扎满小窟窿的沙发皮,“只见过发急咬人的,还没见过咬沙发的。”

    他捶捶自己肩膀,“下次,咬这里。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受虐狂!

    不过,他也确实有泄山洪的理由。一次、两次、三次,他们尝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功。三次都以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压在她耳边渐渐平息结束。如果她是个男人,大概早对这样无趣的女人失去了兴趣。

    宋鹿有气无力垂着头,一半是因为累的,一半是因为心里泄了气,她的脸还因为刚才的事挂着两团潮红,眼睛像被水洗过般的清亮,目光却没什么精神,还带着明显的歉意,“对不起。”

    林也扣完宋鹿脖子口最后一颗扣子,上下审视一番宋鹿,除了脖子上有点红痕、嘴唇边被咬晕了,其他都挺好。他一低头,才发现她的三角小裤缠成一条小蛇盘在她脚边。

    功亏一篑。

    他真是没有伺候女人的经验,给女人穿衣服竟然漏了内衣。她也不知道开口提醒,就眼睁睁看他一路错下去。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呐?

    又听她说什么“对不起”。

    这种事有什么好道歉的?不发乎情,即非礼义也。他可是从小受爷爷儒家文化荼毒长大的,实打实是一只克己复礼的林中禽兽。

    林也把宋鹿端到膝盖上坐着,“这事就这么让你害怕吗?”

    宋鹿垂眼,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回答“是”,就好像在告诉他,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排异他。可明明这个世界上林也是唯一一个她愿意给他的人。回答“不是”,就是在对他说谎,是个小孩子才会撒的、一勘就破的谎言。

    这不是简单的“是”与“不是”的问题,而是她还没有走出“过去”这座大山在她身上投下的阴影。时间和爱都是灵药。但或许治愈深入骨髓的伤痛需要很长很长的时光,还要有很多很多的爱。

    宋鹿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好心疼。

    林也用膝盖把她颠得高高低低,想把她颠得高兴些,“钉子扎不进木板,不会怪木板太厚太紧,应该怪钉子不够粗不够硬。”

    宋鹿被林也这样糙的比喻震惊到了,用拳头狠狠砸林也硬邦邦的胸口,砸出闷闷的一声响,“林也,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林也笑,“从自身找问题,解决得比较快。这是我的个人经验。你看,你刚才还沉浸在自责里整个人在发木,现在都有力气打人了。”

    宋鹿受不了了,挣扎着从林也膝盖上起来,弯身拿起自己的内衣,胡乱塞到居家服的口袋里。林也单手抓着她四根手指,把她拉回来。她转了半个圈,盯着他的眼睛,看他还想说什么鬼话。

    “你听好了。我要从自身找问题了。记住我说的每句话。”

    林也黑眸沉沉,“对不起。”

    宋鹿一愣,不明白林也为什么道歉。

    林也站起来,把她圈在怀里,她仰起脸,猫眼睛圆滚滚水汪汪,仿佛能把他的魂摄入其中。他垂眸看她,为她将凌乱的法挽到耳后。

    “要是第一次见面没对你那么凶就好了。要是当年我再勇敢一点,没有逃到国外躲上七年就好了。要是在你受到伤害以前我在就好了。对不起啊,宋鹿。迟了那么多年才来到你身边。即使一拳一拳把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打死,你也变不回那个会在操场边又跳又笑的宋鹿了。”

    原来他没有觉得厌烦,反而真就“从自身找问题”。

    林也真好啊。

    可她这么个人配得上他这样坦诚的爱吗?

    宋鹿鼻子酸,安静地靠在林也怀里,缓缓煽动睫毛,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好。就是很好、很好、很好。我觉得我们的相遇是那段日子,不,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你别担心,我现在很好,觉得很幸福。”

    宋鹿抬起脸和林也接吻,这个吻格外轻柔。两个人都竭力压抑着心底深处的情感,试图把原本澎湃如潮水的情绪困在囚笼般的身体里,他们生怕吓走彼此,那爱意一点点从颤抖柔软的唇中传递给对方。

    一个晚上,经历暴烈的纠缠和温柔的拥吻,两个人都精疲力竭。宋鹿没办法休息,这周本来是双休,但下周队里放一周的外出假,允许外省的队友回家探亲,就需要把这周日的休息调到下周六。她本来吃完晚饭就应该归队的。只是为了林也一直等到现在。

    他们比一般的周末夫妻还要难见上一面。

    林也是周六凌晨五点才回的申港,回来以后直接去公司,原本想这次在申港停留五天好歹能和宋鹿度一个周日。新买的摩托车已经入库,他已经计划好带她去佘山兜风。没想到宋鹿周日要训练。她下周五开始放假,林也周三飞京北。真是完美错开。

    他怪她应该事先报备行程,否则,周六他可以先不回公司先来陪她。宋鹿则说,她不想当那种为了工作时间和老公闹别扭的女人。

    宋鹿匆匆收拾好随身行李袋,从楼上下来,林也已经穿戴整齐等在门口,他摇一摇车钥匙,“我送你。”婚戒在他的指尖闪烁一下,宋鹿看到反光,想到刚才停留在肌肤上的凉,脸就又烧起来。

    林也开车,手搁在方向盘上,婚戒又在闪烁。

    林也从她头发上捻下一个毛絮,婚戒在他她眼皮子底下闪。

    闪啊闪,那些荒唐的画面就闯进脑海。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戒指还可以那样用。

    第99章 Chapter99她停留在原地很……

    凌晨一点多,奢华的黑色轿车高速行驶在沪闵高架上。高架两边的甲级写字楼灯火通明,透明的窗玻璃后面是衣着光鲜的打工人在各自专属的格子里通宵达旦加班的身影。

    林也沉默着开车。宋鹿被固定在安全带下,朝驾驶室方向并膝屈腿斜靠在副驾驶座。她专注地刷着手里的手机,看微信群里杨荔和许峰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皮子。她觉得特别有意思,自顾自笑个不停。

    宋鹿向林也说了很多有关杨荔的事,也提到许峰给他们看他马术比赛夺冠的录像。马术运动员在马上都是衣冠楚楚,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和灵动。

    “这个许峰只要不开口,勉强能算是个合格的马术运动员。可一旦开口,哪怕一个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宋鹿又嘻嘻地笑起来。

    交了新朋友,再死气沉沉的生活也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林也喜欢看她这般鲜活快乐,就鼓励她多说点他们小组的事。宋鹿又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仍旧是围绕杨荔和许峰这对鸡同八脚的欢喜冤家。

    林也听完问:“你和你的导师相处得怎么样?”

    宋鹿放下膝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憋了半天说:“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也没有私下见过面。”

    林也明显感觉气氛变了,余光里的宋鹿一下子像漏了气的气球般蔫。他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这个谢琅对他这个美丽的太太起了花花肠子,她正苦恼怎么把自己撇干净呐。

    谁让他找了这么个招人惦记的女人。林也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地说:“这种没有打分标准的比赛,表面看起来是评委决定比赛名次,其实,导师的关系也起到关键作用。上下级关系要处理好。你导师那边,我可以——”

    “不用了!”宋鹿声调提高八度,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被吓到了。

    林也忍不住笑,心想,这也太藏不住事了,就这样的做什么坏事都容易露马脚。林也黑眸朝她脸扫过去。

    宋鹿心想,坏了!贼精的林也是察觉什么了?

    宋鹿连连咽口唾沫,声音软和下来,“我是说,你什么都帮我搞定,我永远都炼不出铜头铁臂钢筋铁骨。每个人的人生是要自己去闯出来的。人生路上遇到的人肯定也是要自己去处理干净的。”

    一番大道理,往“虚、假、空”上扯。

    他肯定会被迷惑。

    “我才不想让你练出铜头铁臂钢筋铁骨。那得用脑袋砸南墙一万次才物竞天择长出来。多疼啊。哪里都软乎乎的、湿湿的,摸着才舒服。”林也挂着个不正经又明显是想入非非的笑容如是说。

    一看就是饿久了、馋久了,每次都只吃点肉末渣子不过瘾。

    三番五次只会让他……更色。

    宋鹿正高兴他的注意力从谢琅身上吸引走了,也就不吼他色到骨子里。

    车子从静安区一路开到闵行区,45分钟后停在申港市射击中心大门口。宋鹿边解安全带边对林也说:“你别下车了,我自己进去。”

    宋鹿下车,绕到驾驶室窗边,敲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林也的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按在宋鹿后脑勺,将她往车里压。两人的唇又缠在一起,很久很久,勾唇拉口水丝才得以分开。他无名指的婚戒再一次凉得她浑身发抖。宋鹿心里想,也不知道洗干净没有。

    宋鹿嗓音沙沙糯糯说:“一会儿把音乐打开,开车别打瞌睡,不要超过110时速,回家尽量睡得久一点。”

    林也把嘴唇上的口水卷进嘴里:“走吧。我看着你进去。”

    宋鹿拿着小型行李袋走向门卫室,麻烦保安替她开了边门。她站在铁栏栅里,朝着远处灯光下亮晶晶发光的黑色轿车大幅度挥手道别。

    车子驾驶室的车窗依然降下来,但

    已经看不到林也的脸,只看到一只修长的手从车窗伸出来,在月色下白皙如玉。那只手里点着一根烟,烟头一星一星闪烁着黄光,缕缕白烟浮上夜幕。

    林也一直看着宋鹿的身影被大楼所吞噬才开车离开。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宋鹿,他按了方向盘上的蓝牙按钮,接通电话。

    “林也,你什么时候才能戒烟?”

    林也笑,“最后一根,保证是最后一根好吗?你把我喂饱了。我就不抽了。”

    “不许抽了。无赖。”宋鹿把电话掐断了。

    林也笑意更浓,黑眸在刺透前挡风玻璃的城市灯光中显得更加璀璨深邃,他右手摸上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怀念上面她的体温、她的味道和她的**。才分开,就又想她了。

    下周为期7天的外出假是整个夏训里唯一的长假,从下周五开始放假,一直到下下周四假期结束。地方队里的运动员不一定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其中有从小在申港中小学借读的,有户籍迁到申港各所大学里的,也有从同级别的省队里借调过来的。

    运动员的护照统一由队里保管。正常情况下,运动员离市要提前半个月打申请报告。出国更是要提前一个月申请,队里审批通过了,才会把护照发回本人手里,且说明必须在申请的时限内重新上交。

    这7天的外出假在队员们自己嘴里就是“归省探亲假”,统一批假的函会提前一周挂在射运中心网站上公示,因此,在此假期内,队员们可以自由离开申港,不需要再走申请和审批的烦琐流程。

    有“归省假”这个胡萝卜在骡子队前悬着,队员们都觉得有了大奔头,个个干劲十足。7天的加强训练没有一个人叫苦,就怕不小心犯错被取消这来之不易的外出假。

    这么多年的夏训带下来,教练们已经带出经验,放假前,队里的射击水平会被推到新的高度,有可能且只可能是夏训的至高点,队员回来后必变懒骨头,一个个水平下滑得像自由跳水。

    宋鹿周四晚7点到家,一进家门,就发现宋绫在厨房和桃姨一起煮晚饭。宋鹿洗了澡,换好睡裙和睡袍,靠在厨房门口的门框上,看宋绫给炉灶上的炖锅调味。她都记不得自己多久没见过妈妈下厨了。

    这样的场景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出现在梦里。

    亲眼所见,竟然觉得很美。

    宋鹿感觉到脚踝有什么东西在一拱一拱,痒痒的,她一低头,看到小猫蛋蛋橙色的毛脑袋出现在脚下。她弯身,双手抄到蛋蛋前爪腋下,把蛋蛋抱在怀里。蛋蛋翻着肚皮,被她撸得“呼噜噜”开摩托。

    宋绫尖尖的食指捻下雪花般的细盐到汤里,在水龙头下冲干净手,用擦手巾擦干,转过身,看到宋鹿抱着猫,眉头轻轻一皱,“都要吃饭还抱猫。猫毛飘得到处都是,也不嫌脏。记得吃饭前好好洗手。”

    宋绫从厨房走出来。她只负责调味,其他的事都是桃姨做。宋鹿给妈妈让路,继续和蛋蛋玩。小猫不一会儿就被玩烦了,勾起拳头和宋鹿对打,催着她把它放下来。

    宋鹿放下猫,余光扫到沙发缝里一只黑色的男士领结,显然是林也的。她跪倒,伸手把领结掏出来,上面没有灰,看起来是今天才丢在那里的,上边都是蛋蛋的牙印,肯定是被蛋蛋从衣帽间衔出来玩的。

    宋鹿想林也肯定也不会戴了,干脆给蛋蛋系上。她趴在地上追了蛋蛋一会儿,终于捏住它的后脖子皮把它逮住。

    宋鹿盘腿坐在地板上,把蛋蛋翻肚皮夹在大腿中间。蛋蛋很乖,收着爪子,四只肉垫像拳头一样捏着,趴手趴脚,尖耳朵往外展开,金色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不像猫,活像只任人宰割的棉兔子。

    宋鹿给小满蛋蛋系上领结,把它翻过来放到地上。蛋蛋伸出粉舌头舔了几下脖子上的领结,舌头上的尖刺剌住娇嫩的稠料,没一会儿领结就抽了丝。蛋蛋很快习惯了自己戴领结,跑到一边玩起了猫抓板。

    宋鹿拍了一张蛋蛋的照片发给林也。

    宋鹿抓着手腕,拨开袖子一看,接触猫毛的地方又长疹子红了一大片。队医给她的建议是少吃过敏药。所以,宋鹿决定今天忍一忍,看看她的脱敏策略有没有奏效一点。

    宋绫看到了宋鹿脖子和手腕上的红疹,也看到了她不断用手去抓疹子,“别用指甲扣,指甲里有细菌会感染留疤的。一会儿让桃姨给你涂点炉甘石。是不是寝室里的被单被子太脏了。拿回来让她们洗。”

    妈妈不知道她猫毛过敏。

    宋鹿听着一怔一愣。这些话听起来是妈妈会说的那些话。她立刻觉得自己这么想很傻,什么“是妈妈会说的”——这是废话,宋绫就是她妈妈。只是,这些话更像是别人的妈妈会说的。

    她有种陌生的、久违的、令她不安的异样之感。

    宋鹿的脑海里又出现那个几十年难遇的南方城市的大雪天。她发着高烧,妈妈带她刚从医院回来,她的手塞在妈妈温暖的手里,走到小区的儿童活动区的时候就看到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

    妈妈仰头看雪落下的天际,一颗一颗像盐巴的雪沾在妈妈水蜜桃一样的脸上。妈妈蹲下来,笑着给捂手哈气。然后,就听到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停好车的爸爸向她们走来,手里拿着正要抓拍这个画面的手机。

    妈妈的手落在她肩膀上,沉甸甸的有力。她们挤在一起,哆嗦着朝爸爸的镜头笑。小孩子的记性总是很差,到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记得那时候是怎么生的病,也完全忘了当时难不难受、冷不冷,只记得,那时她很开心、很幸福。

    宋绫从酒柜给自己挑了瓶红酒,转过身来,看宋鹿坐在地上,一脸错愕茫然地盯着她,“要开饭了。”她晃动酒瓶子,“一瓶不要紧吧?”她拿瓶子的手指熟练地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红酒杯,想一想,又夹了另一个杯子,“陪我喝一杯。”

    宋鹿点头,从地板上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手,坐到餐桌边。宋绫正用开瓶器开酒,她的长指甲都是精心养护的娇气,边缘又薄又软,她生怕把指甲弄裂,开了很久连开瓶器都没钻进酒塞。

    宋鹿也保养指甲,但她不养长指甲,因为她要握枪塞子弹,长指甲会很不方便。她走过去接过宋绫手里的红酒瓶,替她开了红酒,给她杯子里倒了半杯,又在自己杯里倒了浅浅的四分之一。

    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吃完了这顿饭。宋绫一共喝了三杯红酒。直到吃完饭,宋鹿那杯还剩一半。醉醺醺的宋绫去宋鹿的衣帽间参观她的珠宝和衣服。出来后,宋绫长叹一口气,“乖乖,你的手段真是比妈妈厉害多了。”

    宋鹿沉下脸,觉得她妈妈又变回了记忆里的那个妈妈。

    宋鹿拿起剩下的红酒放到书房里,边喝酒,边研究杨荔用一个礼拜写出来的初版企划书。宋鹿要根据这份企划书制作演讲PPT。明天就是第一场演讲会,他们推选“形象气质佳”的宋鹿作为演讲者。

    宋鹿透彻地研究了杨荔做的东西,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她询问了杨荔,发现杨荔也讲不清楚其中的门道。杨荔说,这些都是请教谢琅写出来的。杨荔建议宋鹿直接打电话问谢琅。

    宋鹿犹豫了好久,觉得公是公、私是私,她不能因为他们私人之间的问题就影响到整个团队项目的进程。她拨通了谢琅的电话。

    谢琅还像以前一样好脾气,慢条斯理、事无巨细给她解释疑问。末了,还带一句关心的询问:“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宋鹿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谢琅,谢谢你抽空给我指导。我要把明天演讲的稿子念熟。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谢琅嗓音波澜不惊地说:“明天见。”

    宋鹿掐断电话,过了很久,心始终落不到肚子里。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谢琅当成另一个“钱嘉豪”,完全以平常心对待,或许是因为当年他是在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突然出国,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的解释,就直接从她世界蒸发了。

    她已经很久没想过那个问题了——他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做?现在的她竟然又在想这个被遗忘很久的问题。已知没有任何牵挂,没有任何渴望,只是,那份不甘迤逦绵延到了现在。被丢下的人总是停留在原地,无数个难眠的夜里,叩问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第100章 Chapter100流言。

    宋鹿周六上午的初次演讲很成功,大家对这种有实例展示的演讲喜闻乐见。等6个小组全部演示完,总师作了简要评论,把宋鹿那组的项目单独挑出来夸奖。最后大家发现,6个小组的项目都进了决赛。

    意料中的、皆大欢喜的结果。

    20名学员成群结队从酒店礼堂走出来。

    许峰走在最前面,大手大脚伸懒腰,然后,手放在脖子后做夹肘运动,“我就说是走过场。人人进决赛,大家都有奖。你们还非要当桩正经事来做。这下认清事实了吧?接下来谁也别瞎折腾,随便弄弄交差得了。真想拿到那五万块奖金,请所有评委和导师吃饭比什么都管用。”

    小组的另三个人都不接许峰的话。

    杨荔挽着宋鹿的手臂荡来荡去,凑到她耳边说:“这次多亏了谢师兄的指导和lulu的倾情演绎。是要好好犒劳我们的大功臣。现在到饭点了,我请你们吃韩国烤肉。”

    许峰难得不反驳杨荔:“烤肉好。再喝点韩国烧酒就更舒服了。”

    见宋鹿没有出声,杨荔用手肘轻击宋鹿的腰,追问:“怎么样,lulu赏脸吗?”

    因为要和谢琅保持距离,宋鹿第一反应是拒绝,但这次是杨荔主动邀约,而且这个项目能走上正轨杨荔出的力最多,拒绝她就显得太不合群,也太没良心了。宋鹿思考后点了点头,“我给等我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先回去。”

    谢琅默默走在旁边,听到宋鹿这么说眸子里才荡漾出笑意的波澜,提议:“坐我的车去吧。吃完了我一个个送你们回去。”

    杨荔把宋鹿的手臂抬起来一起欢呼:“谢师兄真好。”

    许峰看看谢琅,又看看宋鹿,阴阳怪气说:“是啊,谢师兄真好。心甘情愿为我们这些后辈做车夫。”

    三人坐进谢琅的车,宋鹿给Yoyo打电话,告诉Yoyo她和朋友去吃饭,让他们都下班回家吧。

    Yoyo美滋滋说着“好”,又想起来问,“你一个人没问题吧?至少让一个保镖跟着。我可不想被林总责怪说我没照顾好太太。”

    宋鹿说:“不用,我和朋友在一起,三个人,有男有女,很安全的。”

    Yoyo听完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太太玩得开心。”

    宋鹿挂掉手机,把手机放进包里,撇头,看到杨荔的桃心脸正一本正经对着她,用一种极度兴奋的眼神盯着她。

    宋鹿边把头发挽到耳后边问:“怎么了?”

    杨荔眨眨眼,“我不是故意听的,就是耳朵里不小心夹进一句。你出门,带保镖啊?我还从来没和有保镖的人做过朋友。你到底什么来头啊?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做运动员?”

    许峰在副驾驶位子上把身体别扭地转过,他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很久了。宋鹿余光扫到前方反光镜里谢琅折射过来的探究目光。

    大家都很好奇啊。

    宋鹿沉了一口气,“我身边发生过不好的事,家里人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就派人跟着。结婚前,我就是运动员了。结婚后,也一直会是。我先生很支持我有自己的事业。我们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我的梦想。”

    许峰低声嘀咕:“是觉得你太招摇派人看住你还是真心实意保护你,还不一定啊。”他这声嘀咕不高不低,正好在场的三个人都能听到。杨荔恶狠狠向许峰飞出一个眼刀。谢琅厉声呵斥一声:“许峰!”

    宋鹿倒是满不在乎。她和林也的关系不会因为外人一句话改变。

    杨荔哀叹一声:“你的人生真是顺风顺水啊。长得漂亮就是能把日子过得比其他人都舒心。我这辈子得好好努力积德,下辈子,美貌、财富和健康总得让我占一样吧?”

    宋鹿:“……”

    许峰还是改不了臭毛病,不怀好意地呛杨荔:“你要修成她那样,估计得几千几万年了。趁早死心吧。”

    宋鹿:“……”

    杨荔抟了手里的脏纸巾就往许峰脸上砸,替宋鹿出头:“你这是骂谁是妖精呐!当人听不出你明里寒碜人暗里眼馋肚饱的啊!”

    谢琅开口:“许峰,再嘴上没把门就给我滚下车。”

    许峰不屑地“哼”了一声,把身体在副驾驶上摆正,以一个后脑勺对着后面的两位女性。

    杨荔用手掐一把宋鹿的软腰。宋鹿回头。杨荔做口型:“别理他。”宋鹿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

    宋鹿感觉到手机在包里振动了一下。她把手机从包里取出,发现是坐在旁边的杨荔发过来的:早知道我不提议吃饭了。应该把这个讨厌鬼的嘴缝上。宋鹿回杨荔:真的没事。见几次就不会再见面的人,犯不着。

    四人在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库下车,杨荔领着他们到了一家叫“姜虎东烤肉”的韩国烤肉店。四人被安排在大堂的座位就座。

    没一会儿点的肉和蔬菜就被摆上桌。大片雪花牛肉在烤盘上“滋滋”烤着,吸烟排风扇在耳边轰鸣着,食客的碰杯声不绝于耳。刚才的不愉快被一扫而空。

    杨荔和许峰都要了酒。两个人把各自的玻璃杯并排而放,又一次因为烧酒和啤酒的掺和比例争执了起来。他们抓来服务这桌的韩国服务生,问正宗的韩国喝法是什么。

    服务生边用不流利的中文边用手比画着。两人最终以烧酒2:啤酒8的比例掺了酒,清脆地碰杯,第一杯都是一饮而尽。

    队内队外,营养师都给宋鹿制定了严格的减脂增肌食谱。宋鹿只吃了巴掌大小的肉和一些烤炙的土豆和西葫芦。吃完这些,她就放下筷子,喝赠送的冰大麦茶,听杨荔和许峰热火朝天地侃大山。

    宋鹿怀疑服务生受过专门训练,但凡有客人询问掺酒的比例,就尽可能加大啤酒的比例。因为啤酒度数低,喝多了只胀肚不长脾气,能大大减少客人醉酒闹事的概率。杨荔和许峰喝完一瓶烧酒、两瓶啤酒就都歇菜了。两人挺着鼓鼓的肚子,打着饱饱的嗝,瘫坐在椅子上。

    四人从烤肉店出来,坐上谢琅的车。

    宋鹿提议:“先送杨荔回去吧。她有点醉了。”一个醉酒的女孩子不能交由两个男人去送。

    谢琅说了一声:“好。”

    杨荔在后座朝着宋鹿贴过来,紧紧挽住宋鹿的手臂,脑袋一个劲地往宋鹿的脖颈窝钻,酒气热腾腾往宋鹿鼻子里钻,“lulu你最贴心了。人美、心善,还有钱,根本就没有缺点嘛。我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许峰吼一嗓子:“你就是会占便宜!”

    宋鹿把杨荔的脑袋搁在肩膀上,“养会儿神。到了我叫你。”

    杨荔报了自己家的地址,车子驶出商场地库,宋鹿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雨珠子密密匝匝砸在车窗上,留下一条条斜的细线痕迹,很快模糊了纤尘不染的车玻璃。

    喝了酒的人被车子一摇就睡着了。杨荔和许峰响起此起彼伏的小呼噜声。车子里虽然有四个人,但两个已经被酒精给放倒,这段归家的旅程成了很久之前就分道扬镳人间的独处时光。

    车里闷着一股酒精味,宋鹿被熏到了,捂着嘴咳嗽。

    谢琅的手拨弄一下车的某个按钮,“已经开了换气。开窗?”

    宋鹿轻轻说:“不用。谢谢。”

    谢琅嘴角往上钩,眉眼却不往下弯,可见不是真心在笑,是皮笑肉不笑:“别对我那么客气。我和你,比和他们,都要熟悉得多。”

    宋鹿沉默。

    谢琅依然从后视镜里看宋鹿,“最近过得好吗?”

    宋鹿的头转向车窗,机械式地蹦出一个字:“好。”

    接下来,谢琅沉默了一小段路,最终语气很清很淡地说:“看到你事业蒸蒸日上,还嫁了疼爱你的男人,为你高兴。我就是个倒霉蛋,离开我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幸运。你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宋鹿把脸转过来,和谢琅在后视镜里对视了几秒。她心里在想,谢琅说“离开”的主语说错了,当年明明是他选择不告而别,而不是她选择离开他。是放不下面子故意这么说的?还是口误?很快,她就不再纠结这些了,无所谓了,她早就放下来。

    有了更坚定爱她的人。

    就这样和谢琅保持远远的距离。

    “气运是自己的事,就算倒霉,也只会应验在自己身上。一个人的气运只和后天努力有关。谢琅你现在事业有成,又怎么会是倒霉蛋?我们当年是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做出的最合适的选择。现在,我们都已经进入了人生的下一段旅程。往前看,不提过去,各自安好。”

    宋鹿说完这些,就不再和谢琅说话。她收到方雨萱发来的信息,约她去坐夜游轮。宋鹿发:在下雨哎。方雨萱回:雨里才有情调啊。宋鹿答应了,把杨荔的住址发过去。她准备送杨荔安全到家后,就直接从这个地址等方雨萱来接她。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到杨荔家楼下,宋鹿把杨荔扶上楼交给她父母。她下楼,发现谢琅不但没走还把车子停在了一边。两个男人正在楼栋的入口台阶上抽烟。宋鹿走过去对他们说:“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有人会来这里接我。今天麻烦了。回家小心开车。”

    许峰猛喷几口烟,还没开口说话,三人侧方就传来“哔哔哔”的车喇叭声,同时,远光灯朝他们闪了又闪,三人同时移目朝车子的方向看过去。是辆纯黑的GTR。

    车门开了,下来一个高个子男人,撑着一把黑伞。

    宋鹿一眼认出那是陆飞,心里纳闷怎么是他来接她。她朝陆飞扬了扬手,大声喊:“你别过来了。我自己过来。”她快速对谢琅和许峰道别,迫不及待把包举在头顶,冲进雨幕。

    陆飞在中途接到宋鹿,伞面朝她那边倾斜,自己则大半个背被雨淋湿了也不管,他说:“雨点在车子里。”

    雨点?!?宋鹿惊异于陆飞对方雨萱的称呼,但转念一想,有严重的情况需要警惕——他们两个人竟然是一块儿来接她的!她心里泛着嘀咕,踩着水塘往车子方向走,一次头也不回。陆飞回了一次头,宋鹿用余光看到了,陆飞还对远处的谁点了点头。

    许峰见谢琅和陆飞隔着雨幕点头,吃惊地问:“宋鹿的男人你也认识?嚯,绕来绕去,前女友的现任也是熟人,到底应该说你们圈子窄呐,还是宋鹿这女人就专门挑这个圈子的有钱男人勾搭。”

    谢琅淡淡“嗯”了一声,掏手机自顾自操作起来,等许峰把后半支烟都吸完了,他语气中略微带一点不屑和嘲讽说:“一个拿年薪的私人助理罢了。算有钱有势的男人吗?”

    许峰呵呵笑着。觉得谢师兄说得太他妈对了。

    宋鹿钻入GTR的后座,方雨萱优雅地跷着腿,眼睛亮闪闪盯着她。碍于陆飞在场,宋鹿没有直接问出口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方雨萱倒是坦荡,用指甲尖戳戳陆飞的背影,“我们目前谈着。你和林也的事我可是很上道地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我们的事你也暂时不要说出去。我妈妈盯我盯得恨不得把我拴在身上。”

    宋鹿一下子想到了还苦苦等着陆飞的Yoyo。

    陆飞边开车,边连接蓝牙耳机打电话,听他说的那些话,对方应该是林也。宋鹿静静听着,都是工作上的事。她这才听出来,陆飞送完两人就要回去工作,他只是被方雨萱喊出来充当临时车夫的。

    陆飞的工作聊了一半,突然把耳机取下来,专注开车。

    方雨萱飞了个眼神给宋鹿,笑问:“你老板终于良心发现不大晚上剥削你了?”

    陆飞说:“不是,一个电话打进来。林总让我过十分钟再联系他。”

    方雨萱的手在宋鹿肩膀上用力压一压,“你男人果然丧心病狂。上次打电话来,我们在接吻。他,”方雨萱手指戳向陆飞,“竟然接了。还接了半小时。什么兴致都没了。比避孕药还绝。”

    宋鹿用手捂住方雨萱的嘴,阻止她胡说八道下去。她都替她害羞。陆飞倒是仿若未闻地淡定开车。

    一千五百公里之外的京北的套房里,林也接通了未知电话。

    沙哑的嗓音、古怪的腔调,一听就心生厌恶:“别信宋鹿那个女人。她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