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前世 不想做你们play的一环

    “那家伙讨厌死了, 这辈子最好别让我逮住他,否则一定把他揍进医院!!!”

    好,有志气。祁厌微笑为他鼓掌, 只要你下得了手。

    有着一头酒红色长发的“女”omega气势汹汹地发言,一口干完酒, 把酒杯猛拍吧台:“祁厌, 你再给我来一杯长岛冰茶!”

    祁厌劝说道:“你已经喝三杯了,最好别喝了。”

    他特意把酒的比例降低,但对面依然醉了, 毕竟长岛冰茶的酒精度数就摆在那里了,江与青的酒量也摆在那里。

    “别叫我大小姐,一叫我就来气!不想我生气, 你就赶紧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我要找那个混蛋王八蛋!”江与青怒气冲冲地拍了两下桌,很快又醉醺醺地趴在桌上,泛着水光的眼眸染上醉意。

    “他已经三年六个月又十二天一小时十二分钟……三十七秒没出现在我眼前了!”

    江与青眯眼盯着自己手腕上有磨损痕迹的手表,精准读出距离他们上次见面的时间,气呼呼地抱怨说。

    “明明以前不管是十二个情人节,还是我的生日, 相识纪念日、表白纪念日、在一起纪念日、结婚纪念日兼有孩子纪念日……他都会给我送礼物的, 但四天前的情人节没送……”

    “……”

    听着他念叨, 祁厌心想, 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你们的纪念日是吧?

    还有, 什么叫结婚纪念日兼有孩子纪念日?请容许我反驳一下,那分明是过家家时,我给你们做“球”的倒霉日,这种说法太诡异了。

    “嗝, 他再不出现,我就要去找A模玩个痛快了!”他穿着红裙,跷着长腿,伸手指向人群中玩得嗨皮的徐浪浪等人,“我要找个可以给特殊服务的!”

    祁厌跟着看去,很有A模风范的朋友,正站在台上单手搂着omega的腰,倾身挑逗着羞涩脸红的小O,酒杯微微倾斜给她喂酒,暧昧的灯光流转在他们身上,这种画面充满风流放荡且充满蛊惑的刺激性,引得全场尖叫。

    看起来好不正经,但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家正规的酒吧。祁厌收回眼神,给他解释:“大小姐,那是……”

    “别叫我大小姐,叫我青青!”酒鬼鼓着脸,赌气打断说。

    祁厌扶额,这不是你们二人说定的专属昵称,其他人一律不准叫吗?我不想做你们play的一环。

    “快点!”

    “OK。”祁厌不和酒鬼一般见识,微笑道,“青青,那是我们酒吧的服务生,不给特殊服务的。”虽然看起来不像。

    “切,无聊,那本小姐要去找能提供特殊服务的去了!”江与青哼哼两声,却没有动弹,而是趴在吧台,摇晃着酒杯里面的碎冰。

    祁厌有些无奈,取出手机看那个被自己打了无数次的号码,始终没有打通。只能在一旁照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陪江与青闲扯。

    “小姐,一个人吗?要不要小哥哥陪你喝一杯?”

    今晚很热闹,正在给其他客人调酒的祁厌很快听到江与青的位置传来一道声音,刚皱眉警惕看去,就听见江与青暴躁的声音——

    “滚!离老子远点,再用色眯眯的眼睛看我一眼,小心老子给你上下爆头!”

    江与青说着就伸手拿祁厌放在吧台的酒瓶,吓得正在凑近他的人立即后退,骂骂咧咧:“操,不就脸长得还行,装什么装啊,都到这种地方不就是想要被搭讪吗?假清高,真把自己当回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江与青一眼瞥过去,冷笑:“怎么,你嘴里用开塞露了,兜不住了是吧?难怪没人看得上你,搭讪不成,就想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维护你那没有的尊严?低级!”

    “你,臭婊子!”那人有些恼羞成怒地挥起拳头。

    “来啊!你敢碰我一下试试?”江与青直接站起来,撩起裙子,一脚踩在椅子上,拿着酒瓶指他,“你这个荡夫!长得丑,就别出来报复社会,上不了档次的东西,少说话,别污了本小姐的眼睛!”

    “操,要不是这家酒吧禁止……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那人气得半死,又忌惮地看了一眼祁厌和酒吧的打手,恶狠狠地瞪江与青一眼,咬紧牙关,转身离开。

    “没胆量的东西,”江与青翻了个白眼,压根不在意,低头看椅子,“害我把椅子都踩脏了,祁厌,给我张纸,再来一杯酒。”

    “好,你稍等。”

    站在吧台里的祁厌给他递了一张纸和白开水,扭头对叶澄澄低声道:“澄澄,麻烦你帮我看他一下,别让他离开,也别让他喝酒,有事的话,就叫徐哥,我出去一下。”

    “哦,好的,祁哥,没问题。”叶澄澄看了一眼正在皱眉琢磨杯里是水还是酒的人,笑着对祁厌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谢谢。”祁厌对他笑笑,就离开吧台。

    他顺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走去,一路离开了酒吧,走到酒吧必过的小巷,听着对方骂骂咧咧,说准备找机会报复回去。

    祁厌眯了眯眼,眼眸变得冰冷锋利。

    ……

    “什么声音啊?”

    穿着高跟鞋,依然大步往前走的人,听到角落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

    祁厌跟在他身后:“不知道,可能是哪里的醉鬼在叫吧。”

    “嗯?一点都不像好吧,你是不是也学顾燕行那个混蛋骗我?”江与青猛地转身盯他,双手叉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祁厌摇头:“没有的事,都是你的错觉,与青……”

    “叫我青青!”

    “好,青青,你住哪个酒店?”

    “不说,除了顾燕行那个混蛋,谁也不说!”他狠狠踹着电线杆,疼得嗷一声,弯腰捂脚,单脚跳了两下,“咔哒”一声,向前摔了个狗吃屎。

    祁厌:“……”

    神经病。他一把捂住脸,长叹一口气,为什么大半夜的,他要和陪一个酒鬼啊?

    幸好今晚不用陪沈先生,要不然这么迟回去,肯定得被冷言冷语攻击。

    顾燕行不在,祁厌不可能真把多年不见的发小丢在这里不管,只能扶起江与青,找到他的车,根据导航送他去酒店,对方疼得骂骂咧咧。

    骂高跟鞋质量不好、骂电线杆不好踹、骂今晚遇到的神经病;骂祁厌不给他联系方式、骂顾燕行失踪三年六个月又十二天三小时四十分钟五十九秒;骂顾燕行不爱他、骂顾燕行肯定移情别恋、骂顾燕行抛妻弃子……

    作为被抛妻弃子的“子”,祁厌平静点头,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到了酒店,当着电梯小姐的面,江与青好像恢复了冷静,不再发酒疯,维持住耀眼美丽的形象。

    “祁厌,你有喜欢的人吗?”他突然出声问道。

    祁厌一愣,脑海里一闪而过某张脸,很快,他就轻轻摇头,像在自我欺骗一样:“……没有。”

    “没有吗?那真是幸运又不幸。”

    江与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低声喃喃:“现在没有也挺好,我给你个忠告,如果以后有了的话,你要记住,一定不要让他离开,半步都不要,否则,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了……”

    囚禁play吗?

    不愧是从小看狗血剧长大的大小姐,祝福他早日抓到顾燕行,进行囚禁play吧。

    祁厌把人送回酒店,就赶紧打车回去。

    今晚耽误了些时间,最近沈溪流又搬到别的房子去了,距离相当远。假性标记进行到现在,已经不用每天都做,一个星期三次就行。

    今晚不是约定好的日子,但明晚是,所以需要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等祁厌回到沈溪流的房子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祁厌放轻动作,即使房子很宽敞,不用担心吵到对方,他依然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进屋。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进去,屋内的灯就啪嗒一声打开,扎眼的白光一瞬间照亮视线。

    “太晚了!”坐在客厅的人,正拿着手机,冷冰冰地盯着他,阴沉的眼神给人一种像是被蛇盯住的冰冷危险感。

    祁厌有些意外沈溪流居然还没睡,回过神来先对他好声说道:“抱歉,确实有点晚。不过合同里并没有规定我几点钟回来吧?”

    唯一限定时间的条件是必须和沈溪流待够十二小时,但随着第二个合同的出现,这一条已经不用像之前那样遵守。

    祁厌提前问过沈溪流,对方同意了废除这条,说确实可以,正好他也不想一天十二个小时都和恶心的alpha待在同一空间下。

    双方完美达成协议,皆大欢喜。

    可是现在沈溪流有些不悦了,尤其是祁厌和他擦肩而过时,一股淡淡的甜蜜香水味从鼻尖飘过。

    “……”

    想到派去的人发来的信息,沈溪流忽然朝他伸出了脚,猝不及防一下,绊得祁厌差点摔倒,好在他身体反应速度快,平衡能力好,踉跄几步,就稳定住身形。

    祁厌刚扶住柜子,不明白他怎么回事,扭头看去,就听沈溪流冷漠的质问声响起:“祁厌,你别忘记合同第三页第十二条——合同期间,禁止和外人发生亲密接触,包括不限于身体接触,接吻、上床、做.爱……如果你违反条约,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沈溪流最厌恶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在意祁厌曾经做什么、是什么人,但很在意合同期间,背着他乱搞。

    “沈先生,你不用强调,我不是傻子,合同期间会遵守好每一条规则。”祁厌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解释道,“或许我的工作容易让你产生误会,但违约金写在那,我没这个胆子,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如果你不放心,大可安排人在我旁边盯着。”

    又不是下半身控制大脑的人,非得玩火。

    “最好是这样。”想着他进酒店的时间和出来的时间,的确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但沈溪流依然反感,于是冷声道,“合同存续期间,别跟我耍花招,如果违约,代价是你无法承担的。”

    确实难以承担,违约金很贵。

    说完沈溪流就起身离开,祁厌出声留他:“沈先生,等一下。”

    沈溪流停下脚步,冷漠漂亮的脸看起来有些不耐烦,让他有话快说,最好不是废话。

    “你知道突然伸脚绊人很危险吗?”祁厌对上沈溪流的视线,对方气势很强,锐利到让人不想直视。

    但他没有闪躲地回视,认真强调道:“稍一不注意,容易摔伤,甚至会划破脸,这件事,你该向我说声道歉吧?”

    柜子就在前面,上面放着古董花瓶,如果砸下来,祁厌觉得挺危险,得提醒沈溪流一句。

    “无聊。”

    沈溪流对他的假设不感兴趣,转身回房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算不得什么。

    对于他来说,完全不会把一个词看得多重,但今晚沈溪流没有任何心情和祁厌在这里演绎虚伪戏码。

    “……”

    祁厌站在原地不动,正在思考对方是怎么回事。

    “我惹到他了吗?”

    应该不至于吧,沈溪流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第52章 前世 真没有谈恋爱吗

    一家餐厅里, 沈溪流和沈湘婷、易扬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这里的景色不错,沈溪流的心情也不错, 所以才会同意他们的邀请。

    沈湘婷见状,好奇问道:“二哥, 我听哥哥说, 沈云殊叔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家都在想办法联系他,但都没能联系上, 你知道这事吗?”

    “当然知道。”一说到沈云殊的事情,沈溪流的嘴角就情不自禁上扬,难得出现一抹堪称愉悦的笑容, 将这张显得清冷孤傲的面容衬托得没那么冷淡。

    “少则三个月, 多则半年以上,他都不会再出现在国内了。”

    “诶?他要离开这么久吗?”沈湘婷惊讶地睁大眼睛,“难怪哥哥最近都没时间回来,原来是因为叔叔不在了,好多工作都落到他的头上,忙到都没时间回家, 甚至没和我打电话!”

    易扬心思微微一动, 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哥, 沈所长不在研究所了, 那你怎么办?之前一直是他在负责你的身体状况吧?”

    “无碍, 我最近的身体状况好转许多。”沈溪流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情,但现在的心情很好,也就没有表现出反感。

    他的病正在逐渐好转,最讨厌的人也不在国内, 怎么能不算心情愉快呢。

    但这份愉快只截止到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入餐厅。

    先进来的是一名漂亮的混血omega,“她”有着一双蓝色眼睛,外貌精致张扬,酒红色的长发在后面飘扬,气质极佳。而跟在身后的alpha正微微倾身和“她”说话,温柔又带着无奈的表情,显得格外惑人。

    alpha长得很出色,身姿挺拔,白色的不规则衬衫,错落有致的剪裁,形成独特慵懒美感,搭配着垂坠感很好的黑色风衣,衣角随着步伐摆动,简洁随性而不失时尚感,与身旁的omega好像是情侣装。

    “大小姐,没有必要买这么多衣服吧。”随着走近,一道慵懒无奈的语调从alpha口中说出,有点撩拨人的宠溺感。

    “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反正刷的也不是你我的卡,就放心地大用特用吧,我要让他变成穷光蛋。”omega有点任性强势,简单一句话就让alpha服输。

    “哈,估计他也不怕。”本就是特意给你的。

    祁厌哂笑一声,突然注意到几道难以忽视的视线,抬眸看了过去。

    正好与坐在窗边的人对视上,神情一怔,就见到他冷淡地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这是不想被人发现他们认识?

    祁厌熟练地领会沈溪流的意思。他们只是合同关系,等合同结束,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在外面会假装不认识也正常。

    不过倒是没想到沈溪流居然和易扬认识,还一副很熟的样子,看来顾燕行之前查出来的资料不准,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

    祁厌收回目光,碎发遮掩住的眉头微拧,打算无视他们。

    结果易扬的声音响了起来:“江小姐,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他站起身对着江与青打招呼,无视跟在他身旁的祁厌。

    “诶?真是江小姐,真是好巧啊,没想到你居然回国了!”沈湘婷也有些惊喜过望,注意力都集中在江与青身上。

    出国多年,但由于两家有着合作,江与青也在国外见过他们,算是相识,礼貌笑道:“确实巧合,刚回国不久,正想着和好友约会,没想到会遇到沈先生和沈小姐,真是意外惊喜。”

    他无视了易扬,和沈湘婷打完招呼,就想要和祁厌离开。奈何沈湘婷相当热情,江与青是她最喜欢的AriaNoir品牌的创始人兼设计师,女生一旦遇到喜欢的事物,就格外热情邀请他们一同用餐。

    “没问题吧?大家一起用餐,我还想和你多聊聊!”沈湘婷站起身,手掌搁在滚圆的肚子,一脸喜悦地看向众人,询问他们的意见。

    “湘婷,小心一点。”易扬也站起来扶住她,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无所谓。”沈溪流单手支着脸,看着外面的景色,神情冷淡。

    对面都同意了,现在反倒是不好拒绝,江与青看向祁厌,见他微笑说:“没关系,难得沈小姐这般盛情邀请,拒绝的话,反倒不美了。”

    反正在场的人都在互相无视,就没必要让江与青为难,吃一顿饭而已,不致死。

    祁厌绅士地帮江与青拉开椅子,帮他把东西放好,饭桌上只有沈湘婷和江与青的声音,其他人都没兴趣搭话,诡异的关系在底下暗潮涌动。直到菜送过来,易扬开口让服务生准备几杯温水过来。

    “湘婷先喝点水吧,还有都这个点了,沈哥应该要喝药了吧?”易扬看着时间,亲密地提醒他们,没注意到对面的沈溪流脸上的冷漠,继续道,“江小姐,他们二人不方便喝红酒,不介意我陪你喝一杯吧?”

    祁厌老神在在地坐着,恍若未闻。江与青也像是没听见,笑眯眯说:“哎呀,这些菜看起来不错呢,就是有点素淡,沈小姐,都是你点的吗?”

    “我也觉得有点淡了。”沈湘婷喝完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与青的话勾了过去,“不过没办法,二哥喜欢吃清淡的,我现在怀孕了,也得戒口。江小姐,我看你的百科上,好像提到你喜欢吃川菜吧?”

    被提到沈溪流没有任何反应,搭在桌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敲击着桌面,没有发出声音,一下又一下。

    “是哦,我喜欢吃川菜,说起这事啊,我当年出国时可惨了……”

    两人聊得很开心,祁厌瞄到被无视的易扬脸色变得难看,选择没看见。

    祁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向来都是这般看不起他。

    小时候就表现得相当抗拒和厌恶,随着年龄增长,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易扬才意识到祁厌对自己不构成威胁,无论身份、地位、财富、见识等等都没有可比性,便不再将人放在眼里,眼中多了一抹轻蔑。

    不过祁厌真没想到他和沈溪流看起来这么熟。

    祁厌心思转动,表情却没有变化,看见一旁的沈溪流吃了颗药,是他没见过的药物。

    沈溪流喝完药,面色沉静地吃着每个人单独一份的粥,并没有动筷子夹菜。一个人透着玻璃窗望着外面的景色。明明一桌五个人,他却像独立在外,冷冷清清,只有偶尔会答易扬的问题。

    祁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玻璃窗外的景色确实不错,微微映着餐厅里的场景,没有镜子清晰,但还是能够看见映照的人。

    “不好意思,我先去个洗手间。”吃到一半,沈湘婷站起身离开,拒绝了易扬贴心地想要跟上。

    她一离开,刚才的气氛顿时散开,场面冷了下来。

    在座的四人沉默一会儿,易扬先开口:“江小姐,你多年没有回国,可能不清楚国内的情况,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带到身边,这会拉低你的身份。”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江与青六岁出国,不该和祁厌还有什么旧识感情。易扬记得,当年夏云惬和祁厌母子被赶走的时候,除了顾家,还有远在国外的江家念着夏老爷子的情分,伸出过援手。

    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份情分早就消失了,江与青这样的人,不该再和祁厌这种人站在一起。

    江与青确实不了解国内的事情,甚至只知道一些表面浅薄的事情,更深的事情并不知晓,但不代表他连易鸿立狼心狗肺地吃夏家绝户,还让前妻带着孩子净身出户的事都不知道。

    听见易扬暗贬祁厌,江与青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你别……”

    祁厌放下筷子,面带微笑地用赞同的语气说:“有道理,真是有道理。随便把乱七八糟的人带到身边确实可能会害到自己,与青,你千万不能学我妈,把白眼狼也捡回家,结果被吞没家产,白眼狼还在外面生了个畜生,这现在都成了各家的提醒孩子的典范了。”

    当年夏家的事闹得这么难看,S市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谁不对自家孩子面提耳命,让他们引以为戒。

    不堪的往事被祁厌轻飘飘掀开,即使沈湘婷不在,易扬的内心也慌了一瞬,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

    他飞快瞥了一眼在看风景的沈溪流,拔高音量,试图压制对方:“祁厌,你别想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当年分明是你妈……”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要不然何必露出这么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就是在试图掩盖真相,给我们泼脏水,以便彰显自己的清白。你不会以为这样有用吧?事情才过了不到二十年,S市见证到这件事的人多得是,你以为大家不提,就真的忘记了吗?”

    祁厌慢条斯理地说着,幽深的桃花眼盯着他:“别自欺欺人了,作为白眼狼的儿子,‘他们’也在提防你,免得重蹈覆辙。”

    他特意加重“他们”二字,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一句话扎到死穴,易扬不用回想,脑海里都飞快浮现沈湘婷父母逼着他签下婚前协议,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祁厌。

    “嗒!”

    在他差点失去理智前,杯子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原本在悠闲看风景的沈溪流朝他们看过来。

    “你们是想在餐厅扮演马戏团的小丑,供人取乐?”

    他漠然的表情好像在看小丑表演,有点无趣,甚至有着被打扰看风景心情后的凉薄:“但很遗憾,没有人想看,别打扰别人用餐的心情。”

    无差别的攻击,唤醒易扬的理智,他看到快要回来沈湘婷,脸色微变,赶紧压下愤怒的心情,恢复常态。

    祁厌对上沈溪流的视线,看见他冷淡地撇过脸。

    “啊,真是倒霉的一天,这餐用得真不愉快。”

    江与青站起身,拉开椅子,拎起自己的包:“我这人心善,见不得某些人鸠占鹊巢还到处乱跳,顺带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失礼了,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互相打扰更好。”

    “祁厌,走人!”他说走就走,还嘀嘀咕咕地说,“出门饺子回家面,早知道就听你建议了,回国先吃碗面,才能保佑我顺顺利利……”

    碰到迎面走来的沈湘婷,江与青像是无事发生地和对方笑眯眯打个招呼,说是有急事,先走一步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沈湘婷有些遗憾,见他们急匆匆离开,没有强硬让人留下。

    离开餐厅,祁厌正在看手机信息,江与青把卡收好,出门时,他不忘用失踪人士的卡支付了一半费用,不想占人便宜,也不想被人占便宜。

    AA万岁的江与青正在为祁厌抱不平,说沈家的人真是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又骂某对父子都一样不要脸。上次出国还去他家拜访,想要买回当年被江家拍走的古董,不过他父亲拒绝了。虽然表面和易鸿立和气生财,但是江父心底相当不屑对方……

    “祁厌,你在回谁信息啊?谈恋爱了?”江与青抱怨完,注意到祁厌正在思考怎么回信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犹豫不决的表现很像刚谈恋爱的年轻人。

    “一个客人。”最终,祁厌随便回了个字,就发过去,“请不要乱猜测我的单身情况,没谈。”

    刚从餐厅走出来,沈溪流就发短信过来,让他别忘了今天下午要抽信息素的事情。

    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在意与他无关的事情,以沈溪流的性格来看,刚才大约是真的嫌他们说话吵到悠闲的他了。

    “哦,那单身的你,可不可以把某人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助力脱单,以后发你大红包。”

    祁厌叹气:“真没有。”

    要是他知道顾燕行人在哪,直接连人打包给江与青,远离他们。

    三人的故事,他不想拥有名字。

    江与青盯着他还在摸手机的手,一副思考的表情:“真没有谈恋爱吗?谈了我给你支招,给你发红包。”

    这语气颇有一副给孩子发恋爱红包的味道。他们仨里,只有祁厌外表看起来放浪,但实则内心挺纯情的,江与青曾经听顾燕行提起,这么大岁数的人,连正经恋爱都没谈过。

    祁厌:“……免了。”

    契约还在,哪敢谈恋爱。待会儿还要去超市买点套子,上次用完了,得买一点回去。

    雇主应付起来太麻烦,还特别挑剔……

    ……

    餐厅里,沈湘婷回到原位继续吃饭,慢半拍地想起一件事:“啊!刚才那个帅哥和阿扬长得好像哎!”

    “是吗?我也没注意看。”易扬不是很想聊祁厌,刚才的话还忘不掉,这让他一阵怄火,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一定会让祁厌付出代价的,垂下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沈湘婷嘟囔道:“就是很像啊!你没发现吗?你们的五官除了眼睛以外,其他部位的相似度特别高,二哥,你觉得他们像不像?”

    沈溪流放下手机,侧着脸在看窗外,透明的玻璃映照着空荡荡的座位,他淡淡道:“没注意。”

    “诶?没注意吗?我觉得他可显眼了,要不是遇到我最喜欢的设计师,我估计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了,长得真帅!啊,阿扬,你不要不开心,我就是说说而已,他远远比不上你,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alpha哦!”

    沈湘婷甜甜地说着,发现沈溪流看了过来,不解道:“怎么了?二哥,不继续看风景吗?”

    “没什么。”

    沈溪流收回目光,看瞎子而已。

    第53章 前世 什么时候结束交易

    【沈溪流的确不在意餐厅里的相遇, 只是提醒祁厌今天三点回去抽信息素,别在外面玩到忘记他的事情。

    祁厌提前十分钟回去,和来抽信息素的几个研究人员在门口相遇, 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今天又麻烦各位了。”

    “这话应该我们说才对,又得辛苦你了, 祁先生。今天由小舟来给你抽, 他下手比较准确。”对方也客气地说道。

    旁边的小舟有些腼腆内敛,只是笑笑,没怎么说话。用于假性标记的信息素抽取要求更高, 使用的仪器技巧也更难掌握,扎的深度也有一定要求,相当刁钻, 一旦出错, 就要重新使用。

    搬的新房子里有供研究人员使用的房间,还有着一扇长方形的玻璃窗,可以从外面看见里面发生的事情。

    “沈先生,你今天要在这里看吗?”

    他们到的时候,沈溪流早已回到家里,以往这种事情他都不会在一旁看着, 今天不知道怎么来了兴趣, 居然走到窗边围观, 祁厌进去前顺便问了一句。

    沈溪流抬眼看了一眼, 淡淡道:“不可以吗?”

    这是他的地盘,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倒也不是……你高兴就好。”祁厌想了想,没把话说出来。假性标记的信息素抽取过程很疼,任是他,每次被抽取后, 都会疼到流冷汗,场面挺难看的,一点都不帅。

    正在消毒过的房间里准备好仪器的小舟抬头看到祁厌走了进来,本想小声说话,但又一眼看到一脸冷漠地站在窗边的沈溪流,顿时拿着仪器的手指一抖,面色有点苍白,嗫嚅着说:“沈……沈……”

    “小舟,你别那么紧张,沈先生只是随便看看。”旁边的同事知道他胆小,于是小声地提醒他一句。

    “嗯……嗯。”小舟点点头,垂着脸温吞吞地说,“祁厌先生,劳烦你解开一下衬衫,露出后颈。”

    “好。”祁厌配合地坐下,解开衬衫上的几颗扣子,把后领往下拉,衣下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紧实又充满力量感,配合着他那张脸,显得慵懒随性又惑人。

    小舟有点紧张,口罩下的鼻尖隐隐浸出汗水,祁厌看了一眼他的手,笑道:“这么多人里,你扎的是最准确,速度最快的,可别打破纪录了。”

    “……”小舟的手剧烈抖了一下,没敢直视他的眼睛,瓮声瓮气地说,“嗯……我会好好扎的。”

    他深吸口气,无视掉窗外的人,准确无误地将仪器刺入祁厌的后颈。安静坐着的alpha一下子将手掌死死攥住,原本温和的面容一下子紧绷起来,抿着唇,一声不吭。

    抽取时间约莫五分钟,持续性的疼痛让祁厌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滚落冷汗,直到仪器被抽出去,他都久久缓不过神来,等小舟给他打完止痛剂,才慢慢反应过来,疼到有点说不出话。

    大脑反应变得迟钝,他慢一拍地说:“小舟,你刚才是不是差点扎错了止痛剂?”扎止痛剂的时候,他好像被扎了两次。

    小舟也有点紧张,差点打翻东西:“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有点紧张,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扎错。”

    “呵呵,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说说,谢了,你抽得挺快,少了不少折磨。”小舟技术比较好,换个人还得煎熬更长时间。

    “……嗯。”

    小舟口罩下的脸色有点苍白,他太紧张了,站在窗外的沈溪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真的非常吓人。

    尤其是当他们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间却突然被沈溪流叫住的时候。

    “让沈清泽尽快给我提取好,明天下班我亲自去取。”

    “好的,请沈先生放心,我会将这话转告给清泽先生的。”研究人员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站在窗外的沈溪流瞥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祁厌,一脚踩在脚蹬上,另一条长腿落在地上,姿势看起来有点疏懒,他正在慢吞吞地扣衬衫扣子,连续扣错好几次,看得不耐烦的沈溪流转身离开,真蠢。

    “真是够……”疼得慌,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祁厌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断深呼吸,嗓音有点颤。半边身体还有些麻木感,后颈的刺痛细细密密地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细细抖动,衬衫已经被后背流出的汗水打湿,看起来有点丢脸。

    这钱……真是没白拿,真要命。早知道这么疼,就应该像朋友说得那样,拿五百万走人算了。

    不过小舟是不是拿错止痛剂了?怎么还疼得这么厉害?

    祁厌疼到不想说话,转移注意力地思考,沈溪流最近的病情好转许多,用不着多久,就可以结束这场交易了。

    还有明天,江与青打算让他陪伴,一起去参加个晚会,他需要找个理由拒绝……

    他琢磨出了个正当理由,打算明早就打电话去拒绝江与青。

    当晚,刚做完爱的祁厌回到房间,洗了个澡,还在用毛巾擦拭湿发时,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得到一个糟糕的消息。

    ——顾燕行死了。】

    ……

    …………

    祁厌还在学校的时候,接到了个电话,来自于警察局的。

    听说,他外公外婆正陪着母亲在游乐园回忆童年时,突然被一辆黑色奥迪接去了医院,半个小时后,警察收到来自于医院的报警电话——

    七旬老人怒起暴打轻伤在床的中年男人,保镖上来都没能制止这位曾经上过战场的退役老兵,甚至差点被误伤。

    祁厌:“……所以你们把易鸿立给打成重伤了?”

    “是哦,那个人渣居然敢当面讽刺幺儿,你外公哪能是让幺儿受这种委屈的人啊?丢了那么多年早就心疼死,之前幺儿不肯讲这些事情,什么都不好做,现在知道还得了?”

    “当即就把他从病床逮下来,一个擒拿术将他摁倒在地。我没忍住上去抽了几巴掌,你外公说这可不行,太明显了,就给他四肢整脱臼了,说这样子查不出来,重伤都是那个人渣在那瞎叨叨,你放心,你外公对付这种人最熟练了,想当年他在部队……”

    听着外婆的话,祁厌只得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忙忙赶去警察局,结果半路又接到他妈的电话,说事情已经解决,他们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让祁厌不用过去了。

    祁厌索性扭头回家,刚到楼下,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公寓前,外公外婆和夏女士刚从警车里走出,正乐呵呵地和人家道谢。

    “哎哟,不是让你妈打电话喊你莫回来了吗?跑这么急干啥子?没得事哦,你外公身份证上都七十五岁了,医院又查不出什么,就那个小兔崽子叫个不停,那个场面好宏观。”

    警车刚走,外婆就看到了祁厌,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满脸红光:“你外公平时没白锻炼啊,坐办公室的都不是他的对手,打得那叫一个激烈。我给你讲,他新老婆就站在一旁看着,都不敢上来,她要是敢上来,我非得给他们两口子都扇几巴掌,居然敢欺负我家幺儿……”

    外公满意点头:“那当然了,就他那个菜鸡身板,我一个打十个都没得问题。”

    祁厌看了一眼,三人的气色都比平时更好,顿时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但你们三位就这么冲动上了他家的车,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

    “怕什么?你当你外公我平时是白锻炼吗?”外公严肃地说。

    夏女士也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也是再三考虑了,才上那辆车。”

    毕竟总不能让易鸿立继续来骚扰祁厌吧?

    她有点暗恨易鸿立的阴毒,见他们不愿意前往,保镖就说要去找祁厌,话里话外用祁厌来威胁夏云惬。

    她知道这孩子最恨的就是易鸿立,不想祁厌被打扰,夏云惬当时是憋着气答应下来,好在离开时,在父母的帮助下,出了口恶气。

    “妈,那家伙有多阴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对上易鸿立那种危险的人。

    知道家人上了易鸿立派去的车,祁厌在实验室里都忐忑不安,他有些担心易鸿立一不做二不休,对车动手脚,故意造成车祸……

    外婆摆摆手说:“你别瞎担心,就一个白眼狼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我们天天到处乱玩呢?真要遇到什么危险,你外公一个电话喊来的人,估计都比你这个在S市待了这么多年的人还要多。”

    外公也教训他:“你个学生还在读书,要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全家就你学历最高,不是说今天有很重要的实验和会议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不会是逃课吧?现在没事就赶紧回学校去。”

    祁厌一个人讲不过两个老人,他妈光笑不帮忙,无奈地把三人送回家,扭头就被赶出了家门。

    临走前,外公还说,易鸿立的事情,现在就交给他来处理,孩子受委屈,就应该由父母讨回公道。祁厌这个学生少管大人的事情,好好读书,争取早日毕业,为祁家争光。

    祁厌:“……”

    他打电话和舅舅说了一声,舅舅听完后,语气惆怅许多,但也让他不用太担心。老人的人脉比他想象得更加厉害,毕竟也是当年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人。

    祁厌仔细思索一番后,给顾燕行打了个电话,刚想问他一件事情,就听见他的声音里夹杂复杂的情绪,有种悲喜交加的意味:“祁厌,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人吗?他手里的东西我拿到手了!”

    祁厌下意识直起身,有些惊喜,很快压下心情,谨慎问道:“你确定那东西的真伪了吗?”

    “……”顾燕行默然一瞬,有点艰难地说,“确定了,你要……过来看吗?”

    祁厌道:“你已经看过那个东西了?”

    “……我看了,那人手里掌握的是一小段视频,当年易鸿立和宋意礼害死你夏外公的关键视频。”顾燕行非常低声说道,“阿姨,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祁厌沉默良久:“嗯,我没有告诉她。”

    担心她承受不住,导致病发,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夏女士,夏外公很有可能是被易鸿立害死的。

    “有祁爷爷和祁奶奶陪伴她,应该会好许多吧,这件事情,她早晚会知道,还不如你选个恰当的时候,把事情都告诉他们。”顾燕行说道。

    “我会的。”祁厌说。

    夏女士现在的状态确实越来越好了,不过可能是她在祁厌小时候发病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怕了,多年以来一直深深扎在他心里,导致祁厌总是放心不下。

    就像顾燕行所说,夏云惬早晚会知道所有真相,如今有着外公外婆的陪伴与支撑,她应该不会像当年那般脆弱了。

    反观自己,祁厌觉得自己现在的病好像比夏女士更加严重……

    要不然也不会总怀疑顾燕行作为活人的身份。

    第54章 前世 自作多情

    顾燕行死了。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祁厌有点不敢相信,匆忙换件衣服,头发还没干就离开沈溪流的房子, 有些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说,只能赶去见朋友。

    顾燕行的确死了, 他开车撞了易鸿立的车, 把自己的命也丢了进去。

    据朋友所说,顾燕行开车撞过去的时候,易鸿立匆忙之下打了急转弯, 半边车子都被撞变形,坐在副驾驶的宋意礼当场死亡,易鸿立却逃过一劫, 被送进医院抢救。

    朋友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

    “因为他就是这么偏激的人, 三年前,他就想这么干了。”

    ——【他已经三年六个月又十二天一小时……没出现在我眼前了……】

    江与青的计时回荡在脑海里,此时祁厌才反应过来,或许三年前他就没有完全劝住顾燕行,所以他才断掉了和江与青的联系。祁厌回想起他和顾燕行最后的一通电话,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他的计划呢?

    那人死了, 那条线索断了, 顾燕行和易鸿立面对面见到对方了。以易鸿立的性格, 一定会说些什么话对顾燕行施加压力, 而顾燕行表面上看起来冷静, 其实一点就爆,压根受不了刺激。

    他的父母皆是因为易鸿立的陷害而死,早就家破人亡的顾燕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多年以来积攒的仇恨一直在疯涨,三年前就打算和易鸿立同归于尽, 让他用生命作为代价偿还,但是被祁厌劝住。

    已逝的伯父伯母不会想要看到顾燕行被仇恨困住,远在国外的江与青还在等他,为了杀死易鸿立而牺牲自己的人生,这一点都不划算。

    想要让易鸿立付出惨重代价,只有足够的证据能让他彻底失去重视的一切。无论是名誉权利,还是他的生命,法律都能够将其制裁,所以没必要牺牲自己……

    “就算你注意到又怎么样,我们之前找这么久,根本找不到他的下落。”朋友掩住眼睛,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道,“这家伙真是个……疯子。”

    已经彻底下定决心,不想像三年前那样被祁厌阻止,所以没有泄露目的,甚至为预防万一,干脆利落地断掉和所有人的联系,一心谋划如何杀死易鸿立,为父母报仇。

    易鸿立出车祸的事情压不住,现在才凌晨三点就已经频频上热搜,明早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是啊,确实是疯子。”和疯子无法讲理,祁厌站起身,“我想出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朋友扶了扶眼镜,他知道祁厌想去哪里。理智分析,祁厌现在最好别出面,因为涉及到易家的事情,祁厌在这种时候出面只会把后续的麻烦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但他一看祁厌的表情,就知道祁厌不可能不管这件事情。

    朋友说:“我好歹也是个律师。”

    不过等他们赶到公安机关指定的地方时,就知道晚了。

    ——江与青比他们更早一步到来。

    不像平日里那样打扮得精致,甚至没有穿女装,而是寻常黑色休闲服,表情冷峻地坐在外面:“你们都是来确认那家伙的身份?”

    江与青知道得不比他们晚,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他冷静地说着:“不用确定了,是他。”

    江与青已经确定了死者的身份,现在就等检验、鉴定结束以后,就能把尸体认领走。

    三人间的气氛有些沉凝,江与青冷笑着说顾燕行死得很惨,尸体都被撞得稀巴烂,半张脸血肉模糊,不过就算变成这样,他也能一眼认出那个混蛋……

    祁厌和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他在那里骂,打破这种奇怪氛围的是匆匆赶来的易扬。

    一见到来认领肇事者尸体的人中居然有祁厌,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愤怒,目眦欲裂地捏紧拳头,猛地扑了上来,嘴里怒吼着:“祁厌,一定是你这个杂种指使那家伙害死我妈!害得我爸重伤还在抢救!”

    祁厌厌恶地看他一眼,侧身闪躲,抓住易扬的手臂,脚下一勾,借着他扑过来的力量,直接将人从肩膀上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疼得易扬冷汗直冒。

    不等他挣扎起身,祁厌就将易扬按在地上,用膝盖抵住后背,强忍着怒意,道:“早知道,我倒是宁愿自己动手!反正你们易家还欠我祁家、夏家共六条命!易扬,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跳!嫌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

    “妈的,祁厌,你该死,你害死我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易扬不断怒吼着挣扎,根本听不进去祁厌说的任何一句话。祁厌微微松开他,在易扬翻过来,要攻击他的时候,抬手格挡,狠狠一拳回击砸在他的脸上,发出闷响。毕竟是公安机关,他们太吵太闹,很快就有人来分开制止他们,强行把易扬拉走。

    易扬被怒火烧光理智,不断怒吼,祁厌再也压不住心底恨意,好在朋友死死抱住祁厌,提醒他不能再打下去。

    过来的相关人员等事情结束了,才提醒他们三人,想要认领死者的尸体,需要准备一下材料,得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与死者关系的材料,到时候才能办理认领手续。

    听到这话,祁厌和朋友都陷入了沉默。顾燕行行踪神秘,没有亲人,没有物欲追求,居无定所,平时过得和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和他们联系的方式都是不记名,更不可能留下任何作为朋友的证据。

    这次的交通事故原因非常明确,顾燕行全责。但由于这家伙生前最后一笔钱全部拿去买车,又没有任何亲人,所以连承担赔偿的人都没有,来认领的也只是朋友,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听起来,多少有点地狱笑话的感觉。

    “我倒是有一张合照。”江与青抓着胡乱绑的头发,骂够了,神色疲惫,“四年前,他陪我去伦敦玩,不小心进入路人的镜头……”

    说不下去了,听起来更可笑了。

    他到现在还有点无法认清现实,走起路来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稍一不注意就会坠入深渊。

    一切都像是个噩梦,江与青甚至不想抬头去看祁厌和张衡一的脸,害怕看见他们怜悯的目光。

    真是可恶,如果是噩梦,就赶紧让他醒来啊!

    ……醒过来就好了,讨厌的噩梦。

    ……

    早晨六点半,沈溪流换好衣服,刚走出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顿时皱下眉头,看向坐在楼梯口的人。

    “诶?已经这个时候了吗?”祁厌听到声音回头看去,注意到窗外已经亮如白昼,他下意识掐灭烟头,道歉,“对不起,熏到你了吧。”

    合同里有写,不能在沈溪流的房子里抽烟。他回到了楼下,才想起来这件事,于是坐在角落里,想着随便抽几根再进去。结果满脑子都是事情的祁厌稍不注意,便抽到了天亮,弄得楼道里的烟味都没能被窗边透进来的风吹散。

    “你是想去演恐怖片吗?”沈溪流看了他一眼,就好像被辣到眼睛般收回目光,语气嘲讽又平淡,“很有天赋。”

    言下之意,他现在和鬼没有两样。

    “呵呵。”祁厌笑了两声,手肘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外面的光线落在他的脸颊,眼下黑眼圈无法忽视,眉眼间带着倦意,显得疏懒散漫,又带着一种颓废阴郁的美感。

    因为逐渐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狭长桃花眼微微眯着,那双看似漆黑的瞳色并不是黑色,而是棕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好似一块纯净的琥珀,带着温润的色泽,蕴含着细碎的金色碎光,温柔缱绻,让人想要溺死在其中。

    “沈先生这么早上班吗?”祁厌记得沈溪流不是这么勤快的人,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勤快。

    “不,只是去一趟医院。”沈溪流面无表情地说,“给你放个假,今天和明天不用过来了。”

    他说完,往电梯走去,没有解释原因。而他现在忽然去医院的原因,不言而喻,一个多小时以前,易鸿立抢救过来了。顾燕行搭上自己的命,都没能把易鸿立带走,真是可惜又可笑。

    祁厌歪着头看沈溪流的背影,在电梯开启的时候,突然开口:“沈先生,你和易扬很熟吗?”

    沈溪流顿了顿,说:“和你没关系。”

    “不该问的少问。”合同里有写,禁止过问雇主的事情。祁厌这几个月来,一条都没有犯过,今天却难得违反这条规则。

    “嗯,那谢谢你的体谅。”祁厌说,今天和明天不用过来的话,他才有更多时间去帮江与青给顾燕行处理后事。

    沈溪流道:“别自作多情。”只是看祁厌这个样子不顺眼,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走廊里的烟味太重,让他不耐,于是关闭电梯,离开这里。

    祁厌捡起自己放在地上的垃圾袋,里面放着罐装的啤酒,烟头丢在里面,没有在楼梯里留下痕迹。风不断从窗吹进来,很快就将所有烟味吹散了,有点凉,但祁厌好像感觉不到冷意。

    顾燕行死的太突然,祁厌始终忘不掉他和自己打的最后一通电话。理智思考过以后,总怀疑易鸿立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才把顾燕行逼到这一步,明明当年劝住了,他们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还有,他们曾经搜集到的证据又被顾燕行藏到哪里去了?既然决定去死,为什么不把东西提前交给他?

    没解开的问题还有许多,祁厌抽着烟想,黯淡的火光微亮,一缕烟雾徐徐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面容,又被风吹走。

    他们都想要让易鸿立死,让他名誉尽毁,失去一切,始终未曾放弃。考虑到祁厌从小就活在易鸿立的监视下,多年以来收集的证据,一直由顾燕行藏着。

    现在顾燕行死了,但易鸿立还没死,祁厌不打算放弃,会想办法找到顾燕行藏起来的东西,让易鸿立付出代价。

    ……

    处理完顾燕行的后事,江与青便出国了。

    他回国本来就是为了寻找顾燕行,现在人找到了,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在国内待着,只和祁厌发了条信息,便干脆地离开,看不出一点伤心。

    祁厌和朋友还在寻找顾燕行留下的线索,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们仍希望这家伙能够留点只言片语也好,要不然对活着的人太过于残酷。

    结果东西还没找到,祁厌先接到表妹打来的电话,她哽咽着说,姑姑发病跳楼了。

    听到这话,祁厌大脑一片空白。

    第55章 前世 一家人团聚

    人在不幸的时候, 好像总是容易变得更加不幸。

    如果说祁厌在这个世界上最愧疚的人是谁,无疑是夏云惬。

    小时候的他,天真又愚蠢, 亲近信赖着易鸿立,所以当爸爸说妈妈生病了, 让他搬去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时, 他没有怀疑地相信了对方。

    也就是他的这份愚蠢,给夏云惬带去最痛苦的遭遇。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相信了伤害她的人, 弃她于不顾。甚至在夏云惬拼命逃出易鸿立的囚禁,找到他的时候,因为恐惧与惊吓而对着疯疯癫癫的女人说出了否认的话, 眼睁睁看着她被保镖拉走,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真的是他记忆里优雅又温柔的母亲,他呆愣住了。

    身边的人都说,夏云惬疯了。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妄想将孩子抢走;其实是想要报复他的父亲,心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只是把孩子当作复仇的工具;她不爱你, 她没有能力照顾你, 她是个自私的人, 不会为你着想……

    不是的。

    没有一个孩子愿意接受诋毁妈妈的话, 他不断地反驳着。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他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在一个孩子面前诋毁他的母亲,试图让他抵触那个女人, 告诉他,只有父亲才是爱他的人。而那个从小就患病,娇生惯养、没有工作经验的女人,根本没有能力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但孩子反而对说自己母亲坏话的人产生抗拒与抵触,以及藏在心底的悔意,为什么他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的母亲呢?

    明明那是会给他弹钢琴、做饼干、教画画、学栽花的妈妈,总是轻声细语地说话,身上萦绕着温暖馥郁的百合花香,无比漂亮又纯净,在自己孩子眼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母亲。

    所以,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呢?

    如果那时候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喊住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病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做错的人没有挽回的机会,只能够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不断地悔恨,永远活在痛苦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认出你,抓住你的手,叫住你呢?

    就像记忆里总放在窗边的那一束百合花,祁厌只记住了百合花盛开时的美丽模样,却不知道她衰败的模样。

    晨光斜斜洒入,被风吹起的薄纱轻轻垂落,透明花瓶里的百合花滚动着水珠,晶莹剔透,半透明的质感在阳光下显得莹润,干净又圣洁,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芒。

    后来,这朵百合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枯萎,他就没有认出来了。

    【——姑姑是从十三楼跳下来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扶着桌子,自以为冷静地和对面打电话,但什么都听不清楚,直到几乎快要滑落的手机被沈溪流抽走了,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灵魂好像被抽取了,自以为冷静地旁观着一切,实则浑身都在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人是从十三楼跳下,坠落的过程被树枝缓冲,又掉落在草坪上,减缓一些冲击力,没有当场死亡。”

    上次夏云惬生病,沈溪流就让她转到沈家的私人医院,发生了这种意外,医院第一时间对夏云惬进行抢救,即使希望渺小,但起码现在人还没有死去……

    沈溪流打着电话,把祁厌挂在衣帽架的外套丢过去:“穿上衣服,我已经让人申请了紧急航线,现在立刻赶过去……”

    “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他迟疑一瞬,依然说出不乐观的情况。

    “……谢谢。”

    祁厌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跟着沈溪流快速离开,他觉得自己很冷静,脑子很清醒,该说痛苦吗?

    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落,与其说痛苦,不如说是本能在拒绝这件事情。而且他的心底仍然有一种空洞的荒谬感。理性与感性被割裂开,感性的他在否认着这个事实,不可能吧,夏云惬怎么可能会跳楼自杀?绝不可能!

    理性的他则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什么不可能,而且死亡也并没有这么可怕不是吗?对于一个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人,或许是一个救赎。她终于从地狱解脱了,能够去见她渴望的父母、兄长……

    “啪!”祁厌给了自己一巴掌,什么救赎啊!真是恶心的说法,如果不是病发,夏云惬不可能会选择跳楼自杀的!

    在沈溪流的安排下,祁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C市的医院,全程花了不过两个小时,抵达医院时,夏云惬仍然在手术室里抢救,表弟和表妹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对不起,表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看好姑姑……”祁妍哭得泣不成声,不断对祁厌道歉。

    她说,夏云惬病发的时候,照看的护士刚离开去取药,姑姑让她去洗手间洗个苹果,看她表情温柔平静,完全不像是个病人,祁妍这才放心地去洗苹果。

    结果没想到,她只走了这么一会儿,姑姑就离开了病房,等她回来找人的时候,便听见了一阵尖叫声。

    听说,有人从十三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和你没关系,”祁厌摇了摇头,“别自责。”

    该自责的人是他,祁妍能够愿意帮他照顾夏云惬,祁厌已经非常感谢对方了,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祁妍捂着脸痛哭,她被祁戈抱在怀里,不断哭着重复那些话:

    如果当时她没有离开,没有让夏云惬单独一个人就好了,明明他们只剩下这么唯一的长辈了,为什么结果连姑姑都没能留住……

    手术终究失败了,夏云惬常年疾病缠身,本身没有求生欲望,又是从十三楼跳下来,造成严重的颅脑损伤、内脏破裂,医生尽力也没能将她抢救过来。

    真是可笑,明明不久前才处理完朋友的丧事,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轮到了处理自己母亲的丧事。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都是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生前的一些朋友,看向他们的目光总是带着怜悯。

    这下子,祁家是真的只剩下三个孩子了。虽然都已经成年了,但在更长一辈的人看来,他们三个好像依然是小孩。

    祁厌听得见他们在小声地讨论着,祁家真是造孽,早年丢了女儿,好不容易找到,却因为一场车祸,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终于撑到孩子成年,结果又走了一个;就剩下这三个孩子,据说最大的那个高考失利,早就辍学了,两个小的,一个还在读高三,另一个天天在外面混……

    “你不是说想考警校吗?”

    祁厌叫住了祁戈,有很多话想要问他,既然想要考警校,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和你没关系,别管这么多。”祁戈冷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让人头疼的孩子,祁厌叹了口气,取出口袋里的烟。他蹲在角落里,脊背微微弯曲,点燃一根烟,火光随着呼吸而明灭,熟悉的尼古丁进入肺腔,缓解了紧绷着的神经。

    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慢慢响起,他依然低垂着头,几缕碎发垂落在眉目前,掩住祁厌的表情,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香烟,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

    “沈先生,这次谢谢你帮我。”祁厌的声音有些低哑,如果没有沈溪流,他大概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了。

    对方没说话,也没走近他,站在走廊的尽头,窗户开得很大,风不断往里灌,把烟味都给吹散开。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祁厌微微侧头,漆黑的眼眸借着凌乱碎发的缝隙盯着站在走廊尽头的人,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神。

    沈溪流看着窗外的月亮,轻轻点头。

    “为什么要帮我?这种事情和你无关吧?”也没有必要,完全吃力不讨好。

    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更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这是沈溪流的性格。

    但祁厌听说了,母亲跳楼以后,院方第一时间对病人进行抢救,也立即通知了沈溪流,因为当初是他安排夏云惬住院的事情,叮嘱仔细照顾;两个小时赶到C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直达的航班太晚,再慢一些,或许祁厌就见不到夏云惬最后一面……

    沈溪流沉默了很久,久到祁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说:“失去母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世界都将变得荒芜寂静,只剩无尽的黑暗与寒冷。

    尽管时间能够磨灭痛苦的痕迹,但曾经的伤痛并非虚假;伤口有愈合的那一刻,但伤疤会永远留在身上。

    “确实可怕。”祁厌低声喃喃,视线变得模糊。本以为可以等到妈妈病好的那一天,再好好向她道歉,却未曾想到,比那一天更快到来的是死亡。

    他将夏云惬埋在她的父母旁边,无论是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都埋在了一起。

    当年回C市的时候,夏云惬便将夏青山夫妇的坟迁到这里,生的时候,没能团聚,死后总算能够一家人团聚了。

    第56章 第 56 章 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

    麻烦大了。

    祁厌没想到, 只是和男朋友陪着外公外婆、夏女士出去玩,也能在山上遇到江与青。

    原先是打算去拜访翟徐安医生,但对方因为工作出差, 短时间内回不来,所以只能作罢。于是改了计划, 他们准备去当地不错的旅游景点游玩, 顺带着让祁厌和沈溪流一起过去,帮忙拍照。

    不知道为什么,祁厌发现自己在知道翟徐安正在出差, 他们短时间内见不到时,居然暗自松口气。

    当地风景不错,很适合拍照, 顺着景点入口进入, 正值周末,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走走拍拍。直到去山上庙的石梯,人群才变得不那么拥挤,沿着石梯往上爬,一路拍照的他们走得很慢。

    “祁厌, 你拍照怎么和你外公一个样, 一板一眼的, 一点都没有感觉, 还是溪流拍得好看, 有意境。”

    外婆嫌他俩拍得不好看,把相机交给了沈溪流,时不时欣赏地点评。

    夏女士笑道:“溪流是不是学过专业的拍照技巧?感觉你拍照拍得很有氛围感,无论是构图、光线、角度都选得恰到好处。”

    外婆美滋滋地凑在沈溪流旁边看, 非常赞同道:“一看就很专业,氛围感特别强,甩那边的两个人几条街,等回去我就发朋友圈,真好看!”

    沈溪流推着眼镜,谦虚地说不算学过,只是私底下钻研过而已。

    一旁的外公在那冷哼,有点不服气,正要张口说话,祁厌就拉住外公,让沈溪流也帮忙拍几张。拍照技巧不行,还是少说话,免得老年夫妇又要互相拉踩起来了。

    到这里,今日的日程都相当顺利。直到来到寺庙外,他们遇见正从庙里走出来的某人,祁厌脑里飞快闪过一句话:完了,和江与青撞了个正着。

    而且还是正面碰到,连躲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江与青就眼睛一亮,扑了过来,一把逮住他斜斜背着的背包。

    “别想逃!祁厌,你们太过分了,都躲我多少天了?快说,顾燕行那个混蛋王八蛋到底跑哪里去了?别想骗我!我知道的,你们这群家伙上周还一起去看过流星雨,照片都还在我手机里,否认也是没用的!”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表情有点暴躁,祁厌丝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顾燕行,江与青绝对忍受不住心情,一定会动手揍人。

    祁厌已经很久没去酒吧,顾燕行也早早溜走了。在那次流星雨之后,就机灵地离开了,他没忍住把流星雨的照片发给江与青时,就猜到那人肯定会发现他藏在这里,为了不正面撞见江与青,果断离开酒吧。

    现在,酒吧的群里时不时传来消息,说江与青现在每天晚上都会过去,点几瓶超贵的酒,虎视眈眈地盯着走来走去的酒吧工作人员,势必让他们说出顾燕行的行踪,群里已经有人每天暗戳戳地打听顾燕行的下落,准备把这人卖给江与青。

    偏偏顾燕行的失踪从来都是线上线下同步进行,他们压根找不着。现在,最有可能和顾燕行还留有联系的祁厌,被江与青当场抓住了。

    想着最近总是梦到的乱七八糟事情,祁厌第一时间认输,背包都不要了,直接往沈溪流背后躲,隔着男朋友,无奈地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把我们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交给你!”

    手里的背包重得要死,祁厌一松开,江与青差点没拿住。听到他的话,还没惊喜过望,就一眼对上沈溪流凉飕飕的目光,眉头一皱:“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而且还和祁厌凑在一起,想起对方的阴暗性格,江与青的目光在祁厌和沈溪流身上来回扫视几眼,深感不太妙。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沈溪流的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垂下的眼帘敛着眸中的厌恶。

    刚一见面,就扑上来拽住别人的男朋友,真是让人恶心。

    “来求神拜佛,让我早日抓住顾燕行啊。”江与青理所当然地说,又看向旁边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的两个老人,和一个容貌熟悉的女人。

    眼眸一亮,江与青把包还给沈溪流,惊喜地凑上去,抓住夏女士的手:“哇,一定是夏姨吧!刚才失礼了,这么多年没见,您还是一样美丽,风采不减当年,甚至比以前更加有精气神了!两位爷爷奶奶一定是夏姨的亲生父母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夏姨的脸简直和您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的美丽……”

    没有人能够抵挡住热情洋溢的人,尤其是嘴巴特别甜的孩子。江与青一凑上来,夏女士就想起来这孩子是谁了,就连外公外婆也很难不喜欢这么会说话的他。

    “这家伙实力不减当年,几秒攻略,真可怕。”祁厌还躲在沈溪流身后,有点感慨,“溪流,原来你和与青也认识的吗?”

    之前他和顾燕行聊的时候,也没见沈溪流有什么反应,祁厌还以为两家并不认识。

    “嗯,两家有合作,以前见过几面,不过算不上很熟。之前听你们聊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是一个人。”沈溪流说道。

    心情不好,糟糕透顶了。

    他低垂着眼,镜片下的眸子里一片阴霾。

    即使祁厌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沈溪流也难以忽视江与青的存在,一想到他就在不远的距离跳来跳去,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他的心情都是糟糕透顶的。

    但在祁厌身边,沈溪流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大家排队祈福时,先一步出来的他走到江与青身旁。

    江与青正咬牙切齿地看着祁厌刚才给他发的所有联系方式,脸色有些白,真是混蛋,那么多联系方式,一个没给他,只有个未知的、随机的邮件。

    听到脚步声,江与青才向他瞥了过去,对上沈溪流冰冷厌恶的眼神,顿了一下,慢慢道:“沈溪流,我真的很好奇,我当初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你这么讨厌我。”

    真的非常不解,他应该没有得罪过沈溪流吧?

    江与青仔细回忆着那一次见面,向来对别人视若无睹的沈溪流,第一次对他表现出非常极端厌恶的情绪,甚至想把他从台阶推下去……

    “你回国做什么?”沈溪流语气森冷。

    “和你没关系。”咦,好差劲的语气,真吓人。

    江与青从兜里取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往嘴里塞。爬山爬得有点低血糖,需要吃点东西恢复力气,免得沈溪流对他动手,又打不过。

    当然,这都是他胡乱猜想,哪个神经病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寺庙前动手打人啊?哦,沈溪流还真可能,江与青的脚腕在隐隐作痛,忘不掉这神经病当年给他绊了一跤。

    “倒是你,真的喜欢祁厌吗?不会是想利用他……利用alpha的信息素来治病吧?”江与青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敏锐地猜测到一些。没办法,以江与青对沈溪流的了解,实在是无法相信沈溪流会喜欢人。

    祁厌不知道沈溪流的性格,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家伙的危险度,就连在国外的他都有所耳闻。看刚才的架势,那个埋头搞科研的笨蛋朋友,压根不知道眼前这个年少便成名的家伙有多么危险吧,居然和他谈起平平无奇的恋爱了。

    有点惊吓,只是当着长辈和祁厌的面,没有表现出来。

    江与青不希望祁厌、夏姨受到伤害,他们的过去已经够倒霉了。现在终于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结果看到沈溪流出现在祁厌身边,江与青忍不住有点担心,这一切会被沈溪流摧毁掉。

    沈溪流盯着他,心底不断涌动着极端的厌恶,他深吸口气,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举动:“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不该说的,你最好别说……”

    江与青打断道:“我又不是多嘴多事的人,只要你别玩他,我才不会管。”

    朋友与朋友之间需要互相尊重,他看起来很像会对朋友的恋情指指点点的人吗?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从朋友变成仇人的事情,他才不会干。

    虽然想不透沈溪流为什么会喜欢……等等!等等!!江与青盯着从寺庙大门走出来的夏云惬,瞳孔猛地一缩,眸光倏然紧紧盯着沈溪流,内心多了一丝怀疑。

    “你看什么?”沈溪流被他炯炯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舒服,十分厌烦。

    江与青怀疑地盯着他,说:“沈溪流,你该不会……是因为夏姨和你妈相似,所以才看上祁厌吧?”

    如果没有记错,江与青记得沈溪流的母亲——沈云韵女士的信息素也是百合花,给人的感觉非常温馨,而且身体病弱,气质和夏云惬女士十分相似……

    所以,沈溪流该不会是想找妈代餐吧?

    借着和祁厌谈恋爱的机会,再感受一下妈妈的温暖吗?

    沈溪流:“……”

    从未猜想过的角度从江与青口中说出,沈溪流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

    “咯嘣!”

    沈溪流的沉默不语,让江与青惊吓到咬碎嘴里的糖果,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真的猜中了吗?

    “两个月内。”沈溪流满脸冰霜,忍住讽刺的话,“我把顾燕行给你打包送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要再回国!”

    既然你要找顾燕行,我就把你们一起送走,免得碍眼。他不能再做出任何让祁厌讨厌他的事情,在失控前,先排除所有危害吧。

    一听到这话,江与青倏地睁大眼睛,已经顾不上刚才的话,蹭地跳起来!

    他一把握住沈溪流的手,双眼发光,惊喜不已:“难道说你这家伙居然是这么好的好人吗?!你是第一个说出这么顺我心意的话的人,啊,我们真是心有灵犀!看来这么多年,我真是错怪你了!”

    沈溪流:“……”

    一把甩开他的手,强撑起虚伪的微笑,走向刚出来的其他人,暗想真不愧是江与青,还是那样擅长激怒他,恶心人。

    江与青不在意他的冷漠,快步走到他旁边,满脸灿烂的笑容:“哎呀,真是不可思议。溪流,你要是早说这种话,说不定我们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呢!你很喜欢祁厌吧?我跟你说哦,我手里有很多我们小时候的合照,十几本相册,独一份哦……”

    沈溪流的脚步突然停了半拍,镜片反射着一抹白光,看不清楚眼神。

    别的或许不在意,但这个很难不心动。

    “……”居然真心动了吗。江与青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心底微动,继续笑眯眯地说,“我的相册一般不随便给别人看,也不会因为谁出大价钱就卖出去,毕竟那是友谊的象征。但如果是我的朋友的话,就没有问题哦,我可以打电话给管家,让他复印一份寄回国内,送给我的朋友……”

    “江与青。”沈溪流看向他,“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好多年了呢,毕竟我们两家勉强算是故交吧。”江与青状似回忆地说。

    沈溪流眼神平静,脸上带着微笑:“既然认识多年,两家又是故交,那我们应该算得上朋友吧?”

    “……当然。”江与青眯眼一笑,与他对视,“朋友,可是互相帮助的存在。”

    祁厌将所有联系方式都发给了江与青,并且没有提醒顾燕行。

    狡兔三窟,如果这次顾燕行再跑,祁厌心想自己应该很难帮江与青找到对方,再这样下去,很容易发展成梦里那个乱七八糟的BE路线。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幻觉的影响,祁厌发现沈溪流和江与青好像互看不顺眼。他察觉到了,但不知道原因,所以不敢吱声。

    再观察一下吧,男朋友和朋友之间,希望别是什么无法解决的矛盾。

    祁厌许完愿走出寺庙,一眼看到其乐融融聊天的两人,氛围特别好。

    他顿了顿,扭头问夏女士:“妈,这寺庙有这么灵验吗?”

    秒实现。

    这神明真上道。

    第57章 前世 简单的治疗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祁厌花了一周的时间,处理完母亲的后事,解决与祁戈的问题, 让他回学校后才和沈溪流回S市。最近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但他看起来和寻常模样没什么区别, 回去以后, 该正常工作,依然正常工作。

    酒吧的老板徐哥问要不要给他继续放个假,好好休整一下。祁厌道谢后拒绝了, 没有那种必要,他很喜欢酒吧的氛围,珍惜和朋友们聚在一起的机会。

    他身边所能珍惜的人越来越少, 本就不大的圈子随着好友、母亲的逝去逐渐在缩小, 认识的人好像变得越来越少。

    “那行,要是想休息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徐哥笑说,靠着吧台,给他个建议,“对了, 过段时间, 有个调酒师比赛, 你要不要去玩玩?是国内某个挺权威的俱乐部组织发起的, 我听朋友说, 这次参加的人挺多,想去吗?”

    “听起来挺有意思,不过今年就不去了吧,我现在还有事在身, 不太方便去太远的地方。”

    祁厌站在吧台后,有些随心所欲地调着酒,灵动的手指拨弄着酒具,琥珀色的酒液倾泻而入,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背微微浮现青色脉络,在灯光下散发着独特韵律的美感,一举一动优雅华丽,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特别赚钱的生意吗?”徐哥欣赏着他熟练又富有节奏的调酒动作。

    冰块碰撞着玻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祁厌将调好的酒推给徐哥,暧昧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深情缱绻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纤长的睫毛投下恰到好处的阴影,更显得神秘惑人。

    一看这脸和这眼神,徐哥就相当理解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凑到祁厌眼前,一个眼神就能撩得人心动不停,毕竟无论是看他那张温柔俊美的脸,还是欣赏他华丽的调酒技术,听他温柔体贴的安慰,都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祁厌思考一瞬,含笑说道:“唔,是这样。不过现在在我心里,这生意就算是不给钱也挺想干的。”

    他太过于浅薄,人心难以掌握。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猜测与探索都是不可取的事情。

    “这酒味道不错,取名了吗?”徐哥尝了一口,觉得可以加入酒单里。

    祁厌摇晃着酒杯,看里面的色彩绚丽变化,说道:“没有,随便调的。”

    “乱调也调的不错,就是度数有点高。”

    祁厌技术好,对柜台的所有酒都了若指掌,知道不同种类间的酒能够碰撞出独特的风味,比例也掌握得完美,每次喝起来,徐哥都觉得相当新奇。

    “度数高,对于酒量好的人来说,更有趣不是吗?”祁厌笑笑,他认真地给自己调了一杯酒,看着香槟清爽的气泡不断升起,好像全然从充满阴霾的过去走了出来。

    “……确实。”

    徐哥看了他一眼,没有把最近刚得到的消息给出去,暂时放轻松一下也好,压力太多的话,对身体不好。

    祁厌没有在酒吧工作太久,提前和另一个调酒师朋友换班就回去了。他还惦记着沈溪流的身体情况,发生那种事情,谁都没心情做,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假性标记。

    今晚提前回去,沈溪流还没有去休息,正坐在沙发处看书,桌面堆叠着许多资料和书籍,放得有些凌乱。听到动静传来,他只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继续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询问祁厌今晚怎么回来这么早。

    屋内的温度有些高,祁厌脱掉外套,才走过去,问道:“沈先生,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还行。”沈溪流淡淡道,他的情况越来越稳定,短时间内不加深假性标记也没有问题,每日的检查报告都很乐观。

    祁厌看向桌面放着的检查报告:“我可以看一下吗?”

    “嗯。”沈溪流无所谓,靠着沙发扶手,书放在腿上,指尖轻翻着下一页,是有些无聊的姿态。等到祁厌走近拿起检查报告,他的鼻尖微微动了动,嗅到一点淡淡的特殊酒香。

    他们很少在祁厌下班的时候相遇,毕竟对方总是很晚才回来,一般这种时候,沈溪流已经入睡了。

    如果是有事的晚上,祁厌当晚会请假,所以很难得在他身上嗅到酒味。祁厌应该也喝了不少酒,脸颊带着一些醺然,如果不是走近观察,完全看不出来,和寻常没什么区别,一样正经。

    “看这情况,应该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呢。”祁厌把检查报告仔细地看了一遍,缓慢笑了起来,眸光瞥向沈溪流,那双桃花眼好似春水荡漾,雾气萦绕,带着一抹朦胧的醉意。

    沈溪流盯着他,意味不明地道:“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嗯?有吗?”祁厌思考了一下,笑道,“或许吧,毕竟如果契约结束了,也就代表你的身体好转,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我们开心的事情吗?”

    确实,契约结束的前提是沈溪流的身体好转,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双方都高兴的事情。不过祁厌刚才的那种语气,让沈溪流不是很喜欢。

    “沈先生,今晚要继续加深假性标记吗?”祁厌放下检查报告,顺便将桌面的东西整理干净,很随意地询问对方。

    有段时间没做了,虽然情况在逐渐稳定,但也明显比先前做的时候,变得缓慢许多。

    轻轻合上书,沈溪流观察了他的表情,恢复得挺好,没有先前在C市时的疲惫模样,便道:“可以,不过你先去洗澡,把你那一身酒味都洗干净。”

    他不仅讨厌alpha的信息素味道,就连其他味道也十分讨厌,包括不限于香水味、酒味、烟味等等。屋内常年大量释放的信息素清除剂消除了双方的信息素,但消除不了其他正常的味道,沈溪流只能提醒祁厌,别用这些东西,把自己处理干净。

    “嗯,没问题。”

    祁厌非常理解,毕竟都和沈溪流相处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他的某些习惯算是了如指掌,很配合地起身回自己房间洗澡换衣服,再去隔壁找沈溪流。

    做了那么多次,双方早就习惯了,沈溪流把东西丢给他,提前说道:“今晚一次就行了。”

    每次做起来都太累,跪在下面太久,一开始还好,久了就容易疲惫。

    “真的一次就够吗?”屋内很黑,沈溪流不喜欢在做的时候开灯,祁厌倒是无所谓,提醒他,“沈先生,你别待会儿上了床,就又反悔,到时候我听哪句话?”

    沈溪流:“……听我现在的话。”虽然有很多事情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和祁厌做起来很爽,很舒服。

    “行。”祁厌撕开包装,给他建议道,“那么久没做,估计要花点时间,你要不要换个姿势?”

    一个姿势久了,别说沈溪流受不了,就连祁厌都觉得有点麻木,偏偏对方就喜欢从后面来的姿势。没直接说为什么,但祁厌能够猜得到,毕竟沈溪流的性格就放在那里,不想直面这种事情,也是正常的。

    “不换。”沈溪流冷淡否决,让他麻利点开干,别磨磨蹭蹭的,做得越快越好。

    祁厌:“……”

    果然,隔了一段时间没做,人又恢复理性,事后圣如佛的贤者状态,就连沈溪流这样的人也免不了。

    不过这次没说攻击人的话,也挺不错。

    身上的衣物多少有点碍事,但沈溪流这人喜欢穷讲究,强迫症严重,就算上床,也不想发生太多肢体接触,尤其是没穿衣服那种,光是想想,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作为正常人的祁厌无法理解,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穿着衣服做.爱,尽量减少皮肤接触。连套子都好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才使用。

    不过今晚明显和以前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两人太久没做,祁厌的动作慢吞吞的,手掌总是隔着衣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每次沈溪流要说话制止时,他就先一步退开,说一句抱歉,不小心碰到了,我们继续慢慢来。

    这是相当磨人的一次,习惯了无欲无求状态的人,也轻而易举地被拉进状态,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好半晌才察觉到不太对劲:“窗……窗帘没拉!”

    沈溪流趴在床上,喘息着提醒身后的人。刚才开着灯没注意到,现在关灯后,逐渐进入状态后,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慢一拍地发现视线比以往更加清晰。

    “不过也没事吧。”祁厌握着他的腰,看了一眼开着的窗帘,说,“反正屋里很黑,对面的人看不见,现在也不方便下床。”

    沈溪流还想让他下去拉窗帘,外面的确看不见,但他自己看得见。尽管选了背对的姿势,但屋内太亮了,视线过于清晰让他觉得不太舒服,可是他很快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欲潮来得比以前都要更加灼热,偶尔不小心被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细微电流,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战栗,欢愉压制住理智。他连斥责对方的话都说不出口,就攥着床单,不断深呼吸地瘫倒在床上。

    身上的衣物被蹭得有些乱七八糟,祁厌有些苦恼地说这样下去,一次都做不完了,沈先生能不能好好配合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隔着衣服扶沈溪流起来,动作暧昧又温柔,远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撩拨。就是说话不太中听,说什么这个姿势接触面积太多,明天你肯定会生气,所以麻烦起来一下哦,早点配合做完,我们就可以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沈溪流:“……”这家伙果然喝醉了吧,平时从不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也不会做这么多小动作,让人紧迫感十足。

    尽管是同一个人,但床上床下的思考角度总是不一样的。

    所以终究是允许了更多接触,以方便自己别太累,却因此被拉到更无法形容的欲望深海之中,就连宽大温暖的手掌碰触到湿热的额头时,都没能产生一丝抗拒与厌恶。

    太舒服了,沈溪流的额头浸出汗水,脸颊潮热,眼瞳扩散,不断急喘着,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俯在身上的人,窗外的光让他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难以形容,那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凝视着他,眼尾泛着浅浅的薄红,眼眸微微弯着,好似有春水在荡漾,几乎快要溢出来。

    太过温柔缱绻的眼眸,轻易就能让人产生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没有人能在这种视线下不心动。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溪流的耳侧,祁厌的声音里夹杂笑意:“沈先生,别抱这么紧,我们可是说好的只做一次,也说好只治疗不做.爱的,麻烦把手放开一下,这种姿势的欺诈性太强……”

    第58章 前世 违反合同规定

    尽管沈溪流不想承认, 昨晚终究是做了好几次,现在想来只觉得后悔。

    偏偏话是从他口中说出,再说什么都只会让人尴尬。于是继续保持平时的冷漠态度, 希望祁厌识相点,最好和以前一样知趣, 别凑到他面前。

    但是祁厌最近并没有这么忙, 看见他在屋里走动的沈溪流觉得有些碍眼:“你不去工作吗?”

    “晚上八点才上班,一般白天过去,是因为有事情。”祁厌抱着一个快递箱子回来, 见他几乎快要躺在沙发上看书,笑着提醒他一句,“沈先生, 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太好。”

    “……和你没关系。”沈溪流收回目光, 表情冷淡。明明对方的态度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难以忽视,但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目光难免会被另一边的祁厌吸引过去。

    他在对调酒手法进行反复练习,偶尔会传来细微的清脆声响,力度与节奏都控制得相当好, 精准地控制着每一种酒的配方用量, 时不时还会琢磨新的调酒配方, 拿着笔记本记录下来。

    注意到沈溪流的视线时, 祁厌会看过去, 问没有吵到他吧?

    沈溪流收回视线,祁厌的动作控制很好,挺有节奏,吵不到他。看祁厌练习手法, 倒是让沈溪流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这人的皮相的确相当不错,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毕竟人是视觉动物。

    说实话,当初从照片上看见这人时,沈溪流并没有感触,只觉得祁厌和易扬长得相似,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面对面见过后就知道,这二人气质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祁厌常年待在酒吧那种地方,这人很知情识趣,擅长观察别人,提供对方需要的服务,温柔虚伪的外表下藏着谨小慎微,完全没有易扬那种张扬嚣张的气势。

    ——“虽然是假性标记,但是到了后期,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影响。”

    沈云殊被弄走后,他的得力助手沈清泽现在被沈溪流安排了,时刻观察着假性标记的进展,又给沈溪流提供不少资料。

    大概是因为假性标记已经进入后期,沈溪流终于发觉了所谓的影响,目光容易被吸引,心底对alpha的反感在逐渐减弱……

    这导致祁厌有时候晚上做了过于冒犯的事情,他也没生气。

    反倒是某次在街上,看见祁厌正在言笑晏晏地陪着一位漂亮的omega说话,帮她拎东西,温声细语地说着话的模样,过分碍眼。

    至于那位omega身旁还有别的alpha,被沈溪流忽视了。

    “开车。”让人烦躁的假性标记后遗症,沈溪流收回视线,让司机开车离开。好半晌后,发条信息提醒祁厌今天下午会有研究人员来抽取信息素,让他三点回来。

    祁厌:【不是三天后才上门抽信息素吗?】

    后面还跟着一个满头问号的卖萌表情包。

    【提前了。】沈溪流面无表情地回他。一个alpha干嘛用这种可爱的表情包,连他都不用。

    祁厌:【那行,我和客人说一声,今天早点离开。】

    依然带着表情包,一个迫不及待下班的萌版q.q人。

    陪客人?

    你这是哪一行不正经的调酒师?

    沈溪流忍住心底的反感,他发信息给安排在祁厌身边的人,问清楚情况,免得祁厌背着他违反合同规定。

    ——【那位小姐是酒吧的常客,今天过生日,所以才花钱请酒吧的工作人员。我看不止祁厌过去,其他人也在,所以就没告诉您。】

    监视的人始终牢记雇主的要求,只要对方没有违反合同规定,祁厌的任何事情都不用告诉他。

    和某些抓奸死盯的要求比起来,这真的是一份相当轻松的工作。

    假性标记的影响的确不大,沈溪流依然能正常思考,不被alpha信息素影响,但心情很糟糕。

    祁厌三点准时回来,和他笑着打招呼,沈溪流直接无视他。许是近来两人相处关系缓和不少,突然回归零下,祁厌心想:我又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沈溪流一如往常地隔着玻璃窗看祁厌被抽取信息素,打止痛剂,心里跳出两个字:活该。

    这家伙有这么缺钱吗?明明不久前刚按合同给他打了不少,只剩下合同结束的最后一笔……

    “为什么我要考虑这些?”沈溪流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对,打开手机,找到沈清泽的电话,问他假性标记的后遗症会持续多长时间?

    “按照所长留下的资料,只要假性标记稳定下来就可以了。”沈清泽说。

    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为此还把沈云殊留下的资料翻了一个遍,生怕出现意外。

    希望赶紧稳定。沈溪流有点烦躁,偏偏想要稳定下来,就逃不过必做的事情。

    omega在这方面完全就是弱势,即使没有alpha信息素的压制与诱导,体内的omega信息素也被控制得很好,但一做这种事情,沈溪流就会进入失控状态。

    “沈先生……我有得罪你吗?”祁厌抱着沈溪流的腰。坐在他怀里的人湿热的脸不断蹭着祁厌的脖颈,扯着他的衣领,把衣服都扯得一团糟糕。

    沈溪流的手指从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掌心紧贴着祁厌腰腹紧实的肌理,微微用力支撑起身体。

    “唔,嗯,得罪了。”沈溪流有点难受,张嘴咬着祁厌的锁骨,黑发被汗水沾湿,眼眸迷离,大脑被热潮熏到一片空白,理智彻底丢在一边。

    太难熬了,沈溪流稍稍动一下,就浑身僵硬,难以形容的快感撩拨着每一根神经末梢,将感官放大到极致。

    “诶……”祁厌扶着沈溪流,手掌摸着他滚烫潮湿的脸,不断被柔软的脸颊蹭着。他低头用额头抵着沈溪流的额头,微弯的桃花眼盯着他涣散的瞳孔,好像随时都会亲下来一样,让沈溪流的心跳漏跳一拍。

    祁厌温柔又缱绻地撩拨着他,声线低哑暧昧,好似在诱惑人:“居然真的得罪了吗?那告诉我吧,只有知道哪里做错,才能更改吧?”

    alpha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比omega更加从容不迫,一点都不着急。

    “你贴太近了。”

    沈溪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垂着眼帘,脸颊又红又热。他伸手去抓祁厌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像是想要拉开,但又贴得更紧。

    沈溪流无意识地蹭着祁厌的掌心,这副模样和寻常依恋自己的alpha的omega没有区别,甚至连本人都没发现,小声喘息着说:“你再摸下去,就违反合同规定了……”

    “哈,好过分。”祁厌笑了一声,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温热呼吸落在耳廓,懒洋洋地说着话,“明明是你自己又摸又蹭的吧?”

    真是不公平的合同,沈溪流可以对他动手动脚,乱扯他的衣服,摸他胸膛、腰腹,又亲又咬,祁厌却只能配合地扶着他。

    “不过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只好放开一下,免得违反合同。”祁厌说着,将扶住沈溪流腰的手拿开。

    沈溪流瞳孔一缩,呼吸急促地叫他:“等,等等!别放开,啊!”

    他下意识抓紧祁厌放在他脸颊的手掌,另一只手却来不及支撑住身体,绷紧的大腿在颤栗发软,然后彻底落下。

    一瞬间,强烈的快感瞬间遍布身体各个部位,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下来。沈溪流几乎溺死在里面,只能死死攥着祁厌的手,张嘴咬着他的肩膀,不断急促喘息,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真烫啊,沈先生不会发烧了吧?”隔着衣衫,祁厌都能感觉到沈溪流的身体变得滚烫。听说发情期的omega身体都很热,生殖腔也会为标记过自己的alpha打开,渴望着alpha的标记。

    不过已经进入假性标记的沈溪流,应该不会这么轻易进入发情期吧?祁厌不确定,今晚有点危险,好几次差点就进入了沈溪流彻底打开的生殖腔。

    偏偏对方浑然不觉,这种姿势让沈溪流掌握主动权,祁厌险险控制住,免得冲动做错事。

    现在总算结束,祁厌感觉到某个位置有点微妙,隔着衣物将手放在沈溪流的腹部处。还没仔细地摸,就被一把攥住手腕,沈溪流抬起脸,狭长锐利的眼睛瞪着他,脸颊泛红地警告道:“你……别乱摸!”

    明明祁厌很温柔地配合着,沈溪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在这种时候,感觉到对方身上强势的alpha侵略性,好像随时都会被真正的彻底标记。

    说不出的恐惧,夹杂着一抹藏得很深的愉悦情绪,让沈溪流感到可怕,这是omega的本能在渴望alpha标记吗?他的心底甚至开始好奇,祁厌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很快就被沈溪流压制下去。

    假性标记带来的后遗症太过可怕,能够让人变得不像自己,幸好不是真正的标记……

    他在侥幸。

    ……

    祁厌顿了顿,道:“早知道就不穿这条裤子了。”水渍太明显,昏暗的房间都能看见上面残留的痕迹。

    他们又做了一次,才各自回房间休息。至于凌乱的那一间,只能明天起来再打扫。

    不过祁厌还是很好奇,他是哪里得罪沈溪流?

    晚上的时候都不肯说,白天时一脸冷漠,看他像是看陌生人的沈溪流更加不可能说了。

    第59章 前世 生气了

    “幸好江与青出国了, 这些东西我根本不敢让他知道。”张衡一推了推眼镜,又拉开领带,深吸一口气。

    毕竟他也没想到祁厌的怀疑是对的, 易鸿立的手段太下作,如果不是他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情, 顾燕行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采取偏激的手段。

    要是让江与青知道顾燕行生前的遭遇, 大概会和易家死磕吧。

    “这些东西得藏好,如果江与青回国,绝不能让他发现。”祁厌关闭电脑, 伸手拿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一根香烟。

    张衡一道:“他还会回国吗?”顾燕行已经死了,江与青还有回国的理由吗?

    江家是个不逊色于沈家的复杂家族, 早年在国外发家, 业务版图极其广阔,横跨多国。作为江家的家族成员之一,如无意外,江与青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祁厌想着江与青出国时的模样,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多年的执念真的可以说放下就放下吗?

    以前发生的事情, 江与青知道得不多, 除了他和顾燕行故意瞒着, 江与青的父母也不想他牵扯进来, 但如果江与青真的想要知道,他们也瞒不住。

    一缕烟雾从唇缝溢出,好似将愁绪也带走了,祁厌单手支着下巴思忖, 半晌后将香烟碾入烟灰缸里。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他藏起来的东西,易鸿立的人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得在他之前先找到,否则我们连最后的一个机会也没有了。”

    “只能这样了,接下来想办法去接触这人看看,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张衡一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是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他和顾燕行打了不少交道,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讯息。”

    祁厌凝视着照片中的人:“我来和他接触。”

    “好,那就交给你了,我继续去找顾燕行生前停留居住过的地方。”张衡一有些无奈,拿过祁厌的烟,给自己也点燃了一根,用来缓解紧绷的神经,“废弃的下水道都住过,这家伙到底是在搞什么,难道缺钱缺到这种地步,连找个房子住都住不起吗?”

    明明曾经也是顾家的大少爷,能力不凡,结果居然把自己过成流浪汉,张衡一也是佩服他了。

    “那倒不至于,他不缺钱。”祁厌给不能开口的死人解释一句,“他在国外有好几张不记名的卡,钱都在上面,足够过完一生的钱。”

    张衡一:“那他为什么把自己过成这个样子?”

    不记名吗?顾燕行是故意的吧,查不出来的钱,这样开车撞了易鸿立夫妻都不用负责。

    “谁知道呢。”祁厌说。

    张衡一心里浮现疑问:“既然这家伙藏得这么深,手段也不简单,到底是怎么被易鸿立找到,逼迫走上不归路……”

    指间的橙红火光微亮,薄烟升起,祁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道:“确实,顾燕行很擅长伪装,一般人根本追踪不到他,究竟是怎么被人盯上?”

    如果没有被易鸿立发现针对,或许顾燕行就不会这样去死,所以是谁暴露他的行踪?

    手里搜集到的资料不够弄清楚这件事情,只能暂时作罢。

    他们避开这个问题,张衡一想起祁厌以前签订的合同,问他还有多久才能结束?祁厌想了想,说大概还有一个月就能结束。

    “那你也算是解放了。”张衡一说,“我私下还去查了查,据说假性标记需要抽取的alpha信息素必须是腺体最深处的,抽取的难度很大,还很疼,我光看文字描写,想想就浑身不自在,难为你还坚持这么久。”

    “啊,这个确实有点疼来着。”祁厌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贴着信息素隔绝贴,无奈地笑道,“有几次都疼得产生后悔的情绪了,尤其是那个研究人员没扎对时,需要重来一次,还有止痛药发挥作用太慢时,后颈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针刺……”

    “别讲了!”张衡一伸手制止,并且撩起自己的西装袖子,“看,鸡皮疙瘩起来了,别和一个正常的alpha说这种事情,可以吗?”

    正常的alpha哪里会像祁厌这样,一脸笑容地讲自己被抽取信息素的过程。alpha是站在顶端的侵略者,天生的进攻型,哪能安静地任由他人抽取信息素,即使现在是和平时代,alpha也不会轻易答应。

    “行吧。其实我说得挺平常,并不吓人,是你想象力太丰富。”祁厌说。

    拿钱办事是他的准则,签下合同,答应提供信息素的人是他。

    祁厌不会轻易反悔,除去抽取信息素过程,毕竟太疼了,连思绪都有些卡顿,后悔是人之常情吧。

    ……

    “接下来三天都不用过来吗?”

    祁厌回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沈溪流换上一身沉着的黑色西装,站在镜子前整理脖子上的黑色信息素隔离颈环,还没开口询问他是不是有事出门,就听见沈溪流说接下来的三天都不用过来了。

    “嗯,这几天我会住在老宅,你要是不想离开,也可以随意住在这里,反正还有一个多月。”

    沈溪流神情冷淡地说着,漂亮的脸没有表情,狭长的眼眸冰冷锐利,左眼下的三颗泪痣醒目又独特。原本有些病态的肤色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看起来比以前健康许多,但依然流露着孤高冷傲的气质,比起平时靠在沙发看书的放松状态,更容易给人带来压迫感。

    挺久没见到他这个样子。祁厌看习惯沈溪流平时随性的模样,差点忘记他是个挺危险的人:“那今天和明天,不用做了吗?”

    祁厌算了算,最近每个晚上都在做,而且每次做的次数都挺多的,毕竟之前去C市时耽搁很长一段时间,结果这几天全部给补回来了。

    “……”

    刚整理完信息素隔离颈环,正在戴领带的沈溪流听到这话,不小心扯歪领带。他微蹙眉头,看向祁厌,神情冷淡又蕴含警告:“别在这种时候说这些话。”

    以往他露出这种表情,祁厌都会识相地岔开话题,最近却有点随意了,笑吟吟道:“好好好,就是顺便问一下嘛,不要放在心上。身体不要紧吧?今天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

    “在桌上,你自己看。”沈溪流不耐他这种态度,收回目光,手指烦躁地扯掉领带。

    心情不是很愉悦,他朝着沙发走去,捡起自己手机,给沈清泽发信息问,能不能弄点控制假性标记后遗症的药剂,真的不想轻易被人牵着情绪走,尤其是祁厌这种人。

    检查报告的情况的确是越来越好,甚至趋近于正常的omega了,光看信息素的上下浮动,祁厌完全看不出沈溪流是个患病的omega。

    “就剩最后一个月了呢。”祁厌放下检查报告,笑着看向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发信息的沈溪流。

    沈溪流难得点头赞同他:“挺好。”

    如果能够缩减时间就更好了。对于不想被信息素这种东西影响的omega来说,假性标记带来的后遗症让沈溪流心情烦躁,但又不能逃避,毕竟比起真正被标记后的影响,现在已经算轻松了。

    最起码他还能维持理智去思考。

    “是啊,越早结束,我们才能越早解脱,各自回到原来的生活,真是有点让人期待呢。”祁厌笑眯眯地说着,好像很怀念自己原来的生活一样。

    握着手机的手掌微微收紧,有点不爽。沈溪流晦暗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语气意味不明:“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祁厌过去的生活是什么样?当初沈云殊拿着一沓调查资料让他看,沈溪流只是随便瞄了几眼,就没有兴趣看了,被随手丢在一旁。

    没必要看,他都能猜得到,这人从小就生活在那种环境下,十八岁以后更是常驻酒吧,每天过着放纵肆意的生活,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确实有点迫不及待。”祁厌相当怀念,绕过桌子,坐到沙发另一侧,懒散地往后靠着,开始念叨,“毕竟到时候就不用每天下班以后,大老远赶回来了;这里离酒吧超远,打车费不便宜,通勤时间也长,有时候甚至要提前下班,还得给热情的客人解释;就连合同的规定也超多,每天都得小心翼翼,避免违反规定;不过等合同结束以后,就不用担心这么多,可以随意,就算睡……”

    “啪!”一声响起,祁厌目光移向被随意丢在桌面的手机。

    沈溪流凉飕飕地说:“看来这段时间还真是委屈你了,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他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讽刺又冰冷。

    抱怨的话,他还一句没说,祁厌倒是比他抢先一步说出来了。沈溪流很不开心,连带着越看祁厌,越觉得他长得碍眼,尤其是那双眼睛,真是让人厌恶的家伙……

    这名字取得真好。

    “生气了?”祁厌看着他生气的模样,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白天的沈溪流露出这种表情,挺可爱的。

    这样子更恶心,更欠揍了。沈溪流冷冰冰地移开视线,果然,一个月的时间太久了,要是从现在开始就不用看到这人,再好不过。

    祁厌伸手拿过沈溪流丢在沙发上的领带,朝他靠近:“别生气,随便说说而已,接下来还得相处一段时间呢。打工人抱怨这些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要是让别的打工人知道我拿到的钱是多少,估计只会觉得我不知好歹……”

    “呵,原来你知道啊。”沈溪流讥笑道。他看着祁厌走到身前半蹲下来,把领带给他戴上,仔细整理扶正角度。

    距离凑得有些近,要是放在以前,沈溪流已经让他滚远点。但大概是每天晚上的距离都比这更近,他一点都没有生出反感的情绪,反倒是心口涌动着一股陌生而令人不安的情绪。

    “毕竟又不是傻子,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祁厌笑盈盈说道。指尖在领带上缠绕,纤长眼睫毛轻轻扇动着,眼角眉梢尽是温柔深情,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中倒映着人影,好似只能看得见他。

    这种眼神让沈溪流有些不自在,连呼吸都停滞一瞬,比晚上还要直观地感受到那种不可宣示的情绪。脸颊开始发烫,浑身不舒服,大概是后遗症又在作祟了,无法忽视标记他的alpha,纵然只是假性标记。

    沈溪流伸手抓住祁厌的手腕,语气不耐:“行……行了,不用你帮忙,我手没废掉。”

    明明是想拽走对方的手,但丝毫没有用力,反而无意识地拉得更近,有点奇怪。

    “诶……”

    祁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瞧着沈溪流,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微深,轻声问他:“想做了?”

    第60章 前世 清洗标记

    沈溪流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被信息素冲昏头脑,居然真的同意了。

    有点荒唐,但是他的确抵抗不了, 毕竟这人确实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尤其是那双眼睛, 相当具有欺诈性, 认真注视着你的时候,温柔又深情,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被深爱的错觉。

    加上假性标记的后遗症, 沈溪流的抵抗力远比以前下降太多,无法无视他的存在。

    “接下来三天不见,如果沈先生想要加固一下假性标记, 也是正常的。”祁厌给他找了个借口。

    确实, 三天不见,说不定好不容易稳定的状况会出现问题,还不如在离开前再做一次,稳定体内的情况。

    所以,总之还是做了一次。

    原本是不想在沙发的,毕竟第一次在沙发做的时候, 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结果沈溪流反应太慢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但已经来不及换地点, 毕竟只有半个多小时就要离开。

    祁厌给他换了个姿势, 说别像上次那样不肯换姿势就行了。而且只是简单地做一次,不会像上次那样难受,反正沈溪流也习惯了。

    他说着还从衣服包里取出熟悉的包装袋,拆开使用。沈溪流盯着熟悉的东西, 有些不爽,这家伙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平时他们只在晚上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该不会是想违背合同,在外面和别人乱搞吧?

    这样想着,他也质问出声了,“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这个吗?朋友给的。”酒吧的人本就比较随意,祁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说了自己有喜欢的人,现在由于各种原因,勉强算同居?

    反正一堆问题答下来后,就被某个瞎起哄的家伙随手塞了一个。

    沈溪流听见这话还有点恶心,他本就很反感祁厌的工作环境,听见这话,愈发怀疑如果不是合同限制,祁厌大概早就和别人用了。

    然后就听见祁厌说:“原本是打算丢掉,结果后面喝酒喝忘记了,沈先生要试试吗?是我们没用过的款式。”

    “没准备和别人做?”沈溪流问。大白天做这种事情果然不好,就算关灯拉窗帘了,屋内依然挺亮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嗯?当然不准备和别人做了,你当我是什么人?”祁厌发现沈溪流好像对自己有很大的认知错误,该不会以为他和某些A公关一个德行吧?

    之前没有解释的必要,但现在肯定得解释一句。祁厌正想开口说,就听见沈溪流的手机响起,对方看了眼时间,催他赶紧,别说废话了。

    祁厌有些无奈地笑了,这不是你先开口吗?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反正他和别人挺清白的,沈溪流之前就没看过他的资料吗?

    时间有限,双方只能抓紧时间做,屋内还是太亮,沈溪流想闭眼享受就行,但每次都会被逼得睁开眼睛。一对上祁厌的眼神就觉得不舒服,索性把领带扯下来,缠住他的眼睛。

    祁厌无所谓,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沈溪流穿着西装、红着脸的样子超好看,特别让人喜欢,可惜沈溪流不给他看。

    为避免沈溪流生气,祁厌只能配合地低头让他抖着手遮住眼睛,又说一句,没想到你居然发展出了新的癖好,下次不会要绑手吧?

    沈溪流有点烦躁,让他闭嘴,谁有这种兴趣,只是你的眼神太……

    没有继续说完,只是喘息感受着,好一会儿才说祁厌下次别用这种,不是很舒服。祁厌不觉得,他比沈溪流更加了解他的身体,明明就很享受,偏偏要说相反的话。

    这样折腾下来,出门肯定还是迟了。

    的确比上次在沙发的体验感更好,但沈溪流的衣服被弄得乱七八糟,头发和额头都沾着汗水。他受不了这样出门,只能匆忙洗澡,换件全新的西装才敢出门,还不忘提醒祁厌不要趁他不在的时候乱搞。

    祁厌:“……”

    怎么有种对象出差,被警告不要出轨的感觉。他长得就这么像喜欢乱玩的人吗?

    真是难以形容的诡异感觉。

    不过沈溪流不在,今晚也没必要待在这里,取消了原本请假的计划,提前去酒吧上班的祁厌被朋友看穿有心事,带着疑虑地问出口:“我看起来很像放荡的人吗?”

    否则为什么沈溪流总怀疑他喜欢乱搞?连解释都不听不信。

    酒吧的朋友面面相觑,提出疑问:“是什么给你错觉,觉得自己不像放荡的人?”

    祁厌无奈道:“……真过分,我明明挺正经的。”

    “哈哈哈,开玩笑啦。”朋友大笑说,“是谁说你放荡了吗?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

    祁厌不回答这个问题,对沈溪流的事情他大多闭口不谈,只透露出少许自己方面的信息,别的一点都没有说出来。

    纠结这些问题没有用,沈溪流离开得正是时候,马上就到七夕情人节,夜晚的酒吧正是忙碌的时候。

    ……

    沈家老宅客厅,一群年轻人正坐在一起,大多数神情拘谨,只有某些人比较随意。

    “为什么七夕节,我都得回来,和这群无聊的人凑在一起啊?”一个穿着时尚潮流,带着朋克风的年轻人一脸不爽地说着。

    他坐姿很嚣张,椅子往后倾斜,双手交叉抵着后脑勺,两条大长腿搭在桌上,穿着黑色皮靴的脚高高翘起。

    “游弋哥,你这种姿势很失礼,待会儿舅舅下来,会给你惩罚的。”坐在他身旁的少年,身穿贵族学校的黑色校服,气质优雅,面无表情地翻着手里的书。

    “切,我还怕他的惩罚吗?”游弋翻了个白眼,“连离家出走都要把我绑回来,真是玩不起。”

    他很不满,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除了身旁的少年偶尔会说一句,大多数人都不敢搭话。

    “话说,他们还要讲多久啊?烦死了,有什么事情早点说,早点结束不行吗。”游弋很烦,对身旁少年说,“哎,二叔不回来吗?我听说他失踪好几个月了,怎么一点都不见你紧张啊?”

    “没有紧张的必要。”少年神情不变。

    游弋心想,那倒也是,他偷听到了爸爸和沈溪流的对话。二叔的失踪是沈溪流的安排,短时间内回不来,爸爸还让沈溪流别太过分,舅甥闹成这样,太丢人了,只会让外面的人笑话。

    “他不变成笑话,变成笑话的就是我。”沈溪流冷笑说道。

    沈家主很无奈:“那也不能把你二舅舅出卖给那人吧?”

    “有什么关系,这不很安全吗?”沈溪流轻轻鼓掌,微笑道,“顶多就是抱个二胎回来,我们家里又要多个继承人了,真好。舅舅你不阻止,不也是想看乐子吗?”

    沈家主:“……”

    他轻咳一声,好缺德。但确实想看,不过作为兄长,不能表现出来。

    “他也是为了你好,这么坑他不好。”沈家主想给弟弟解释一句,其实他也没这么过分。

    永久标记也没有这么夸张,影响是有,但不会连一个人的思想都彻底改变,沈溪流没必要抗拒到这种地步。但以前已经说过这些话,在沈溪流看来,没有丝毫说服力。

    沈家主只好委婉道:“他之前那样强迫你,完全是为你的身体着想,而且你现在也接受得很好。我看过你的检查报告,被永久标记后,没有再发病吧?”

    真是恶心的话,谁要被alpha永久标记啊。沈溪流嘴角扬起的弧度消失,他从来都不打算向践踏自己尊严的沈云殊低头认输。

    等假性标记完成以后,就会找机会让他回来,再把真相揭穿,看看沈云殊那嚣张的嘴脸能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暂时确实没有问题。”在计划成功之前,沈溪流会藏好秘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那就好。”沈家主松口气,他背对着落地窗,坐在办公桌后,缓缓微笑道,“我们沈家人就这个病最麻烦,但永久标记能解决。看你的气色,的确比以前更加健康了,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不讨厌那个alpha?”

    沈溪流能同意被永久标记,除了踩沈云殊一脚,应该也是没以前那么反感对方吧?

    “怎么可能不讨厌。”沈溪流抬眼对上那双诡异绮丽的金色重瞳,深邃而泛着璀璨摄人的光芒,仿佛洞悉一切。

    “舅舅,我不是你,不会轻易被信息素影响。我有多厌恶alpha,你是知道的,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现在的影响都是假性标记在作祟,幸好当初他没有轻易听信沈云殊,如果真是永久标记,怕是会比现在更糟糕。

    就剩最后一个月了,后遗症的影响会慢慢消失,到时候他就不用再和祁厌待在一起,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

    沈家主原本以为沈溪流不会像以前那样极端,但现在看来好像变化不大。他这个外甥的性格向来冷淡,擅长藏住情绪,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拿捏。

    “你的意思是,你依然讨厌身为alpha的祁厌吗?”沈家主询问。

    “嗯。”沈溪流面无表情地点头,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意,“标记带来的影响不会持续太久,等我身体稳定以后,就不用留他在身边。”

    沈家主仔细看了他一番,难怪今天沈溪流没把人带过来,原来是压根没认可对方,始终抗拒着标记影响。真让人遗憾,还以为能够看到他这个外甥被信息素影响到的可爱模样……

    “那你打算等情况稳定后,就洗掉永久标记吗?”沈家主问。

    已经被标记却不需要alpha的omega有两条路走:一是使用伪alpha信息素稳定身体状况,但会带来很多不便,尤其是发情期的时候;二是清洗永久标记,直接消除永久标记带来的影响。

    但洗掉永久标记带来的伤害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omega的头脑、神经、身体素质等等都会受到伤害,如果能不洗最好不洗。

    沈溪流只道:“我会考虑。”假性标记无需清洗,但这话不能说。

    等事情结束以后,自然会让舅舅知道,他根本没有被永久标记过。

    沈溪流的态度丝毫不掩饰,沈家主有些头疼,等他走后才起身,拿起他的检查报告:“都永久标记了,难道这孩子真的还这么讨厌祁厌吗?”

    不可能吧。

    他有些疑虑,又不确定。明明alpha已经将沈溪流永久标记,他却没有在沈溪流身上看见一点心动,依然讨厌那名标记自己的alpha,甚至眼神里会流露出厌恶,是藏得太好,还是真没有影响?

    “希望是真的没有影响吧。”

    他不敢肯定,只能希望沈溪流没有对祁厌产生感情,又错以为是标记带来的影响。

    永久标记没有那么恐怖,不会彻底改变一个人。它能够影响omega对alpha的想法,基础却是来源于自身感情。

    只有感情能影响理性,所谓的信息素影响是有限的,最终会消散。

    不过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太过不真实。被喜欢的alpha标记和被讨厌的alpha标记截然不同,作为前者,他永远察觉不到后者被永久标记带来的影响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