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刘副将大概是昨晚在睡梦中走的,悄无声息,外面值守的人都不曾……
刘副将大概是昨晚在睡梦中走的,悄无声息,外面值守的人都不曾察觉,是前来换药的军医发现的。
军医通知了陈成业,陈成业便来找张吉他们拿主意,上面还有个虽无实权却是皇女的五殿下,于情于理都得让她知道。
于是祁幼安他们看过刘副将之后,便又去找梅清钰。
梅清钰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祁幼安急着回家,不想一直等下去,便道:“陈将军,你应当与刘副将关系好,不如由你尽快带人送刘副将魂归故里入土为安,这里交由张叔重新安排人镇守,张叔行事稳重,绝对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张吉自是万分同意,如此,平崖山便全是他们的人了。
“小将军说的是,这次随军出行的李将军,孙将军还有王将军都是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由他们守着平崖山,我也可安心押送南蛮王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再让蛮人把他救走就麻烦了。”
陈成业根本没有多想,如今平崖山损失惨重,昨日那一战又折了五百多人,有援军帮忙再好不过了,他没有迟疑就应了下来,只是目光谄媚看向了祁幼安,“不知小将军作何安排?可要去面见大将军?”
祁幼安甩了甩背上的包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我先回家一趟,家里有事。”
她话音一落,陈成业便长舒了口气,随即便又伸手去抢她的包裹,“小将军可是现在就走?属下没事刚好送送您。”
祁幼安一时不查,就被他抢走了,望着他急吼吼望外走的背影,好笑又无奈,“这陈将军怎么这么热情?”
张吉笑了笑,“属下也送送小将军吧。”
闻言,前面走的陈成业瞬间就不乐意了,回头道:“你别跟着,老子有些话要跟小将军说。”
张吉:“……”
走了一段路,见张吉没有跟上来,陈成业神神秘秘停住脚步,“小将军,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小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嗯?”
祁幼安一脸不解。
陈成业咬咬牙,“就是别告诉任何人我在您面前称老子,尤其是大将军,大将军天天冷着脸,动不动军法处置,老子真害怕她知道了饶不了我。”
祁幼安本没有放在心上,但见他一脸紧张兮兮,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我答应你有好处吗?”
“……小将军,算欠你一个人情行不?”陈成业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摸到什么好东西,“老子穷的叮当响,除了一条拴在裤腰带上随时不保的性命,啥都没有。”
“开个玩笑而已,”祁幼安笑着把包裹抢回来,“不过,陈将军以后可以叫我幼安,丫头……不大合适,我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陈成业愣了下,又一拍脑门,“对对对,老子想起来了,你才成亲没几天,怪不得急着回去呢。”
他嘿嘿笑起来,让祁幼安莫名脸红,敷衍嗯了声,便溜了。
受伤的祁家军留下来养伤,其余人随祁幼安一起回去。
他们速度也不慢,两天就到佑宁城了。
一行四五十人,幸好是晚上进城,不然城中人撞见便要惶恐了。
祁幼安将他们安置在客栈,约定第二天中午在酒楼举行庆功宴犒劳他们后便马不停蹄回家了。
此时已经入夜了,府门紧闭,只有两盏灯笼在房檐下微微摇曳。
祁幼安上前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房门便从里面打开,门房认出她的一瞬,不由惊喜,高声喊道:“大小姐回来了……”
不待他喊第二声,祁幼安连忙嘘道:“别喊别喊,我悄悄进去。”
那门房十分上道,从她手里接过缰绳,“小的去喂马。”
黑鹭听见有吃的,头也不回就跟着人家走了。
祁幼安先去了她娘亲那里一趟,本是打算报平安,但瞧着房里已经熄灭了灯火,便准备明早再过来一趟。
回到她们的新房,也是房门紧闭,屋内漆黑一片,唯有一扇窗半掩着。
祁幼安忍着喜悦,没有丝毫犹豫翻窗跳进了屋内,宋泽兰刚躺下,听见动静立马又坐了起来,“云若……”
方才祁幼安进院子的时候,云若就已经知道了,她犹豫了下,反而躲藏得更远了。
祁幼安脸一红,却也很快意识到云若不会进来,捏着嗓子故作流里流气道:“哟,这是谁家小娘子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寂寞难耐孤枕难眠啊?”
宋泽兰今天下午才赶回来,她如何也没敢盼着祁幼安这么快回来,当即又惊又喜,摸索着便翻身下了床,循着声音去迎接她,“安安,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安是谁?小娘子认错人了,我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便见她媳妇儿唇角微扬,“采花妹妹还是快些走吧,我那妻主小心眼儿,让她撞见了可不得了,指不定房顶都要给我掀了。”
闻言,祁幼安倒是不装了,又换了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媳妇儿,你说我小心眼儿?”
宋泽兰便笑而不语了,祁幼安快步扶住她,又把她送回床榻,“不早了,媳妇儿你快睡吧,我去洗洗就过来陪你。”
“安安,我不困,你可有受伤?不如我帮你洗吧?”
宋泽兰一脸关切,并无睡意,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注视下,祁幼安在脑中幻想了下画面,便没忍住红了脸,“没有,我自己洗就行。”
“当真没有受伤吗?”
宋泽兰听着她声音倒也正常,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她的衣襟,忽然听到门外敲门声,手一抖,立马就给放开了。
敲门的正是宁芳,她随意披散着发,打着哈欠,声音里却充斥着喜悦,“兰儿,我听王嬷嬷说幼安回来了,过来看看。”
宋泽兰应了声,摸索着去点蜡烛,祁幼安跑过去开门,刚打开个缝隙,宁芳便挤进来一把抱住她,“小兔崽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老娘就坐不住了,祁朝燕这个无耻之徒,手底下那么多能征善战的将军不用偏偏让你去跟蛮人拼命,幸好你没事,你要是出点儿事老娘就去将军府一把给它火烧成灰。”
“我可比她手底下那些将军强多了,”祁幼安清了清嗓子,故作玄虚道:“娘亲,南蛮王被擒了,你知道谁干的吗?”
“管他是谁,反正不是你,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好好的回来娘就知足了。”
宁芳松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跟蛮人打了?受伤没?娘屋里有上好的伤药,走走走,你媳妇儿眼睛不方便,娘给你上药去。”
她性子急,风风火火拉着祁幼安出去,祁幼安也不想自己媳妇儿担心,在被拖出房门的最后一瞬,“媳妇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泽兰轻嗯了声,缓缓坐会床头,俨然是打算等她回来了。
离新房远了些,宁芳便撒开了她,凶巴巴道:“你媳妇儿说在张吉军中看见五皇女了,她去干什么?找你吗?你心里有点儿数,离她远点儿。”
“额……”
祁幼安一愣,很快又扬起了唇角,“娘亲,我媳妇儿是不是误会了?她不是找我是去接六皇子,六皇子是她亲弟弟,前段谣传他被南蛮王折磨死了。”
“五皇女,六皇子……”宁芳似想到了什么,有些同情道:“这么说来,五皇女也是个可怜人,投胎在皇家,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连个亲人都没有。”
“六皇子没死。”
祁幼安这般说着,脑子里却不由浮现出那天晚上五皇女喝得醉醺醺说着自己没有亲人了。
她有些怀疑六皇子遭遇了跟她媳妇儿上一世一样的不幸,便一心想着回去问问她媳妇儿。
她娘后面又说了什么,她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匆匆忙忙在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出来,便急着要上药回去。
宁芳又气又好笑,直呼有了媳妇忘了娘,给她上完药,连药瓶子都丢给她了,让她以后找她媳妇儿帮忙上药,别来烦自己。
祁幼安回房时,桌上已经摆上了清淡小菜和白粥,中间一盏烛火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微微摇曳着,平淡之中透着令人向往的温情脉脉。
她将药瓶放在一旁,拉着宋泽兰坐了下来,“宋姐姐,你真是待我太好了。”
宋泽兰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黑色人影,但也不妨碍她的欢喜,她唇边不自觉勾起缱绻温柔的淡笑,“安安这么容易就满足了吗?与安安相比,我似乎很贪心。”
“嗯?”
祁幼安满脸笑意,愿闻其详,媳妇儿想要的,她必定尽力满足。
“我想要的很多,”宋泽兰微微摇头,却是不愿多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唇角轻勾,笑意浅浅又温柔,祁幼安看的心痒痒的,美色当前便不想着吃饭了,她直接起身,将毫无防备的宋泽兰抱了起来,“媳妇儿,你又一本正经逗我,又不是对着菩萨许愿,说出来怎会不灵了?倒不如告诉我?”
“……”
宋泽兰霎时红透了脸颊,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她要抱自己去哪里,忍着羞耻推搡她,“安安,我不想要,真的不想要。”
祁幼安失望了片刻,犹不死心,“没有欲拒还迎?”
“没有,”宋泽兰愈加红了,从她怀里挣脱下来,挪到离她远些的地方才又低低道:“你那天说的也有些道理,还是小心些好,万一伤着……”
她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便一脸懊恼,“媳妇儿,我胡说八道你怎么也信了?”
“会不会你体质比较特殊……”宋泽兰微微摇头,强压着心头羞意说道:“其实早已分化只是自身信香存在缺陷?我虽不曾听闻这样的先例,但那晚确实感受到了你的信香,小心些总归没错的。”
祁幼安不信,她自己的身体她还不了解吗?
她连易感期都没有过一次,但媳妇儿这般说她也只能乖顺附和,在这种事儿上争对错论输赢,还是个人吗?
她可不想让媳妇儿觉得她是个不管不顾的色胚。
祁幼安退步了,乖乖坐回去吃饭,只是喝着冷热适宜的粥也抵消不了她的哀怨。
宋泽兰过来给她打扇的时候,她没忍住握在了那冷清白皙宛若皓月的腕间,可怜兮兮开口:“媳妇儿,那可以给亲亲吗?整整六日都没有亲近了……”
听着声音,似是委屈的快哭出来了,宋泽兰明知她在装可怜,但传入耳中的温软甜腻还是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方才压下去的羞意又涌了上来。
她微微颔首轻嗯了声,“不早了,安安你快用饭吧,少用些,夜里容易积食。”
祁幼安就是这么好哄,当即眉开眼笑,三两下喝完粥,擦了擦嘴,便将宋泽兰抱回床上,“媳妇儿,我还有些正事要跟你说。”
窗开着,有些许凉风吹进来,宋泽兰将团扇放在枕边,轻轻合上了眼睛,“安安你说吧,我在听着。”
祁幼安挨着她躺下,顺手也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媳妇儿,我想让你帮我个忙,我们在战场上看见六皇子了,他‘死而复生’看起来很不对劲儿,我怀疑六皇子跟上一世你一样的遭遇。”
“梅清栎与六皇子同胞姐弟,她应该对六皇子有所了解,我想让你在梅清栎过来给你道歉的时候探探她的口风。若是的话,便将这种邪术透露她,总不能让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顶着六皇子的皮囊兴风作浪……”
蜡烛静静燃烧着,宋泽兰亦是静静听着,困意已经不见了,直到祁幼安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又思索了会儿才开口,“不用试探五皇女了,六皇子确实与我一样被邪术占了身子。”
“安安,你口中那个红衣女子应该就是西越公主,我虽不知她是何相貌,但偶尔清醒时曾听到过她与祁昊宇的相处,喜好红衣,姿容妩媚,祁昊宇便是对她言听计从。”
上一世的遭遇历历在目,宋泽兰提起西越公主,仍心有余悸,但她神色却出奇的平淡,“若是没错的话,祁昊宇没死……原本我便疑惑上一世西越公主为何会盯上我……”
一瞬间,祁幼安脑袋嗡了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让他们死透?”
“安安,你莫忧心,”宋泽兰伸手抚了抚她的心口,“既称为邪术,那必定是需要时间施展的,祁昊宇应该也是在没死之前就选中了六皇子的身体。你先前说祁昊宇勾结南蛮泄露军情,想必这便是西越公主许诺给他的退路。”
这已经是国仇家恨了,祁幼安咬牙切齿,“西越狼子野心,我真后悔那天没杀了他们……”
第82章 次日。一大早两人便来到医馆,勤劳的宋母已经在洒……
次日。
一大早两人便来到医馆,勤劳的宋母已经在洒扫院子了。
几日不见,她看到二人又惊又喜,紧紧拉着女儿的手问长问短,直到宋泽兰在诊桌前坐下才松了手,“你俩先坐着,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水。”
无论两人昨晚心情如何沉重,现在都压在心底不再去忧虑,宋泽兰更是一如既往挂着浅笑,她点点头,“娘,这些天可有病人上门?”
宋母脚步顿住,认真想了想,“有,四五个呢,听说你不在就走了。不过还有两个女子说她们会在酒楼住下,等你回来了再过来。”
宋泽兰颔首,回想着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大抵知道那二人是谁了。
不出所料,应该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女裘袅袅和名门山庄的少庄主明韶华,她们正邪两道,却暗生情愫私底下在一起了。
上一世明韶华身中慢性毒药,等发现已经晚了,四处求医问药也没能让她身体有所好转,裘袅袅在绝望之下,奔着小医圣的名头找到了眼盲的自己……
宋母走了,祁幼安瞧着她还在出神,忽然就有了逗逗她的想法。
悄无声息移开凳子,祁幼安蹑手蹑脚走了出去,而后匆匆去城南那家卖糕的铺子里买了一包她媳妇儿最爱吃的糕点,又马不停蹄回来。
来回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泽兰已经在接诊病患了。
温婉清丽的坤泽君眉眼低垂,徐徐吐出的话语轻且柔和,在炎热的夏日里犹如拂面的凉风,沁人心脾的井水,不经意间便安抚了人心。
祁幼安颇有耐心听着她絮语温吞交待病患,直到她起身抓药时才出声:“媳妇儿,我帮你吧?”
宋泽兰听觉敏锐,顺着她的声音,倒是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唇边笑意愈加柔和了些,“好,按着药方吧,不懂的问我即可。”
药方上的字迹秀丽工整,写的清清楚楚,祁幼安读书不行,但字基本上都认得,接过药方看了眼便去柜台里面了。
这病人是佑宁城的,倒也认识祁幼安,病殃殃的脸上扯出些许笑容,“宋大夫,您可真厉害,居然把小将军治得服服帖帖这般听话,就跟那如来佛祖似的,任她孙猴子怎么闹腾都翻不过你的五指山。”
宋泽兰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起来,“非也,小将军她本就体贴入微待我极好。”
“也是,这人成亲了性子就该稳重下来了……”
祁幼安全神贯注在称重,倒是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等人拿着药走了才坏笑着拿出糕点捻起一块放在宋泽兰唇边,“媳妇儿,张嘴,啊……”
鼻翼间传来糕点独有的香甜,宋泽兰神色间溢出欢喜,下意识伸手却被祁幼安躲了过去,“媳妇儿,我喂你啊。”
宋泽兰后知后觉红了脸,那双纤柔若羽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即便别过了头,“莫胡闹,让人看见了不好。”
“我身体挡着呢,不会有人看见。”
如之前那般,祁幼安只要说没人会看见,宋泽兰便信了,犹犹豫豫,“就一次……”
她忍着羞意张开了嘴,祁幼安盯着她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也不忍再过分捉弄她,将糕点递到她手里,“媳妇儿,你跟我一块去吧。”
宋泽兰知道她在说什么,难得嗔怪,“不去,我去像什么样子?你才入军中,万一我的身份被认出来,带头违反军规……大将军可不会对你法外留情。”
祁幼安也怕挨军棍,讪讪笑了笑,“媳妇儿,不若我再给你找套男装,你扮作宋军师跟我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的。”
宋泽兰还是坚定摇了摇头,却又似安抚般取出一块糕点,悠悠递给祁幼安,“安安,你去吧,我等你散席后过来接我。”
这可是第一块……尽管只是普普通通的糕点,祁幼安还是被深深感动了,她回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外面,就着她媳妇儿的手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又推到她媳妇儿唇边,宋泽兰含入口中,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了。
祁幼安又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去找自己手底下那些人。
刚到客栈外,里面就飞出一人,重重跌落在自己脚下,她眼眸微眯,看着脚下熟悉的衣着冷了脸,“怎么回事?”
那人从地上撑起身子,神色有些慌乱,“队……队长……”
没等祁幼安再询问,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接连几个人或门或窗户被踹出来,摔倒在大街上。
全都是祁幼安手底下的祁家军,气得祁幼安脸都快绿了。
她压着火,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佑宁城虽为边陲小镇,但前有平崖山关,后面有南山关皆是重兵把守,一向安稳太平,也极少有寻衅滋事之类的斗殴。
究竟是何人敢揍她的人?
众人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皆不敢吭声,祁幼安扫了他们一圈,顿时明了,“你们惹的事?”
话音刚落,里面便走出一红一白两位女子,白衣女子被红衣女子搀扶着,脸色苍白眉眼间尽是疲态没什么精神,倒是那红衣女子一脸怒容,对着祁幼安愤然道:“他们惹到姑奶奶了,既然是你的兵,就由你给姑奶奶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这事儿没完。”
因着西越公主,祁幼安对穿红衣的没什么好感,又见她这般嚣张,没理她直接别过了头,看向那个之前被蛇咬的人,“说!再支支吾吾军法处置。”
“报告队长,是王喜开口调戏姑娘被打,她们要求王喜跪下道歉,兄弟们觉得过分说了两句,她连我们也打。”
说着,他抬手指着红衣女子道:“就是她,我们刚从战场上下来,若没有兄弟们的牺牲,说不定蛮人现在已经攻进城池将她捉去了。”
“你们这些败类也好意思冒充祁家军?”
白衣女子拉了拉那红衣女子的衣袖,那女子却依旧不依不饶,“一群废物,连我都打不过,蛮人若是当真攻进来,你们怕是比奴家这等弱女子还逃得快。”
刚被祁幼安镇住的众人闻言又躁动起来,一个个握着大刀,表情屈辱看向祁幼安,“队长……”
“把刀放下,”祁幼安厉声喝止,她第一次对着自己的下属动怒,“祁家军的使命是保护我们东启百姓,不是欺凌妇孺老幼,尔敢放肆败坏祁家军名誉,杀!”
随着她的话音落,一个个都弯腰将武器放在地上,祁幼安大致数了下,参与的约莫有十四五个人,她冷冷笑了下,“你们都好样的,昨晚刚将你们安置在城里,你们今日就敢闹事,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别人倒还好些,王喜已经羞愧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提剑自刎,嘴唇翕张半晌才下定决心,“属下知罪,请队长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不远处,又一人也噗通跪了下去,“是属下跟王喜打赌,让他输了去要这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属下也有罪,甘受惩罚。”
祁幼安实在没忍住,狠狠踢了王喜一脚,“蠢货,你没长眼睛吗?要什么生辰八字,人家是一对你看不见吗?”
而且,祁幼安很怀疑这红衣女子就是魔女裘袅袅,而那看起来身体抱恙的就是明韶华。
王喜被她踢倒在地,又倔强撑起身子继续跪着,可怜又可恨,祁幼安深吸了好几口气,神色才恢复如常,她朝裘袅袅客气道:“此事确实是我的人不对,你想如何处置他,我都不拦着。”
“我要你亲手杀了他……”裘袅袅脸色依旧不好,却是话未说完就被明韶华叫住了,“袅袅!”
语气有些严肃低沉,裘袅袅眉头一蹙立马就不高兴了,明韶华连忙缓和脸色,温声低道:“袅袅,你莫生气,得饶人处且饶人,且祁家军素有威名,他既已认错,便饶他一次吧。”
强撑着说完这番话,明韶华呼吸便又急促起来,裘袅袅心疼又无奈,抚着她起伏不定的胸口妥协道:“华姐姐,我听你的就是了。”
明韶华露出一抹笑,转而又对着祁幼安道:“我家夫人并非斤斤计较之人,是这位军爷被拒恼羞成怒,说了许多侮辱我二人的话,才惹得我夫人动怒,还请队长之后约束好自己的人,若有下次,在下也不会放过他。”
“请两位放心,绝无下次。”
祁朝燕治军严明,祁幼安也不遑多让,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若轻易放过王喜,他日这种欺凌百姓的事只会只多不少,且也不是所有被调戏的坤泽君都有裘袅袅这般有自保能力。
若是遇上这事的是无力反抗弱女子,或者如她媳妇儿那般眼盲有疾的,后果不堪设想。
王喜听她的话心中一寒,来不及求饶,祁幼安已经捡起一把刀递到了他跟前,“王喜,你自裁吧,祁家军众将士多年积攒的声望,不能毁于一旦,念在你出生入死的份上,我会让人送一笔抚恤金给你的家人。”
“队长,王喜罪不至死啊……”
众人纷纷跪下求情,祁幼安不予理会,她注视着王喜,王喜颤抖着伸出手,将刀刃横在颈间,“队长……属下认罪,还请照顾好我的家人……”
祁幼安点点头,扬声道:“尔等引以为戒,不论任何原因,无视军规欺凌我东启百姓,皆与王喜一样的下场。”
王喜脸上的悲戚再度被羞愧淹没,毫不犹豫引颈自杀,刀脱手的一瞬,他整个人也轰然倒在地上。
一时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再说什么,祁幼安压下心底那点儿情绪,摆摆手,“带下去厚葬吧,有谁知道王喜家在何处,将抚恤金送过去。”
那怂恿王喜的士兵站出来,两眼通红,“队长,属下与王喜是老乡……”
他还想再说什么,祁幼安直接打断了他,“那便你去,罚你两年月奉,一并交由他的家人。”
平崖山大捷,活捉南蛮王,大家兴奋过了头,眼下闯祸,头脑才终于冷静下来,一个个拘谨跟着祁幼安离开。
祁幼安把身上所有银子给了王喜的老乡,到了酒楼点菜让他们先吃着,自己回府取银子。
正巧宁芳在家,还撞上了送信的管家,那管家跟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走了。
瞧着跟身后有狼追似的。
祁幼安不禁诧异,上前探头看她娘亲手里的信,宁芳脸色很差,索性把信递给了她,“幼安,你看看娘是不是看错了,祁朝燕遇刺了让我回府照顾她,她哪来这么大的脸?怎么不让秦氏……哦,不对,是秦夫人照顾她?”
“计划开始了……”祁幼安喃喃了声,宁芳眼睛一眯,“什么意思?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跟祁朝燕合伙算计老娘?”
方才还是幼安,这会儿就是小兔崽子,祁幼安连忙摇头,凑她耳边低声道:“娘亲,还是那回事,我让她佯装遇刺逃避皇帝召她回京。”
宁芳若有所思,半晌,“老娘要尽快把自己嫁出去,跟你们祁家脱离关系,一丝一毫的关系都不要有。”
“……那还伺候她吗?”
“不是假的吗?还伺候个屁……”
宁芳一甩袖,恨恨回房了。
“……”
祁幼安去账房那里支了些银子,便又出去了。
席上祁幼安不打算让他们碰酒,但想想,还是把酒上了。
众人却不敢再喝,吃过饭祁幼安便让他们连夜回军营了。
祁幼安自己去医馆接她媳妇儿回家,她来的晚,医馆已经关了。
宋泽兰人在后院,手里握着一把谷子正在逗弄她娘养的小鸡。
看着她悠闲惬意从容淡然的模样,祁幼安都要误以为她复明了,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媳妇儿,你眼睛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宋泽兰听着脚步声便认出她了,唇角轻勾站了起来,“快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同宋母道别,月亮星稀的夜里,祁幼安背着她往府里方向走,顺道问起明韶华,“媳妇儿,我今日在客栈里看见她俩了,她们可有来找你?”
宋泽兰摇摇头,不自觉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她们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了,不过安安你今日在客栈门口所行之事,倒是有人告诉我了。”
祁幼安心蓦然一紧,“媳妇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无情?”
“不会,”宋泽兰微抿唇角,隔了一会儿又道:“几位大娘也很喜欢这样刚正不阿不纵容手底下人作恶的小将军,下午的时候在我面前说了你很多好话。”
“是吗?”
祁幼安松了口气,“他们说了什么?”
伏在她肩头的人儿却是低低笑了起来,过分温柔的声音听得她心口悸动,“媳妇儿,你笑什么?”
“大娘们都说我驭妻有术,嫁过去不过月余就让小将军浪子回头,脱胎换骨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向她们解释与我无关,小将军本就很好,但她们死活不听,功劳皆在我身上,安安不会生气吧?”
宋泽兰忍着笑,身子却止不住抖,祁幼安如何察觉不到?
她双手又抱紧了些,却是故作气恼道:“宋姐姐你真坏,肯定是没有用心帮我解释,我要把你丢下去不管你了。”
宋泽兰晓得她在开玩笑,还是下意识搂紧了她的脖颈,“安安莫冤枉我,我怎会不用心解释?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
“薄了吗?快让我瞧瞧。”
祁幼安将她从背上换到怀里,借着夜色遮掩,低头吻在她呵气如兰的唇上,触感传来的一瞬,宋泽兰不禁红了脸,好看的脸庞爬满羞意,“你……你真是色胚,什么话都能联想到那种事情上。”
“哪种事情?”
祁幼安故作无辜,再次俯低了身子,作势还要亲她,宋泽兰看到模糊的一大片黑影压过来,忙不迭否认,“没什么,安安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媳妇儿,我忘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吃食了。”
祁幼安懊恼地抬头看了眼天色,加快脚步回到府里,直奔她娘亲的院子里。
不料,宁芳的院子里冷冷清清,连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更别提准备好的饭菜了。
她随便问了一个丫鬟,“我娘亲呢?”
“夫人午后便收拾细软去青城了,说是要回娘家居住些日子,让您照顾好少夫人。”
“还来真的啊……”
祁幼安傻眼了,看向她媳妇儿,宋泽兰微微凝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是那回事,今日将军府送信过来,说是她遇刺,让娘去伺候,”祁幼安说到这里,声音又低了些,“娘说她要尽快找个人嫁了,不跟祁家有任何关系。”
宋泽兰也哭笑不得了,“不若我去照顾大将军?”
祁幼安把声音压得更低,“假的,演给梅清栎看的,用不着……”
但祁朝燕是个狠人,全身大大小小都是伤,胸口还有一处致命伤。
已经昏迷不醒了。
军医提前得了她的吩咐,拖着不去使用药效显著的方子,任她昏迷着。
一直到梅清钰从平崖山回来,过府探望祁朝燕询问伤情,他才哭诉着自己医术粗浅,须得另请高明,否则无力回天。
梅清钰生性多疑,哪怕看出祁朝燕伤势严重,也怀疑是苦肉计。
但又见秦氏在一旁哭哭啼啼指责祁幼安不孝顺,明里暗里示意大将军死后将军府是她未出世孙儿的,心里便又不确定了。
甚至开始怀疑祁幼安母女反目成仇,便让人请了祁幼安和宋泽兰过来。
这距离上次管家送信已经过去十几天了,祁幼安吓了一跳,宋泽兰神色也凝重起来,“昏迷这么久,情况怕是不太乐观。”
“媳妇儿,这主意是我出的,我……似乎太不孝了,”祁幼安苦笑了下,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媳妇儿,你有把握吗?”
宋泽兰微凉的手反握住她,“安安,别想太多,大将军一定有万全之策,我们先去看看。”
“嗯……”
宋泽兰稍作准备,便带着药箱与祁幼安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将军府,由着下人指引,到了芳兰院里。
祁幼安一眼就看到了跟赵嬷嬷一块儿出来迎接的赵雪生,她忙道:“大将军如何了?”
赵雪生微微摇头,看向了赵嬷嬷,赵嬷嬷叹了口气,“大小姐别担心,大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赵嬷嬷担心芳兰院会被秦氏糟蹋得不成样子,便没有跟着宁芳离开,与赵雪生一直守在这里,故而里面的摆设还与往日一样熟悉。
祁幼安牵着宋泽兰来到里间,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迎了上来,拱手道:“小将军,少夫人安好。”
之前祁幼安在军营里那两个月的苦练,受伤便是由何医治的。
祁幼安知道她医术不错,不露痕迹松了口气,面儿却仍旧紧张道:“何军医,我夫人也懂医术,你快把详细情况告诉她。”
宋泽兰点点头,“幼安,这里有我和前辈就好了,你在外面即可,不必进来了。”
“媳妇儿,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
祁幼安扒着门框还想进去,身后却传来秦氏的声音,“哟,大小姐可算来了,大将军受伤这么多天都不见你露面,我还以为你跟大将军断绝母女关系了。”
他说着,又扭头冲挺着大肚子的周红杏意味深长一瞥,“红杏啊,大小姐回来了,你可得长点儿心,不然大将军没了,将军府可就没你和孩子的容身之地了。”
周红杏看起来已经快生了,低着头避开了秦氏的眼睛,一言不发。
祁幼安盯着周红杏的肚子,神色复杂,就凭上一世祁昊宇做的那些事,不止他,他的孩子,就绝不能安稳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赵嬷嬷见她不说话,立马护短的招呼下人赶秦氏离开,“虽然夫人与大将军和离了,但芳兰院还轮不到你一个妾室指手画脚,赶紧走,不然大将军醒了可别怪老婆子告你的状。”
“嬷嬷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未免也太拎不清了,我也是好心提醒,宁芳她被大将军休了,但凡她有点儿脸面就不会回来。”
秦氏不以为然,还要往里面走。
祁幼安不想他进去打扰,目光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我容得下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再往前走一步,现在就把你们丢到南山上喂野狼。”
赵嬷嬷见祁幼安可算硬气了一回,满脸欣慰地招呼干女儿,“雪生,快去叫护卫进来,把这俩晦气的东西扔出去。”
赵雪生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裙角便往外走。
秦氏讪讪笑了笑,“幼安,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将军府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那院子还留着,我每日都让人去打扫呢。”
不用他一再强调,祁幼安也知道他不欢迎自己,她心里想什么便也说了出来,“秦氏,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将军府跟你们有半文钱关系?你当人人是祁朝燕愿意养野种?”
一瞬间秦氏白了脸,望向祁幼安的眼神满是惊惧诧异,“你……你知道了?”
屋内也同时传来难受的咳嗽声,听声音是祁朝燕的,不待祁幼安再说什么,秦氏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捏着手绢便冲向门内,“大将军,您要给妾做主啊,大小姐要把妾赶出府……”
祁幼安眉间凝着寒霜,任由他冲到祁朝燕床前,祁朝燕看了眼宋泽兰,有些尴尬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理会秦氏,秦氏却不走,扑在她床前阻拦了宋泽兰施救,总共也就那么大点儿地方,被挤开的宋泽兰无从下手,却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秦氏,薄雾氤氲的眸子望向亮光的门口,“安安……”
求助之意不言而喻。
祁幼安神色缓和了些,语气却是更冷,“祁朝燕你是没长嘴吗?让他滚出去,再装死我现在就让人把秦氏拖出去乱棍打死!”
她此言一出,秦氏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也不哭哭啼啼跟祁朝燕告状了,抱着祁朝燕胳膊那只手也缓缓松开了。
连他在内的屋里所有人都看向祁朝燕,祁朝燕脸色意料之中的难堪,强撑着坐起身,“祁……祁幼安,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她不住喘着粗气,但低沉的声音里威严不减,何军医讪讪笑了笑,开口打圆场道:“大将军,您身体虚弱不易动怒,还是快快躺下吧。”
秦氏如梦初醒,连忙扶她躺下,“大小姐真是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心疼您。”
“你心疼,毕竟她死了你可就惨了。”
祁幼安毫不掩饰的威胁,顺势躺下的祁朝燕气得又要坐起来,还是何军师眼疾手快,冒着引火烧身的危险将她按了回去,“大将军,待会儿五殿下该来了,若是让五殿下撞见可就不妙了。”
祁朝燕自也清楚,冷冷闭上了眼,秦氏识趣地退出来,路过祁幼安身边时还加快了脚步,但已经晚了。
祁幼安看到赵雪生带人过来,直接吩咐道:“立刻,马上,把他丢南山上别再碍我眼了。”
秦氏身形一僵,看着人高马大的护卫朝他小跑过来,顿时慌了,“大小姐,你不能这样……”
祁幼安没理会他的叫喊,把视线又放在了周红杏身上,“我给你一炷香的功夫,你可以回偏院带些值钱金银首饰走,伺候你的人愿意跟你走,你也可以带他们走,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周红杏却似没听到她的话,抚摸着肚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的动作令祁幼安眉头直皱,“怎么?还不满意?你腹中孩子与我没有任何瓜葛,允许你带部分财物离开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就凭祁昊宇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你怀着孕,护卫这会儿也把你扔出去了。”
周红杏抬起了头,却不似以往那般总躲避着祁幼安视线,她定定望着祁幼安,眼神里明晃晃的好奇探究,“大小姐,你不会后悔吧?”
祁幼安愣了下,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不禁嗤笑了声,“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抢你孩子,我媳妇儿会给我生,即便不生,我也不会去养个白眼狼。”
周红杏听了她的话稍有松懈,但大概是秦氏灌输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总觉得不能生的祁幼安妻妻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腹中将军府的最后血脉,望着祁幼安的神色仍有戒备,“少夫人是坤泽君,你们如何生孩子?”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祁幼安不再搭理她,转而又对赵嬷嬷道:“先把香点上,准时让她离开将军府,以后将军府我做主。”
她话音落地的瞬间,身后便传来啪啪鼓掌的声音。
梅清钰带着人信步走来,勾起的唇角无不说明她心情极好,她也确实没有隐瞒,“幼安,做的好,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岂是这些低贱之人敢随意欺负到头上的?你想如何惩治他们都可,大将军若是醒了兴师问罪,你只管推到本殿下身上,本殿下做你的靠山。”
“用不着,别说兴师问罪了,就她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即便现在醒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将秦氏赶出府。”
祁幼安一脸的冷漠无情,语气过分平淡,似乎是刻意压抑着情绪。
“大将军伤的是有些严重了,”梅清钰笑了笑,望向她的眼睛,那双清澈柔软的眼睛里此刻弥漫着霜雪,教她多多少少有些好奇,“幼安你脾气向来很好,不知他们做了什么竟让你发这么大火?”
祁幼安抬手揉了揉眉心,没有理会她。
梅清钰也不恼,笑着又上前几步,“宋大夫可在里面?”
“在,我们一会儿就走。”
祁幼安压抑着怒意,一刻也不想多留,她不相信祁朝燕醒的那么巧,秦氏出言不逊的时候不吭声,自己怼秦氏两句就醒了,这不是赤/裸/裸的袒护是什么?
亏得自己之前还信了她的鬼话,以为真是太后逼迫的。
她脸色越来越差,梅清钰路过她的时候,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本殿下进去看看大将军。”
“还是别打扰了。”
祁幼安没忘了正事,在她踏进去之前将她拦了下来。
“看一眼也不行吗?”
梅清钰倒是没有勉强,只是笑容多了些意味深长,祁幼安权当没看见,“我媳妇儿说的,连我都不让进。”
“幼安与宋大夫的感情当真令人羡慕,那日本殿下一觉醒来就不见你了,问过张将军才知你回家了,”梅清钰说着,叹了口气,“当真不仗义,好歹等我起床说一声啊。”
“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祁幼安蹙了蹙眉,“倒是你,为何在平崖山逗留那么久?”
“幼安可记得那妖女?她是西越的三公主裘媚儿,此番南蛮王突然对我们出战,便是她撺掇的,可惜那日让她逃了。”
“这裘媚儿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妖女,短短几日就勾搭上了南蛮王的弟弟勃特勒,又在平崖山关外集结军队,张将军已经带兵与他们打了两仗,多亏了你重新规划的军事防御,他们没讨到好处,消停了几日,我就便回来了。”
说到这里,梅清钰叹了口气,“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大将军遇刺了,南蛮依旧虎视眈眈,这事儿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军心必将大乱。本殿下已连夜上书父皇,南蛮与西越暗中勾结,恐我东启危矣,需尽早防范。”
她说的这些,祁幼安早已料到,“祁家誓与边关百姓共存亡……”
……
宋泽兰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商量好由梅清钰将南蛮王带回京城,祁幼安以少将军名义暂代祁朝燕接手南境,正式任命由梅清钰向皇帝请旨。
不愿多待的祁幼安便要拉着媳妇儿告辞,梅清钰却提起道歉一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由本殿下做东,请宋大夫去迎客楼一聚聊表歉意?”
此前已经商量好了,祁幼安原以为她媳妇儿会答应,不曾想她媳妇儿竟是一口回绝了。
“我为何要谅解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污我清白妄图置我于死地的人?”
宋泽兰浅浅笑起来,容色温婉清丽,看不出丝毫不悦,唯有语气里丝丝困惑,“莫不是五殿下误会了?我并未有如此胸襟。”
祁幼安心蓦然一紧,忙道:“媳妇儿说的对,不能原谅,我们走我们走,回家让赵大娘给你做好吃的,赵大娘可比迎客楼里大厨的厨艺好多了。”
“安安,我不拘着你,你与五殿下交好且随你去,不用在意我,我不掺和你们的事。”
宋泽兰挣脱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祁幼安生怕她摔着,连忙又上前扶住她,“媳妇儿,我错了你别生气,我怎会跟她交好?我只是不想你白白受委屈才要她跟你道歉,一时忽略了你的感受,没有别的意思。”
身后,梅清钰也跟了上来,“宋大夫,本殿下乃是诚心向你道歉,已经让手下人备了一份薄礼送到医馆。等过一段时间,本殿下还会将赵驸马的项上人头一并送来,只求宋大夫能够宽宥本殿下。”
赵文娴只是退婚就要死,那她梅清栎罔顾救命之恩,三番五次想要害自己算什么?
宋泽兰不自觉敛了笑容,祁幼安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安抚,边对梅清钰道:“你有毛病吧,给我媳妇儿送人头干嘛?恶心人。”
“幼安你大抵不知,宋大夫先前与赵驸马有一段婚约,赵驸马负心薄情尚了三皇姐,也是因为她将宋大夫赶出京城,宋大夫才不得不在边陲住下。此番回京,本殿下必定向父皇告发赵驸马罪行。”
梅清钰一脸诚恳,看向了宋泽兰,“我相信宋大夫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我知道啊,我还得感谢她不娶之恩,不然哪里轮得到我娶这么好的宋姐姐?总之,你别动人家,动了我们也不会承你的情。”
若是往常,祁幼安这近乎直白表露心意的话语必定令宋泽兰红了脸,可现在她眉目间并未有丝毫羞意,只是略带疲惫开口:“安安说的对,五殿下兴许误会了,我与赵小姐并无恩怨情仇,婚事乃是长辈定下的,我二人并无私情,退婚再寻常不过。”
不等梅清钰再说什么,她便又道:“安安,我有些累,你若无事便送我回家吧。”
“没事没事,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祁幼安能看出她媳妇儿急着离开,趁着赵雪生准备马车的功夫,将府里的事务交托到赵嬷嬷身上,马车一来,她立马就带着宋泽兰走了。
梅清钰在院落里站了一会儿,也跟着离开了。
安静下来,祁朝燕便皱着眉头坐了起来,“平日里瞧着挺稳重的,怎么也是个沉不住气的?”
何军医不紧不慢将药方叠起来,“少夫人又不是泥捏的菩萨,脾气已经够好了,若是换作我媳妇儿听说我跟人家睡一觉,早拎着刀出来砍我了。”
“祁幼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祁朝燕眉头依旧紧皱着,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是宋家这丫头身份低微了,五皇女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大将军……”何军医踟蹰了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五皇女攻于心计,对小将军的心思并不单纯。在属下看来,反倒是少夫人与小将军天生一对……”
第83章 从将军府回来,宋泽兰回房休息,祁幼安去安排人盯着秦氏和周红
从将军府回来,宋泽兰回房休息,祁幼安去安排人盯着秦氏和周红杏。
她今日赶这两人出府,不仅是因为秦氏惹到她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想引祁昊宇出来。
只是忙完回来却进不了屋了。
梨儿和小月,两人双双用谴责的眼神将她拦在门外,祁幼安很是苦恼,她知道今天让她媳妇儿不高兴了,但她媳妇儿为什么突然生气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祁幼安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儿,两个小丫头便先忍不住了。
尤其是小月随了她娘赵大娘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在意主仆尊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训斥祁幼安,“大小姐,你可真是榆木脑袋,傻站着有什么用呢?倒是想想办法哄我家夫人开心啊!”
祁幼安多多少少还带点儿脑子,聪明的没有大声嚷嚷,“小月,我不知道媳妇儿她为何生气,不如你俩帮我打听打听?或者,放我进去哄?”
“奴婢肯定问不出来,少夫人除了听书就是琢磨花花草草,不太爱说闲话,跟夫人不一样。若是夫人心情不好,不等奴婢们询问,她自己就先憋不住倒苦水了。”
小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倒是梨儿弱弱开口:“大小姐,奴婢倒觉得原因不重要,女儿家大多喜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锦衣华服之类的,您亲自去挑选几件送给少夫人,少夫人肯定欢喜,之后应该就不生气了。”
她此言一出,祁幼安眼神一亮,“好主意,梨儿你真聪明,媳妇儿高兴了兴许就告诉我原因了。”
祁幼安扭头就要走,屋内却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宋泽兰缓缓坐了起来,“安安,你进来吧,那些东西我不缺。”
她还没有睡着,听到了外面的窃窃私语,见祁幼安这个傻子听信梨儿的话要给她买礼物,好笑又无奈,但心里的沉闷终是散去了些。
房门其实并未关紧,只是虚虚掩上用于遮挡灼热的日头,祁幼安伸手推门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喜悦涌上心头,“媳妇儿,你不生气了?”
“安安,我没有生你的气。”
宋泽兰察觉到她进来,顺势又躺了回去,神色间的疲惫隐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惘,她笑了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先前答应了帮你把六皇子身体被占的消息透露给五殿下,结果却食言了。”
“啊?”祁幼安愣了下,很快道:“没事,我把秦氏赶出去了,如果真如你猜的那般占据六皇子身体的是祁昊宇,倒也不用梅清栎动手,我正好打算亲手杀了他。”
宋泽兰只在腰腹间搭了一条极薄的毯子,祁幼安脱了鞋袜外衣上床,掀开薄毯,将她拥入怀里,“宋姐姐,若你不开心是因为梅清栎,往后便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了。”
怀里人低低嗯了声,声音依旧轻柔和缓,祁幼安却听出了几分低落脆弱,心不由跟着一疼,要知道,她的宋姐姐外柔内刚,这般情绪外露必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不禁叹了口气,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宋姐姐,我的好媳妇儿,梅清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她不过是出身好些是皇帝的女儿,一旦夺嫡失败,她可能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咱就不一样了,咱虽是臣子,但咱兵权在手,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以后的新皇,都得对咱客客气气,身为将军府的少夫人,你怕她做什么?”
宋泽兰不傻,心知事实并不似祁幼安说的那么乐观,但唇角还是不自觉扬起,“并不是怕……安安,或许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明知你跟她没什么,但还是见不得她刻意亲近你。”
她顿了顿,又低语道:“五殿下若是诚心道歉,冰释前嫌倒也无妨,但我看得出来,她并非诚心向我道歉,否则也不会说那些不合时宜的话故意气我了。”
她很介意梅清栎深更半夜拉着祁幼安饮酒,过后还故意说那些令人误解的话让她听,这般处心积虑,分明是贼心不死还在打祁幼安的主意,这让她如何开怀?又如何将‘谅解’二字说出口?
祁幼安倒是没想到她媳妇儿在意的是这个,老实交代道:“我以为梅清栎在拉拢我,不过媳妇儿你这么说的话,梅清栎可能是有点怪怪的。”
“上次她让我当她护卫我不肯的时候她还拿祁昊宇身份威胁我,今日我不想去京城,让她押送南蛮王面圣,也没怎么费口舌她就答应了。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喜欢我,你也晓得,她之前张口闭口说我丑,我倒是怀疑她在打你的主意。”
说到这里,祁幼安忍不住委屈,“媳妇儿,你可千万不能嫌弃我。”
不等宋泽兰开口,她又凑到宋泽兰耳边,像是说悄悄话般欠欠儿道:“媳妇儿,如果我说希望你眼睛一直看不见,你会不会打我?”
“……安安,小月方才说的很对,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温柔浅淡的笑容里多了些许无奈,“当然,我也是犯蠢了,安安你是乾元君,为何如此在意容貌?”
五皇女最开始吸引安安注意力的方式就已经大错特错了,她怎么会畏惧五皇女抢走安安呢?
祁幼安很容易沦陷在她的笑容里,不依不饶在她额间亲了亲,“那宋姐姐你倒是说说嘛,如果我不是你喜欢的模样,你会不会不要我?”
“……过段时间再告诉你吧。”
宋泽兰抬手揉了揉她的脸,本就生得温柔的脸庞愈加柔和,“安安,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现在已经能够感知光线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看清你的样子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期待,还有丝丝促狭笑意,祁幼安渐渐红了脸,忍着羞耻道:“那我一定要在你复明前先把你标记了。”
“……”
宋泽兰遭不住她这么直白,也羞红了脸抿唇不语。
一时间,两人的心跳都快了许多,砰砰跳着,互相都能够听到,也静悄悄的,气氛在这一刻显得暧昧起来。
片刻,还是宋泽兰扛不住,故作镇定转过了身,还摸索着抓起薄毯一角将自己连头兜罩,似乎躲进去就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也只能骗骗自己。
凌乱的呼吸还未平复下来,身后便贴上了一具温软的身体,祁幼安从身后抱紧了她,“媳妇儿,梅清栎最近这两天就要出发了,她送给你的礼物可要退回去?若是打算退还,就交给我去办吧。”
祁幼安突然说起正事,全然不像是她这个色胚无赖的作风,宋泽兰虽然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儿,一时却没有多想,只当她体贴入微,唇角微扬道:“自然退还,还有最初她送我的那块玉佩,也在医馆里留着,一并退还了吧。”
“媳妇儿,我还有一个计策能帮你气到梅清栎,要不要听?”
祁幼安憋着坏笑,循循善诱道。
她挖了个坑,可惜宋泽兰没有瞧见,还颇有兴趣探出头转身面向她,“安安,你且说来听听。”
那双雾茫茫的眼睛里似乎也透着好奇,祁幼安凝望着她的眼睛,一点点儿贴近她的面颊,在宋泽兰禁不住羞意想要躲开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而后牵引着来到自己脖颈处,“很简单,媳妇儿你在这里咬一口,咬出痕迹来,等我给梅清栎送东西的时候在她面前就不经意间把衣领往下拉拉,让她知道我是宋姐姐的人,不是她能觊觎的。”
宋泽兰脸上的热意就没下去过,听她这话更是臊的慌,“安安,不可,这也太孟浪了。”
祁幼安一把摁住她想要抽回去的手,哼哼道:“媳妇儿,你不咬我就咬你了。”
“明日我还要去医馆,万一被看到我还有什么颜面行医……”
宋泽兰仍旧摇头拒绝,不过也在祁幼安意料之中。
她直接翻身将宋泽兰的双手禁锢在枕边两侧,故作强硬道:“我不管,反正你不咬我我就咬你。”
宋泽兰拗不过,在她低头凑近自己脖颈时慌忙点了点头,“……我咬就是了。”
祁幼安这才松开她的手躺回去,还配合地把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白嫩的肌肤,再三催促,她媳妇儿才犹犹豫豫埋首在她颈间张口去咬,力度很轻,羽翼扫过似的,反倒是洒在颈间的温热呼吸令她有些难耐,“媳妇儿,你用一点儿劲,待会儿我会拿镜子检查的。”
“你……”
宋泽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狠了狠心,用力咬了下去,察觉到祁幼安吃痛的轻微瑟缩便松了口,“应该可以了吧?”
“我看看。”
祁幼安自己也看不见,抬手摸了摸,便下床去找镜子,宋泽兰也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隐隐约约看到她模糊的影子坐在梳妆台前,“安安,你疼不疼?”
“不疼,”祁幼安回答的很快,看了眼镜子里浅淡的牙印,很不满意,镜子一丢,又去找她媳妇儿了。
“宋姐姐,一个不太显眼,还显得刻意,不如再咬几个吧。”
“还是算了……”
宋泽兰连忙摇头,却被她一把扑倒在床榻间,祁幼安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忍不住开口:“媳妇儿,我又想咬你了。”
被她咬习惯的宋泽兰显然更抗拒咬她,稍稍犹豫了下便咬唇点了点头,“……只能咬契口,或者再往下面一点儿也可以,要衣裳遮挡得住。”
安安可以招摇过市,她不行,她脸皮有点儿薄。
宋泽兰偏过头,不似开玩笑的模样,祁幼安都愣住了,欲言又止,“媳妇儿,你不是说……”
“先前被你吓到了,之后我自己把脉,回来也让娘看了看,并无事。”
宋泽兰羞于启齿,却还是吞吞吐吐说道:“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先前骑马……大腿内侧磨伤了,我怕你以后上战场都不让我跟着,就瞒着你。”
她既然现在说出来,就是伤已经好了,祁幼安却还是急了,“媳妇儿,这种事你怎么能瞒我呢?是不是一直没上药,万一留疤痕怎么办?”
祁幼安说着,就要去解她中裤系带,宋泽兰手忙脚乱的抓住她的手,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碍事,安安,你别看,已经好了。”
往日这个午休的时候,宋泽兰已经入梦了,这会儿却被祁幼安闹的格外清醒,额头都涔着薄汗,后背也有些潮意了。
祁幼安见她十分坚决,只得放弃,“媳妇儿,都怪我太粗心了没有发现。”
“只是破皮而已,比不得安安你受的伤,你在平崖山受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宋泽兰微微摇头,想起今早帮忙擦药时摸到的伤口,心头便止不住后怕和疼惜,温柔似水的声音里隐隐夹杂着几分恳求,“安安,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再小心一些,以后尽量*莫再受伤……”
祁幼安一直没告诉她自己是因为深入敌军中心才会受伤,此刻也不敢,很是乖巧道:“我知道的,为了不让媳妇儿担心,我一定注意安全。”
宋泽兰模模糊糊看到她半跪在身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禁莞尔,方才的羞意也渐渐平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安安,我给你涂点药,这几日不出去了可好?礼物交由云若退还吧。”
“不行,我就要让梅清栎知道我是宋姐姐的人。”
祁幼安一点儿也不压着自己的声音,似乎还引以为傲。
若不是苦于眼睛不方便,宋泽兰就要去捂她的嘴了,“安安,你小声些,梨儿她们还在外面呢。”
“听见了又如何?我本来就是宋姐姐的人呀。”
祁幼安嘿嘿一笑,又摸了摸颈间的牙印,翻身下了床,“媳妇儿,你休息吧,我得赶快去,再耽搁会儿就该看不见了。”
她急不可耐的换衣服出去,宋泽兰的心也一直静不下来,隐晦的欢喜和忐忑交织缠绕,在祁幼安踏出房门前忍不住轻声提醒,“安安,你去娘那里的时候小心些……”
这倒是提醒了祁幼安,她又匆匆忙忙折返,来到床榻处,“媳妇儿,我若答应了有奖赏吗?”
似想到了什么,她媳妇儿忽而从摇头变成了点头,“有,早些回来,晚了我可就睡下了。”
温婉芳华的人儿脸颊微红,醉人的紧,祁幼安又没忍住亲她,“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半个时辰,天还没黑呢。
只是不等宋泽兰再说什么,她就快步跑出了房门,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偌大的卧房里顷刻间就剩下宋泽兰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直到热意散尽,才温声喊小月进来,“帮我准备热水沐浴……”
第84章 寂静的午后,日光刺眼,到处充斥着燥热与沉闷,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寂静的午后,日光刺眼,到处充斥着燥热与沉闷,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一路的蝉鸣不绝于耳。
祁幼安已经许久不曾在城中纵马狂奔了,耳边风呼啸着,她最初的急迫又多了些享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医馆。
医馆的门紧闭着,祁幼安将黑鹭绑在树下,就准备绕去后门,却忽然被叫住了。
“祁小将军,你夫人在里面吗?我们有事相求。”
妩媚灼眼的红衣美人裘袅袅搀扶着明韶华从巷子里走出来,她眉目间些许不自在,明明是跟祁幼安说话,眼睛却往一边瞥,压根不与祁幼安对视。
看清她们长相的瞬间,祁幼安就明白了她们的来意,“宋大夫在府里,你们可以过去找她,或者等明日。”
裘袅袅似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满眼诧异看向明韶华,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喜悦,“华姐姐,她好像没有拒绝我们?”
明韶华忍着身上钻心噬骨的疼痛,艰难扯出笑容,“嗯,祁小将军同意了。”
她又朝祁幼安微微颔首,“多谢祁小将军。”
明韶华的身体越来越差,似乎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祁幼安上次在客栈见到她们的时候,她还只是由裘袅袅搀扶着胳膊,而现在却是整个人倚靠在裘袅袅肩头,若裘袅袅只是个弱柳扶风的小娘子,怕是寸步难行。
再看看她这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唇瓣,饶是祁幼安不懂医术,也知她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不用谢我,你们快去吧,我把马借给你。”
祁幼安边说边解开缰绳,递给裘袅袅,裘袅袅的喜悦写在脸上,她没有去接,而是直接将明韶华拦腰抱起,“我抱华姐姐过去,是在城南那座宅子吗?”
明韶华没有拒绝,但忍不住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却也红的有些不大正常。
窝在裘袅袅怀里的消瘦身躯因着咳嗽,止不住颤抖,祁幼安忙应了声,“是,你们快去吧,府里有人,需要的药草可以让他们过来取。”
“谢谢了,没想到你这人还挺不错的。”
裘袅袅最后感激看了她一眼,便飞快抱着明韶华往南走了。
“……”
祁幼安见着宋母说明来意,宋母性子柔弱不爱管事,也不贪图财物,并未动五皇女送给女儿的东西,很快便将那块玉佩,还有礼物原封不动完完整整交给了祁幼安。
祁幼安也不耽搁,当即带着东西去五皇女暂住的府里。
而她赶到那里的时候,裘袅袅和明韶华两人也到了。
宋泽兰尚在沐浴,便让她们稍等一会儿。
小月将她们安排在待客厅,端上茶水之后便下去了。裘袅袅瞅着她远去,压着笑轻轻扯了扯明韶华的衣角,“华姐姐,你猜小医圣为何会在这个时辰沐浴?”
明韶华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尽是宠溺,“这有何猜的?天气炎热,多洗几遍也是无碍的。袅袅,你也出汗了。”
她稍稍缓了下力气,抬袖便要给裘袅袅擦汗,裘袅袅任由她擦汗,笑容灿烂犹如盛放的花朵,“华姐姐,方才我就在祁小将军身上闻到了坤泽君的信香,她俩肯定也很恩爱,就像我们一样。”
明韶华轻轻嗯了声,看着她目光痴缠又无可奈何,“袅袅,若是小医圣也救不了我,你便回西越国重新做尊贵的公主可好?我死了,便护不住你了。名门山庄的人不会放过你,江湖上自诩正派的人士也会追杀你,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几乎在瞬间,裘袅袅的眼泪便夺眶而出,泪珠滚烫落在明韶华的手背上,揪心的疼,却逃避不开。
喉咙发痒,她隐忍着没有咳出来,将嘴里的腥甜咽下去,强扯出笑容将裘袅袅揽入怀里,“袅袅,先别急着哭,小医圣还没有来……”
宋泽兰虽不知为何这一世她们会晚出现,却也清楚知晓明韶华的身体只会越拖越严重,沐浴后匆匆换了身衣裳便赶了过来。
她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秀发,来不及擦干,垂至腰间的发梢还附着细微的水珠,人还未站定,便先将歉意表露:“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如此谦逊又声名远扬的医者,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不止明韶华,便连向来骄傲的裘袅袅也在第一眼就觉亲切,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这位姐姐,我妻主身中剧毒,你可有法子?我愿奉上千两黄金,只求你能治好我妻主。”
明韶华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上一世已经治好过,宋泽兰有十成十的把握,她微微颔首,语气里有些许困惑,“能治的,只是你们为何不早些来?拖下去对她身体并无益处。”
两人听她说能治,不由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喜意,裘袅袅更是难掩激动,“前些天我与祁小将军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华姐姐脸皮薄,得知祁小将军是你的妻主便打消了念头,可是之后华姐姐身体越来越差,我们只能来找你了。”
“原来如此,”宋泽兰哭笑不得,“你们多想了,过后安安还在我跟前自责治军不严呢,又岂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将你们拒之门外……”
……
五皇女的府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祁幼安瞧着有几分熟悉,进门之前扫了眼,竟瞧到了赵柠溪的马车夫。
她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赵柠溪是五皇女的人……
且她觉得自己猜的很合理,去岁赵柠溪高中探花郎之后,便没有回来,而这次回来与五皇女到达佑宁城的时间只相隔几天而已,未免也太巧合了?
下人引着祁幼安穿过富丽堂皇的庭院,最终停在凉亭外便不再上前,“小将军,您可沿着此路过去,奴才便不打扰了。”
精雕细琢的长廊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荷花塘中心的凉亭里,三人对坐谈笑风生,依稀还有赵小乌的身影。
祁幼安凝眉看了眼,点点头,将东西一并带了过去,走了几步,赵小乌便起身小跑着迎上来,“老大,你也太客气了吧,还给清栎带这么多东西。”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叫这个高高在上心思深沉的五皇女什么?
祁幼安怕她毛手毛脚把东西摔坏了,也没敢让她帮忙,闪身躲过她,压低声音道:“你和五皇女关系很好?”
赵小乌朝她挤眉弄眼笑的贼兮兮,“这儿不方便,待会儿咱俩一块儿走,我再跟你说。”
“行。”
祁幼安话音刚落,赵小乌忽而又坏笑着凑近她,狗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大,你居然白日宣淫!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嫂子那样正经的人居然纵着老大你青天白日……”
赵小乌话还没说完,祁幼安便忍不住抬脚踹她,“赵小乌!快闭嘴,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躲闪间,祁幼安领口下还未拉扯开的咬痕也被眼尖的赵小乌发现了,她更兴奋了,方才还知道顾忌点儿压着嗓子,这会儿已经飙高音了,“牙……牙印?老大,嫂子竟然还咬你了?”
祁幼安还想揍她,余光却瞥见五皇女和赵柠溪都在看自己,默默又把脚收了回来,也将计就计道:“对,我是她的人,她咬我两口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正常,“赵小乌忙不迭点头,声音也再次弱了下来,“我就是感觉嫂子不像这种人……”
她话音未落,凉亭里梅清钰已经站了起来,唇边含笑迎上前,“幼安,你来的正好,柠溪今日送了几坛好酒,今晚不醉不归如何?”
赵柠溪脸上也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幼安妹妹若是醉了,我们一道送你回去,必不教妹媳怪责于你。”
“不必了,你们喝吧,我今天来是要把东西还给你的,马上就走。”
祁幼安在下人去通传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目的,眼下见梅清栎只字不提,她便又说了一遍,也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石桌上,“殿下可以清点一下。”
梅清钰却不看一眼,嗤笑了声,凤眸里已无笑意,不辨喜怒看着祁幼安,“你确定要退还给我?”
“确定,”祁幼安眉头蹙了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吗?”
梅清钰意味不明笑了下,重新坐了回去,“有些时候我倒是希望你能像祁大将军一样能权衡利弊,知道自己真正该舍弃的是什么。”
“像她一样最后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吗?”
祁幼安一脸淡漠,丢下话转身就走。
“老大,大将军不孤单啊,宁伯母不是在将军府照顾她吗?”
在场的只有赵小乌没听懂什么意思,一脸迷茫追了上去,然后毫无防备撞在了祁幼安后背上。
她龇牙咧嘴疼的很是夸张,捂着额头道:“老大,你怎么突然又停了下来?”
祁幼安寒着脸转身,“我娘亲在将军府?你听谁说的?”
赵小乌丝毫不惧她的冷脸,嘿嘿笑道:“我亲眼看见的,未时那会儿我跟长姐一起去你家找清栎,碰巧在府门外遇见宁伯母,还是宁伯母带我们进去的呢。”
未时……那不是前后脚的功夫吗?她刚走,她娘亲就来了。
祁幼安想到她娘亲可能对祁朝燕留有余情,再想到自己在祁朝燕面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整个人就虚了。
也就没注意到赵小乌提起梅清栎时那一脸的花痴模样。
“柠溪你瞧见了么,她眼中只有小医圣,”梅清钰看着她俩离开,狭长上挑的凤眸微眯,“本殿下承认自己这步棋从一开始就走错了,只是本殿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小医圣连赵文娴这个打小定亲的草包都笼络不住,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让祁幼安对她情根深种的……”
第85章 从五皇女府里出来,已经快日暮了,道路两旁树影瞳瞳投……
从五皇女府里出来,已经快日暮了,道路两旁树影瞳瞳投落一地剪影,时而静止,时而摇曳掀起一阵阵消解燥热的凉风。
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而拴在树下的黑鹭不为所扰,低头悠闲地吃着草。
它的皮毛黝黑发亮,四肢有力,看起来便是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赵小乌看见它的一瞬,眼里放光,丢下祁幼安兴冲冲朝它跑了过去,却又在逼近时猛然想起之前被踹的痛苦经历,急急刹住脚步,“老大,不如你送我回去吧,我不坐马车了。”
祁幼安一眼就看破了她的意图,又看了看已然停下吃草抬头盯着赵小乌一副戒备模样的黑鹭,没忍住笑起来,“行啊,你骑马,我坐你家马车。”
“老大,”赵小乌幽怨的小眼神望着她,“我说的是你骑马带着我。”
“那不行,咱俩共乘一骑我媳妇儿会吃醋的。”
祁幼安抬手扯了扯衣领,遮掩的牙印再次暴露人前,“你没成亲,你不懂。”
她语气里炫耀的意味太过明显,赵小乌磨了磨牙,却忽然又露出谄笑,三两步跑到她跟前,“老大,你管管赵雪生行不?把她弄到你的军营,等我得到了清栎的芳心你再把她放出来。”
“你喜欢五皇女?”
祁幼安如遭雷劈,“你居然喜欢五皇女?你了解她吗?赵小乌,我跟你说,就你这没脑子的,招惹她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赵小乌却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我就喜欢五皇女这种带刺的玫瑰,哪怕她现在看不上我,我也有信心以后拿下她,我可比赵雪生占优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朝祁幼安勾了勾手指,祁幼安耐着性子附耳过去,嘴里还忍不住嘟囔一句,“不听劝,以后吃苦头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赵小乌却是充耳不闻,只压低声音兴奋道:“老大,你不知道吧,其实清栎是坤泽君。我敢说,这个秘密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是坤泽?”
祁幼安全然不信,梅清栎若是坤泽君,怎么可能瞒过她媳妇儿?
“真的啊,我一双火眼金睛还能有假?清栎真是坤泽君,她扮乾元,一定有苦衷……”
“……别心疼她了,你先治治眼吧,”祁幼安看她煞有介事的同情梅清栎,就觉眼前一黑,想拎着脖子把赵小乌脑子里装的水给倒出来。
“梅清栎绝不可能是坤泽,她也绝对看不上你,文不成武不就的,若你有赵柠溪那样的才华和能力,兴许还有点儿可能。”
话虽伤人,但祁幼安也是实话实话,梅清栎有争夺皇位的野心,断然不会心系一个平平无奇又没有深厚家世的乾元君。
她一盆冷水泼下来,赵小乌整个人都不好了,蔫儿吧唧半晌,“老大,我吃软饭也不行吗?做清栎的面首,替她遮掩身份,她应该需要我这样心甘情愿的人吧?”
“你可真是个大情种,我甘拜下风,”祁幼安只觉心累,“我也不劝你了,只是有件事得告诉你,你若是想追求五皇女,就离我远点儿,我跟五皇女有过节。”
赵小乌一脸懵,“你跟清栎有过节?什么时候的事?那你今日为何还送礼给清栎?”
“不是送,是退还,把她送的东西退还给她,”祁幼安不欲多说,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我会去劝赵雪生,她应该不会像你这样傻。当然,她若是也执意如此,那也随她,我不会掺合你们的事。”
丢下话,祁幼安甩了甩马鞭,一骑绝尘,直奔将军府,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她刚露面,就有下人去告诉宁芳,等她轻车熟路走到芳兰院,就被赵嬷嬷迎进了内室,赵嬷嬷满脸笑容,“大小姐急急忙忙赶过来,可是思念夫人了?夫人并不打算留宿,估摸着再有个把时辰就回去了。”
“十几天没有见到娘亲了,自然是想的。”
祁幼安都有些吃味儿了,踏进内室看到她娘亲的一瞬,便酸溜溜开口:“我还一直以为在娘亲心里我最重要呢,现在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宁芳噗嗤一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半躺着的祁朝燕就蹙着眉头吝啬评价道:“矫情。”
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寡淡,但祁幼安就是瞧出了几分鄙夷,当即就炸毛了,“你不矫情?都跟我娘亲和离了还让她照顾你,府里有那么多下人伺候你还不够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祁朝燕话音未落,宁芳便悠悠站起了身,“你俩都挺矫情的,别吵了,我回去了,有空再在来看你。”
“夫人,我已经把闲杂人赶走了,你为何还要走?”
见祁朝燕要拦她娘亲,祁幼安忍不住插嘴,“哪个闲杂人?是秦氏吗?秦氏是我赶的。”
“我是你母亲,并无区别。”
祁朝燕抬头,目光似不经意瞥了眼宁芳的脸,宁芳若无其事整理着衣摆,她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若无我默许,你又如何能赶走他?将军府有我跟你娘,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不屑做你将军府的主,”宁芳语气凉凉,抬脚站在床榻前,刚好挡住了祁幼安的身影,她似笑非笑问祁朝燕,“幼安心性我了解,她为何赶秦氏?还请大将军给我这个当娘的一个交代。”
回应她的是祁朝燕的沉默。
祁幼安却是有些得瑟了,哪怕看不见祁大将军的脸,也能猜到她脸色必定十分精彩,故意捏着腔调道:“今日我带着宋姐姐过来看望母亲,秦氏一副主人姿态,明里暗里都在讥讽我来的不合时宜,还说娘亲您被大将军休弃,但凡有点儿脸面就不该回来。”
“祁幼安,”祁朝燕脸色又黑又臭,不敢跟宁芳顶嘴,便将怒火对准了祁幼安,“你个孽女,你娘好不容易才愿意过来看我,你就非得让她跟我闹……”
自打知道了前世的事情,祁幼安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子怨气,加之她娘亲这个大靠山在,她对于祁朝燕的低吼视若无睹。
却假装害怕从身后扯了扯她娘亲的衣角,“娘亲你瞧瞧这就是母亲对我的态度,秦氏贱兮兮惹我的时候她在里面屁话不放,也就听到我要将秦氏赶出去的时候才急了。”
“秦氏留着还有用,届时还需要他出面佐证周氏腹中孩子的身份……”
祁朝燕一旁解释,宁芳丝毫不听,转过身又气又恼地牵住女儿的手,边往外走边道:“祁朝燕这个混账东西又骂你了?谁稀罕过来?若不是她日日派人去青城求我,你外公和你舅舅们又缠得我烦不胜烦,老娘才不会看她一眼。”
“这倒没有,她咳嗽了一声。”祁幼安话音刚落,宁芳便顿住脚步,一脸古怪瞅着她,“……就咳嗽一声?”
祁幼安后知后觉,连忙又补充道:“她那是袒护秦氏,还说我越来越没规矩了。”
“没规矩?”宁芳顿时又恢复了状态,气呼呼道:“是,我教的不好,可我好歹没教出一个心狠手辣的白眼狼……”
“对……”
不顾祁朝燕的挽留,两人径自离去,赵嬷嬷依依不舍送她们到府门外。
祁幼安将她娘亲送上马车,又折回到赵嬷嬷跟前,“嬷嬷,雪生呢?”
“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了怎么了,总爱往外跑,”赵嬷嬷一拍大腿,“大小姐找她可是有事?老奴这就去找她回来。”
在祁幼安的记忆里,上一世的雪生是不爱去外面的,难得的休沐日也只会待在营帐里发呆。
除却相貌,也因这点儿不合群,军队里有些个无赖才总逮着机会欺凌她。
而此刻,祁幼安心微微沉了沉,“好,找到她了让她尽快过去找我吧。”
赵嬷嬷连连答应下来。
马车缓缓驶离,祁幼安骑着马并行,走了没一会儿,宁芳掀起车帘,神神秘秘朝她勾了勾手,在她弯腰凑过来时低道:“回去先洗个澡,别急着见雪生,满身的信香,老娘差点儿以为是你分化坤泽了。”
尴尬……
祁幼安瞬间红了脸,有些羞,但也忍不住在她娘亲面前炫耀,“娘亲,宋姐姐吃醋了,我让她留个牙印气气梅清栎她还不情愿,没想到背后居然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背着你悄悄留信香?”
宁芳嗤笑着,手却是飞快扯开了她的衣领,留下的牙印已经淡了,不过也能分辨出来。
“不错不错,兰儿这丫头有为娘的风范,待为娘回去,再将传家宝赠予她,保管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
她松了手,祁幼安立马把衣领整理好,“娘亲你还有什么传家宝?玉镯不是给我媳妇儿了吗?”
“幼安啊,你会有机会知道的。”
宁芳笑着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了。
祁幼安想了一路,甚至连她娘亲小金库的钥匙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那条一直收在芳兰院里的火红长鞭……
第86章 天色渐晚,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了,本应冷清的门口却出乎意料……
天色渐晚,到家的时候已经夜幕了,本应冷清的门口却出乎意料的热闹。
暖色灯笼高高挂起,一众人提着灯笼说说笑笑,而宋泽兰被簇拥着在最前面,一身白衣皎皎若明月,腰间却束着一抹分外惹眼的红,眉目温婉,清冷之中又揉捏着几分温柔恣意,与往日有些不同,却依旧将祁幼安迷的神魂颠倒。
欢喜涌上心头,溢于眼底,祁幼安克制着去拥抱她的冲动,将马缰递给旁人,转身搀扶着宁芳走下马车,“娘亲,宋姐姐在门口迎接呢。”
宁芳自也瞧见了,笑容满面推开了她,“我还没到那种老胳膊老腿的地步,扶你媳妇儿去。”
遭到了嫌弃的祁幼安默默松手:“……我还求之不得呢。”
宁芳笑容微滞,眼眸眯了眯,在她欢快迈向宋泽兰的时候,抬脚踹向了她的屁股,毫无防备的祁幼安一个趔趄,差点儿扑到了宋泽兰怀里。
她堪堪稳住身形,回身一脸谴责,“娘亲你……”
“我怎么了?就算你媳妇儿在眼前也不能这么急啊,摔出个好歹来疼的还是你自己,”宁芳一点儿不心虚,还煞有介事对着宋泽兰道:“兰儿,你觉得娘说的对吗?”
众人哄堂大笑,宋泽兰模模糊糊的视线加之猜测,也跟着浅浅笑了起来,只耳尖微微泛着不易察觉的薄红,微微颔首,“娘说的对,是该小心些。”
“……”
媳妇儿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祁幼安认命的闭上了嘴巴,上前挽住了宋泽兰的胳膊,另一只手接过灯笼,“媳妇儿,咱们进去吧。”
宁芳看她吃瘪就想笑,正隐忍着,忽而听到了毫不掩饰的笑声,视线顺着看过去,不由惊讶,“这位姑娘是?”
裘袅袅连忙收住幸灾乐祸,从人群中走出来,“伯母好,我叫裘袅袅,我妻主病重特来求医,宋大夫将我二人安置在贵府,多有打扰还请见谅。若不方便的话,我二人这就离开。”
“娘,我……”宋泽兰刚张口,宁芳便连忙摆手,“方便方便,尽管在府里住下吧,娘还以为是祁幼安这小兔崽子带回来的呢,原来是你的贵客。”
她说罢,又对裘袅袅温和一笑,“看你年纪似乎和兰儿差不多,伯母叫你袅袅可好?你与妻主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伯母。”
裘袅袅一口答应下来,“谢谢伯母。”
宋泽兰也跟着道:“谢谢娘。”
宁芳笑的满面春风,“跟娘还客气什么?快进去吧。”
她走在最前面,祁幼安搀扶着宋泽兰,与裘袅袅三人并行走在后面,还跟着梨儿她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入内。
宋泽兰原本以为宁芳近期不会回来,而祁幼安也不会驳她面子,故而对裘袅袅二人行个方便让她们住在府里。
傍晚那会儿得知她的婆婆突然回来,便有些担心。
而此刻得到了准许,她心情便极好,微微挣脱了祁幼安的搀扶,又顺势摸索着牵起祁幼安的手,温柔清丽的眉眼透着丝丝狡黠,“安安,你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我敢吗?”祁幼安故作委屈,“但凡裘袅袅迟一息解释,娘亲的巴掌就甩到我脸上了。”
她敢说,这种事儿她娘亲绝对做的出来,毕竟没成亲前就已经警告她不准抛弃宋姐姐了。
裘袅袅瞬间就乐了,眼神亮晶晶看着她二人,看热闹的意思很明显。
到底是谁的人谁心疼,饶是宁芳都笑了起来,宋泽兰却微微摇着头,温柔似水的声音夹杂着些许自责歉意,“安安,是我的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一定先跟娘和你商量。”
无论是偷着笑的,还是光明正大笑的,都让祁幼安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
反观她媳妇儿的呵护,就让她很是受用,也见好就收不再装可怜了,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握着宋泽兰的手孩子气地晃了晃,“宋姐姐,不用商量,咱家都你说了算。”
这下,似乎更坐实了她的妻管严,一个个都笑了起来,宋泽兰被臊得不轻,尤其在听到宁芳笑声……且似乎笑的最为开怀时,便克制不住心底羞窘,脸颊热意泛滥,连耳朵都发烫了。
她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祁幼安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又冲着她娘道:“娘亲,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找你们。”
不等宁芳说什么,她便揽着宋泽兰拐进一条弯曲小径,抄小路回到卧房。
小月将房间里的烛火点上便要离开,擦肩而过时祁幼安叫住了她,“帮我送些水到浴室,待会儿我要沐浴更衣,若是雪生过来了,就让她等我一会儿。”
在小月出去后,宋泽兰有些好奇,“安安,这么晚了还要雪生过来,可以发生什么事了?”
祁幼安没有回答,反倒在听到脚步声远去后随手关上门,然后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宋泽兰抵在门后,吧唧一口亲在她的侧脸上,“媳妇儿,你今晚实在太美了,这就是给我的奖励吗?”
宋泽兰模模糊糊看到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的登徒子歪着头打量自己,一点儿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再想到她蠢蠢欲动想要对自己做的事,便有些受不住别过了头,“安安,待会儿还要陪娘用膳……”
“我知道,”祁幼安双手捧着她的脸,又将她面对自己,眼睛里满是欢喜笑意,“宋姐姐,我好喜欢你的小心思。”
几乎在瞬间,宋泽兰就明白了,温婉清丽的眉眼罕见心虚,推搡着便要把她赶去浴室,“安安你快去沐浴吧,莫让雪生久等了。”
祁幼安由着她的劲儿被推着走,脸上笑容也愈加灿烂,“媳妇儿,我换洗的衣裳还没拿呢。”
“我给你拿……”
……
祁幼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赵雪生已经在房里等着了。
她性子腼腆不爱多话,宋泽兰在治病救人以外也非健谈之人,两人只默默饮着茶,见到祁幼安进来,宋泽兰摸索着扶手站了起来,“安安,可要我回避?”
“不用,”祁幼安快走两步,又将她按回去,“雪生不是外人,她是我好朋友。”
赵雪生惶惶站着,闻言愣愣抬起了头,祁幼安注意到她的目光,好笑道:“坐啊,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拿你当朋友,只是这段时间忙,没顾上你,不过赵嬷嬷应该待你不错吧?”
赵雪生依言坐下,拘谨的神色放松了些,“谢谢小将军关心,阿娘待我极好。”
“赵嬷嬷只有一个女儿远嫁他乡,她是真心实意拿你当亲生女儿……”
时候也不早了,祁幼安估摸着她娘应该也沐浴更衣完毕,与赵雪生简单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道:“今日我在五皇女的府上恰巧遇到赵小乌,她说你也喜欢五皇女,可是真的?”
赵雪生面上闪过一抹迟疑,而后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开口:“五皇女说我像极了一位故人,极有可能是承平候府里流落在外的嫡长孙,阿娘怀着我孤身一人流落边陲必有隐情……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瞬间,祁幼安就明白了她的意图,“雪生,我带你入军中建功立业如何?虽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权利是真真切切握在你自己手里的,总比依附他人强。”
赵雪生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紧放松,又握紧,神色凄楚,“我这样的人在军中又怎会有立身之地?”
“雪生,你何必妄自菲薄?军中讲究实力,人头换军功,只要你够勇敢,没人敢看轻你。”
祁幼安说完,宋泽兰之前听她娘说这个乾元君貌美胜似坤泽,随即也附和道:“雪生,你可以戴上面具,以你乾元君的资质,未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我……我只是个下等乾元,真的可以吗?”
赵雪生动心了,但还是有些犹豫,见此,祁幼安便肯定道:“肯定可以的,你看我还没有分化也凭本事在军队站稳脚步了。我手底下有一支祁家军前段时间折损了不少人,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应该会大比招人,你若是有意愿打明日起我便教你骑射……在祁家军里晋升很快的。”
而此刻的赵雪生不过年方十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等得及,思索片刻,她抬起头,眉眼坚定道:“好。”
祁幼安的喜悦溢于眼底,她起身拍了拍赵雪生的肩膀,“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你。”
赵雪生愣了半晌,终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戒备和不解,“所以小将军您是一开始就想让我随你入伍从军吗?”
祁幼安将她的神色变化悉数纳入眼底,不禁扶额,“对,你一看就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语气里夹杂着的无奈,宋泽兰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赵雪生却一本正经,“多谢小将军看得起,以后雪生入了军队,定不会给小将军丢人。”
祁幼安闻言,倒是也跟着正经起来,“好,我相信你,用饭了吗?去我娘那里一块吃吧。”
赵雪生倒是想*拒绝,但宋泽兰也告诉她自己的病人也在,受不住两人轮番相劝,便跟在她俩后面一块儿去了。
她们去的时候,宁芳也已沐浴更衣完毕,正与提前过来的裘袅袅聊天,两人虽有年龄差距,但二人皆是性子豪爽不拘小节很聊得来,笑声就没断过,熟络的像老熟人似的。
瞥见祁幼安进来,两人忽地噤声,尤其是宁芳,直勾勾盯着着她,却是一脸和善,而且和善过了头,全然不像她娘亲的作风,怎么看怎么违和。
祁幼安下意识头皮一紧,总觉得她娘亲有点儿不安好心,还是专门针对她的。
她握着宋泽兰的手紧了紧,停下脚步不进屋了,“娘亲,你们怎么了?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没什么没什么,”裘袅袅先回过神,假笑着眼神乱飘,一不小心落在她身后的赵雪生身上,眸色亮了亮,“好生漂亮的小乾元,我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赵雪生脸色瞬间涨红,头往下低了低没有出声。
祁幼安也没有理会她,看着宁芳道:“娘亲,你真的很反常。”
“怎么反常了?”
宁芳收起和善,没好气道:“快点儿滚进来吃饭,别磨叽了,老娘颠簸一路累死了,还要老娘等你,老娘反常?老娘是看在兰儿面子上才没揍你!”
“这下正常了。”
祁幼安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牵着她媳妇儿刚在餐桌房坐下,宁芳便抬手赏了她一个爆栗,“还正常吗?”
“……”
祁幼安委屈巴巴点了点头,看到面前放着的酒杯,端起来准备缓解自己的尴尬,却在看到浑浊的里面愣住了,“这是什么?”
“别管是什么,能喝不就行了,老娘还能给你下毒不成?”
宁芳语气虽凶,但细听却是外强中干,她还心虚地撇开眼,招呼仍站着的赵雪生坐下吃饭,“放心吧,你袅袅姐已经有乾元了,她再怎么喜欢也只是过过嘴瘾罢了,还能真对你怎么的?”
“啊?”裘袅袅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向门外,登时又意识到她的华姐姐不会过来,随即又松了一口气,“才没有,我……我以为是小将军的娇宠,我只喜欢华姐姐那样温雅的乾元君。”
刹那间,赵雪生脸色涨红,“胡……胡说八道……”
祁幼安也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不可置信望向裘袅袅,眼中的呆滞渐渐被羞恼淹没。
正要爆粗口,却察觉端着酒杯的手背覆上如玉微凉,宋泽兰摸索着从她手里取走酒杯,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细长秀美的柳眉轻轻蹙起,过了好久才低声细语道:“这是西越巫术的一种,娘,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法子?”
宁芳正在看热闹,听她这么说不由愣了愣,“这是袅袅说的法子,或许可以让幼安分化,你也不必次次服药抑制雨露了,怎么?没用吗?”
前世的事宁芳不得而知,祁幼安却瞬间将裘袅袅的身份与西越三公主裘媚儿联系到一起,看裘袅袅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我在西越记载此类的书籍上看到过,但是否有效尚且不知,我并未尝试过。”
“不愧是小医圣,果然见多识广,连西越的巫术都有所涉猎,”裘袅袅一脸敬佩,又说道:“法子有用的,不信你让祁小将军试试就知道了。”
不止宁芳,连祁幼安这个疑心裘袅袅是敌非友的人都有些动心了,宋泽兰却眉目沉稳不动声色,纤细修长的玉指反复摩挲着白玉杯腹,半晌才勾起一抹浅淡温柔的笑意,“还是不必了,我觉得安安这样就极好。”
“好什么好,”裘袅袅一脸的不赞同,“你傻呀,那药苦死了,反正我是不爱喝,第一次喝的时候我就想找个乾元……”
眼看着就要少儿不宜,祁幼安瞥见她媳妇儿眼睫轻颤似是又要害羞了,忙出声制止口无遮拦的裘袅袅,“好了好了,别说了,一会儿菜凉了。”
宁芳落在宋泽兰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嘴上却也附和着说道:“对对对,先吃饭,时候已经不早了。”
此事就此揭过,祁幼安将那掺了药的酒给下人撤下去,又重新换了新的杯子,几人共同干了一杯。
宋泽兰活了两世也只在自己的新婚夜饮了杯合卺酒,故而今晚饮下一杯之后便不肯再喝了,饶是裘袅袅以救妻主为由敬她,她也不接。
但裘袅袅今夜兴致颇高,她不喝便一个劲儿让祁幼安代劳,还拉着众人划酒拳,连赵雪生这个之前从未沾染半分的也被带会了。
三杯两盏下肚,祁幼安已经微醺了,她担心自己媳妇儿无聊,也惦记着今晚的好事不敢放任自己醉酒,瞧着已经玩到兴头上的她娘和赵雪生,便在桌下悄悄牵住了宋泽兰的手,“媳妇儿,时候不早了,我们找个借口溜吧?”
她凑在宋泽兰耳边,呼出的温热气息还夹杂着清冽的酒味,更加的灼烫。
宋泽兰克制着不去感知耳后的热意,微抿唇角摇了摇头。
她的确有些意动,她甚少用晚膳,也不善饮酒猜拳,婆婆与裘姑娘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她也插不上话,但裘袅袅也算是她的客人,若是提前离岂不是显得失礼了?
边塞出身的祁幼安却不似她那般注重细节,惩罚似的挠了挠她的掌心,“媳妇儿,你莫不是躲我呢?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如乖乖从了我还能早些休息。”
本就端坐着的宋泽兰当即又绷紧了身子,掌心泛着躲无可躲的痒意,她忍不住抽回手,咬着唇瓣低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小人?”
祁幼安坏坏一笑,这次光明正大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娘亲,我们先回去了,宋姐姐说她熬不住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医馆。”
“……”
淡然从容如宋泽兰,在这一刻也有些许无措,还不等她想好要不要把祁幼安供出来,宁芳已经摆手了,“走吧走吧,我们再玩一会儿也该散场了。”
赵雪生也想跟着走,刚起身就又被裘袅袅拽了回去。
她们三人继续,祁幼安出了门便将宋泽兰一把抱起来,余光瞥见没眼力劲儿跟上来的小月,便道:“雪生今晚大抵是要留宿了,你便在这里照看着吧,她就交给你了。”
小月闻言,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句,“姑奶奶我才不想照顾酒鬼。”
只是不等祁幼安再说什么,她便又已大声回道:“知道了大小姐。”
祁幼安轻笑了声,抱着挣扎不已的宋泽兰加快脚步,穿过幽静的小石径,避开府里值守的下人,回到卧房便关上了门。
随着吱呀一声,以及鼻息间熟悉的熏香,宋泽兰自也意识到在何处了。
她紧绷了一路的身子放松下来,本是挣扎的手臂也摸索着环住了祁幼安的脖颈,“安安,你听我解释,我并非不希望你分化,只是巫术我研究的并不透彻,很担心裘姑娘暗中动手脚。前世我对她二人并不关注,尤其是裘姑娘,除却听她自己说身份是江湖人人喊打的魔女和明韶华的妻,别的一概不知,万一她是西越人……”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就明白了她的顾虑,不慌不忙将她放在床榻上,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那劳烦宋姐姐再给我配制一份,不吃她的吃宋姐姐的,应该没问题吧?”
宋泽兰听着总觉得有什么怪怪的,她努力去看祁幼安的脸,但奈何夜里光线昏暗,依稀也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轮廓。
但很快,祁幼安去吹灭了灯,她更加什么都看不到了。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感受到祁幼安上了床,她轻柔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羞意,“不妥,我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能让你涉险。”
无人回答,只有越来越近的呼吸声,渐渐与她的呼吸缠绕,好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清冷皎洁的月光静悄悄落在床前,床纱曼妙摇曳生姿,隐隐传来祁幼安的声音,“宋姐姐,君子的胸怀果然好大……”
半晌才传来气息不稳又羞意满满的另一道声音,像是很不满祁幼安的蓄意报复,“你……你本就小人行径……还在娘面前陷害于我……”
宋泽兰觉得自己瞎了眼……不对,也确实瞎了眼,怎会觉得小将军傻乎乎的单纯良善?分明是厚脸皮的无赖……
在失去意识之前,宋泽兰恍惚听到了鸡叫,但她感觉自己才睡下,就被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吵醒了。
费力睁开沉重模糊的双眼,屋内黑漆漆的,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正推门出去,她动了下身子,只觉浑身都要散架了,知道祁幼安起这么早要去做什么,索性便又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再次睡过去。
祁幼安离开的时候蹑手蹑脚,去叫赵雪生的时候却是差点儿把门都拆了,只因赵雪生昨夜喝得烂醉,三更天了还睡不醒。
叫醒赵雪生后,祁幼安让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带她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地方大,又有专门练武的地方,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祁幼安让她挑了一副趁手的弓弩,便带着她去打靶场讲解要领技巧。
赵雪生是一个新手,在此之前连弓箭都没摸过,从基本的站位握弓和搭箭勾弦都需要详细教给她。
好在她天赋尚可,也不枉费祁幼安说的口干舌燥,一早上过去,就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站立姿势,射法也学的七七八八。
日头升起来的时候,祁幼安手把手教她射了几箭,便先回府了。
府里下人早已开始忙碌了,祁幼安路过荷花池的时候,满池荷花开的正好,微微摇曳滚动着晶莹剔透的大片碧绿之中,或粉或白或紫,每一株都尽情绽放在晨曦里,娇艳欲滴也不失清新雅致,下意识的祁幼安就想到了她的宋姐姐。
微微出神间,她已经俯在池边伸出了手,却是刚触碰到纤细的根茎,便被人出声阻止了。
倚靠在怪石后面欣赏荷花的明韶华费力站起来,有些许吃力地说道:“祁小将军可是折花送予宋大夫?采下之后很快就枯萎了,倒不如亲自带着宋大夫来此观赏。”
她缓了缓,又轻笑道:“满池荷花才叫好看呢,想必宋大夫一定很喜欢。”
祁幼安一惊,回过神笑了笑,“以后再说吧,倒是你……怎么只有你自己,裘姑娘没有陪你吗?”
“袅袅还没醒,”明韶华唇角扬起,无奈的笑容里难掩宠溺,“她得知我有救很高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这还要感谢宋大夫和你。”
“我媳妇儿医术很好,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又闲谈几句,祁幼安便走了,回到卧房的时候,宋泽兰刚拥着薄毯坐起来,神色间犹带着慵懒倦意,听着动静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望过去,“安安,你回来了。”
一出口,嗓音轻柔依旧,却透着些许沙哑,不等祁幼安说什么,她自己先羞得不自在起来,如鸦羽的纤纤睫毛轻颤着垂下,似乎这样便可以若无其事依旧从容淡然了。
祁幼安给她倒了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递到她手里贱兮兮道:“媳妇儿,今天还能去医馆吗?”
宋泽兰抿了口,正暖心她的体贴,闻言感动倒是散了个干净,她暗嗔了句无赖,自顾自润了润嗓子,将杯子递回祁幼安手上。
祁幼安去放杯子的时候,她起身下床,脚刚踏上地面便觉双腿一软,猝不及防跪倒在了地上,咬着唇没让闷哼溢出来,眼睛里却弥漫着水雾,似是疼极了。
“媳妇儿……”祁幼安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起来,一脸紧张,“磕到哪里了?我看看。”
隐忍如宋泽兰,将眼泪憋回去,看着她给自己揉膝盖,又羞恼又好笑,“再有下次,你就一辈子做尼姑吧。”
坤泽君肌肤娇嫩,常年不见光也白皙胜雪,稍微磕碰就红了,祁幼安心疼,也心虚,哪怕不情愿也乖乖应了声,“知道了。”
祁幼安知道自己昨晚狠了,膝盖不痛了又给宋泽兰揉腿揉腰,日上三竿了两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府里距离医馆还是有些距离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早起散步走过去的,今日有些晚,再加上不方便,便备了马车,悠悠赶到了医馆。
宋母已经将大堂打扫干净了,还准备了烧好的茶水,见她们过来,便笑迎上来,“今日怎么来的这么迟?可是幼安贪睡了?”
她还记得祁幼安赖在床上非要自家女儿亲亲才肯起床的事,慈爱的笑容多了些促狭,今日不同往日,往日她不高兴,而今却是乐见其成的。
“嗯,安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些也无妨。”
宋泽兰脸不红心不跳,唇角还挂着温婉得体的笑意,祁幼安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马上就二十了还长什么身体?又没分化,这绝对是报复……
第87章 平平淡淡过了十几日,负责跟踪秦氏和周红杏的人终于传来了……
平平淡淡过了十几日,负责跟踪秦氏和周红杏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疑似祁昊宇的‘六皇子’和西越公主裘媚儿出现了,就在南山脚下的一户猎户家中。
那猎户贪财好色,经不住秦氏诱惑,偷偷收留了他,却不知祁幼安早已安排人跟踪着秦氏,任何蛛丝马迹风吹草动都会传入祁幼安耳中。
放出去的诱饵总算引得鱼儿上钩,祁幼安高兴是挺高兴的,但也恼火,“妖女不愧是妖女,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能绕过守卫重重戒备森严的大军潜入南山,这阵子与南蛮冲突不断,将士们可是十分警惕的。”
宋泽兰正在练习称量,闻言放下纯黑色的乌木戥子秤,从柜台里慢慢绕出来来到祁幼安身边,细如柳叶的眉头微蹙,“这一世她提早来了……”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便抬手将她圈入怀中,“媳妇儿,我在呢,绝对不会让她伤你一分一毫。”
“安安,”宋泽兰眉间担忧不减,她更担忧的是祁幼安,“或许裘媚儿不只是冲着我来的。”
“我知道,若是南蛮王的弟弟勃特勒更合她心意,她一定会想办法去杀南蛮王……”
说到这里,祁幼安忍不住抱怨道:“梅清栎那个死人不知道在磨叽什么,到现在还不把南蛮王押往京城,非要等裘媚儿过来杀人吗?南蛮王若是死了,可就没什么用了。”
“安安,你说的对,”宋泽兰从她怀里退出来,抬手摸索着抚上她的领口,轻柔的声音里夹杂着担忧,“安安你一定要小心些,你坏了裘媚儿好事,她必定对你心怀敌意,还有祁昊宇,他对你怨恨已久,估摸着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还怕他?”
祁幼安轻嗤了声,眼底一抹冷意转瞬即逝,“他们来的正好,老天既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随即,她又缓和语气道:“媳妇儿,先把医馆关几日可好?咱们把娘接到府里,你也可以多陪陪她。”
宋泽兰虽然出嫁了,但白日里几乎一直在医馆,除却晚上回府休息见不到她娘,几乎与未出嫁时无异,陪伴她娘亲的时间倒也不怎么减少。
祁幼安不会不知道……
宋泽兰明白她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轻嗯了声,“好,我现在就去告诉娘。”
宋母在后院喂鸡,祁幼安扶着她来到后院,“媳妇儿,我有点儿事,忙完就来接你们。”
“安安,一切小心,若是应付不过来就去找大将军借些人手,这也是事关边塞安危的大事,于情于理大将军都该出手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祁幼安根本不把祁昊宇放在眼里,之所以如此防范不过是因为不知深浅又会巫术的裘媚儿,她不容许出任何闪失。
丢下话,她又跟宋母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宋母瞧着气氛不对,等祁幼安走了便试探着开口:“兰儿,幼安这是要去作何?”
她除了闷在医馆里就是去街上买菜,到现在还不知东启正在与南蛮打仗。
宋泽兰倒是乐见其成,思索了片刻,也没告诉她实情,只不紧不慢道:“南山上发现了两个敌国探子,安安要去看看情况。听闻咱们来佑宁城之前,大将军也抓了几个探子,边塞不比京都安稳,向来如此,倒也不用担心。”
这事宋母也记得,闻言也确实没放在心上,边点头边感慨道:“多亏了有祁大将军在此震慑着南蛮,不然那些个贼心不死的蛮人早就发起战争了。”
宋泽兰笑了笑,“是,不过我相信未来的安安不必大将军差。”
“比不了,祁大将军可是乾元君,少年英雄,十六岁便名震天下,幼安这都多大了?快二十了吧?”
宋母正说的有理有据,忽然意识到了她女儿如今的身份,忙又改口道:“兰儿,娘说错了,幼安现在这么上进,一看就是大器晚成,有其母必有其女,幼安日后一定也是盖世无双的大将军,到时候兰儿你就是……”
宋泽兰见她越扯越远,好笑着打断,“娘,先不说这个了,这几日医馆不开门了,您收拾些换洗衣物,待会儿幼安忙完了就过来接咱们,您过去陪我住几日吧。”
宋母习惯了对女儿言听计从,闻言立马放下了喂鸡的盆子,擦着手就准备进屋收拾东西,只是眉间有些许犹豫不定,“兰儿,只用准备换洗衣物?要不娘白日里去伺候你,晚上再回来?反正距离也不远。”
“不必,您肯过来陪我就好了。”
宋泽兰这些日子不间断服药,眼睛已经快好了,失明了将近一年的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强光,蒙绑了一条轻如薄翼柔软光滑的白纱,待白纱解下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恢复如常了。
想到还没有分化动静的祁幼安,她不由勾了勾唇角,安安必定不能如愿了。
女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母如何会不答应?
“那行,娘去收拾衣裳,刚好也有一阵子没见亲家了……”
……
祁幼安从医馆出来,便去了将军府。
下人刚把躺了大半天的祁朝燕推出来透透气,祁幼安就又把她推进了屋,“祁昊宇没死,他跟西越三公主裘媚儿勾结在一起,就在南山,你还是派些人手去看守南蛮王吧,别指望梅清栎,她手底下没几个人。”
祁朝燕气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闻言深深皱起眉头,“祁幼安,你手底下那些人就是这么跟你回话的?”
“怎么?消息有误吗?”
祁幼安瞬间反应过来,“你也派人跟踪秦氏了?”
“他还有用,”祁朝燕眉头稍稍舒缓了些,但还是不满,“不是祁昊宇,是六皇子梅清钰,五皇女的弟弟,你在无崖山应该见过他。”
“……”祁幼安沉默了。
祁朝燕回头看了她一眼,难得安慰:“其实那姐妹俩给你培养的人不错,就是时间太短了,假以时日定成气候。”
小满和云若在这方圆百里挑选了许多乞儿放在一起训练,跟踪秦氏的两人便是里面的佼佼者,才接受训练一个多月。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受任务,不仅没有跟丢秦氏,还能传回消息,祁幼安很满意,她赞同地嗯了声,“是祁昊宇,他没死,他早就跟裘媚儿勾搭在了一起,裘媚儿会巫术,让他占了六皇子的身。”
‘魔怔’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儿,祁朝燕看着她不似开玩笑的样子,勉强又咽了回去,只是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着实难以消化,她嘴唇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才不确定道:“祁幼安,你有何证据?”
“这还不够明显吗?真正的六皇子根本不会主动去找秦氏,也不可能会与裘媚儿勾结,符合条件的只有祁昊宇。而且,我媳妇儿之前研究过西越的巫术,确实有换身体的邪术。”
“知道了,莫引起城中恐慌,我给你一千人马,明日起借着祁昊宇的死加强城中治安巡逻,遇到可疑人士一律抓起来,”祁朝燕顿了顿,加重语气道:“祁幼安,裘媚儿必须留活口,我要见见她。”
“……”
祁幼安又沉默了,她宁可留祁昊宇一条贱命,也不想放过裘媚儿,裘媚儿死了她才放心,至于祁昊宇,还是之前那句话,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祁幼安,这是本将军的军令!”
祁朝燕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脸色当即冷了下来,转动轮椅盯着她严肃道:“违抗军令,当斩,你是我女儿也不例外。”
祁幼安打小就不亲近她,上一世的事也没让祁幼安体会到她对自己的母女之情。
闻言甚至连失望都没有,倒是勾起了唇角,笑的凉薄,“有什么好见的?难道你也想勾结西越?你要是想勾结西越,我就不算违抗军令了,杀了你二人再立一大功,离封侯就不远了。”
她话音未落,祁朝燕就破防了。
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此刻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怒目圆瞪,气得恨不得吃了她,“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本将军就是死,就是沦为俘虏阶下囚,也绝无可能勾结外敌!”
祁家世代保家卫国,即便祁朝燕有造反之心,也不会引狼入室残害黎民百姓,从上一世天下大乱她没有趁机带兵攻入皇城而是死死守着南境与蛮人决一死战这事儿就看得出来。
祁幼安自也清楚她要见裘媚儿的目的与南蛮王不同,甚至猜到了,就是故意气她的,也不惧她的怒火,语气依旧凉凉,“那就别见了。”
夜长梦多,裘媚儿只能死,且亲眼看着裘媚儿死她才能放心。
祁朝燕被她犟种模样激得愈加恼火,一双手死死抓着两侧扶手,隐忍着才没有叫人把祁幼安拖出去打板子。
“程元龙魏如虎就是这么教你的?除了杀杀杀,半点儿脑子也不用。一国公主,作为和谈条件不比杀了她强?西北连年征战国库亏空民不聊生,你既在西北待过多年,这么浅显的问题都看不到吗?”
“我若不知道,就不会留南蛮王一命了。”
“裘媚儿根本就不受宠,不管你信不信,我上一世在西北五年,只听说西越三公主心术不正,在小公主及笄礼上陷害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大公主,女皇一怒之下差点儿杀了她,是她父君自请冷宫父族上交兵权才保下她性命。”
裘媚儿虽保下性命,却也彻底没了夺嫡的资本,所以她才会另辟蹊径,妄图挑起他国战乱从中获利,也可让女皇对她另眼相看。
上一世东启大乱,坤泽之身的裘媚儿回到西越已经能和大皇女分庭抗礼了……
若不是踩着自己和东启千万同胞血流成河的尸骨上位,便连她都要佩服裘媚儿的心智了。
眼下虽挑起来了东启与南蛮的斗争,但南蛮并未讨到好处,西越女皇自也不会重视这个女儿,于公于私都是杀她也是最好的时机。
祁幼安的神色越来越坚定,这点儿变化自也逃不过目光如炬的祁朝燕,她心绪略沉,“你还知道什么,不妨一并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祁幼安冷笑了下,“你手底下的人不是厉害吗?自己去查啊。”
祁朝燕闻言噎了下,她没想到一点儿小事祁幼安还计较着,脸色微微变了变,嘴硬道:“本将军自然会派人查的,不能全凭你一面之词。”
“怎么,你也重生了?”
丢下话,祁幼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兴许是她的背影太过潇洒,祁朝燕气得差点儿没喘过来气,压抑着怒意唤人道:“找个机会将少夫人请过来,就说本将军想见见她。”
之前祁幼安在军营里坦白过一次,并未提及这些,故而,祁朝燕怀疑宋泽兰也重生了……
从将军府出来,祁幼安又马不停蹄安排好府里戒备,便亲自赶着马车去医馆。
医馆的门已经锁上了,娘俩站在一旁的树下等她。
宋母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个小包裹,祁幼安一手一个提着放到了马车里面,先把她扶上马车,然后又去扶宋泽兰。
宋母在上面搭了把手,两人小心护着宋泽兰在马车里坐好,便出发了。
马车徐徐向前,带起的风掀起车帘,宋母把头探出窗,看了会儿渐渐远去的医馆,回头笑道:“兰儿,后院里的鸡你让幼安找人帮娘照看几日吧,可不能饿死了。”
“好……”
得知宋母要来,宁芳便安排好了一切,厨房里做的都是比较清淡的菜系,担心亲家初来拘束,住处也安排在了祁幼安她们隔壁,让她随时可以去找自己的女儿。
宋母倒是满意,祁幼安的心却是凉了个透,在心里默默谴责了她娘亲许久,面上倒是一丝不满也没敢显露。
入了夜,祁幼安将宋泽兰安顿在床上,自己却没有去洗漱,反倒换了夜行衣。
她吹灭房中蜡烛,来到床边落下一吻,“媳妇儿,你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此一言,宋泽兰的睡意去了大半,“安安,你可是要去杀裘媚儿?”
“宋姐姐果然聪慧,”祁幼安却笑的有些无奈,“这是个好时机,裘媚儿一定猜不到我会先对她动手。”
宋泽兰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但还是止不住忧心,“安安,你可准备妥当了?”
“自然,万无一失。”
祁幼安语气笃定,透着小将军的英姿勃发自信张扬,令宋泽兰安心了些,“安安,我等你回来。”
她刚坐起来,便被祁幼安按着肩膀逼着躺下,“不要,媳妇儿你乖乖睡觉,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傍晚时传来的消息说裘媚儿和祁昊宇鸠占鹊巢,将猎户打晕丢在了河里,猎户命大,被祁幼安的人捞上岸,简单施救活了下来。
而此刻裘媚儿他们就在南山脚下,即便一来一回不耽搁时间,且顺利解决裘媚儿,祁幼安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了。
宋泽兰心知肚明,却也只能装作信了她的话,顺从闭上了眼睛。
借着月光,祁幼安看着她恬静模样,忍不住俯身再次亲她,柔软的唇瓣含着馥郁香甜令她上瘾,而她向来内敛羞涩的媳妇儿也主动环住了她的脖颈,再一吻结束后强撑着淡然开口:“安安,不若今夜不去了?想必大将军调给你的人马明日就到了,届时围堵裘媚儿,纵她巫术了得,想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须你冒险?”
美色当前,祁幼安很难不动心,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促使她摇了摇头,“媳妇儿,那样动静太大了,而且,我没那么弱吧?”
当然,还有一丝顾虑她没告诉宋泽兰,祁朝燕不同意杀裘媚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斩后奏……
第88章 夜空中繁星点点,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其中,宛如一盏指路
夜空中繁星点点,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其中,宛如一盏指路的明灯。
祁幼安一马当先,带着赵雪生和几十人疾驰在寂静无人的道路上,很快便来到城门下。
她急着赶路,倒没有下马,只勒住缰绳从怀里掏出令牌,“开城门。”
守卫却未上前查看,出来几人合力将城门打开,却不等祁幼安再次扬起马鞭,几个牵着马的黑衣人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梅清钰笑着翻身上马,宛如好友般熟稔道:“走吧幼安,大将军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会这么做,太阳还没落山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我自己能搞定,你那里别出岔子就行了。”
祁幼安的不欢迎写在脸上,但梅清钰视若无睹,笑容丝毫不减,“大将军派了人手,不会有事的,本殿下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她策马扬鞭,祁幼安见状,冷着脸追了上去,“你们不能拦我,裘媚儿非死不可……”
狂风灌耳呼呼作响,隐隐约约传来回应,“本殿下不是冲着她去的……”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众人纷纷下了马,好在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非常明亮,并不需要火把照明,在祁幼安在带领下,弃马穿梭在繁茂的树林里,悄无声息向那一处小木屋靠近。
近了,小木屋周围却静谧的有些古怪,没有栖息的鸟兽,连本该喧嚣在夏夜里的虫鸣也不声不响,死一般的寂静。
风也停了,安静的只听见他们压抑的呼吸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祁幼安下一步指示。
祁幼安握紧了手中的红缨|枪,注意到眼下反常的她神色凝重,心底也隐隐有种预感,今夜是她轻敌了。
她语气却格外平静沉稳,“五殿下,可有注意到眼前的反常?”
梅清钰迟疑了下,打量着四周说道:“……莫不是中埋伏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安静。”
“平崖山和南山皆有驻军,裘媚儿绝无可能大摇大摆带大量人马进入我们的地盘,极有可能会使用巫术对付我们。”
随着祁幼安话音落下,梅清钰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她盯着小木屋那一扇亮着灯火的小窗,“西越巫术阴狠毒辣又难以应对,虽说会巫术的人不多,但裘媚儿应该就会,且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顿了顿,“幼安,我们撤?”
从她跟着过来说自己的目的不是裘媚儿的时候,祁幼安就明白她已经知道‘六皇子’被占身体了。
不仅她知道巫术的厉害,祁幼安更是深受其害,只前世在西越战场上,就领教过两次。
一次是被没有痛觉难以杀死的行尸走肉围剿一天一夜伤亡惨重,有些侥幸存活下来将士们也因伤口感染奇毒而不得不断肢保命。
另一次是被数以万计的毒虫蛇蚁趁夜悄然涌入城池,不止守城的士兵,便连无辜的百姓也在睡梦中被蛇虫啃咬,当时清扫战场*面对着一具具几乎被啃成白骨的尸体,饶是她多次徘徊生死线,也禁不住汗毛倒立浑身冷汗,满腔惊惧愤恨……
这其中,或许就有裘媚儿的手笔……
“嗯,让荀一护着你先离开……”
祁幼安要断后的话还没说出口,小木屋的门便被猛然推开,并肩走出来两个身形矮小的人,两人向前走了两步之后,便一左一右站定。
在他们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全身裹在白色长袍里看不出男女的人,那人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祁幼安的藏身处,“阿姐,好久不见啊,你怕是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祁昊宇根本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阴测测的笑声传过来,祁幼安没什么反应,梅清钰倒是有片刻间愣怔,恍恍惚惚就要走出去,被祁幼安一把扯住,“他不是六皇子。”
“我知道,”梅清钰没有回头,神色间却已被冷冰冰的杀意取代,“荀一,杀了他!”
“不可,我们得赶快撤退,裘媚儿不在这里,我们快回去支援,祁……这人不足为虑。”
荀一原本也是准备护自家主子离开的,闻言便打了个手势,示意下面人暂时不动,他也附和着祁幼安的话,“主子,您的安全要紧,属下对巫术不甚了解,若是对上,恐怕没有胜算。”
梅清钰盯着祁昊宇目光沉沉,迟迟未做决定。
祁幼安气急,“梅清栎!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跟你说巫术邪门都是白说了?”
“祁大将军安排了人手,不会有事……”
梅清钰话音还未落下,便见月光所映照的地面、树上、草丛里,密密麻麻爬满了毒蛇和蠕动的不知名的虫子,窸窸窣窣朝着他们逼近,只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
她脸瞬间就白了,祁幼安上一世经历过,却也没好到哪里去,咬牙道:“快撤!”
梅清栎的死活,她不打算管了,再耽搁下去,她和她带的几十号人都要给梅清栎陪葬了。
祁幼安带着自己的人还没跑多远,杂乱的惨叫声里伴随着荀一焦急的呼喊:“我家主子晕了,救命啊小将军……”
这就吓晕了?
“什么狗屁乾元君……”
梅清栎就是个白眼狼,上次救她就已经让祁幼安悔不当初了。
眼下祁幼安根本就不想救她,但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且荀一已经开口求救,她只得调头回去,“我掩护,你们快走……”
……
宋泽兰在窗边坐了一夜,哪怕在祁幼安走后努力说服了小满和云若去帮忙,也始终放心不下。
天蒙蒙亮便出了房门来到府门外等着,却一直到天光大亮,都没听到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宋泽兰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向来从容淡然的宋大夫第一次略显慌乱抓住身边人的手,声音里沾染急切,“小月,快带我去将军府,我要找大将军……”
小月瞧着她神色不对劲儿,没敢多问,当即便安排马车带着宋泽兰去了将军府。
宋泽兰之前来过几次将军府,府里人都清楚她的身份,迎她进去的时候便将消息告诉了祁朝燕。
祁朝燕知晓她的来意,不等她开口便道:“祁幼安已经回来了,不过军中有急事,我安排她去处理,须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且安心在等着吧。”
宋泽兰蓦然松了口气,碍于祁朝燕性子冷漠不好多问,“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瞧不见祁朝燕也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微微欠身又道:“打扰大将军了,您多注意休息,晚辈先回去了。”
祁朝燕摆了摆手,‘走吧’二字还没说出去,便又急急道:“慢着!”
对着宋泽兰疑惑不解的神情,她轻咳了声,神色肃穆道:“我听幼安说你也重生了,对吧?”
宋泽兰惊讶一闪而逝,很快便意识到祁朝燕在套话了,只是一时摸不清她目的何在,想了想便说道:“大将军若是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问安安。”
祁朝燕目光深邃了些,不仅没生气,眼底反倒隐隐划过一抹赞赏,“本将军知道你也重生了,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我就把祁幼安真实情况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本将军不能让她娘知道了。”
一瞬间,如遭雷击,宋泽兰怔了怔,“您说什么?安安她……可是受伤了?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宋泽兰语气越来越急切,满心的慌乱无助也顾不得同祁朝燕计较,“我答应,您先让我去看安安,过后再告诉您可以吗?”
祁朝燕没想到她也是这般紧张兮兮的,叹了口气,“她在王老大夫那里,不过受了些皮外伤无甚要紧的,我已经让何军医过去了,你冷静些,府里有些你娘的眼线,莫露出端倪让她知道了担心。”
宋泽兰已经不信她的话了,压下忧心忡忡嗯了声,“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娘的。”
“嗯,去吧。”
祁朝燕微微颔首,末了,冷沉沉的目光又瞥了小月一眼,小月顿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小月习惯了在祁幼安面上没大没小,但在祁朝燕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十分畏惧祁朝燕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扶着脚步匆匆的宋泽兰消失在祁朝燕眼前。
马车跑的飞快,直奔王老大夫的医馆,一路上宋泽兰心急如焚,马车尚未停稳便迫不及待下车。
小月搀扶着她上前敲门,边宽慰道:“少夫人,您莫担心,大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泽兰无心多话,轻嗯了声,静等着里面人开门。
片刻,门从里面打开,看到宋泽兰的瞬间,小满又惊又喜,“少夫人?您居然来了,真是太好了!大小姐受伤不让我告诉您,可是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都不知道大小姐中了什么毒,无从医治……”
宋泽兰掐着手心,认真听她说完,生疼的痛感让她保持着冷静,“辛苦你了,我去看看安安。”
小满忙不迭让出路,又引着她去了祁幼安所在的房间。
推开门的一瞬,血腥味扑面而来,宋泽兰嗅觉灵敏,即便看不到也意识到祁幼安伤的有多重了。
“少夫人……”
“宋大夫……”
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齐齐开口,俱透着心虚。
宋泽兰闭上双眼,将泪意压下去,缓和了会儿,抬手扯去覆眼的白纱,来到床榻边,“安安……”
小满开口,声音里满是内疚自责,“对不起少夫人,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大小姐,大小姐一直强撑着,到这里就昏迷不醒了。”
“不怪你们,小满你回去休息吧。”
宋泽兰微微摇头,伸手去摸祁幼安的手腕,在场几个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了。
全都屏住呼吸看她给祁幼安把脉,看她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再从左手换到右手,似是迟迟拿不定决断。
何军医不似王老大夫那般能沉得住气,看着宋泽兰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少夫人,您看出什么了吗?若您也束手无策,属下得尽快告知大将军另请名医过来,小将军是我们二十万镇南军和祁家军的希望,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等宋泽兰开口,王老大夫便护短道:“哪个名医能有宋大夫医术好?若是宋大夫治不了,你把整个东启的大夫请来都没用,这丫头与小将军新婚燕尔感情正浓,犯了医者不自医的大忌,平复下来就好了。”
他又对宋泽兰道:“丫头,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就把小将军当作寻常病人对待……”
第89章 昨夜佑宁城一夜太平,看守南蛮王的守卫们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昨夜佑宁城一夜太平,看守南蛮王的守卫们并未发现任何异样,而南山脚下只有祁昊宇和秦氏,从始至终裘媚儿都没有露面,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城中仍然不能放松戒备,祁朝燕念在祁幼安受伤的份上,让席景盛暂代她在城中加强巡逻。
祁幼安毕竟是席景盛名义上的队长,且两人也共事过,相处倒也融洽,他听闻祁幼安受伤,趁着傍晚休息的时候来到了王老大夫的药铺。
王老大夫年纪大了身体受不住,药铺早早就打烊了。
他听到外面敲门声,让乖巧听话的小孙儿先去开门,自己则放下碗筷不慌不忙跟在后面。
开了门,席景盛目光越过刚到腰间的小孩子,对着王老大夫拱手客气道:“打扰了,请问小将军可在里面?”
王老大夫看了眼他的衣着打扮就心中明了,长叹了口气道:“你家少夫人把小将军接走了,小将军伤成那个样子,命都快没了,不带回家好好照料丢在老朽这里不闻不问像什么样子?”
他语气平和倒也不算重,席景盛却听出了来自长者的责怪,神色尴尬地点了点头,“您说的是,打扰您了。”
从王老大夫家离开,席景盛在路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祁幼安,看过之后若真如王老大夫所说伤的那么严重,再告诉大将军也不迟……
他这般想着便去了,府门外却是守着十几个虎彪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看他的眼神尤为不善,不等他说明来意便直接开口赶人,“你走吧,我们夫人交代过不见任何人。”
“这是为何?”席景盛一脸疑惑,“我是来探望祁队长的……”
“夫人说探望大小姐的直接打出去,”为首的汉子冷冷打断他,“尤其是披甲戴盔的。”
席景盛低头看了眼自己来不及换下的盔甲,讪讪笑了下,“夫人这针对性未免也强了点儿,我也没惹夫人啊。”
下一瞬,他却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了,“请问这位大哥,小将军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啊?”
席景盛一直客客气气的,看样子又是位品阶不低的军爷,一声大哥让那护院直接飘飘然,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听说是,听说夫人看了大小姐一眼就晕过去了,跟大小姐一样,被抬回来的。”
“果然如此……”
宁芳护犊子这事儿不仅佑宁城大多数人知道,祁朝燕手底下的那些亲信也因祁幼安迟迟没有出现在军营猜得出来,能让她接受不了,那必定是小将军出大事了。
席景盛在原地愣了片刻,匆匆跑了……
从黄昏到夜幕,天色悄然变暗,数盏灯火照得屋内亮如白昼,下人们进进出出不断,将一盆又一盆乌黑发紫的血水送出去。
宁芳焦急又担忧地站在一旁,听着微弱的闷哼,心也跟着抽抽的疼,哪怕她很想问问祁幼安的情况,也不敢出声打扰。
她不信鬼神之说,却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菩萨保佑,保佑她的幼安平平安安……
宁芳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忽然被轻轻扯了下衣袖,王嬷嬷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示意她过来些,“夫人,大将军和五皇女殿下来了。”
生平第一次,宁芳身边的老人像个刚来府上伺候的小丫头般小心翼翼的说话,连梅清钰口中的‘探望’都不敢转述。
但即便如此,宁芳还是气红了眼眶,“让他们滚!有多远滚多远!那贱人差点儿害死我家幼安,竟然还敢来,幼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非要她抵命不可……”
“夫人说的是哪个?”
祁朝燕淡漠的声音里夹杂着慑人的冷意,她蹙着眉头走进来,嗅到满屋的血腥味眉头皱的更深了。
梅清钰自也听到了,对上宁芳不加掩饰的厌恶眼神,苦笑了下,“伯母大概说的是我……”
“五殿下许是误会了……”祁朝燕正要打圆场,话还没说完,宁芳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老娘说的就是她,还有你,我家幼安好好的,你领个披麻戴孝的贱人上门咒她,祁朝燕,老娘恨不得一头撞死你!”
祁朝燕没给她第二巴掌落下来的机会,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夫人你先冷静一下……”
却又是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落在她另一边脸上。
宁芳卯足了劲儿,打完整个手掌都是麻木的,祁朝燕也懵懵的,下意识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抽回去,指着门外,“滚,老娘不欢迎你们。”
梅清钰先回过神,顿了顿,抬手便脱丧服便歉意道:“对不起伯母,我没有咒幼安的意思,是我思虑不周,我该换身衣裳再过来的。”
祁朝燕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她几乎是压抑着怒意缓声说道:“六皇子昨夜不幸离世,五殿下刚忙完丧事从城外回来,得知幼安身受重伤立马赶过来。纵使有不妥之处,也是一片好心,夫人你冷静一些,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宁芳都要气笑了,揪着祁朝燕领口把她拽到床榻前,“她好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祁幼安差点儿被她害死了你知不知道?但凡你问问昨夜活着回来的人,关心幼安分毫,说出来的话也不至于如此可笑。”
躺在床上的人儿呼吸微弱,脸上毫无血色,心口处拳头大的血洞里四五只怪异丑陋的虫子蠕动着,裹着血浆的身子细长如丝线,脑袋却奇大,口器不停啃食着血肉,只差一丁点儿,就要穿透脏腑了……
看起来异常可怖,饶是祁朝燕边疆厮杀二十多年也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气,而宁芳仍是受不住,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宋泽兰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她眼神不好,低着头几乎要趴在祁幼安身上,也仍旧看得不甚清楚,唯有依仗着万分的注意力和脑海里熟练了千万遍的经络穴位走向。
听到惊呼声也只是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又沉稳冷静地下刀,若非她诊脉及时发现,再晚小半个时辰一旦那毒虫蚕食脏腑就无力回天了……
祁朝燕眼疾手快接住宁芳,下意识想要喊宋泽兰这位素有小医圣之称的神医,又在张口的瞬间反应过来,抱着宁芳快步走出去,“何军医呢?快把她找来。”
梅清钰侧身一旁让开路,待祁朝燕出去后,便好奇走了过来,入眼血淋淋的几乎染红了着整个床榻,她还没看清宋泽兰在伤口里捣鼓什么,就被小满拽着胳膊扯到了门外,“出去,好狗不挡道。”
“不管你信不信,本殿下绝不是故意的,本殿下是真的惧怕虫蛇一类的东西……”
到了后半夜,难掩疲惫的宋泽兰从房中走出来,正在打盹儿的梅清钰当即清醒了些,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站起来,“幼安还好吗?”
“还好,五殿下先回去吧,等幼安醒了我会告诉她你来过了。”
宋泽兰洗净手上血迹,帮祁幼安包扎好了伤口,但她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染了血污的衣衫,“我去换身衣裳,失陪了。”
她转身又要进屋,梅清钰拦住她,从怀里掏出绢布包着的香囊,“这是幼安的,等她醒了你帮我还给她吧。”
宋泽兰愣了下,香囊其实是她的,佩戴了许久已经有些磨损了,奈何安安喜欢,宁可要这个也不要她新做一个。
平日里也宝贝的紧,一直佩戴在身上,夜里也要放在枕侧,那会儿给安安换衣裳的时候她就发现不见了。
这会儿失而复得,她不自觉勾起笑容,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是我该谢谢幼安,幼安又救了我一命,若无这能驱避蛇虫的香囊,昨夜我的命怕是又搭进去了。”
梅清钰至今想起来,仍是后怕,昨夜那无数蜂拥而来张牙舞爪的毒虫和毒蛇,让她再度回想起冷宫里那些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不是你捡的?”宋泽兰凝了笑意,“那你是该谢谢她。”
生平第一次,宋泽兰恼了那床上躺着的泼皮无赖,进了屋,便将香囊随手丢在桌上不管了。
小月误以为是梅清钰的缘故,忙上前道:“少夫人,您消消气,奴婢这就喊护院的过来把她赶出去。”
梨儿也附和着说道:“少夫人,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等您洗好出来定然不会见到她了。”
宋泽兰也只是一时气不过,抿了口茶水,又将香囊拿起来放在祁幼安醒来一睁眼就能瞧见的显眼地方,之后才去沐浴更衣。
她也不敢在浴室待太久,匆匆洗了洗换上干净衣衫便回来继续守着祁幼安,一直守到次日清晨。
天蒙蒙亮,小月端着汤药进来,看到她在给祁幼安把脉,有些担心,“少夫人,大小姐还没有醒吗?”
宋泽兰嗯了声,收回手顺带给祁幼安掖了掖被角,“把药给我吧。”
“啊?”小月下意识将托盘往怀里带了带,“还是奴婢来吧,您不能再逞强了,奴婢瞧着您的眼睛昨夜就很难受了,还是得多养养,万一伤了,大小姐一定会很内疚。”
宋泽兰解覆眼白纱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继续了,“无妨,小月你莫担心,昨夜用药敷过,已经好多了。”
小月一脸不信,正要开口再劝,门外便传来宁芳急切的声音,“兰儿,我听说虫子已经取出来了,幼安可醒了?”
话音未落,她便风风火火走进来了,正好看见宋泽兰动作,再一瞧小月手中的汤药,顿时明了,“喂药啊?我来就行。”
她三两步来到宋泽兰跟前,抢过她手里的白纱,重新给她系上,“兰儿,你去休息吧,我吩咐过了,一会儿厨房就把早膳给你送过去。这儿你不用管,以后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你一定要把眼睛养好,”
宁芳满眼歉意,她打心底里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儿媳,但昨日那种情况下,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都不敢下刀,她别无他法……
昨日宁芳几乎是看祁幼安一次晕一次,宋泽兰犹豫片刻,找了个借口意图打消她的念头,“娘,您……可以吗?安安尚在昏迷中,可能要过四五日才会醒,汤药不太容易服下。”
宁芳大大咧咧惯了,根本没多想,“这有什么难的?捏着下巴灌就好了。幼安小时候就是个药罐子,身子不争气还不肯喝药,我和身边那几个嬷嬷可没少给她灌药。”
不止宁芳心疼宋泽兰,小月也将宋泽兰的辛苦看在了眼里,闻言立马放下托盘,将药碗端下来递给宁芳,“夫人,需要奴婢帮忙吗?”
“不用,本夫人自己就搞定了。”
宁芳挽起袖子,将药碗接在手中的瞬间,可算想起自己昨日的‘壮举’了,愣着没敢再动,“……小月,你先送少夫人回房休息。”
宋泽兰见她二人这般积极,只好顺从点了点头,“娘,有什么事您随时唤我即可。”
“嗯嗯,知道了,兰儿你快回去休息吧。”
宋泽兰被催促着出去,宁芳立马喊人把王嬷嬷从被窝里拉出来,王嬷嬷披头散发,来不及洗漱,手里就被塞了一碗黑乎乎泛着苦涩的药碗。
宁芳一脸的苦大仇深,视线根本不忍往床榻上落,“你把药给幼安喂了吧,我怕再看她一眼又晕了。”
“唉,老奴看着大小姐那一身伤也心疼啊,好端端的怎么弄成那个样子,”王嬷嬷叹了口气,又道:“夫人你转身去,让小翠给老奴搭把手。”
差点儿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宁芳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然自家这小兔崽子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纵有万般怒气也只能憋着,“她就是个讨债玩意儿,算老娘上辈子欠了她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王嬷嬷正要打圆场,忽然又顿住,一脸喜色回头,“夫人您快看看,大小姐看起来已经不吓人了。”
宁芳刚背过身,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少夫人已经给大小姐收拾妥帖了,”王嬷嬷促狭一笑,“夫人您自个儿瞧瞧,可真是太有趣了。”
“嬷嬷你可别骗我,本夫人若是再晕了,面子往哪儿搁?方才可是答应了兰儿以后给幼安喂药的活儿包在我身上的。”
“夫人,听老奴的您就看一眼吧,老奴保管您看了会乐得合不拢嘴……”
经不住劝,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宁芳犹犹豫豫转过身,透过小翠拉开的半边帷帐,竟看到身着藕粉色寝衣的祁幼安,她愣了下,笑了起来,“兰儿给幼安换的?确实挺有趣的。”
只是目光落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便又开始心疼了。
王嬷嬷倒是没发现,还附和着说道:“是啊,老奴记得这一身寝衣还是一年前您给大小姐做的,大小姐嫌过于粉嫩死活不愿意穿,还说谁穿谁是狗。倒是巧,压箱底的东西还被少夫人翻出来给穿上了。”
宁芳沉伸手摸了摸祁幼安的额头,又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心里踏实了些才恢复笑脸,“小兔崽子不是有志气不穿吗?怎么连个‘不’字都不敢说?赶明儿醒了就给娘汪汪两声,不然娘饶不了你。”
王嬷嬷忍俊不禁,“那您可得好好谢谢少夫人……”
……
宋泽兰睡不踏实,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小半个时辰便起了。
她简单洗漱了下,便又回来了,房里宁芳与她娘正轻声细语闲聊着。
见她进来,宁芳忙上前搀扶她,“兰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你休息吗?是不是饿了?想吃什么娘吩咐人去做。”
宋泽兰微微摇头,“娘,我过来看看安安,方才睡了一会儿,已经不困了。”
“你一天一夜没合眼,才睡一会儿哪够啊,幼安这里有我们守着,有事自会叫你,你且安心睡吧。”
宁芳瞧着她眉间尚未消减的疲倦一脸不赞同,十分强硬要扶着她回去,宋泽兰微抿唇角,也压不住心底的羞窘,“娘,还是我守着安安吧,您去歇着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宁芳打断了她的话,“你把幼安从鬼门关拉回来,就已经是咱家的大功臣了。”
“夫人,”宋母从身后跟上来,拦住她,“你就让兰儿照顾幼安吧,幼安重伤昏迷,你不让她照顾她也睡不安稳啊。再者,兰儿是大夫,有她在一旁盯着也好,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
宁芳知道女儿伤的重,也心疼,但也不能不顾及儿媳的眼睛,虽停下了脚步,但依旧没有松开宋泽兰的胳膊,“……应该不要紧吧?让幼安喝药那会儿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倒也正常。”
宋泽兰原是打算瞒着她的,见状也只好坦白,“三日内若是没有发热,安安才算是脱离了危险。”
祁幼安体内的毒虫不是一般的毒虫,而是需要精心培育很多年的一种很邪门的蛊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啃食中蛊者的五脏六腑,在中蛊者死后亦可操纵其躯体,听命于蛊虫的主人。
这种邪术阴狠毒辣有伤天和,一直被列为禁术,这也正是宋泽兰不得不亲自动手的原因,她尚且是第一次尝试,而何军医和王老大夫都没听说过,事关小将军的生死,即便宋泽兰愿意在一旁指挥他们也不敢去冒险。
在蛊虫取出之后,宋泽兰倒是再三确认过她的身体状况,但终归是要她醒了亲口唤着自己媳妇儿才肯安心……
宁芳被说动了。
双方各退一步,在房间里添置了一张床,用屏风隔开,供宋泽兰累了可以随时躺下休息。
在忐忑煎熬之中,三天时间便显得漫长了。
但好在平安度过,祁幼安并没有出现发热症状,呼吸也渐渐平稳有力,宋泽兰虽不似宁芳那般满面笑容遮不住喜色,但也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寡言少语,偶尔还会主动与人闲谈几句,眉目温婉气质柔和,任谁都能看出她不再忧心忡忡了。
又过了两日,已经到了宋泽兰口中的期限,祁幼安却依旧沉沉睡着,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宁芳的心又提了起来,掰着指头数了五个数,一夜辗转难眠,天刚亮便与送汤药的丫鬟一起过来看祁幼安。
这段时日一直敞开的房门紧闭着,伺候的仆人们皆在外面窃窃私语,看到她的身影才齐齐噤了声,小月也跟着安静了片刻,却是很快又回过神,小跑着来到她跟前,“夫人,大小姐好像醒了……”
“当真?”宁芳瞬间一喜,然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满心喜悦又多了几分急切,“别吞吞吐吐,还有什么快说!”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进去看看她家幼安了。
“奴婢……奴婢好像看见大小姐发热了,脸红扑扑的,一直喊着疼,但少夫人给大小姐把了把脉,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出去了。”
小月语气里透着疑惑,她相信少夫人不会害大小姐,但大小姐明明发热,为何不让她们去抓药退烧反而把他们赶到外面房门紧闭呢?
她没想通,其他人也没想明白,宁芳万分焦急,也顾不得仪态,小跑着上前,抬起手刚要敲门,就嗅到了一股霸道浓烈的乾元信香。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满眼的惊喜与不敢置信,小兔崽子真的分化乾元君了?
东方泛红,天色渐白,宁芳放下手不动声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的龇牙咧嘴的时候松了手,确实不是在做梦。
她再次抬手敲门,满含笑意的眼睛里夹杂着关切,“兰儿,方便让我进去吗?”
如今意识不太清醒的祁幼安压根不知收敛自己的乾元信香,而宋泽兰尚是没有被标记的坤泽君,纵使服了药也多多少少受点儿影响。
她使不上几分力气,偏生又舍不得用绳索束缚祁幼安,只强撑着握住祁幼安的双手,软言细语不厌其烦哄着她不要乱动。
但分化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每次祁幼安乖乖听话也不过一刻钟,就又迷迷糊糊开始挣扎起来,高品阶的乾元力气之大,可想而知宋泽兰有多么的狼狈……
宁芳的到来,在宋泽兰看来说句救星也不为过,她匆匆应了声方便,门便从外面推开了。
掀开内室的帘子,乾元君的信香愈加浓烈,宁芳瞬间就意识到她女儿分化成上品乾元君了。
上万乾元君里也不一定出现一个上品,近百年的上品乾元君更是只出现在皇家和王公贵族里,宁芳压根没敢想过……
“娘,你快来帮忙摁住安安,莫让她碰到伤口……”
宋泽兰的声音将她从发呆中唤醒,她回过神快步走过去,“兰儿,你这丫头是不是犯傻了?再心疼幼安也不能这个时候跟她独处一室啊。分化中的乾元君就跟野兽一样狂暴没有理智,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娘,安安不会伤害我的,”宋泽兰从手忙脚乱中抬起头,“您先别喊人进来。”
宁芳其实心里也犯嘀咕,闻言倒是直接问了出来,“兰儿,你可是不想让人知道幼安分化了?我瞧着你将他们都赶出去了。”
宋泽兰安抚祁幼安的动作一顿,低下头轻轻嗯了声,“娘,您能帮我保密一段时间吗?等五殿下离开佑宁再告知外人这个好消息可以吗?”
“让她装一辈子都行,”宁芳一口答应下来,“我倒没什么意见,原先也叮嘱过她若是分化乾元就装坤泽,不过祁朝燕已经让她从军了,装不装都无所谓了。”
说到后面,宁芳语气里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释然,这种感觉并未停留太久,她很快弯下腰帮宋泽兰摁住乱动的祁幼安,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瞬间就减轻了宋泽兰的压力……
第90章 深夜,榻上昏睡多日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轻微的咳嗽声在寂静的……
深夜,榻上昏睡多日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轻微的咳嗽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倒是听得很是清晰,隔了一道屏风的宋泽兰刚刚入睡,又忙掀开身上薄被下了床。
却是还没走到祁幼安床前,就听到了压抑的痛呼,心登时一紧,“安安,可是醒了?莫要乱动,你身上有伤……”
这些天祁幼安一直昏昏沉沉,能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说话,眼皮却沉重地睁不开,也无法凝聚注意力去分辨细听。
就好似陷入了无力挣脱的梦境,与外界隔着漫天浓重如墨的大雾,任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逃脱的方向。
而这会儿,稍一动牵扯全身的疼痛和来自媳妇儿的碎碎念,让祁幼安真真切切意识到这不是梦,她不敢再乱动,忍着痛喊了声媳妇儿,声音沙哑犹如赵大娘家里养的老公鸭,连她自己听了都觉耳朵不堪忍受。
宋泽兰倒是没有丝毫嫌弃,有温柔浅淡的笑意在眼底晕染化开,她摸索着来到床边,俯身抚了抚祁幼安的脸颊,“我在,安安你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祁幼安只觉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痛,尤其胸口,一呼一吸间都能牵扯出钻心的疼痛。
但刚刚分化乾元君的人儿实在不好意思显露柔弱,也为避免媳妇儿担心,只凭着坚强的意志将痛楚压下,故作轻松开口:“挺好的,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碍事。”
一口气说完,她便没忍住五官扭曲,咬着唇瓣硬生生将痛呼咽了下去。
似乎要下雨了,外面黑压压一片,没有点灯的室内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便连人影都瞧不清楚,故而祁幼安也没看见她媳妇儿在抽回手之前,又气又好笑地嗔了她一眼,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模样。
宋泽兰确实无语了,她没想到祁幼安昏睡几日竟然傻成这个样子,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瞒她。
不过,她倒也没有拆穿的意思,感觉外面起风了就顺手帮祁幼安掖好被子,低垂眉眼柔柔落在祁幼安脸上,“安安,饿不饿?”
“有一点儿,不过这么晚了还是不麻烦别人了。”
祁幼安不知她媳妇儿是从另一张床上过来的,忍着痛,小心翼翼伸手牵了牵她媳妇儿的衣襟,“宋姐姐,上床睡,莫着凉了。”
‘傻子’两个字已经到了唇边,宋泽兰念及她伤的不轻又给*咽了回去,只莞尔轻笑,“安安,你口中的别人是何人?王王老前辈吗?”
祁幼安记得自己昏迷前一刻就是在王大夫的家门口,想也没想便嗯了声,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在自己家中,颇为心虚地松开了宋泽兰的衣袖,“媳妇儿,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不在这里你想在哪里?”
宋泽兰见她迷糊的厉害,又逗了她一句,才起身道:“安安,喝粥可以吗?你该吃些清淡的。”
等祁幼安回味过来,她已经掀帘出去了。
今夜是梨儿守夜,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祁幼安好像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她大气都不敢出,见宋泽兰回来才讪讪开口:“宋姐姐,你慢点儿,注意脚下。”
自成婚以来,一直住在这里,宋泽兰对屋内的布局了然于心,漆黑的环境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轻车熟路摸到桌边点了一盏灯,昏黄的光线虽没照亮整个房间,却也足够令祁幼安再心死一次,这比当面拆穿还让她羞赧,她生无可恋,“媳妇儿……”
祁幼安又开始装可怜,但刻意拉长的尾音并不似往日那般温软甜腻,沙哑的令人想用烧火棍替她捅捅嗓子。
听得宋泽兰眉心跳了跳,不等她再唤第二声便道:“好了安安,没有与你计较的意思,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再瞒我,否则我会更加担心。”
果然,还是她的宋姐姐最好了,一点儿都舍不得凶她,祁幼安唇角止不住上翘,“知道了,谢谢媳妇儿宽宏大量饶了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宋泽兰不怎么相信,因为她明白祁幼安的初衷是怕她担心,故而也只是笑了笑,“好了,你莫说话了,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吧。”
水壶里的水温正适合入口,宋泽兰倒了一杯,又吹了吹,动作虽显缓慢却也是稳稳递到了祁幼安唇边,杯子倾斜的角度也正好,能够让祁幼安不用抬头就能喝到。
祁幼安抿了两口,后知后觉抬手在宋泽兰面前晃了晃,“媳妇儿,你能看见了?”
“……很模糊,”宋泽兰故作不解,已经快要恢复如常的眼睛此刻略显呆滞空洞望着她,“怎么了?”
“嘿嘿,没什么,”祁幼安已经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苍白的脸上浮现些许红晕,“就是我分化了,媳妇儿,你知道吧?”
她眼眸弯弯,亮晶晶的眸光直勾勾盯着宋泽兰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视线对上的一瞬,宋泽兰便被她眼中的炙热击得溃不成军,险些丢了手中的瓷杯,却是故作淡然嗯了声,“知道,你比上一世提早分化了。”
“然后呢?”
祁幼安继续用热烈的目光凝望着她,颇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避无可避,宋泽兰站起了身,“……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吧,莫胡思乱想。”
一盆冷水登时就浇灭了祁幼安蠢蠢欲动的心,“……”
片刻,她可怜兮兮伸出手揪住宋泽兰衣襟,“大夫,我这伤多久才能愈合啊?”
宋泽兰对她总是无可奈何,心疼又想笑,“昨日你分化折腾一天一夜,伤口再次渗血,估摸着还要一个多月才能下床。”
若说方才只是心凉,那这会儿祁幼安就是心死了。
宋泽兰将茶杯放回去,又来到床边坐下,瞧着她郁闷万分,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安安,这点儿信心也没有吗?你一定会赶在我眼睛复明前痊愈的。”
她意欲装瞎一段时间,祁幼安却慌了神儿,生怕她断了汤药,连忙道:“不行,你要按时服药快点儿好,过段时间我带你去城外秋猎,顺便看看雪生的骑射有无进步。”
“不大想去,”宋泽兰微微摇头,又说道:“安安,你若是外出也小心些,我听大将军说裘媚儿并没有去刺杀南蛮王,不知躲到了哪里,席景盛多日来在城中巡逻,皆无异动。”
“那也要按时吃药,媳妇儿,你的眼睛很好看。”
祁幼安眼睛眨也不眨望着她,眼神明亮耀眼,纯粹的情意轻易便融化了她的心,宋泽兰第一次看得这般真切,心口处的灼烫几乎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她强撑着没有错开视线,“安安,你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先前是我低估裘媚儿了,她手段确实了得……”
祁幼安将那一夜发生的事细细告诉宋泽兰,再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她极有可能也会用那样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害死南蛮王,以防万一,可否劳烦宋姐姐将送我的香囊里的驱虫方子写下来?我让人配制一些交给梅清栎,顺带将咱们的宅院里也洒上一些。”
宋泽兰答应下来,温声细语,“好,我去做,你安心养伤即可,其他的先不要管了。”
目前祁幼安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劳心劳力,只说了会儿话她就有些累了,唇边勾起无奈的笑,“谢谢媳妇儿,以后我一定小心再小心,绝不让你担心了。”
“嗯……”
祁幼安闭上眼睛假寐了会儿,差点儿睡着,梨儿才端着白粥姗姗来迟,“大小姐您可算醒了,您昏迷整整九日,夫人和少夫人都担心坏了。”
“……”
祁幼安讪讪笑了下,她方才从她媳妇儿口中已经知道了,还知道她处于昏迷咽不下药的时候,她娘亲和王嬷嬷发了狠捏着下巴给她往下灌,都快捏肿了。
薄被下,宋泽兰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手,转而对梨儿道:“已经很晚了,梨儿你把粥放下便继续睡吧。”
这些天宋泽兰对祁幼安细致入微的照料,所有人都看到眼里,梨儿自问也做不到她这般精细,很快便放下粥出去了。
屋里剩下她二人,祁幼安精力不济,也没再闹宋泽兰,乖乖地任由宋泽兰喂她,却是喝了几口,就一声不响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宁芳照例带着王嬷嬷过来给祁幼安喂药,却是刚踏进院子,梨儿就迎出来报喜,“夫人,大小姐醒了,昨夜就醒了,奴婢还进去送了一碗粥,”
“你说幼安醒了?”
宁芳不大相信,眼中却不自觉浮出惊喜,“之前你家少夫人说幼安五日醒,这都多少日了?有十日了吧?”
原以为分化后也该醒了,结果折腾一天一夜,还是安安静静沉睡着,想起受伤之前天天往外跑不着家的女儿,她就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怀念的不行。
“真醒了,夫人您若不信,就快进去看看吧。”
梨儿侧身把路让开,一派笃定的摸样惹让宁芳将信将疑道:“好,若是大小姐醒了,这个月所有人多发两个月的月钱。”
“谢谢夫人。”
梨儿高兴极了,小跑着去告诉众人这个好消息。
王嬷嬷也乐得合不拢嘴,“看来大小姐是真醒了。”
宁芳看着梨儿跑远,如梦初醒,提着裙摆匆匆进门,“对对对,幼安可算醒了……”
屋里,宋泽兰拿着蘸了水的巾帕正在给祁幼安擦脸,她背对着宁芳,倒是祁幼安在锦帕移开的缝隙间看到了宁芳,一时心里止不住发虚,下意识就抓住了她媳妇儿的衣袖,弱弱喊了一声娘亲。
宁芳看见她的第一眼,眼眶就红了,却是故作生气道:“现在知道怕了?”
“娘亲,我错了……”
祁幼安可怜巴巴看着她娘亲越来越近,抓着宋泽兰衣袖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宋泽兰欲起身让路,却被拽着直不起腰,温婉清丽的眉眼不见羞恼,反倒有温柔缱绻在眼底化开,“安安,把手松开,让娘看看你,娘她一直盼着你醒来呢。”
宁芳一肚子的心疼与气恼被眼前这一幕逗笑了,“她怕老娘揍她,不过你拦着也不好使,这顿打她逃不了。害咱担心那么久,不揍她她能长记性吗?”
祁幼安一噎,正要辩驳,一只略带凉意宛若宛如白玉无瑕的手轻柔落下,怜惜地摩挲着她的脸颊,说出的话却是分外无情:“安安你快些松开,莫连累了我。”
“……”
祁幼安抬眼瞧着她媳妇儿含笑的眉眼,用很小声的声音说道:“媳妇儿,我不相信你这么无情,你帮我拦着娘亲,她才舍不得动你一根手指头,只会揍我。”
宋泽兰笑而不语,宁芳从丫鬟手中端过汤药,用眼神示意王嬷嬷带人出去,“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王嬷嬷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她临走前,回头给祁幼安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祁幼安懵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宁芳,“娘亲,您当真下得去手?我这个样子还不够惨吗?”
昨夜阴沉了一夜,今早虽未降雨,天色也不见转晴,关上门屋内便愈显暗沉了。
祁幼安恍恍惚惚,也从她娘亲脸上看到了一样的阴沉,下意识如往日那般往里侧躲,但身子稍一使力,就疼的她忍不住闷哼。
宋泽兰慌忙摁住她,宁芳也脸色瞬变,快步来到床前,满眼焦急道:“幼安,听话别乱动,娘不打你,娘心疼还来不及呢。”
两人手忙脚乱的安抚,让祁幼安绷不住笑了起来,“骗你们的,不疼。”
宁芳却不信,抬袖沾了沾她额前冷汗,“疼死你都是自找的,命都不要了拼死拼活救那贱人,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兰儿怎么办?”
提起这事,宁芳就又一肚子火气,“那贱人分明是故意的,虫子有什么好怕的?还晕一次又一次,也就你傻看不出来。”
“娘亲,你消消气,梅清栎不像是装的,她看起来确实害怕那些东西,当时那脸色惨白惨白的,跟鬼一样。”
那夜发生的事祁幼安记得清清楚楚,祁昊宇高高在上惯了,在南蛮国却活得跟条狗似的谁都能欺凌他,裘媚儿也对他颐指气使不把他当人看。
还任由南蛮王砍断了他一条胳膊,这与裘媚儿当初答应给他的权利地位天差地别。
他心有怨恨不甘,变得疯疯癫癫,不恨裘媚儿,却将一切怪到了她头上,恨她让他落到这种地方,一心想要她的命,哪怕成为裘媚儿的弃子也要留下她的性命。
故而祁幼安心里清楚,那一晚的疯狂针对的就是她,即便没有梅清栎,她同样很难脱身,只不过不会伤得这么重而已。
“那你倒是说说她为什么执意不肯让别人背她离开?我听雪生那丫头说她一路上晕了四五次,又坚持要自己走,害的你不得不把自己的香囊给她防身,兰儿说若是有香囊在身上,里面的香料药物虽对你胸口那只蛊虫无效,但是一般的毒虫是不敢近你身的。”
宁芳掀开祁幼安身上的薄被,看着她肿成馒头的脚和腿,“老娘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她又不是什么矜持的坤泽君,怎么就碰不得了?生死攸关,即便是坤泽君,也不见得哪个坤泽君会似她这般矫情……”
“……”
猛然间,祁幼安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下意识看向她媳妇儿,她媳妇儿却未注意到她,正低着头神色认真检查着她的伤口有无渗血……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她支支吾吾打断了她娘亲再说下去,“好了娘亲我知道了,您别再说了,我得喝药了。”
宁芳顿了顿,狐疑的眼神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喝药这么积极了?”
不等祁幼安找到借口,她却似回过味儿来,没好气道:“是嫌老娘啰嗦了吧,祁幼安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会儿嫌我烦了,前几天你躺在床上活死人天天要老娘喂药的时候怎么不嫌老娘烦?”
“我没有……”祁幼安连忙反驳,宁芳看起来已经不想搭理她了,转头对宋泽兰道:“兰儿,你先去用早饭吧,我等幼安喝完药就过去。”
“……好,”宋泽兰迟疑了下,将纱布重新包扎好就出去了。
宁芳鬼鬼祟祟看着宋泽兰出去,才压低声音对祁幼安道:“娘跟你说,离那贱人远一点儿,别牵扯不清让兰儿不高兴。兰儿对你才是真心实意,衣不解带照顾你这么多天,也是她冒着永久失明的风险救你,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结束的时候站都站不住,你要是敢负她,娘绝不认你这个女儿。”
“娘,您把我媳妇儿支开就为说这个?”祁幼安哭笑不得,“我真没做对不起宋姐姐的事,不怕您当着宋姐姐的面儿说。”
她想了想,随即又道:“香囊的事我也没瞒宋姐姐,她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给梅清栎防身的,并没有怪我。”
“我冤枉你了?”宁芳斜睨着她,“这是警醒,免得你以后犯错,乾元君都是禁不起引诱的,我可是听雪生说了,那贱人让你背她,那么多人她不使唤就使唤你,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没安好心。”
她随即又嗤笑道:“这我能当着兰儿的面儿说?我傻啊,万一她多心怎么办?”
“不能说?”祁幼安疑惑,同时又很庆幸,“可昨晚我就全部告诉宋姐姐了,宋姐姐并没有生气。”
“你个蠢货,怎么什么都说……”
宁芳差点儿咬住自己舌头,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敲了下她脑门,“你媳妇儿生不生气你能看出来?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还看不出来呢。她脸上整日挂着浅笑,我……我怀疑跟祁朝燕那个死人脸本质上没多大区别,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祁幼安动弹不得,只能抬手虚虚握住她娘亲的手,“娘亲,我觉得您想多了,我媳妇儿跟祁朝燕不一样,她本性温柔,生得也温婉,才会时常带笑平易近人。”
“……得得得,傻人有傻福,你就当我啥都没说,我关起门也确实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个,”宁芳低敛眉目,认真了些说道:“你媳妇儿要你暂时隐瞒乾元君的身份,可千万别暴露了。”
“啊?”
祁幼安第一想法是她还能不能标记她媳妇儿了,然很快又老老实实点头,“娘,你知道原因吗?”
那天宋泽兰说的是在梅清栎离开佑宁前这段时间,宁芳自然知道原因了,只是她不明白意义何在……她的幼安分化成乾元又不是坤泽,让梅清栎知晓不是更好吗?
难道梅清栎好乾元?
宁芳理不出头绪,烦躁地起身,“问你媳妇儿去。”
她喂祁幼安喝完药,便去用早膳了。
小月也给祁幼安端来了清淡的小粥,祁幼安满肚子苦汤汁喝不下,加之有些疲惫就睡了。
一觉睡到午后,迷迷糊糊被小月唤起来喝药,祁幼安扫视了房间一圈,也没瞧见她媳妇儿的身影,问过之后才知她媳妇儿去医馆还没有回来。
她本想等着宋泽兰回来,结果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入夜了。
外面哗哗啦啦下着大雨,屋里一盏昏黄的灯火不至于黑灯瞎火,祁幼安想着她媳妇儿该回来了,却没看见人,失望便紧随着涌上心头,“小月……我媳妇儿还没回来吗?”
宋泽兰刚从外面回来,便听到了她这满含幽怨的声音,不禁笑了起来,“回来了。”
手中的油纸伞滴滴答答往下落着雨水,宋泽兰将它收拢起来放在门边,便往里面走,“安安,好些了吗?”
“媳妇儿,你怎么才回来?”
听到她关切的声音,祁幼安的心情何止激动二字可以形容,想出去迎接奈何动弹不得,心情登时又郁闷了,“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可是哪里不适?”
宋泽兰唇边笑意微敛,脚下放快了些,很快便掀开帘子出现在了内室。
瞧见她身影的一瞬,祁幼安不由将抱怨咽了回去,“媳妇儿,你淋雨了?”
“雨有些大,身上溅了些,不碍事。”
宋泽兰湿了肩头,裙摆也湿漉漉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柔声安抚祁幼安,“医馆里药材不足,配制时耽误了些时间,不过再有明日一日便准备好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让小月去告诉我,我会尽快赶回来。”
祁幼安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来,握住她冰凉的手抱在自己怀里暖了暖,“媳妇儿,你去换身干净衣裳吧,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看着她惨兮兮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还要关心自己,宋泽兰微微叹了口气,压下眼底的疼惜,轻轻嗯了声,“好,待会儿我就过来陪你。”
离入睡时间不远,宋泽兰想着不必再出门,索性沐浴更衣换了身轻薄的寝衣,出来的时候令祁幼安眼睛都亮了。
她欢喜的有些过头,不停招手,“媳妇儿,快来快来,被窝我已经暖好了。”
宋泽兰看着她急吼吼模样,不禁轻笑出声,抬眼示意她看向那一扇墨色山水屏风,“安安,你莫忘了,我睡那张床。”
话音落,祁幼安肉眼可见的失望起来,却也不过片刻,她一双温软清澈的眼眸里又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媳妇儿,你上来睡嘛,我一个人睡不习惯。”
宋泽兰担心碰到她的伤口,微微摇头,语气轻柔却也坚定,“我睡相不好,再过些日子吧。”
“媳妇儿……”
祁幼安还想再说什么,她便又道:“可是觉得无聊?我等你喝了药睡下再离开可好?”
“真的不能一起睡吗?”祁幼安眼巴巴看着她,宋泽兰心尖儿化成了水,但还是摇了摇头,在床边坐下,“安安,听话。”
“……哦。”
祁幼安的不开心写在脸上,抓起她的手默默把玩,时而又揪着她的衣袖来回摇晃,满满的孩子气。
宋泽兰便低垂眼眸安安静静瞧着,纤细浓密的长睫微微垂着,遮住眼底一片缱绻温柔。
过了一会儿,祁幼安忽然想起自己早上的猜测,“媳妇儿,假设一个坤泽君伪装乾元君,用了很高明的遮掩手段,能逃过你的眼睛吗?”
瞬间,宋泽兰明白了她的意思,迟疑了片刻,“……不能。”
她不打算瞒祁幼安了,也瞒不住了,“赵小乌说的没错,五皇女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坤泽君。”
“……”
原本祁幼安还有几分不确定,这下从她口中说出来,已经深信不疑了。
宋泽兰很是内疚,“对不起安安,她要我替保守秘密,我答应了。”
“对不起我什么?媳妇儿你做的没错,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善良,你守信是美德,我支持你还来不及呢。”
若不是起不了身,祁幼安就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了,而此刻却只能握着她的手一再保证,“放心,我就当不知道,不会告诉别人的,反正她是坤泽是乾元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宋泽兰被她的反应逗笑,“怎么跟你没关系?安安,作为一个已经成了婚的乾元君,不可与旁的坤泽君走的太近。”
她着重咬重了‘旁的’二字,祁幼安愣了一愣,意识到她话里深意,耳尖都泛红了,“知道了。”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玉手轻轻落在她头顶,抚了抚,“乖,过两日我再给你缝制新的香囊,那个丢了吧。”
祁幼安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欣喜与哀怨交织,“媳妇儿,你果然能看见了。”
宋泽兰没有刻意装瞎,被戳穿倒也在预料之中。
她并不慌乱,情意绵绵的眸光甚至光明正大不偏不倚落在祁幼安脸上,微凉的指尖也再无克制,沿着好看的轮廓线,一遍又一遍临摹着曾经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的容颜,“小将军不必担心,我很喜欢的。”
这次轮到祁幼安害羞了,温软干净的小将军眼神闪躲,根本羞于跟她的宋姐姐对视,“你……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