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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分崩离析

    “对不起, 我要退赛。”他面向评委,深深鞠了一躬。

    iCAN创业创新大赛每一年的竞争何等激烈,在半决赛中脱颖而出入围八强是所有参赛选手梦寐以求的事, 每一个入局的人都不会甘愿放弃。

    更何况孟繁泽在网络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热度, 此时退赛, 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现在是信息时代,一切公开透明, 他这样做, 无异于自毁前程。等到未来职场应聘的时候,必定会给HR留下个不好的初印象。

    导演及时喊了暂停, 把孟繁泽叫了下去。

    接下来, 面对现场人员的不断劝说, 孟繁泽主意不改,还是坚持退赛。

    所有人都很诧异。

    在团队赛中孟繁泽所在团队的带队导师原停及时出现, 将他叫到了一边, 告诉他冷静思考, 决赛而已没必要紧张。

    “老师,我不是因为心理原因。”

    导师原停是干投行的,他的视野与格局是孟繁泽所缺乏的。所以在选导师环节, 孟繁泽选择加入了原停的队伍,并成为了原停队伍里唯二入围八强的人。

    要退赛的人出在了自己队伍, 原停面子上明显挂不住。

    虽然他不是专业的老师,但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 内心的责任感与日俱增。孟繁泽临时退赛,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原停不愿看到明珠蒙尘。

    “既然不是心理原因,那是什么原因, 你说清楚。”原停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孟繁泽无奈地叹了口气,面对这样一位值得敬重的老师,他吐露了真心话。

    “我女朋友生日快到了,如果要参加决赛,到时候肯定会错过她的生日。”

    “啊?”原停听完,眉头紧皱,很是不解。

    “她对我很重要。”

    “一直以来,支撑着我这么努力的人就是她。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陪着我,这是跟我在一起后她过的第一个生日,我确实应该陪她。”

    孟繁泽的这番解释让原停更加头大。

    “但是今年的iCAN,你坚持到了现在,想必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孟繁泽,你听我一句话,勉强算得上过来人的经验。一段恋爱里两个人相互体谅相互理解才能长远地走下去。”

    他摇了摇头,苦笑:“这么多天我没有好好陪她,她已经很生气了。她告诉我,这次的生日如果我不能陪她过,她真的要跟我分手。”

    原停彻底语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恋爱脑总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闭环且自洽。

    僵持中,孟繁泽的手机铃声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白白”。

    他有些惊讶,毕竟他每天录制的时间休息的时间,她都一清二楚。况且,她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休息的时候,他打电话找她。

    他只能对原停先说了声抱歉,随后接通。

    “喂,白白。”

    手机那头传来白似锦兴奋的声音,喜悦的心情根本掩饰不住。

    “孟繁泽,你现在拿到手机了?”

    他“嗯”了一声,有点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实在太兴奋了,开心地笑个不停。

    “现在是录制时间,你拿到手机,说明录制终止,这就只有一种可能,你退赛了,跟我猜的一样!”

    听到她这样讲,孟繁泽心里不太舒服。他选择退赛,是对这份感情珍视重视,而白似锦这样做,完全是出于试探的目的。

    试探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试探他会为了她放弃什么,放弃的东西越重要,侧面证明她在他心中就越重要。

    得意之下,她头脑不是很清醒,把所有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好了,这下你不用退赛了。决赛嘉宾里有两位,我哥认识,我会让他们给你打很高分数的,你放心!”

    “你刚才要退赛的事不会上热搜的,我找人压下来,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点好,谅他们也不敢乱说,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闷热的房间里,全是盛夏的暑气。原停觉得不舒服,他将窗户打开。凉凉的晚风随窗入内,让孟繁泽被恋爱冲昏理智的头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他不是个没有心气的人,他喜欢她,他爱她,坦坦荡荡。每一次心甘情愿的妥协,都是他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经历了无数的纠结与挣扎。

    无数次妥协,只是因为不愿失去她。

    但他没想到,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在她看来,仅仅是一个结果,是她对他的试探。

    是试探成功后天平完全偏向她一侧的喜悦。

    此刻,手机那头的白似锦也沉默了,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话实在不妥。

    她正要解释,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巨响,孟繁泽将手机摔到了地上。

    顷刻间,分崩离析。

    第32章

    二度训狗

    尽管孟繁泽摔了手机, 但隔了仅仅一天,他就原谅了她。

    他最终还是选择退赛了。

    他和她以及孟繁晨三人对峙的那个晚上,她将从前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谈及童年时她的生日永远是孤单一人, 满眼悲伤。既然已经和她在一起, 他便不想让她再有遗憾。

    退赛的消息一经放出,不出所料在网上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路走来, 观众们见证了很多选手的成长, 迎合了当下“养.成式”综艺内核,在这么多选手中, 孟繁泽格外耀眼, 他的粉丝自然不在少数。

    不少人为他扼腕叹息, 纷纷揣测他退赛的原因,争议不断。

    明明是一路凭借着自己实力入围八强的男生, 现在却因私人原因退赛, 一些网友开始以“阴谋论”的视角揣测, 节目有黑幕的论调甚嚣尘上。

    眼看节目在豆.瓣上的评分由原本的8.1跌到了4.9,负责后期的工作人员紧急联系上了他。

    无奈之下,孟繁泽开通了个人微.博, 对一些有关iCAN赛事以及自己的谣言做了澄清。

    节目的口碑这才得以回涨。

    而他开通微.博仅仅一天,粉丝就涨了30多万, 消息一栏的红点一直没有停过,还有不少广告商私信合作。

    这些事情, 他目前都没空处理,给白似锦准备一个完美的生日才是他正在考虑的事。

    其实当初白似锦让他退赛, 还有一部分私心在。她不想让孟繁泽以节目的形式暴露在大众视野,不想让那么多人认识他, 她想让他回归到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可现在,一切好像南辕北辙。孟繁泽因为退赛的事,反而引起了更多关注。

    她能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嫌隙。

    毕竟那天他都气到摔手机了,突然的爆发是隐忍许久的结果,这段关系或许早就有了岌岌可危的征兆。

    7月31日,他给她办了一个用心的生日。

    房间是精心布置的,墙上是装点的花瓣,还有用漂亮气球组成的“HAPPY BIRTHDAY”字样,地上陈列着各种各样可爱的小猫玩偶。

    抹茶草莓蛋糕和满桌子美食都是他亲手做的。

    孟繁泽打扮得很好看,系上了漂亮的领结。

    上午,他找了人做造型。从脸部开始护理,每一寸皮肤变得细腻光滑,弄完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别扭,但确实变得更好了。

    接下来,修个眉毛都修了好长时间。造型师称一定要达到“化完妆之后像没有化,但又比之前好看千倍的效果”。孟繁泽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这样的说法太过夸张。

    直到一切完成,他看向镜中自己,瞬间愣住。

    他基本上从不化妆,不知道自己打扮之后竟然可以这么好看,整个人神采奕奕。

    造型师在一旁称赞他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是锦上添花。

    晚上,小色胚猫猫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极了猫咪见到了美味的猫罐头。

    在她那样的注视下,他的心跳频率不可抑制地迅速加快。

    她红着脸跑上前抱住了他,嘿嘿笑个不停,上下其手。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意识到这一点,她越想越开心。

    内心恶劣的想法突然萌生,隐隐作祟。

    她坐到椅子上,翘起腿,直勾勾地盯着他。他站到她身前,一米八八的个子,健壮的身躯,很有压迫感。灯光打下,形成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

    但她丝毫不惧,反倒得寸进尺。

    “跪下。”

    她像从前那般对他发号施令,她很喜欢从这种服从性测试中获得乐趣。

    她高高在上,直视着她,愈发像只位居高处,睥睨一切的高傲猫咪。

    他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纹丝不动。

    她缓和了语气,开始歪着头用撒娇的声调低声哄诱。

    “乖,跪下。”

    对峙许久,他还是动了,缓缓走上前,最终单膝落地。

    她眉头微微一皱,有点不满意,于是抬起一只腿,想将他另一只膝盖揣落。

    第33章

    手铐

    然而下一秒, 孟繁泽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她顿时动弹不得。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那处突起的骨头,神色不辨喜怒。白似锦的心微微一颤, 下意识就要挣扎, 就在这时, 孟繁泽像狗狗讨好主人那般,将头靠在了她的膝盖上。

    她穿着短裤, 他的手顺着她的脚踝不断上抚, 轻轻地将她整个白皙纤细的腿环住。

    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悄悄重叠。

    他抬头看她, 察觉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显然, 孟繁泽这副归顺臣服的模样极大取悦了她。

    人前风光耀眼, 万人瞩目,人后

    只是她一个人的裙下臣。

    白似锦感到刺激又满足。

    深夜, 孟繁泽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白似锦拿了一副定制手铐。昏黄灯光下, 手铐闪着银色的光泽,危险而诱惑。

    孟繁泽沉静自若,心却不可抑制地发颤。

    “白白, 你想干什么?”

    她直接走上前,“咔哒”一声, 将他禁锢。

    手铐冰凉,贴在温热的皮肤上, 带来阵阵寒意。

    她踮起脚尖,探究地看向他, 想从他眼底看出惊慌失措的情绪,抑或是沉静下的紧张, 她乐于欣赏猎物在高压下露出的破绽。

    然而,孟繁泽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兴奋,而后深深地看向她,反倒让她有一种被饿狼盯上的错觉。

    他凑到她耳边,喑哑着声音,唤她“宝宝”。

    都这样了,他还不忘挑逗她,实在是过分

    “乖,是这样,把我的双手拷到床头。”

    听他教她该如何做,她莫名有一种主动权不是在自己手里的错觉。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她皱着眉,不满地回应。

    她将他衬衫上的扣子一粒粒解开,而后开始拆前天到的箱子。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自然任她处置。

    她取出一条皮质的鞭子,这样的鞭子既能让人疼,又不会伤其根本。

    她一下子挥到了他身上,他浑身猛地一颤,闷哼出声,手腕不自觉地扭动,金属碰撞声咔咔作响。

    他知道这是上次摔手机挂她电话的惩罚。

    “疼吗?”她将皮鞭抵住他的下巴,冷着声音问他。

    他笑了,此刻很想捏捏猫猫的脸,奈何双手被牢牢束缚。

    “白白是希望我说疼还是不疼?”他带着探究的意味打趣。

    “白白箱子里还有那么多东西,要不再试试别的?”

    这俨然是赤.裸.裸地挑衅了。

    “你”

    她红着脸,将手中皮鞭扔至一边。

    下一秒,她从箱子里取出了蜡烛,点燃。

    “孟繁泽,那你试试这个怎么样。”

    这种滴蜡游戏,她是第一次玩,好奇又亢奋。

    她拿着蜡烛,缓缓靠近。静默的空气中,每分每秒都煎熬到了极致。看到他手指不自觉攥紧的那一刻,她眼底迅速闪过狡黠与得意,她知道,他紧张了。

    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想看他哭。

    她悄悄将灯光调亮了几度,意图欣赏他一会的表情。

    片刻,烛焰跳动,燃烧正旺,她将柱体倾斜,蜡油滴落至他胸口。

    “嘶”

    心脏顿时攥紧,灼伤般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白白”他喑哑着声音,咬着牙唤她的名字。

    她玩得实在过火,此刻,他很想挣脱束缚,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咬她。

    她真是吃定了他,无论她怎么对他,他对她的爱不会削减分毫。这一点,他清楚,她更清楚

    半小时后,他被她折磨到头脑一片混沌,她俯下身,尖锐地小虎牙咬上了他的侧脖颈。

    他皱着眉,一直暗暗等待着时机。在她牙关用力着重进攻疏于防范的那一刻,他悄悄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铐钥匙。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迅速打开手铐,而后翻身将她牢牢禁锢于身下。

    又是“咔哒”一声。

    主动权掌握在了他手中,他将钥匙扔下了床。

    她万分错愕地看向他,却只得到一句:“乖,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桌子上的蛋糕还有剩余,他将奶油轻轻涂到了她身上,开始细细品尝蛋糕的味道,引得她战栗不已。

    当眼罩覆上,视觉被完全关闭,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黑暗中,她什么都不清楚,完全处于被动,甚至无法回应他。

    她彻底慌乱了。

    “孟繁泽!”

    “你别这样,我害怕!”

    “孟繁泽你混蛋,我真的害怕!”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不忍心,于是将她眼睛上的布料扯掉,面对面地,将她拥入怀中。

    “白白,我爱你。”

    这是情到浓时像野兽一样混沌交缠的告白。

    惊魂未定中,他侧身将她拥入怀中,顺着她的脊背,不停吮吻舔舐。

    她身体微微一颤,敏感得不像话,打了个哈欠后轻轻开口:“孟繁泽,等到大三大四,我想出国,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吧。”

    他没有说话。

    他不像她,出国不用担心任何经济问题。来到国外陌生的环境,于他而言意味着一切要重新开始,完全偏离了他既定的轨道。

    倘若到时候真的要异国恋,他们感情中的不确定因素又会增加。

    他的白白,任性又自我,不会为任何事改变。他不得不承认,她的骄矜可爱在一定程度上深深吸引着他。但她对感情要求的纯度极其之高,这让他有时候会有被耗尽力气的疲惫-

    白似锦生日过后,孟繁泽在网上的余热仍未散去,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但他已经开始了自己手头的工作,继续在梁建公司实习,回归正常生活。

    最近白似锦也在忙着做作品,为了即将到来的“大学生雕塑·艺术装置征集大赛”。

    孟繁泽向她转账的频率增加,这样看来,他在梁建那里应该混得不错。

    iCAN创业创新大赛开始照常更新,最新一期,凌瑶被淘汰,泪洒现场,孟繁泽给她递上了纸巾。

    凌瑶和孟繁泽来自同一所大学,又同时加入了原停所带的队伍。除此之外,前不久学校的运动会,是孟繁泽和凌瑶搭档主持的。

    他知道白似锦会吃醋,介意凌瑶的存在,所以团队合作做策划案时,他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在她被淘汰时,他就在她旁边,顺手给她递上了纸巾。然而凌瑶一时情绪激动,哭到不能自已,顺势抱住了他,他顿时全身一僵,不住痕迹地将她推开。

    后期剪辑人员只当这是体现队友之间惺惺相惜、不舍告别的美好画面,于是将这段视频放到了正片中,并配上“淘汰赛暖心告别”的花式文字备注。

    在网上看到他和凌瑶拥抱片段的那一刻,孟繁泽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虽然这个拥抱是单方面发起的,只持续了一两秒,但肯定会让白似锦生气。

    这天下午,他工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该如何跟她解释。她一直在看这档节目,他知道。

    晚上下班,在去往天御首府的路上,他心情格外沉重。

    来到门口,在像往常一样用指纹将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略微松了口气。

    起码她还允许他进门。

    别墅很大,他轻轻唤着“白白”,却无人应答。最终,他在二楼的书房找到了她。

    白似锦看都没看他一眼,开着电脑,像是在回复邮件。

    孟繁泽认真地向她解释,告诉她事情原委,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并非他本意,当时看凌瑶哭得那样难过,他只是作为队友递上了纸巾。

    末了,白似锦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我论文还没有写完。”

    她用力敲着键盘,咔咔作响,没有回应他方才的解释。

    孟繁泽看出她还在生气,于是坐到一旁,一言不发,等待她将事情处理完。

    过了半个小时,敲键盘的声音停歇,书房内寂静一片。白似锦自顾自地关了电脑,起身,看都不看孟繁泽便朝外走去。

    他及时拉住了她。

    现在,哄她已经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白白,不生气了好不好?”

    “是不是还没有吃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或者我们出去吃?”

    “好吗,宝宝?”

    她很不耐烦地将他的手重重甩开。

    “你别管我,你忙你的,我今晚约的有人。”

    孟繁泽顿时愣住,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化好了妆,喷上了香水,穿着一袭蓝色碎花吊带裙。

    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她是心情郁闷,约了朋友散心。

    “白白,你们要去哪,结束后我去接你。”

    他话音刚落,白似锦的手机就响了。

    在这之前,他已经跟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但她都没有接。此刻,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个男生的英文名,他顿时察觉到不对。

    “你现在在车库吗?”

    “好,我马上去找你。”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孟繁泽眉头皱起。

    她没有理会他,挂上了电话转身就走,却再度被他拽住。

    “Alan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吗?”

    她冲他浅浅一笑,“怎么了?我认识新朋友跟你有关系吗?”

    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他轻轻将她抱住,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

    “乖,都这么晚了,我怕不安全,我送你过去吧。”

    她面露不虞,用力将他推开,冷声警告:“不许碰我。”

    他无奈低头,好声好气地挽留她。

    “乖,别跟我闹脾气了。”

    她甩开他就是要走,下一秒,他从身后将她摁入怀中。

    “你给我放开!”她彻底爆发。

    “孟繁泽,其实我觉得,咱们以后就保持开放式关系挺好,你可以抱别的女生,我也可以找别的男生约会,这样彼此还不会腻,多好。”

    他和凌瑶的事,他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但她并不领情。

    这时,门铃声响起,她重重地咬上他的胳膊,这才得以挣脱。

    Alan是她上国际周公开课时认识的男生,初高中是在加州上的。

    后来她才知道,Alan的父亲是美国华人商会会长,Alan是安南集团的太子爷。上次在哥哥那里,她跟Alan再次见面,于是加上了联系方式。

    门刚一打开,一束亮眼的玫瑰映入眼帘。

    Alan笑着将花递上,“你今晚真美。”

    还没等白似锦将花接过,孟繁泽立刻上前阻拦。

    “送女孩玫瑰花之前,是不是要先了解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料到屋里有人,Alan有些惊讶。但在反应过来后,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从上到下将孟繁泽打量了一番,丝毫不怯场。

    第34章

    崩坏

    Alan根本不理睬眼前面色不虞的孟繁泽, 自顾自地对白似锦说:“宝贝,咱们赶紧去吧。”

    这句话,已然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

    白似锦迟疑了, 毕竟她对Alan并没有意思, 和他约会, 也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可现在,Alan主动找上门来, 与孟繁泽对峙。

    孟繁泽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无奈地说:“乖,别闹了好吗?”

    Alan眼尖心细, 看出了两人在闹矛盾, 趁机拉着白似锦往外走。

    孟繁泽被逼到了极致, 忍无可忍,猛地拽起了Alan的衣领, 眼神充满警告, 雄性好斗的一面被彻底激发。

    一拳直接擦过脸颊, Alan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

    白似锦暗暗心惊,孟繁泽这是在为她打架。

    这一刻,她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孟繁泽很在乎她。

    尽管,用这样的方式, 确实伤害到了他们的感情。

    Alan也恼了,拳头毫不留情地挥到了孟繁泽身上。

    两人跌跌撞撞打到墙角, 双方都不肯退让半分。

    玫瑰花束倒在地上,一片狼藉。衣架被撞倒, 砸到了孟繁泽身上。他痛地闷哼一声,却还是要将这场打斗继续下去。

    茶几上的东西被碰掉, 尖锐刺耳的破裂声响起,玻璃渣碎了一地。

    眼见情况一发不可收拾,白似锦赶忙上前,拉扯住二人。怕误伤到白似锦,孟繁泽这才稍微收了力。

    “你们别打了!”

    “Alan,你先走吧,这里是我家。”

    她果断下了逐客令。

    “啊,不是”

    “我们今天晚上”

    Alan很不甘心。

    “你走吧!”她重申了一遍,烦躁地补充了句“抱歉”。

    Alan中文词汇有限,没法跟白似锦理论下去,最终骑虎难下,只能愤懑离开。

    她与Alan的争论,孟繁泽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你对我没意思,干嘛要主动聊骚约我”,这句话从Alan口中说出,狠狠扎进了他心底。

    “砰”的一声,房屋门被重重关上,这场闹剧终于得以收场,一切恢复了寂静。

    白似锦见目的已然达到,于是见好就收,来到孟繁泽身侧,看着他头上的伤口关切地问:“你不要紧吧,我去给你拿酒精。”

    再次触碰到她手的那一刻,他眸色一暗,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崩坏。他狠狠攥住她的手,就是不肯放开。

    她皱眉,“孟繁泽,你弄痛我了,你放开,我去给你拿医药箱。”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推至墙角,眼底猩红,用力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凶,血腥味在彼此唇齿间弥漫。尝到了腥味,他心底的暴虐因子像是被彻底激起,紧紧攥着她的手腕,牢牢扣至头顶,让她一时间无法摆脱,只能被动承受。

    他更加用力地将她禁锢,吻得愈发没有章法,只剩掠夺与占有。

    “唔”

    “孟繁泽!”

    喘.息的间隙,她发出猫儿似的呼救,绵薄无力。

    “闭嘴。”他面色阴沉,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继续吻了下去。

    无休无止。

    他像是盛夏的一团阳光,热烈滚烫,让她整个人随着燃烧。

    她开始偏头,四处躲闪。他大而有力的手抚向她后脑,她根本无法反抗。

    她伤到了他,他心如刀绞。之前的好多次,他从来没有真的对她生气。

    他不舍得怪她,之前好多次恶劣的情绪,都被硬生生忍下,吞咽进心底。此刻,以万分丑恶的形式,暴露无遗。

    他清楚白似锦一贯的把戏,她喜欢试探,喜欢看他为她做出一些应激,乐此不疲。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喜欢她。许是暗恋多年终于有了结果,这份喜欢,承载了不少执念,他不愿放弃。

    “乖,以后别这样试探我了,好吗?”

    他将头埋向她的脖颈,毛茸茸地扫来扫去,无辜又委屈,紧紧环抱住了她。

    “看到你跟他那样,我真的难受。”

    说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声音都在发颤。

    是伤心到极致的妥协,也是被她彻底拿捏的无可奈何。

    明明是这么阳光的一个人,却因为她,变得郁闷烦躁,惶恐不安。

    她虽然也觉得疲惫,但一想到孟繁泽如此失控都是因为她,她心安而满足。

    ——这个人是真真切切在喜欢着她的。

    晚上,在他怀里入眠时,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雨天。

    潮湿,闷热。

    她在楼上的美术室向下望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打着伞,一直在等他。雨水将他衣服溅湿,可他就是纹丝不动,愿意一直等下去。

    真好。

    她缓缓睁开眼睛,醒了。黑暗中,与身侧人对视。

    她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手脚并行攀到了他身上,将他抱住。

    “你睡不着吗?”她轻声问他,不忍惊扰此刻的静谧。

    “嗯。”

    “梦到什么了,在咧着嘴笑?”他嘴唇碰了碰她的耳朵。

    “不告诉你。”她娇嗔着怼他。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她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顺带上下其手摸了他一把。

    很可爱。

    孟繁泽立刻吻住了她,捉住了她那只趁黑作乱的手。

    他咬上了她纤细的脖颈,她难耐地“哼”了一声,当即要将他推开,却被扣住了手腕。

    被他这样压制着,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突然想到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很大可能是因为她,她又开心了起来,于是不再反抗,浅浅地回吻。舌尖轻轻一勾就立刻闪开,浅尝辄止,像极了小朋友偷吃果冻。

    房间内,空调温度很低,可她还是出了汗,心口发热。

    就在她快要晕过去时,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

    四目相接的刹那,孟繁泽眼中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然而,还未等她回过神,他便再度将她堵住,舌尖肆意掠夺,吻得结结实实。

    他的吻技,是在与她的一次次实践中练出来的,受用于她,他自然无比清楚怎么让她舒服,惹她沉迷,也清楚怎样让她不好受。

    她禁不住轻吟出声,像只发.春的猫咪,连骨头都是酥软的,躺在软软的床垫上,被他吻得一塌糊涂,毫无力气。

    她皱了皱眉,这种事,她不喜欢出声,于是张嘴便要咬他,想让彼此清醒。孟繁泽却早有准备,及时卡住了她的下巴,趁机侵入得更深。

    一吻结束,鼻尖亲密相抵,呼吸交错缠绕,一切都暧昧缱绻到了极致。

    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她恼羞成怒,想抽他一巴掌,却再度被他识破了意图,手腕被他牢牢摁住。

    “乖,怎么这么喜欢打我?”他混不吝地笑了,语气几分无奈。

    “你好烦。”她不满地低声抱怨。

    “白白是不是睡不着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只有她与他清楚。

    她不说话,算是默认。

    他凑至她耳畔,喑哑着声音低语:“白白,你知道吗,一会,我想让你疼。”

    第35章

    怪圈

    天光微亮, 白似锦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消散,由起初的不由自主到此刻的彻底沉沦。

    她溺毙其中,完全失控, 像过电一样不断发颤。

    她就这样舒服地享受, 完全忘了孟繁泽还没有消气, 忘了他说要让她痛。

    他抱着将她放下的那一刻,她整个人跌入了柔软的被子里, 强烈刺激过后, 大脑完全放空,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平静之后, 将头埋进枕头里, 羞耻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像之前很多次那样,又开始别扭地不想面对他, 要等着他来哄。

    然而下一秒, 他从身后覆上, 她浑身一僵,手在床上胡乱地抓,却被他猛地拽回。

    全然没料到他这一次会没完没了。

    他含住了她敏感的耳垂, 她耳朵顿时红肿充血,快感顺着中枢神经硬生生灌进了脑子里, 在大脑皮层迅速炸开。

    在连续不断的刺激下,她彻底失神, 只有脸颊不断泛上的红潮略显生动,发出猫咪般的呜咽声。

    然而, 无论再怎么折磨,都抵不过榫卯般的契合。

    痛感只有短短几秒, 很快被如潮水般涌来的快感彻底吞没。

    到最后,她止不住地痉挛。

    再次结束后,她真的头昏脑胀,一沾枕头就要一觉睡过去。

    她紧闭双眼,微微皱着眉头,连动都不想动。

    往常,孟繁泽会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去洗澡,如若还未尽兴,他也只会退到一边,自己解决。

    可今晚,与以往不同。

    当白似锦发觉脚踝再度被人拽住后,她彻底不耐烦了起来。

    “你是发.情的狗吗?不许再碰我。”

    她伸腿就要踹他,奈何浑身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

    到最后,她整个人都虚脱了,连动都不想动,沉沉睡了过去,他怎么弄也弄不醒。

    清洗干净后,孟繁泽为她换上睡衣,将她搂入怀中。此时已天光大亮,他将窗帘拉严,房间再度陷入了黑暗-

    白似锦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这一觉睡得又沉又累。

    回过神后,她发觉身上干净,只是下身好像没什么知觉了。身侧人早已醒来,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水”

    刚开口,她就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实在是哑得不成样子,像是发高烧时发出的嘶喊。

    而这一切,都是拜孟繁泽所赐。

    将温热的一杯水喝完,她这才恢复了点体力,一连甩了孟繁泽三巴掌。

    “你就是在欺负我。”

    孟繁泽没什么表情,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宛若不见底的深渊。

    见状,她抄起枕头朝他砸去,他笑着挡了一下,一场很幼稚的枕头大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到最后,他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总算安静了下来。

    “白白,咱们以后好好的,珍惜这份感情,好吗?”

    患得患失的心早已焦躁不安,他无比珍重地对她说。

    再这么折腾下去,即便是在汹涌的爱意,也终会有消失殆尽的那天。

    沉默许久,她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们肌肤相贴,面对面相拥,倾听着彼此的心跳,亲密无间。

    然而感情的间隙,往往诞生于最不知不觉的时刻。

    病态的占有欲只会无休无止地增长,有了第一次试探,便会食髓知味,从而一而再再而三,屡试不爽。

    暑假最后两周,白似锦和他去了普吉岛旅游。有他在,她什么也不用操心,他早已做好了攻略,提前将有意思的景点与当地好吃的餐厅研究了一番。

    这两周,丰富而充实,两人的假期这才算是真正开始。

    打卡了悬崖咖啡厅,逛了普吉老街,跳岛一日游,尝试了潜水一类的海上项目

    夕阳下,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被无限拉长。

    海风拂过,她发丝轻飘,美到不可方物。

    孟繁泽的心猛地一颤,再度无可救药地为她心动。

    人,总是活在一些瞬间。

    在普吉岛发生的一切,美好得像个不近情理的梦。

    九月开学,美梦将醒。

    大二了,专业课变得多了起来,“大学生雕塑·艺术装置征集大赛”的作品截止日期愈来愈近,白似锦时常在学校美术室通宵,和指导老师交流想法。

    两人都忙着各自的任务,闲暇时腻在一起,一切好像都步入了正轨。

    因为参加了iCAN,孟繁泽一下子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图书馆自习时,关注到他的陌生人变得多了起来,有更多女生向他要微.信,对此他礼貌回绝。

    恰逢建校120周年,学校要拍摄新的宣传片,辅导员联系到了他,他成为了出镜演员之一。

    因为他在微.博上有将近九十万的粉丝,所以校庆当天,在学校要求下,他配合学校的官方微.博,转发了庆祝建校120周年的新版宣传片,算是增加校庆热度,为学校宣传。

    这是他发的第二条微.博,评论区反响很大,大家起哄地叫着“老公”。

    孟繁泽心中的警铃瞬间拉响,他立刻删了好几条叫“老公”的评论。

    然而,这种“一地裤衩子”的评论根本删不完。没一会,就有人火眼金睛发现了他在删评,笑嘻嘻地将“老公”这个称呼改成了“老婆”,又是一顿刷屏。

    他彻底慌了,赶忙评论:

    「大家不要乱叫」

    互联网上,这种害羞的男大不多见,这反而激起了大家逆反的调戏心理,在评论区舞得更厉害。反正隔着屏幕,大家都不认识,也无所谓丢不丢人。

    恰巧白似锦刚修完雕塑的边缘线在休息,她拿出手机,微.博的自动推送,显示了孟繁泽的名字。他的微.博,她也关注了。

    点开评论区的那一刻,“老公”“老婆”各种亲密的称呼以及暧昧擦边的语.言充斥在了整个屏幕,她顿时难受了起来,连带着胃都不太舒服。

    她有一段时间没吃药了,熟悉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胃里一阵翻涌,她犯起了恶心,飞奔出门,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这一刻,方才在屏幕上看到的静态文字全都化成了语音,在她耳畔清晰回响。

    干呕了好一阵子,她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凉水猛地冲洗脸颊,寒意顺着皮肤一寸寸地沁入到了她心底。

    她神色淡漠地拿起手机,看到和孟繁泽的上一条微.信,两人还在甜腻腻地发着一些可爱的表情包互怼。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与她的关系好像陷入了一种怪圈循环。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而最初选择和他转变关系,和他谈恋爱,并不是因为她喜欢他,非他不可,也不是为了贪恋他的温柔。

    全都不是。

    她早该醒了,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

    此刻,在图书馆的孟繁泽焦急到根本看不进去任何东西,他正要联系白似锦向她解释,手机屏幕却先一步亮起。

    她给他发来了信息。

    「孟繁泽,分手吧,我是认真的」

    「我累了」

    阅读小tips:这一次真的要破镜了,呜呜但在破镜前还要发生一件大事!

    第36章

    阴差阳错

    分手这样的话, 白似锦向孟繁泽提过很多次。虽说“狼来了”的故事发生多次,产生的效果必没有第一次强烈,但孟繁泽在看到信息后还是立刻慌了。

    今天是周五, 没什么课, 他赶忙跑出图书馆给她打了通电话, 却无人接听。他更加着急了,又拨了一遍, 依然无人接听。

    这下子, 他彻底待不住了,迅速收拾了东西, 直接打车朝白似锦的学校奔去。

    来到美术室楼下, 他根本进不去, 只能厚着脸皮,询问一个又一个经过的同学, 过了许久, 终于问到了一位雕塑系的女生。女生刚从楼上下来, 说白似锦一小时前就离开了。

    如果不在美术室,她今天下午又没有课,那会在哪?他迷茫了。

    多次打电话无人接通, 他只好给她发了条消息,但是她不回他。难道是心情不好, 在学校西边的小山上散心?

    他记得她喜欢来那里,上一次, 他来学校找她时,就被她带着到那里散步、拍照。

    可这一次, 只有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寻她, 一连找了好几遍,都不见她的踪迹。他眼睛有些酸痛,强忍了许久,才没让眼泪落下。

    走出白似锦学校后,他更加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她是不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万念俱灰,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他坚定了要找到她的想法。如果不在学校,那她现在大概率是在酒店。

    来到酒店,套房内空无一人。他又拨了通电话,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的手机就在茶几上。原来为了回避他的电话,她连手机都丢下了。

    眼见日薄西山,天色渐暗,他内心深处的情绪早已演变成焦虑,一发不可收拾。

    他来到酒店楼下的咖啡厅,这里也是她和他常去的地方。咖啡厅内正放着伤感的歌,他的心更是一抽一抽地疼。

    他询问老板,老板说不记得她来过

    夜幕降临,他像傻子一样,开始到她曾经去过的酒吧,一桌一桌找她。

    直至凌晨两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他精疲力尽,却依然寻不到她的丝毫踪迹。

    实在没办法,他原路返回,前往排查过的酒吧,又一家家进去看了看。

    终于,他在一间酒吧的前台找到了她。

    她上身穿着宽松的白T恤,衣尾自然地掩于腰间,腰带将其束上,下身是蓝色卷边牛仔短裤,极好看的版型,将她的双腿衬托得笔直修长。

    这一身,他之前从未见她穿过。

    此刻,她身边可以说是群狼环伺,酒吧里不少男生都在偷瞄她,尽管她身侧已经坐了一位,两人谈兴正浓。

    男生凑至她耳畔,几乎是咬着耳朵在跟她讲悄悄话,暗送秋波,暧昧到了极致。

    在看到她之后,孟繁泽紧张的心情平复些许,他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回过神后,停滞在原地,再上前迈一步都是无比艰难。

    他不愿承认,爱真的有消磨殆尽的那天。他一直以为,白似锦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她发消息告诉他她累了,此刻,他好像也累了。

    没一会,白似锦就察觉到了不对,一束过于直白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将椅子转了九十度,对上了孟繁泽的视线。

    她看出了他眼底的疲惫与受伤,有一瞬间的心疼,但很快恢复如常。

    最终,他还是走至她身前,温柔平和地对她说:“白白,这么晚了,少喝点酒,早点回去吧。”

    “我们一起。”他特意补充。

    她脸颊泛红,方才几杯酒下肚,此刻已经微醺了。这种情况下,她的情绪比往常更加脆弱、更加敏感。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隐隐从心底冒出——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难受地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或许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进入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

    酒吧的驻唱歌手唱到高音部分,气息切换自然,宛若天籁,引得在场不少人鼓掌喝彩。

    嘈杂环境下,她的心更乱了。

    “乖,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他耐下心来哄她,眼睛红红的,沁着水汽,卑微到近乎乞求,全然不在乎她身侧的男孩看笑话的眼神。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心里别扭,说出来的话自然伤人。

    孟繁泽本想将她发给他的那句话彻底忘记,就此翻篇,可她不依不饶,偏偏就是一副要跟他分手的架势。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孟繁泽不接她的话茬。

    最终,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来到路边,正要打车回去,她开口。

    “我车停在那儿了。”

    上了车,白似锦坐在副驾驶位上,孟繁泽在她身侧,车厢内充满了沉默。

    片刻,孟繁泽启动,打算将她送回去。

    她究竟想干嘛?真的要跟他分手吗?她也迷茫了。

    她闹了一晚上,她要跟他道歉吗?还是说,就这样僵持下去。

    她知道他此刻隐忍着情绪,她想让他说些什么,哪怕是生气,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的委曲求全,将她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她不想再看他,将头靠向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

    “孟繁泽,你是不是犯贱。”

    孟繁泽手握方向盘,神色瞬间凝滞。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大把大把的人上赶着叫你老公,你就别上赶着往我跟前凑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了:“我后半夜约的有别人,你不知道啊?”

    接着,她就去寻他的手机。

    “白白!”

    正在开车,她这样子很不安全。

    她若无其事地摸到他的腿,将他的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而后熟练地输入密码,将一个交友软件迅速下载。

    “怎么?你不相信?”

    心中有个声音命令她停下,可她根本不受控制。

    “我给你看啊”

    她登陆了自己的账号,打开最新一条聊天记录。

    恰逢红绿灯路口,孟繁泽只能停下,眼睛看向白似锦点开的页面。

    她确实约了人,不仅如此,还说了很多暧昧不清的话,甚至拍了一张照片给对面的人。

    照片没有露脸,从脖子开始拍,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性感撩人。

    孟繁泽再也无法冷静下去。

    绿灯还未亮起,他将手机夺过,攥起她的手腕,面色阴沉地摁住了她的肩膀。她的头撞到了车座上,闷哼一声。

    她被他牢牢禁锢,漠然地看向他。

    孟繁泽眼底猩红,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颗真心要被这样作践惩罚。

    “白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在质问,他还是唤她“白白”。

    这时,绿灯亮起,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催促着他们赶紧往前走。

    压抑已久的情绪此刻累积达到了阀值,他真的怕自己失控,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吓到她。

    松开她后,他猛踩油门,穿过马路。

    终于来到一处僻静之地,他下了车,重重地将车门关上,留白似锦一人待在了车厢里。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她看着他关上车门后逐渐走远,整个人瘫坐下来,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其实她能猜出来,孟繁泽大海捞针,找了她一整晚,一直在忍着不对她发脾气。

    心像针扎了般难受,黑暗中,她哭出了声。

    过了好久,她勉强平复下来。这一次,身侧没有孟繁泽陪着,自然不会有人将她拥入怀中哄着她不要哭。

    孟繁泽离开的时候,手机掉到了车里。这下子,她也联系不上他了。

    她又等了好一会。

    这里偏僻,人实在是少,没什么灯光,车外黑压压一片,恐怖瘆人,她有些害怕了。

    这时,透过车窗,她隐隐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孟繁泽回来了?

    待到那人走近,她才意识到自己看错了。是一个看起来醉醺醺、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他脸上长着很少见的横肉,让白似锦心理不适,后背一阵寒意。

    没一会,他整个人趴在了车头,脸贴在前车窗,用手重力拍击着,不知道在嚷嚷什么。

    她顿时紧张起来,想赶紧离开这里。尽管隔着玻璃,但她依然害怕得要命,可如果此刻将车启动,定会将他撞得不轻。

    到底该怎么办?她拿起手机,想要报.警。

    千钧一发之际,孟繁泽终于回来了。

    方才,他只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下,生怕自己真的对她发了脾气。

    也是没想好该怎么继续面对她,他们之间,该怎么继续相处下去。

    白似锦向他提分手,说他犯贱,在交友软件上跟别人暧昧,发私密的照片

    桩桩件件叠加起来,他愈发难受。

    突然,一声又一声大叫将他的思绪打断。

    有人在大喊着“开车门”?!

    他赶忙原路返回,看到一个醉鬼徘徊在白似锦车旁。

    “这是你的车吗!你一直在这不走干嘛!”他厉声将醉鬼呵斥。

    醉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慑住,愣在了原地。

    看到了孟繁泽,白似锦心里没那么害怕了,着急忙慌便要下车。

    “白白,你先别下来,在车上待着!”

    她不听,惊魂未定中,本能地寻求安慰,刚一下车,就扑到了他身上,哭着将他抱住。

    孟繁泽的心一下子软了。

    醉汉骂骂咧咧地要跟他拉扯,他抱着白似锦,不想跟醉鬼纠缠,抬腿将他踹倒,下一秒带着白似锦快速上了车,离开了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绕了两个路口,终于抵达了酒店。下车后,孟繁泽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似锦待在车里不动,委屈地抿起嘴,她不能接受孟繁泽对自己这样冷漠,不理不睬。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不想再这么惯着她,于是径直走到电梯门口,摁下电梯。

    一分钟后,“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而后关闭。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返回车前,将副驾驶位的车门拉开。

    白似锦缓缓抬起头,怏怏地看向他,眼角还带着泪痕,委屈可怜的样子,像是被他欺负了。

    他最看不得她这样,只好主动上前给她去掉安全带,“下车吧。”

    她趁机抱住了他,主动吻了上去。

    可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淡淡地对她说:“下车吧。”

    她伸手,轻轻勾了勾他的脖子。

    “要抱。”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她公主抱起。等到了电梯里,她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敢再任性了。

    “白白,我明天上午要去梁建那里,今晚不住你这了。”他缓缓开口。

    “不好。”

    她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像往常一样安抚起狗狗。

    “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有点害怕,晚上肯定睡不好,你留下来陪我嘛~”

    一旦她撒起娇,他根本拿她没办法,圆圆的杏眼勾着他,瞳孔大且黑,天真残忍。

    “乖,我希望我们都能冷静一下,毕竟”

    “不能总这样。”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想着要真的跟她分手。

    白似锦是一个强烈的矛盾体,和她腻在一起被她捉弄时甜蜜幸福,也会因她的自私任性而被伤得很深,但她的骄纵可爱又总会让他无力招架。

    所以,他愿意陪着她慢慢成长。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将他与她彻底隔开。关闭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她闷闷不乐的眼神,闪着泪花,又要哭的样子。

    孟繁泽当时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是她与他的最后一面。白似锦最后望向他的眼神,会成为此后五年间他不断回想、痛彻心扉的画面。

    他不止一次想,如果那晚,他留下来了呢?

    第37章

    阴谋

    深夜, 她这次作品的指导老师秦瑾给她发来了邮件,告诉她作品照片已经邮寄了过去,按往年的经验来看, 作品入围决赛没有什么问题。

    白似锦这次的作品是双人雕塑, 只刻画了脖子以上。她需要将模特的五官位置与长度完全记在心里, 而后认真描摹篆刻。

    当两座雕塑的面孔呈现出来时,她迅速将水浇上, 在两张面孔上留下鲜明的痕迹。

    随后她左右用力, 将这两座雕塑面对面地狠狠推在一起,两张面孔一瞬间都变得狰狞起来, 如烫伤般融在了一起, 极具艺术冲击力。

    秦瑾第一次看到时, 眼前一亮,有生命力的作品总能先声夺人。

    白似锦将创作思路讲给她听, 她点头称道。

    这对雕塑很有创意, 力道刚好, 造型别致,有一种燃烧的挣扎感,美在暴力中展现。

    得知秦瑾老师将照片以及作品介绍提交后, 白似锦心里这才好受一点,毕竟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的作品, 她对拿奖也同样有信心。

    而她和孟繁泽的事,她现在不愿再想下去, 再想下去,不仅无济于事, 她整个人还很可能崩溃疯掉。

    无论什么,都等明天再说吧。

    一整晚, 她的头都昏昏沉沉的,一直闭着眼睛,感觉像睡着了又像没睡着,大脑保持着一种混沌的清醒。

    早晨九点,听到手机铃声后,她猛地睁眼,是秦瑾老师打来的电话。

    她清了清嗓子,接通。

    电话里,秦瑾的声音无比严肃,让她赶忙直起身子,屏息静听。

    秦瑾告诉她,刚收到了赛事主办方回复的邮件,说她投寄的作品,无论从造型设计,抑或是作品介绍上,都跟另一位参赛选手一模一样。!

    但不幸的是,那位选手的作品,比她投寄的时间早一天。

    这种艺术创作类的东西,每个人的灵感都不一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且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矛头对准了她,她一下子懵了。

    “秦老师,这怎么可能呢?!”

    她实在是惊讶。

    “那另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作品,是我们学校的吗?”

    秦瑾沉重地告诉她:“不是。”

    “我打电话问了,他们告诉我,那个参赛者不是我们学校的,但具体信息是隐私,不方便透露。”

    “老师你知道的啊!这就是我自己的创意和作品啊!”

    “我当然知道,但问题是目前这种情况,别人是无法相信的。”

    挂断电话后,白似锦觉得天旋地转,实在不明白这么离谱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要怎么自证清白?

    回过神后,她才发现自己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一种无能为力感油然而生。

    到底该怎么办?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火速回了趟学校,她要去见秦老师。踏入艺术学院的那一刻,她发觉不少人开始侧头看她,窃窃私语。

    她当即意识到不对,拿出手机,看到了自己关注的“大学生雕塑·艺术装置征集大赛”公.众.号发布了一条内容。

    这篇显示时间为“刚刚”的文章,将她和她的学校点名,认定此行为抄袭,取消省级奖项、国奖的评选资格。

    刹那间,白似锦觉得自己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她看着周围瞥向她窃窃私语的人群,察觉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整个人好像与周遭环境抽离,成为了横躺在海洋上不断浮沉的尸体。

    她踉跄地离开了这里。

    公.众.号下面,不少人留下了评论,骂她,说抄袭可耻,让她道歉。可问题是她根本没有错,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有做错,没有抄袭,她为什么要道歉。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状态,拿起手机,本能地拨打起孟繁泽的电话。

    第38章

    异国

    巴黎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白似锦的心情就如这阴雨一般。

    那天给孟繁泽打了无数个电话,提示音不断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学校给了通告,让她道歉。她知道自己没错, 自然不会因此妥协, 但她受不了身边同学的指指点点。

    在学校声名狼藉, 她还怎么能装作没事人一样照常去上课?

    天色渐暗,她还是回到了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到头来, 最崩溃的时候她唯一能寻求帮助的, 竟是她讨厌的人。

    她将客厅灯打开,无所事事翻找抽屉时, 发现了一枚刻了一半的橡皮章, 这是很早之前的, 一个半成品,这么多年, 竟没被人扔掉。

    这是她小时候用来消磨时间的好东西。

    她重新拿起雕刻刀, 想要将这个半成品完成, 却没了当时的心境。

    突然,一声猫叫传来。

    透过落地窗,白似锦看到后院花园里, 有一只三花在敲打玻璃。

    分心的片刻,雕刻刀刺向手心, 鲜血快速流下,沾染到了橡皮章上。

    猫咪还在用爪子敲打着玻璃, 好奇地探索世界。

    橡皮章沾染上了红色,意外的好看。

    她不顾手上的伤口, 继续刻了下去,想将这个半成品完成, 就这样沉浸着,完全感知不到疼痛,意识的边界甚至都开始出现模糊。

    直至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因为学校的事?”

    白绍霆问她。

    她从自己的世界抽离,有些诧异,原来白绍霆也关注了这个比赛。赛事公.众.号上的通告,他也看到了。

    橡皮章不似油画般容错率高,稍不注意,就会将线条刻断,此刻就是如此。

    看着杂乱的线条走向,她一时想不出弥补的方法。

    这提醒了她,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简简单单粉饰太平。

    白绍霆能用钱控制住网上的舆论,然后呢?和她一起上课的同学,她每天都要面对。

    她完全能猜到他们会怎么说她,因为他们和她一样,搞艺术创作的人,心高气傲,都将自己的作品视为珍宝,憎恨所有剽窃行为。

    以后校内的比赛,她还有资格参加吗?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头。

    残阳如血,在白绍霆脚下铺开。客厅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好像真的被鲜血铺洒,淋漓尽致的景观。

    方才在橡皮章上刻的,本就是一小幅夕阳落日的风景画,这一刻,橡皮章上的内容由平面变为立体,在白似锦眼前呈现。

    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闻到了自己受伤的血腥味。

    白绍霆的影子是又大又黑的一团,在画面中显得尤为突兀。她弯下腰,想要用手去碰那一团影子。

    但很快,影子主动朝她靠近,恨不得快速黏在她手上。

    有趣又诡异。

    “你怎么了?”

    他开口问她。

    白似锦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崩塌,她看到白绍霆了。

    对啊,她刚刚怎么了?身上的每一寸好像都变成了染料,只为自圆其说,作茧自缚。

    白绍霆皱了皱眉,想继续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过神后,她大脑放空,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来找他。她只想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想再去学校,不想面对无端的指责。

    她想要逃离。

    许久,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直接出国吧。”

    直接一步到位,以终为始。

    她想要的安慰与陪伴,白绍霆给不了她,好在他有足够的钱。

    白绍霆微微愣了一下,仅仅沉吟了一两秒,就拍板决定。

    “可以,我让人给你订机票,你先到巴黎适应几天,那边的学校我很快会为你找好。”

    “你一个人在那里,要照顾好自己。”

    哦。

    就这么决定了。

    杀伐果断,斩钉截铁,白绍霆的一贯风格。

    挺好。

    白绍霆转身走进书房开始打电话,白似锦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在莫名其妙地发抖。

    内心的无助被彻底吞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可她依旧感到痛苦,于是又拨了一遍孟繁泽的电话,还是已关机-

    在去往巴黎的国际航班上,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之前从来没有梦到过那一段时间的事。

    虽然有过美好的片段,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回忆起。

    她对雕塑的喜欢与着迷,都源自那段时光。

    那是她被绑到那个鬼地方的第三天。

    天微微亮起,她悄悄向外走去,看到门口有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在用泥巴堆砌着什么。

    她看了一会,竟入了迷。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男孩,是头目的孩子。

    在男孩发觉她的目光,猛然回头的那一刻。睡梦中,她骤然紧张起来,心跳加速。

    在他完全转过来的前一刻,梦境戛然而止。

    她醒了。

    她猛地直起身子,听到了机舱内的提示音。

    飞机正在下降,巴黎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右眼皮在剧烈跳动。她心一沉,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不过,也有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毕竟梦到了那个人。

    她烦躁地将手搭在额头,清晰地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

    乘上飞机前,白绍霆给她换了新的手机与号码,让她与过去彻底告别。她与孟繁泽的事,白绍霆知道了一些,他反对这种过家家式的爱情,告诫她当断则断。

    她曾背着孟繁泽无数次翻过他的手机,删除过他的联系人;每一次小摩擦,必须是他先让步,主动去哄她。

    还有一次因为很小的事,她硬是要让他下跪认错,他无奈地单膝跪地,跪了好长时间,她才消气

    这样折磨他,她并不快乐。问题出在哪里,她心里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才无济于事。

    这样的关系,或许早该结束了。

    她隔着窗户望向外面的云层,叹了口气。

    下飞机后,当地时间是下午两点,白绍霆已经安排好了她的住宿。

    来到酒店,将东西简单收拾好后,她没什么胃口吃饭,于是来到附近的一家艺术馆闲逛。

    这家艺术馆风格突出,白似锦一抬头就看到了超大的穹顶,搭配着地上的全玻璃镜面,光怪陆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这个时间,美术馆里没什么人,白似锦喜欢这样的氛围,安静愉快。

    她这样站了一会,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起初她并没有在意,直到她明确地意识到有个人在自己身后停下。

    她暗暗心惊,正要转头,身后之人确先一步上前,将下巴轻轻抵在了她肩上。

    下一秒,耳畔传来低沉慵懒的声音。

    “白似锦,好久不见。”

    他的唇,几乎是贴在了她耳朵上。

    温热的呼吸掠过白皙的皮肤,引得她一阵颤栗。

    她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是谁。

    第39章

    羁绊

    上次在巴黎研学的时候遇见他, 她只当他是来这里旅游的,完全没料到,这一次来这里上学, 会再度与他相遇。

    他与她之间的羁绊与纠缠, 实在太深、太乱, 并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

    十二岁的时候,白似锦曾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困了很久很久。

    后来, 她从那里出来, 无数的噩梦让她对睡觉这件事都产生了ptsd。这么多年,她依然被困住。

    被绑到那里的第三天, 她很早醒来, 在这种恶劣环境下, 她根本睡不好。刚推开破旧的屋门,就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

    没一会, 男孩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 停下手上的动作, 猛地转头。

    白似锦这才看到男生的正脸。

    他的眼睛深邃漂亮,鼻梁高挺,肤色是那种终年不见太阳的冷白, 完美的五官却有一种病态的感觉。

    男孩目光很冷,看向她时表情波澜不惊。四目相接, 气氛有些尴尬,白似锦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空气中, 弥漫着淡淡的腐臭。扑面而来的,死亡的气息。

    屋内, 遍地横七竖八地躺着人,十分拥挤。已经三天了, 她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环境,胃里一阵翻涌。

    她更不清楚这是在哪,很多人说的话她根本听不懂,不知是哪国语言。

    然而枪.支.弹.药随处可见,让她实在不敢奋力挣扎。此等情形,她只能等人来救,但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很快,太阳升起,屋门被人一脚踹开。

    “都起来起来!赶紧给我干活!”

    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闯入,咒骂着。

    一声令下,屋内的女孩们不得不起来,争抢着鞋子。耳边一片喧嚣,白似锦的心跟着烦躁起来。

    “赶快,抓紧时间,他妈听到没,一个个的都死了!”

    白似锦从小到大根本没干过活,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白绍霆怎么还不来?

    早餐是大锅里的稀饭,发着馊味,看样子是昨夜剩的。她强忍着恶心,缓缓吞咽下去。毕竟,她已经有两顿饭没有吃了,再这么饥肠辘辘下去,真的没有丝毫力气。

    吃完饭后,照例开始做工,这里的人没有任何人身自由,所有权利都被剥夺。已经第三天了,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天晚上,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有几个看着比她大几岁,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被运走,领着她们来到卡车上的男人两眼放光地数着手中的钱。

    原来在这里,人口贩卖都成了常态。

    这天晚上,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一张张被送上卡车的麻木面孔,眼泪夺眶而出。

    次日清晨,她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在这里,男生本就极为少见,更让她惊讶的是,他好像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约束。

    思来想去,白似锦基本能确定,他大概是哪个小喽啰或是哪个头目的孩子。

    这一次,她看明白了他是在做雕塑。白似锦没有细致学过这方面的工艺,但也体验过陶艺diy,做了不少小罐子。

    片刻,她鼓起勇气开口:“用拉胚机做罐子,造型会更好看。”

    闻声,男生抬头,有些诧异:“你是中国人?”

    她点了点头,心下一沉。他这样问,代表这里已经不是在国内。

    “你说的拉胚机是什么?”他继续问。

    “就是一个做陶艺的机器,手这样子放到上面,罐子会一直转,可以弄出很多好看的罐子造型。”

    几天后,男生竟真把那个东西搞来了,他叫正在做工的白似锦出来,将他带到了小房间里。

    “你看,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拉胚机,是不是这个?”

    她点了点头,没想到在这种遍地尘土的地方,他真能把这东西弄来。这样看来,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只要能和他成为朋友,或许在这里会过得舒服一些。

    白似锦这样想着。

    “我教你怎么用这个!”

    死气沉沉了这么些天,她难得有了兴致。

    “你要先把泥揉开,然后找好中心,把陶泥放在机器中间,机器转起来,你手护到罐子两侧。”

    在她的讲解中,男孩兴趣斐然,坐到机器的另一侧,学着她的样子,将手放于罐子两侧。

    接下来,将罐子开口、罐身拔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不过在罐子旋转过程中,两人的手指会有轻微的触碰,刹那间,她与他不约而同地将手撤回,回过神后,不知所措地看了对方一眼,而后飞速低下头。

    这天晚上,他跟她说了好多话,原来他叫沈确,与她同龄。

    这里是缅北,被拐到这儿的女孩大多来自东南亚地区,越南、老挝那一带。沈确的父亲,是这里的头目,常年参与到贩卖人口这个罪恶暴利的行业中。

    “你怎么到这的?”他问她。

    “我不知道。”当时的白似锦,是真的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猜出来,是白绍霆得罪了什么人。

    月明星稀,时不时飘来的光点将暗淡的小屋照亮。

    原来是萤火虫。

    白似锦之前只在电视上见到过。

    她伸手,想要摸。

    沈确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她。

    从小到大,他都没什么朋友,父亲对他冷淡,几乎是漠视他的存在。母亲是被拐来的,长期虐待下,精神早就出了问题,疯疯癫癫的,在他五岁那年消失了。

    随着年龄渐长,他见证了一批又一批女孩被运往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个又一个起初惊恐但鲜活的面孔,最终变得麻木。

    因为太孤单,他开始养猫,是一只小橘,名字叫墩墩。

    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墩墩被他足足养了五年,由小橘变成了一只胖橘。直至十岁生日那天,父亲送他的礼物,是被开膛破肚的墩墩。

    墩墩死了,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寂静。

    父亲不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像妈妈。每每看到他,父亲总会想到那个无论如何都要逃跑,到最后怀上了孩子却依然憎恶他的那个疯女人。

    他没有一个朋友,那些被骗来这里的女孩,大多不会说中文。痛苦悲惨的经历让她们日益麻木,不远处的栅栏旁伫立了不少荷枪实弹的守卫,她们逃不掉。

    那天晚上,白似锦留在了沈确的屋子里。屋里有床,床是软的,不像大棚屋,只能跟别人挤着睡地上,闻着空气腐臭的味道,时刻提防着老鼠与蟑螂的出现。

    洗完澡后,她穿上不大合身的衣服,躺到了床上。她不是很喜欢方才沐浴露的味道,是一种很廉价的香,有些呛人。

    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澡,眼下身上舒服了许多。

    然而,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犹豫片刻,她还是躺了上去,头抵着墙,藏在了角落里。

    沈确也很紧张,他躺到了床边上。

    被子中间塌着,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一晚上,两人相安无事。

    醒来的时候,白似锦发现自己的身体转了过去,身侧人已然消失。

    她竟然睡着了。

    接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她这一觉睡了好久。

    这里地处平原,气候湿热,这间房屋是栋吊脚楼。房屋底层架空,二楼是居住的地方,这样一来,能一定程度上削弱积水的影响。

    回过神后,她发觉桌上已经摆放好了早餐。虽然早餐还是很简陋,但起码新鲜,比前几天的剩汤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和沈确处理好关系,能够逃避劳动,让自己在这里安全一些。然后,等待白绍霆来救她。

    想到这里,她心里愈发愤懑,白绍霆怎么还不来?

    她到底要在这里殚精竭虑地度过多少天?

    昨晚的相处,她能感觉到沈确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但骨子里却透着冷漠。他愿意暂且“收留”她,不过是因为太孤独了,想找个人作伴而已。

    其实

    她好像也是。

    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有些不寻常的事,竟发生得如此自然。

    但一直待在这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突然,一阵声音从楼下传来,将她的思绪打断。

    “你怎么来了?”

    沈确问。

    “你干嘛呢?大早上刚出来没多久就想着往屋里跑。”

    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声音。

    沈确沉默了。

    “你如果没事,下午跟我去进一批货吧。”

    白似锦的心猛地一颤,她知道,男人口中的“进货”,无非是又有一批新的女孩要来到这里。

    她厌恶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为,却又无可奈何,愤怒恐惧中,握杯子的手渐渐失力,突然,掉落在地。

    沉重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沈确猛地一惊。男人微微皱眉,显然也察觉出了异样。

    短短几秒,凉意瞬间窜上沈确的脊背。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清楚,若是他发现

    “刚刚是什么声音?”男人质问他。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涩,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像是有电流在身体里涌动,他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那是一种烙印在骨子里的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见他迟迟未开口,男人抬起头,朝上看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确强装镇定,“我养了只猫。”

    找准了声音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气息平稳,看起来从容一些。

    “前天晚上养的,爱乱跑。”

    男人微眯起眼睛,“是吗?”

    “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他朝楼上走去。

    为了让沈确将来成为一个像他一样杀伐果断的人,男人从小就希望他能够放下心中善念。生命而已,从上一秒的鲜活到下一秒的死亡,是一个无比短暂的过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经常会给沈确制定一些训练与测试,曾亲手教他如何将一只奄奄一息的鸟握死在手掌。

    “对,就是这样。”

    “是你把它杀死的。”

    “是不是很容易?”

    当时男人握着沈确的手,带动着他掌心用力,让沈确亲眼见证了一条生命的流逝。

    他甚至逼他看着逃跑的女孩如何被弹.药击中,从满眼希望向外跑去,到听到枪.响面如死灰地倒下,这是一道极漂亮的景观。

    再后来,沈确养了猫,怎么也不舍得动手,他就亲自将开膛破肚的猫咪当作沈确的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只是他没料到,沈确竟然又养猫了。

    又一个“现场教学”的机会来了。

    此刻,看着父亲快步向上走的身影,他惶恐地跟了上去。

    第40章

    监听

    他屏住呼吸, 在父亲推门的前一刻,挡在了门前。

    四目相接,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 在沈确面前, 不怒自威。

    沈确伸手, 掌心有好几根猫毛。

    他面无表情地告诉父亲:“我自己解决就好,今天早上, 它的一只腿已经瘸了。落在我手上, 它活不了多久。”

    沈确何尝不知,很多时候, 父亲就是想要看到他冷血的一面。父亲想将他培养成第二个自己, 不停从他身上企图挖掘出更多的影子。

    男人愣神片刻, 稍许,欣慰地笑了。他满意地摸了摸沈确的头, “好, 那就留给你自己解决。”

    只一秒, 男人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消失殆尽,神色恢复如常,离开了这里。

    回到屋内, 沈确深吸一口气,方才发生的事, 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敢相信若是父亲知道他在屋里藏了一个人,会逼他做出什么事。

    看着紧张地躲在角落里的白似锦, 他烦躁地开口:“你安分一点。”

    不知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抑或是常年独身一人太过孤独,他不想让她没命。

    后来的几天, 一切好像进入了一种平衡。

    她一直待在了这间屋子里,逃避劳动的代价就是无形中“囚”于这一方小天地。不过足够安全, 餐食虽简单但新鲜,能安然无恙地躲在这里,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确很喜欢做陶艺,她就跟着他一起,算是打发时间。晾干之后,沈确找来了一些染料,两个人一起上色,没几天,房屋的置物架上就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罐子。

    沈确很少笑,大多时间,他都是沉默寡言的状态。

    不过偶尔,他会跟她讲话。白似锦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她的事,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母,而她与白绍霆之间的关系,不像亲人,更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此时此刻,她希望白绍霆能早点将她接走。

    不过白绍霆一旦真正找到这里,就意味着要出动不少武.警,沈确的父亲可能就被抓走,沈确和他父亲虽然关系恶劣,但他能住在这里,衣食无忧,一直依靠的也是那个男人。

    白似锦从未告诉过他她想离开这里。

    没过几天,沈确将一台小型木质电子琴拿了上来。

    看她一脸惊讶,沈确忍不住提醒她:“你不是说过你之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弹钢琴吗?”

    原来他也会弹。

    更巧的是,他与她一样,都喜欢巴赫的音乐。

    每次弹起巴赫的曲子,白似锦的内心总会无比平静,没有一丝怨念。从前练琴时,总会有烦躁的时候,始终保持平和的心态并不容易。

    可能是巴赫的曲子调性复杂,让她弹奏时必须集中注意力,心无杂念。

    那天晚上,当沈确弹奏起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时,她没忍住笑了。

    气氛实在微妙,她思维一向跳脱,想到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恐怖片《沉默的羔羊》里,汉尼拔吃人的时候。

    这样优美的音乐,搭配着血腥的画面,白似锦幼年时第一次看到,惊觉竟毫不违和。

    或许所有精神病患者,在进行“解剖”之类的事情时,一定要用一种舒缓的音乐,让自己紧张的内心平复下来,从而寻求一种平衡。

    白似锦躺在床上,随意地拿起放在书架上的一本书,听着耳畔的音乐,不知不觉间打了个哈欠。

    她不知道沈确书架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书,她手上拿的这一本就有些晦涩难懂,许多概念性名词,需要去理解。

    “伊甸园,是地上的乐园,耶和华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的祖先,男人亚当,再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女人夏娃,并安置这对男女住在伊甸园中”

    “伊甸园在东方,有四条河从伊甸园之地流出并滋润园里,这四条河分别是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基训河和比逊河”

    她越看越一头雾水,在悠扬的音乐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睡着的前一刻,她突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亚当和夏娃会相爱,就是因为伊甸园里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一个很冷的笑话。

    从那里被救出来后,白似锦不止一次地回想最后几天发生的事。

    彻底将她困住,甚至让她夜夜无眠。

    倘若真的重来一次,她或许还是会选择接近沈确,毕竟这是那个时候唯一的最优解。

    后来发生的事,谁又能料到呢?

    此刻,巴黎街角的咖啡厅内,演奏家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舞,熟悉的音乐让白似锦从回忆里抽离,回到了现实。

    是《哥德堡变奏曲》。

    果然,巴赫的曲子能驱魔。

    她缓缓地用勺子搅拌着眼前的咖啡,大脑一时间放空。

    沈确就坐在她眼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笑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话音刚落,她就下意识紧张起来,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音频播放。

    淫.靡的声音像有穿透力般,遮盖住优美的音乐,不设防地闯入她耳中。

    “孟繁泽”

    “你慢一点。”

    “唔”

    “白白,我好喜欢你。”

    粗重的喘.息伴随着隐秘抽动的水声,白似锦的心瞬间乱了,她慌张地夺过他的手机,将音频关掉。

    疯子疯子疯子

    她大脑一片空白,面色惨白地看向他,血液仿佛一瞬间全部凝滞。

    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所有力气都被抽干,只剩一个茫然地望向他的躯壳。

    他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