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概是被祁幼安气到了,也可能是吓到了,宋泽兰换好衣服便蜷缩

    大概是被祁幼安气到了,也可能是吓到了,宋泽兰换好衣服便蜷缩在床里侧一声不吭了。

    也不管祁幼安看不看得见了。

    祁幼安跟个瞎子似的,腿磕碰了好几下才找到床榻。

    上了床,掀起被子才发现自己和媳妇儿是分被子睡的。

    有那么一点点儿失望。

    但这点儿失望微不足道,眨眼间就被她心中的兴奋淹没了。

    祁幼安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她小小声唤了声,“媳妇儿,你睡着了吗?”

    若是她没有来,兴许宋泽兰安顿好两只大雁就接着睡了。

    但她来了,睡意又怎会来得那么快?

    宋泽兰微抿唇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理会她为好,呼吸浅浅,便佯装熟睡了。

    但并不妨碍祁幼安高兴,她自顾自兴奋了好一会儿,才阖眸酝酿睡意,耳边清浅的呼吸声,伴着窗外雨声,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两天宋泽兰没少被她占便宜,察觉她已睡着难免有些不可思议,唇角几度勾起,却亦有几分疑惑在心头。

    安安她看起来好像不知道自己处在雨露期……

    后半夜的时候,祁幼安被几声轻微的咳嗽声吵醒,迷迷糊糊发现自己怀里多了个人儿。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柔软温热的躯体让她瞬间就清醒了。

    也僵住了。

    媳妇儿怎么在她怀里?不是没在一个被窝吗?

    在祁幼安怀疑人生的时候,蜷缩在她怀里的人儿动了动,拱土小猪崽子似的脑袋又往她怀里拱了拱,颇为有力,差点儿没把她拱下床去。

    看这情形,祁幼安合理怀疑是她媳妇儿先动的手忍着颈间痒意,她轻轻把手搭在宋泽兰腰间,“媳妇儿……”

    并没有得到回应。

    黑暗中,祁幼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唇边笑容越来越深,这一世的宋姐姐,是喜欢自己的吧?

    “好冷……”

    忽然传来微不可闻的呓语:“安安,你回来……回来抱抱我……”

    怀里的声音含糊不清,祁幼安屏息仔细听,只听到了她口中的‘抱抱我’,似乎是委屈极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

    祁幼安喜上眉梢,将她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媳妇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黏人的一面,醒了可别怪我啊,是你自己主动的。”

    睡梦中的人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是轻蹙眉头低低咳嗽了几声,仍旧在她怀中睡得安稳。

    祁幼安猜她可能是受风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就放心了。

    再次醒来,已经到了祁幼安平日里练武的时辰。

    外面雨势减弱了些,但透过窗子仍旧能看到屋檐下的连绵不断的雨滴。

    练武一事贵在持之以恒,不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但怀里抱着梦寐以求的软香温玉,祁幼安着实舍不得起床。

    且她也想留在床上看看她媳妇儿醒了是何反应,再三犹豫,祁幼安心一横,决定晚上给自己加练两个时辰,现在就不起床了。

    宋泽兰还没醒,宋母就已经醒了,院里传出些许动静,没一会儿便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祁幼安有那么一点点儿害怕被抓包,将被子往上拉拉,盖住了两人的脑袋,交缠的青丝铺散在外面。

    动作幅度不大,但往日宋泽兰这个时候也该醒了,她动了动身子,隐隐有快要醒来的迹象。

    祁幼安连忙又拍了拍她的背,将人安抚,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宋泽兰这一觉快睡到了中午。

    期间祁幼安一直忐忑,担心宋伯母进来。

    却不知宋母怜惜女儿雨露期身体不适,压根就没想过打扰宋泽兰睡觉,甚至她还高兴女儿赖床呢。

    醒来的时候宋泽兰觉得这一夜睡得很舒服,连困扰她许久的噩梦都没那么恼人了。

    轻轻勾起的唇角却在无意触碰到某一处柔软时瞬间呆住了。

    而那双揽在她腰间的手也在这一刻提醒她,如她猜想那般,她被安安抱在怀里。

    竟不知这个色胚是什么时候溜进自己被窝的,她毫无察觉……

    宋泽兰正犹豫着要不要装睡,便被一声极轻的笑声惹得羞红了脸,她却不自知,在祁幼安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微抿唇角,故作淡然道:“既然醒了,那就起床吧。”

    “媳妇儿,外面还下着雨呢。”

    祁幼安活动了下手臂,又将她抱的更紧,便是宋泽兰想自己先起来也被她抱着不让动。

    被困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宋泽兰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也听到了小将军的心在蹦蹦乱跳,几度启唇,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旁人道小将军是个无赖,我当是假的,原来是真的。”

    “……”

    祁幼安脸一红,很是不舍放开了她,吞吐半晌:“明明是宋姐姐无赖在先,昨夜求着我抱,方才还摸人家……”

    话音未落,便被捂住了嘴巴,宋泽兰神色间显而易见的羞窘,“胡说什么……”

    同样是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幼安捉住她另一手摸向床榻里侧。

    床不大,伸出大半手臂还没摸到墙壁,原因不言而喻。

    宋泽兰难以置信,方才触碰安安那一处实属无意,她怎么可能会主动跑去这色胚的被窝?

    脸上的热意挥之不去,宋泽兰缩回手,默默摸着被面,手上传来的触感清晰告诉她,那上面的纹路确实是安安昨夜盖的那一床衾被。

    祁幼安一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看着她神色变化,嘴上却愈加委屈:“宋姐姐,我还能骗你不成?胸前的衣服都快被你揪破了。”

    揪衣服?

    自己……怎么做的越来越过分了?

    宋泽兰面色迷茫,却也羞赧,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双手,索性整个人躲进了被窝里,凝眉思索原因。

    难道雨露期使得自己黏人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宋泽兰又立马给否定了,药皆是她自己配的,目前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正绞尽脑汁,昨夜的梦忽地涌了上来,犹如走马观花在脑海浮现。

    几乎在瞬间,宋泽兰就明白了,她睡相不安生是因为做噩梦了。

    昨夜,她又梦到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

    她已经记不清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只是与往日有所不同的是,梦里那个出现在牢房里给她灌下烧灼脏腑毒药的阴柔男人这一次离开的时候,背影忽然成了安安的样子。

    梦里的她看到安安远去背影禁不住满腹委屈心酸,从地上爬起来艰难拽着安安的衣衫不让她走……

    说来,梦里的自己脆弱的都不像她了。

    老天像是要与她对着干似的,她刚冒出这个想法,便觉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

    与她作对的还有祁幼安呢。

    “媳妇儿,我怀疑你是着凉了。”

    祁幼安也不逗弄她了,把她从被窝里扒出来,“媳妇儿,你是自己开方我去抓药还是喝润肺止咳汤呢?”

    “……一点儿小风寒,不碍事。”

    宋泽兰微微摇头,就要起身,祁幼安本想拦她,想了想时候确实不早了,再躺下去也不大合适。

    “媳妇儿,我帮你穿衣。”

    说着,她快速下床,跑到衣柜旁,“媳妇儿,你今日打算穿哪一身?我给你拿过来。”

    衣柜里面的衣裳都是成套折叠整齐的,祁幼安打开扫了眼,大致都是白色和蓝色,样式也差不多,似乎没什么可挑选的。

    “多谢安安,拿最外侧的那身衣裳给我就好。”

    宋泽兰温柔浅笑,她虽然看不见,但凭着想象,似乎也看到了小将军的殷勤模样。

    她慢悠悠走下了床,感觉祁幼安走过来了便伸手讨要衣裳,素白纤细的玉指骨节修长分明,看起来甚是养眼。

    祁幼安抱紧衣裳不愿意给她,“媳妇儿,你就让我帮你穿吧,你自己穿万一穿反了怎么办?”

    “袖口内侧绣的有字,我摸的出来,”宋泽兰好笑,“安安,你几时见我穿反衣裳了?”

    “没见过,”祁幼安撇了撇嘴,翻看袖口,果然看到了绣的字,还是一个‘宋’字。

    她不太熟悉,但也不陌生,前世宋伯母给她做的那件衣裳领口内侧便绣着一个小巧秀气的‘宋’字。

    祁幼安没太在意,“伯母真是个细心的人,梦里送我的那件衣裳里也绣了‘宋’字,不过在领口位置。”

    “啊?”

    宋泽兰一怔,白皙如玉的脸红了个透,“娘……娘她确实是个心细的人……”

    “嗯嗯。”

    祁幼安连连点头,抬眸却见自己媳妇儿红着脸转过了身,心中不由大胆猜测:“媳妇儿,该不是你绣的吧?”

    “不是。”

    宋泽兰忍不住轻咳两声,“我不会女红,之前一心扑在医术,旁的都不精通。”

    祁幼安一脸狐疑:“媳妇儿,那梦里你送我的荷包是……”

    “只会绣荷包。”

    “……”

    都到这个份上了,祁幼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忍不住咧嘴笑,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怀里衣服往床上一丢,从背后抱住了宋泽兰,“媳妇儿,我真是太高兴了。”

    “以前的我真是太傻了……”

    第32章 后院不大,宋泽兰卧房内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

    后院不大,宋泽兰卧房内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宋母想忽略都难,她心里虽有几分不舍惆怅,但更多的是欣慰。

    她这女儿自小便冷静沉稳痴迷医术,身边没个亲近的人,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前也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如今在小将军跟前会笑会闹,倒有了女儿家的样子,想必这桩婚事自己也撮合对了。

    宋母在厨房里一边熬药,一边自言语般跟已逝的夫君絮叨着,女儿幸福,她与夫君皆安心了。

    宋泽兰生就一副好脾气,在祁幼安软磨硬泡之下,只得忍着羞意妥协,任由她给自己穿衣。

    最后祁幼安又蹲在地上给她套上袜子穿上鞋,一切打理妥当才让她出去。

    房门打开的声音惊动了宋母,她也没出厨房,只扭头看了眼,看见只有她女儿一个人,不禁好笑,她还没到老眼昏花耳聋耳背的年纪,屋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声音她能分不出来吗?

    宋母看透不说透,笑呵呵道:“幼安呢?娘瞧着她今日可比往日来得早,娘还没起呢她就来了。”

    宋泽兰倒是料到了瞒不住她娘,微微点头,轻柔的声音里隐有几分羞意,“在里面呢。她瞧着昨夜暴雨,担心两只大雁,便早早过来了。”

    里面的祁幼安听见娘俩对话,手忙脚乱穿好外衫跟了出来,“伯母好,我来的时候见您在睡觉,便没有跟您打招呼。”

    宋母自然不会揭穿,仍是笑呵呵点头,“你俩饿不饿?锅里给你们留着饭呢,我给你们端房间里吧?”

    “我来我来……”

    祁幼安端饭进屋,宋母起身打湿毛巾递给宋泽兰擦脸,边说道:“兰儿,幼安没对你怎样吧?”

    宋泽兰愣了下,才突然明白过来,微抿唇角轻声道:“……没有。”

    昨晚安安规规矩矩,自己反倒是那个不老实的人……

    雨渐渐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

    下了雨的地面湿滑极易摔倒,还有些不大不小的水洼,一不小心踩进去就会弄湿鞋袜。

    祁幼安担心宋泽兰,便决定晚上再回去,白日里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自订亲后两人关系突飞猛进,宋泽兰自然不会赶她,没有病人,她二人便在卧房里背诵医书。

    医书比其他书籍要枯燥许多,好在是宋泽兰默记,而祁幼安只负责念给她听。

    读了几页,宋母忽然在外面敲门,“兰儿,前面有病人,你方便出来看看吗?”

    “娘,你让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

    宋泽兰话音落,祁幼安也放下了医书,扶着她来到大堂。

    长凳上坐着一人,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哪怕只是个背影,祁幼安也一眼认出了他,“二狗子,你来做什么?”

    “大小姐……”

    二狗子并不惊讶她在这里,站起身神色幽怨看向她:“大小姐,小的受伤了。”

    祁幼安被他看的怪怪的,“受伤就受伤了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哪里受伤了?我给你瞧瞧。”

    比起祁幼安的无情无义,宋大夫的温柔关切总算让二狗有了被重视的感觉。

    他晃着无力垂落的左臂来到宋泽兰跟前,“宋大夫,您会正骨手法吗?昨日大小姐要吃狗肉,小的瞧上了六子养的那条大黄狗,谁知道昨夜下雨,那家伙把大黄抱自己床上了,狗毛还没摸到呢,他就发现了……”

    “我什么时候要吃狗肉?”祁幼安一脸懵,“难道府里还有第二个大小姐?”

    二狗却不理她,自顾自在宋泽兰面前卖惨,“小的是为了大小姐才被打断了胳膊,您和大小姐订了亲便是一家人了,小的也是您的奴才,这医药费能不能免了?小的还上有老,下有小……”

    且不说看在祁幼安的面儿上,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宋泽兰也经常给治不起病的穷人家免费看诊送药,故而不等二狗哭完,她便点头,浅浅笑道:“好,先去里面坐下吧。”

    她话音一落,二狗便收起来了可怜,“谢谢少夫人。”

    “我姓宋,叫我宋大夫就好。”

    原本宋泽兰是由祁幼安扶着的,他此言一出,倒教宋泽兰十分歉意的拒绝了搀扶。

    不过祁幼安压根不生气,她爱极了她媳妇儿这认真的模样,也喜欢二狗称呼她媳妇儿为少夫人,但面上却不显,冷冷淡淡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二狗子,你敢不付诊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那银子不大,却也不小,二狗接过在手中掂了掂,觉得付完诊金还能剩下不少,当即觉得胳膊也不痛了,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了。

    他眉开眼笑,“谢谢大小姐,您放心,等小的伤好了,还去偷六子的狗,保管让您吃上狗肉。”

    “……滚犊子,我不吃,你是不是闲得了,招惹六子打你一顿开心?”

    祁幼安纳了闷了,“你要是闲,就找几个人去城南砍些竹子过来,我给大雁搭个棚子。”

    以后就把它们圈起来,刮风下雨就不用担心了,也不用担心它们乱跑绊倒她媳妇儿。

    二狗贪财,只要给钱他什么都愿意做,这会儿生怕到手的热乎银子飞了,自是祁幼安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连连点头,“对对对,小的闲,闲得手直痒痒,大小姐您等着,小的下午就把竹子送过来。”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跑,却是没跑两步就痛的脸色发白,哭丧着脸又回来了,“小的还是先看病吧。”

    “……”

    正骨看起来简单,实则大有学问,需要眼观手摸和心会三者缺一不可,恰当熟练精准的手法能减轻病人的疼痛,还能减轻骨关节的损失。

    不过宋泽兰医术好,一双手便可代替眼睛,她摸了摸二狗的胳膊,简单询问了下情况便心中有数,“不要紧的,你放松,很快就好了。”

    她的‘很快’确实很快,一双手就在二狗的胳膊上揉揉捏捏拉拉,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便收了手。

    “好了,回去后多休息,这段时间需注意尽量不要用这只手提重物。”

    二狗还没反应过来,惊讶又兴奋,“这就好了?小的好像没感觉怎么疼……”

    他小时候也崴过脚,王大夫给他治的,疼的他哭爹喊娘,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忘了那滋味。

    宋泽兰还没开口呢,祁幼安便护短道:“我媳……你也不看看是谁,没有比宋大夫医术更好的人了,京城的人都千里迢迢过来找她治病。”

    “安安……”

    这一刻,宋泽兰心中暖意涌动,她相信初见时小将军说的话并非虚言,安安她是真的不会干涉自己行医……

    她看向祁幼安的神色也愈加温柔,祁幼安心口悸动,便嫌弃二狗子在这里碍眼了,“把诊金付了赶快走。”

    正乐呵的二狗顿时肉痛起来,磨磨蹭蹭从怀里掏银子,“多……多少?”

    “不过举手之劳,不收钱,你且回去吧。”

    宋泽兰又温声叮嘱他回去多休息,一旁祁幼安心里直往冒酸水,恨不得让六子也把自己打一顿,好让媳妇儿心疼她。

    其实昨晚祁幼安心里也有想过,如果母亲又让人打她板子,她就让她媳妇儿给她上药,不让她娘亲帮忙了。

    二狗本就不愿意给,听她这么说忙不迭把银子又揣进了怀里。

    祁幼安见惯了他见钱眼开的模样,不想再跟他计较,嘴上说着诊金必须给,却是自己将自家荷包里的碎银倒出来,全部放在宋泽兰手里。

    宁芳怕女儿跟着狐朋狗友学坏,给的月钱并不多,祁幼安这个月的月钱,算是分文不剩了。

    宋泽兰耳聪,听着动静便猜出来了。

    二狗一走,她便将银子又还祁幼安手上,眉眼温柔又固执,“安安,你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

    “岂敢岂敢,只是你是我媳妇儿,以后银子也是交于你的……”

    ……

    将军府里,宁芳最喜在阴雨天美美睡上个懒觉,还没起身,秦氏就哭哭啼啼来了,死活非要见她。

    芳兰院里一众人被他气得不轻,大小姐差点儿因为他儿子被大将军责罚,这人得多厚的脸皮啊,隔了一夜就敢来见夫人?

    众人将他拦在院子外,七嘴八舌讥讽他,奈何秦氏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不仅不走,还直愣愣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哭的梨花带雨,宛如一朵饱受风雨摧残我见犹怜的小白花。

    赵嬷嬷暗自呸了一声:大将军又不在,这贱人打算勾引谁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嬷嬷多了个心眼,悄悄派人去秦氏的院子里打听情况。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赵嬷嬷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净是怒气,她憋着没有发作,直到宁芳醒了才在她耳边骂道:“秦氏那个贱人真是好不要脸,大将军不过给二公子派去个大夫,他就敢在夫人您面前耀武扬威了,也不掂量自己几斤斤两?区区一个下贱的妓子……”

    宁芳被吵得脑袋疼,揉着眉心道:“秦氏也太贪心了,昨夜祁朝燕答应给幼安做主,今儿却派人给那小王八蛋治伤,瞧这爱子心切本夫人都感动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总觉得不是炫耀那么简单,清醒几分道:“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招等着本夫人?”

    赵嬷嬷深以为然,却对秦氏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大将军给二公子派了个大夫便出府了,晚上也不一定回来。老奴实在想不通,他现在哭哭啼啼装可怜有何用,难不成还指望夫人您怜惜他吗?昨夜暴雨下了一夜,那青石板又湿又冷,老奴眼睁睁看着那贱人直挺挺跪在*上面,眉头都不带皱的。”

    “……不想那么多了,先让人伺候本夫人洗漱吧。”

    宁芳洗漱过后,已经中午了,她吃了中午饭,才让秦氏进来。

    秦氏跪了快一个时辰,又冷又饿膝盖又痛,差点儿站不起来,被人搀扶着一步三晃来到屋里。

    屋里依旧没准备他的凳子,他不露痕迹扫了一圈,咬着牙又跪了下去,“求夫人帮忙劝劝大将军,宇儿受伤还没痊愈,怎能忍受长途跋涉去往西北……”

    耐着性子听秦氏哭诉半天,宁芳心里不可谓不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朝燕给自己那小兔崽子做主的方式竟是把祁昊宇撵到千里之外的西北去……还赶得这么急,让大夫随同上路……

    她暗叹了声祁朝燕真是做的太绝了。

    如果可以,她还想让祁朝燕将秦氏一并赶去西北眼不见心不烦呢。

    但祁昊宇去了西北,她的幼安就不得不从军了。

    宁芳本来还有点儿高兴祁朝燕良心发现,但想到她极有可能一石二鸟也在算计自己,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宁芳没给秦氏准话,只说会尽量劝劝祁朝燕。

    秦氏走后,赵嬷嬷喜笑颜开,“夫人,这真是太好了,大将军对您和大小姐真好,把二公子赶走,可就没人在背后使坏了。”

    宁芳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瞧着是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嬷嬷啊,你那干女儿如何?”

    赵嬷嬷闻言不由咧开了嘴,呵呵笑道:“雪生这孩子挺好的,很听话很懂事,那会儿二狗子回来说要带人去城南给大小姐砍竹子,雪生也跟着去了。”

    “是不错,”宁芳总算露出笑容,“幼安要竹子做什么?”

    “这倒是不知道,兴许是宋小姐要的。”

    “这小兔崽子又去医馆了?本夫人这哪儿是给自己生的小棉袄,分明是给兰儿生的……”

    第33章 下午的时候,竹子便送过来了。 祁幼安之前没……

    下午的时候,竹子便送过来了。

    祁幼安之前没有搭过棚子,但二狗子搭过,他在一旁指挥,再加上雪生帮忙,到晚上的时候便搭好了。

    棚子就在香椿树旁边,说是棚子,其实也跟大笼子差不多,分上下两层,顶上还盖着茅草,四周用竹子围了一圈,留有一个小门,很是方便。

    宋母看着样式很是喜欢,只是有些担心,她压低声音道:“这竹子没经过处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坏了吧?”

    “够用了,等成亲后便放了它们。”

    宋泽兰微微笑了下,“安安应当会同意。”

    宋母还寻思着买几只鸡鸭一起养在里面呢,听她这话倒也歇了心思,点点头,“天色不早了,待会儿让幼安他们吃完饭就回去吧。”

    “好。”

    宋泽兰点头应下来,宋母又低声嘱咐道:“兰儿,那抑制雨露期的药可千万别忘了吃,若是没了告诉娘,娘去药铺给你买回来。”

    医馆虽开着,里面却是什么药材都没有。

    宋泽兰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娘,你帮我物色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可好?爹虽不在了,但女儿也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将医馆发扬光大,你先教着他们辨别药材,等我眼睛好了,便教他们医术……”

    宋母眼神一亮,随即又踟蹰起来,“银子倒是够,只是咱自己的银子几乎所剩无几,可能要动用将军夫人送你的聘礼……娘不大放心,万一婚事不成,咱拿什么退回去?”

    “娘,您想多了,”宋泽兰不由莞尔笑起来,“您难道还担心安安悔婚不成?”

    “这倒不是,幼安那孩子有多在意你娘还是看在眼里的,听你咳嗽两声就跑去给你抓药,吃饭还那会儿一个劲儿给你夹菜,说是你太瘦了要多补补,这般细心的孩子娘实在喜欢的紧。”

    宋母却又是话锋一转,“但你们订亲也有几日了,祁大将军始终不曾露面,应当是对兰儿你有所不满……”

    她紧接着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宋泽兰的眼睛心中满是惆怅,“兰儿,你这眼睛究竟何时才会好?”

    宋母觉得她女儿哪哪都好,唯有这眼睛是短处,不止一次后悔没拦住女儿救那个负心薄幸的赵小姐。

    “……不知,”宋泽兰怔了怔,唇边笑容有些许恍惚,“那便先缓缓,等楚公子付了诊金就有钱了。”

    宋泽兰没有告诉她娘,她和祁幼安的婚事是瞒着大将军的,大将军自然不会出现。

    怕是还要瞒着大将军到她二人成婚后。

    订亲那日,将军夫人主动开口将女儿嫁出去,又一再叮嘱她婚后绝不能答应大将军让她的女儿从军。

    她便猜到了大将军与将军夫人意见分歧,大将军必定极力想让安安从军,而将军夫人怜惜女儿未分化不想让女儿上战场才不惜出此下策上门提亲。

    那时她虽答应下来,但对婚事并不是很在意,现在却担心将军夫人能否瞒得住大将军……

    “可是千两?”宋母脸上溢出笑容,“若是千两便足够了,余光的还能给你和幼安办上一场气派的婚礼。”

    宋泽兰轻嗯了声,“我去唤他们过来用饭。”

    几人忙完便去大堂里休息喝茶,但等宋泽兰过去的时候就只剩祁幼安一个人了。

    祁幼安刚把赵雪生和二狗赶走,一回头就瞧见了她,可心虚坏了,“媳妇儿,你……你怎么过来了?”

    “不能过来吗?”宋泽兰淡淡笑了下随之隐去,她垂首轻道:“娘唤你们过去用饭。”

    “媳妇儿,就……就剩下我了。”祁幼安上前,想牵她的手却又不太敢,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要不我也回去吧?你早些休息,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宋泽兰本就有些涩然不安,此刻又误以为她在疏远自己……且无缘无故的,心底不由多了些酸楚,“……好,路上注意安全。”

    她转身离开,却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追上来,“媳妇儿,怎么办?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清澈温软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眷恋,似冰消雪融化作涓涓细流的春水淌入心田,宋泽兰愣了下,整个人不自觉柔软下来,“没人不让你来,也没人将你拒之门外。”

    祁幼安叹了口气,“雪生说你处在雨露期,服药之后身体肯定虚弱,我若过来肯定又是舍不得走,就像今日这样待一整天,到时候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了。下午那会儿你都没有午睡。”

    下午搭棚子那会儿,宋泽兰偶尔也会搭把手,现在想想,祁幼安心疼的要死,她要是早些知道她媳妇儿处在雨露期,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媳妇儿帮忙的。

    纵使宋泽兰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是这个原因,她脸瞬间热了,“所以你把他们两个也赶走了?”

    “雪生是个乾元君,留她在这里干嘛?”

    祁幼安有些委屈,她还不知道她媳妇儿的信香是什么味道呢,就被雪生这厮闻到了,简直气死个人!

    “二狗虽不分化也是男子留在这里不方便,赶一个是赶,赶两个也是赶,就一起赶了。”

    宋泽兰听着她理直气壮的抱怨,一扫方才的愁绪,好笑又无奈:“安安,你可真是个醋坛子。”

    祁幼安哼哼着没有反驳,宋泽兰慢慢捉住她的手,“安安,雪生妹妹搞错了,今日不是我雨露期。”

    “不是?”

    祁幼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乾元君对坤泽君的信香很敏感,雪生怎么会搞错了呢?

    但她媳妇儿并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祁幼安半是怀疑,“雪生骗我?”

    赵雪生确实没有弄错,处于雨露期的坤泽君信香浓烈,哪怕服了药,也很难将自身的信香收敛干净,不可避免泄露一丝被乾元君或者同为坤泽的坤泽君的发现很正常。

    宋泽兰猜可能是今日给她们递东西离得近了些,才被赵雪生发现了。

    但她想从祁幼安口中试探‘梦中’是否真的成亲,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谎:“我的雨露期在月底,这才中旬,赵小姐应当是嗅到了我随身佩戴的香囊。”

    说着,她摸索着解下腰间香囊,祁幼安凑过去闻了闻,是略带苦涩的草药味,细嗅,又有些淡雅幽深的兰花香。

    “不是那就太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信香是什么样子呢,”祁幼安的欢喜根本无从掩饰,她乐出了声,再次将宋泽兰抱了个满怀,“媳妇儿,我明天还来好不好?”

    “……好。”

    宋泽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猜对了,‘梦里’她们果然没有成亲。

    或许用‘梦’来形容并不确切,应该是上一世……

    上一世她二人因着某种原因阻碍并未喜结连理,安安不知因何机缘重活一世,却放不下自己,故而再次出现,不惜编织谎言也要自己答应成亲,如此便说得通了。

    阻碍的原因,她不可避免想到了祁幼安的母亲……那个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宋泽兰面上如往常一般,但祁幼安敏感察觉到她沉默许久,慢慢松开了她,“媳妇儿,你怎么了?”

    “……没事。”

    宋泽兰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知该不该拆穿眼前人。

    她很确定,纵使上一世不是夫妻,这一世她也愿意嫁给安安。

    辟如今早,辟如方才……小将军的怀抱总是温暖的能轻易勾起她心底的柔软,泛起丝丝甜意,和她努力遮掩也不愿承认的欢喜。

    祁幼安不相信,她媳妇儿好端端的突然沉默,怎会是没事?

    她眉头下意识皱起,一个念头浮现脑海,她媳妇儿现在确实处于雨露期,而非月底?

    她媳妇儿是不是已经猜到她在说谎了?

    心忽地一慌,一时祁幼安竟不敢看宋泽兰的脸,她慢慢低下了头,眼神难掩慌乱却也带着一股子决绝的狠意,“宋姐姐……”

    即便猜到了又如何?她绝不会让宋泽兰知道她上一世嫁的是祁昊宇,绝不!

    温婉善良的宋大夫受不住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明知自己才是被欺骗的,却忍不住开口安抚罪魁祸首,“安安,你莫担心,哪怕我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改变什么。你口中的那些对我来说不过虚无缥缈,当下才是要紧的,我既已答应了与你的亲事,便不会反悔。”

    她摸索着,主动握住了祁幼安的手,“可是上一世我瞎子飞上枝头变凤凰,嫁了万万人之上天下最为尊贵的皇帝?”

    脑子里乱糟糟的祁幼安懵了,“啊?”

    “不然安安在担心什么?”宋泽兰莞尔一笑,语气愈加温柔,“安安在我心里极好,也待我极好,怎知我不会为了安安而放弃你梦里那个人?”

    祁幼安愣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渐渐眸里又堆聚点点星光,灿烂耀眼。

    “就真的当做一场梦吧,安安,重活一世,来之不易……”

    宋泽兰低头轻笑,“我不知上一世你为何没有娶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了。不过……这一世安安你若还是不能确定嫁我或者娶我,往后便莫再轻薄于我了。”

    这一刻,祁幼安后知后觉意识到,不止她怕,聪慧如宋姐姐,亦是不安的……

    宋姐姐竟也这般在意自己……

    但祁幼安始终不敢告诉她上一世是她不愿嫁给自己,而非自己不愿意娶。

    她嗓子发紧,半晌才道:“确定,除非我死……”

    第34章 从医馆回来,天已经黑了。将军府里虽不是灯火通

    从医馆回来,天已经黑了。

    将军府里虽不是灯火通明,但隔一段距离也会高高悬挂着灯笼,祁幼安也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盏灯笼,直奔芳兰院去了。

    这下,宁芳的院子里除了祁朝燕没有回来,基本上都到齐了。

    秦氏、祁昊宇和周红杏都在屋里坐着,祁昊宇犹为显眼,脑袋几乎全被白布缠住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流星锤砸得脑袋开瓢了呢。

    祁幼安扫了他一眼,便觉恶心,祁昊宇这个小人又在装模作样扮可怜,她能不知道自己下手轻重?

    乾元君的身体修复能力极强,现在那包扎之下怕是连伤口都找不到了。

    宁芳斜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么晚了,幼安怎么现在才回来,倒教人担心坏了。”

    秦氏这人向来面上装好人,背地里一肚子坏水,跟他儿子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这边笑盈盈跟祁幼安打招呼,那边就开始挑拨离间,全然不在意宁芳的冷脸,“姐姐就不管管吗?那坤泽君看起来可是一点儿不心疼咱家幼安,幼安虽说平日里不像个娇滴滴的女儿家,但也不似宇儿是个乾元君,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回来路上出点儿事怎么办?”

    秦氏的话引得祁昊宇蓦然抬头望他,却又匆忙垂眼掩饰狠意,他想到报仇这个废物的办法了!

    甚至,也想到在路上安排谁最合适了。

    尽管他表情细微,还是被一直盯着他的祁幼安发现了。

    祁幼安勾了勾唇,看着他,眸里冷意涔涔,“你想多了,本小姐安全的很,城里可没几个人跟你儿子一个德行。”

    秦氏还没弄懂她什么意思,祁昊宇便忍不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忍不住想发火,余光却瞥见上首的宁芳冷冷盯着他,只得死死憋住,扯动嘴角强笑,“不知阿姐什么意思?城中安全皆是母亲功劳,小弟虽在军中……”

    “装傻充愣,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祁幼安看了眼周红杏,目光在她小腹停留不过一瞬,便目不斜视来到了宁芳身边。

    宁芳并不知周红杏被祁昊宇强迫一事,见祁昊宇一副被戳到痛处气得快要跳脚模样,还是下意识护短,“秦氏,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本夫人确实不如你会管,一个庶子对嫡长姐的婚事指手画脚不说,如今竟当着本夫人的面训斥嫡长姐……”

    她语气一顿,冷了大半天的脸上露出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上挑的眼尾含着一抹赤/裸/裸的讥讽,“幼安这委屈不能白受了,今个儿都不要睡了,就是等个三五天,等到死也得把祁大将军等回来给本夫人做主,给幼安做主。”

    赵嬷嬷点头,对着小侍女耳语一番,那侍女便小跑着去请护院侍卫。

    不足一刻,便将芳兰院围得水泄不通,门口,院子里也站满了腰间挎刀的侍卫,俨然是动了真格。

    这么多年来,秦氏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阵仗,哪怕当年他的宇儿将不足五岁的祁幼安推下湖险些淹死,也没见她这般疯魔,他脸色变了又变,坐不住了,“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您让等着,妾与宇儿等着便是,何必兴师动众……大将军劳累一日,回来看见家宅不宁岂不是要不高兴了?”

    宁芳没理会他,指了指自己的肩头,便闭上了眼睛。

    祁幼安秒懂,连忙给她娘亲按摩肩膀,“娘亲你消消气,用饭了没有?”

    秦氏一来,宁芳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情用饭?

    她略显烦躁,往后靠了靠,没有搭理祁幼安。

    赵嬷嬷在一旁叹了口气,“不若老奴吩咐厨房做些夫人爱吃的送过来,小姐您陪着夫人吃点儿?”

    “好,”祁幼安微微低头,在她娘亲耳边低道:“娘亲,我刚好也没吃呢,咱俩待会儿一起吃点儿吧。”

    宁芳睁开眼,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这小兔崽子骗人的话张嘴就来,她可不信宋家那娘俩会舍得自己用饭让她在一旁看着。

    祁幼安嘿嘿笑了起来。

    祁昊宇置放在腿上的双手死死攥着,听着上面的动静心里暗恨不已,为何他爹如此废物?

    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妾,连讨祁朝燕欢心都不会!

    若是他爹能够挤走宁芳,这个废物没了她娘照顾,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弄死她了。

    到时候祁家军和边关这二十万大军,岂不尽数落入他手?

    何至于现在祁朝燕铁了心逼他去西北……

    秦氏不知他心中所想,见宁芳对自己不理不睬,便哄他道歉:“宇儿,你快跟你阿姐道个歉,把误会解释清楚夫人和幼安就不生气了,也会帮你跟大将军求情不让你去西北了,你不是不想去西北吗?听爹的话……”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祁幼安勾起了唇角,怪不得周红杏也来了,想让她求情?绝无可能。

    她甚至还想气死这父子俩,见秦氏一脸殷切点头,她笑的愈加欠扁,“那肯定不行,我不想看见祁昊宇,母亲就是为了让我答应入祁家军才让你儿子滚去西北的。”

    祁家军和对抗南蛮的二十万镇南军皆由祁朝燕掌管,但祁家军却是祁朝燕一手带出来的。

    不过千余人,却个个善骑射善排兵布阵,当年千骑大破南蛮夺回南境十三城,举国上下无不震撼,是东启国乃至周边各国公认的最骁勇善战的一支军队。

    他们不认兵符,只认祁朝燕一人,除了祁朝燕谁也调不动他们,这么强的一支队伍……如今祁朝燕却要交到她这个废物女儿手里?

    祁昊宇满眼不可置信盯着祁幼安,祁朝燕是疯了吗?也不想想这个废物能不能服众……

    他的脸几乎被包扎的白布遮住,祁幼安看不见他被恨意扭曲的五官,但从他近乎疯狂阴沉的眼睛里窥探出几分,忍不住嗤笑,她今天就是要气死这父子俩给她娘亲出气,“觉得不公平啊?可谁让你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呢?要怪就怪你爹是个贱骨头,明知我母亲已有妻室还非要上赶子做妾。”

    祁幼安没有继承宁芳那张不饶人的嘴,说的话相对来说还是挺客气的,但即便如此,秦氏还是觉得面子挂不住,掏出手绢就开始抹眼泪,“大小姐何必如此作践妾,将妾说的那般不堪,妾只是仰慕大将军又不忍破坏夫人与大将军感情才自愿为妾,这难道也有错吗?”

    宁芳听见他哭哭啼啼,便压不住火气,又打心底里觉得疲惫,“是是是,你清高你了不起,后世当以你秦氏为榜样,以做妾引以为荣,再给你立个牌坊可行?行了就别哭了。”

    秦氏瞬间没了音,神色要多难堪有多难堪,祁昊宇恨恨瞪了他一眼,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厮心高气傲自命不凡,求人都不愿自己开口,但秦氏帮不上忙,周红杏来了也不吭声,只能自己上了。

    他起身捂着脑袋,身形摇摇欲坠,上一秒神色阴狠,这一刻可怜巴巴的强颜欢笑,“既然阿姐不愿帮忙,小弟也不强求了,明日小弟便启程离开,若小弟不幸死在路上,阿姐也莫自责,小弟不会怪阿姐的。”

    “只是红杏怀了小弟骨肉,若小弟身死,还请夫人阿姐善待他,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秦氏哀叹一声,哭哭啼啼,“我可怜的宇儿了,被打成这般还要被赶出去,老天爷您开开眼,可一定要保佑我儿平平安安啊……”

    他与周红杏搀扶着祁昊宇来到门口,却不出所料被侍卫拦了下来。

    几人在门口同侍卫周旋,宁芳半个眼神也不愿施舍他们,倒是似笑非笑回头看着祁幼安,“你跟祁朝燕串通一气气我?”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子凉意,祁幼安能感觉出她娘亲的失望,却也知早晚都会有这么一遭,躲不过去,她低低应了声,“是,我想从军,娘亲你放心,为了您和我媳妇儿,我也会格外小心,绝不会有事的。”

    撞见她会武,也撞见过她偷读兵书,宁芳如何不知她的决心,可坚持了这么多年,一个‘准’字堵在喉间,似有千钧重,教她如何也不能轻飘飘吐出来。

    她始终是怕……怕真如梦中那般她的孩子遭遇不测……

    她闭目良久,恍恍惚惚,便连秦氏父子二人的闹腾都听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端来两碗素面,赵嬷嬷将筷子递给她,“夜里食荤腥不宜消化,夫人、大小姐便先吃碗面垫垫吧。”

    宁芳沉默着接过,却是味同嚼蜡,若是当初她肯再生一个,是不是她的幼安就不用上战场了?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宁芳吃过饭便又静静坐着,不理赵嬷嬷,不理祁幼安,也不理秦氏他们。

    后半夜的时候,秦氏趴在桌子上睡了,周红杏怀着孩子也受不住,跟祁昊宇先后打起了瞌睡。

    祁幼安劝着宁芳去睡觉,“母亲今夜应该不会回来了。”

    宁芳揉了揉眉心,“你去睡吧,娘想静静。”

    “娘亲是不想看见幼安了吗?”

    祁幼安心里委屈,面上更是将委屈放大数十倍,宁芳定定看着她,忽而笑了,笑容少见的温柔,“幼安,你喜欢娘还是喜欢你母亲?”

    她小的时候,宁芳也经常这样问,她软乎乎的小身子总是毫不犹豫扑到宁芳怀里,一个劲儿喊着要娘亲。

    把宁芳的心都要暖化了。

    眼下她长大了,听到宁芳这般询问,还是毫不犹豫扑到她娘怀里脱口而出:“自然是喜欢娘亲了,母亲不是我一个人的母亲,但娘亲你是……”

    祁幼安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她娘的意思,“娘亲,幼安要你。”

    宁芳嗯了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回去睡吧。”

    许是秦氏这几日来的勤了些,这么大的活人在眼前晃悠,又不安分,宁芳便忍不住烦躁,渐渐的便有些疲惫,打心底的厌倦……

    她真的不想跟祁朝燕过下去了。

    第35章 临近黎明,夜色最为浓重的时候,祁朝燕回来了。 ……

    临近黎明,夜色最为浓重的时候,祁朝燕回来了。

    她身上披着御寒的大氅,眉目间一如既往的肃冷,好似看不到满院的侍卫,目不斜视踏进了屋子。

    宁芳静静看着她进来,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祁幼安就在宁芳身后站着,她没走,虽说有侍卫守着,但祁昊宇和秦氏都是阴险小人,她不放心。

    她瞧见祁朝燕便低下了头,根本不与她母亲对视。

    祁幼安很识时务,她母亲今个儿铁定要倒霉,还是先划清界限为上策,免得她娘亲看她也不顺眼。

    秦氏被外面侍卫们的问安声吵醒,迷迷糊糊看到走进来的身影,连忙推搡祁昊宇醒来。

    他自己则酝酿泪意,快步跑向了祁朝燕,“大将军,您可算回来了,妾……妾……夫人她……”

    祁朝燕没兴趣理会他的欲言欲止,冷淡的目光幽深晦暗直盯得秦氏讪讪停下步子,放弃了拥抱她的念头。

    “叫我回来作何?”

    祁朝燕这才环视四周,目光稳稳落在宁芳身上,眉头便不由皱起,她敏锐察觉到了宁芳的情况很不对劲儿。

    按照往常,依着她夫人那个暴脾气,看见她即便碍于面子不动手,也是会像吃了火药那般明呛暗怼,绝不会这般安静。

    宁芳冷呵一声,没说话。

    秦氏倒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角涌泪,“大将军,求您不要怪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红杏有孕,妾心中欢喜便想着把好消息告诉夫人,宇儿一片孝心也不顾身体跟着过来,竟一时忘了夫人不喜妾和宇儿出现在她眼前,如今惹夫人厌烦,皆是妾咎由自取……”

    祁朝燕神色未变,点了点头,目光从宁芳身上移开,落到了祁昊宇头上,眸光幽深了些。

    她朝祁昊宇走去,“宇儿伤得这般严重么。”

    “既如此,便莫去西北了。且安心在府里养伤便是,不必心急建功立业,若不能痊愈,本将军也可保你一辈子做个衣食无忧的闲散公子。”

    “这怎么行?”秦氏哭声一噎,“大将军,宇儿可是中上品的乾元君……”

    祁昊宇睡得沉,醒了也有些迷糊,祁朝燕走近了些他才清醒,也跟秦氏一样听出了祁朝燕话里有话,眼神不由慌乱。

    他才不要做个闲散公子!

    他要将军府,要兵权,要……

    但在一身威压的祁朝燕跟前,他根本不敢造次,连一丝愤懑怨恨都不敢表露出来,秦氏还没起来,他也跪到了祁朝燕脚边,“母亲,您莫误会,我……我并非不愿去西北,我伤得不严重,是大夫非要这般包扎,我休息几日便可启程……”

    “不要强撑着,”祁朝燕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你阿姐疏于管教,行事任性恣意,不似你沉稳懂事,你莫跟她计较,本将军已经罚过她了。”

    看着下面的母慈子孝,祁幼安悻悻摸了下鼻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估摸着她说什么也不及她母亲会说,说的好。

    昨夜还信誓旦旦说要给自己做主,这会儿可倒好,在那父子俩跟前竟口口声声怪她疏于管教不懂事了。

    正想着,祁幼安心道不好,低头一看,果然……她娘亲脸色十分不好看,神色异常沉闷,眼角泛红似乎是气狠了,都快哭了。

    祁朝燕一句‘疏于管教’便将她的付出抹得一干二净,宁芳心里如何能够好受?

    她睁眼坐了一夜,也没打消和离的念头,想着忍忍,忍到她的幼安成亲之后。

    可现在她的忍耐被瞬间击溃,再也忍不住了,她自认也不是性情温顺,亦是失望透顶,“既然大将军认为我不会管教,便休了我吧。”

    宁芳不想跪的,但见秦氏和祁昊宇,还有周红杏都跪着,似乎跪着说的话才有信服力。

    她狠狠瞪了眼祁朝燕,起身就准备屈膝跪了,却被眼疾手快的祁幼安一把拉住,“娘亲,我跪。”

    虽然代跪怪怪的,但宁芳真的不想在祁朝燕面前低头,迟疑了下,眸色复杂道:“……行吧。”

    虽然这个女儿一直闹着上战场气她,但还是孝顺的……

    于是祁幼安便跪了。

    祁朝燕倒是想去扶,可看到跪下的是祁幼安,脸色顿时变得奇怪了,阴沉沉的,宛如便秘,“祁幼安,你在做什么!撺掇你娘跟我和离?”

    “别什么事都怪到幼安头上,”宁芳声音里已然沾上了些许哭腔,她没有忽略秦氏脸上露出的窃喜,“祁朝燕,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便好聚好散吧。你还我自由,我祝你与秦氏长长久久。”

    “娘亲……”

    祁幼安看着她娘亲亲哭,心里的难受却不比宁芳少半分,偏偏惹她娘亲生气的不是别人,她也不能做什么,只能抱着一丝希望无奈解释:“母亲,娘亲她没有对我疏于管教,是我自己太过顽劣,您怪我就是,莫怪娘亲。”

    赵嬷嬷也在一旁,想搀扶祁幼安起来,又碍于没得到祁朝燕的首肯,很是为难,语气更是止不住心疼,“老奴觉得夫人把大小姐教的极好,大小姐心地善良,哪像某些人心眼坏的很,一天到晚变着法子害人……”

    “祁朝燕,我已经受够了,你要还认幼安是你的女儿,咱就请兰儿过来公堂对证还幼安一个清白,若仍一味不分青红皂白袒护这个小王八蛋,”宁芳手一指祁昊宇,微微上挑的眼尾高傲又讽刺,“无论你答不答应和离,我这就带着幼安离开将军府,只当自己丧妻幼安丧母,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宁芳说话还是不可避免带了刺,“反正你跟死了也没区别。”

    她说这话是有些放肆了,最起码在秦氏父子、周红杏和赵嬷嬷眼中是过于放肆了。

    谁敢这么跟大将军说话?咒大将军死,怕是不要命了。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祁朝燕,秦氏掩不住喜色,方才跪在地上的狼狈都不见了,下颌高扬,也不动声色挺直了背。

    祁朝燕冷沉沉的眸光压过来,祁幼安有些担心,她知道她母亲开口让祁昊宇做个闲散公子已经是对他很严厉的惩罚了,但也知道她母亲那句‘疏于管教’确实伤到她娘亲了。

    “母亲,你别生气,娘亲并无恶意,娘亲她有心结,一直介怀你纳妾,故而才口不择言……”

    她话还没说完,祁朝燕便冷冷打断了她,“你娘分明在替你出头,本将军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独自率领祁家军多次打回南蛮军队了。而你只会躲在你娘身后,他日你娘不在了,你待如何?”

    “……”

    饶是祁幼安脾气再好,再敬重她,闻言也不由冷笑,“你是我母亲,他是我庶弟,我能怎么办?我也要在背后捅刀子吗?我做不来。”

    不知祁朝燕听了心里什么感觉,宁芳听着就很不是滋味,“我的女儿我不替她出头谁替她出头?指望她死去的母亲?”

    她心里清楚,祁朝燕说的也没错,她私心不想她的女儿上战场,确实没怎么好好管教她的幼安,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女儿,这般心无城府又单纯良善……却摊上那对野心勃勃贪婪的父子……

    但她让人祁朝燕喊回来,可不仅是因为女儿受了委屈,她确实是想跟祁朝燕和离了。

    祁朝燕那张冻死人的脸僵了又僵,望着宁芳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但也没沉默太久,“不必请宋小姐过来,我已经见过她了,此事确实是祁昊宇的错。”

    她在说谎,这几日宋泽兰一直和祁幼安在一起,根本没见过她。

    但只有祁幼安知道,祁昊宇并不清楚,闻言又慌慌张张捂着脑袋跪了下去,“母亲,这都是误会,阿姐误会我了,我……我只是试探那位姑娘……对,就是试探,想帮阿姐试试那姑娘到底是贪慕将军府权势还是真心喜欢阿姐……”

    他还想将祁幼安被嫁出去的事说出来,但脑子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说出去虽然会让废物和废物她娘挨骂,但祁朝燕生气过后还是会阻止这门亲事。

    他不想这门亲事被阻止,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就算祁朝燕把他放在军中好几年,也不是真心想培养他。

    她想培养的还是她的亲女儿,哪怕她的亲女儿是个废物,她也想把将军府交到祁幼安手里。

    祁幼安也不跪了,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看着他狡辩,并不打算辩驳。

    毕竟,她更好奇她母亲会如何做,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的母亲不需要证据,谁对谁错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端看她倾向那边了。

    只是祁昊宇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爹把这事说出去了。

    秦氏见祁朝燕态度依旧漠然,似乎不将他儿子的话听进耳中,便也顾不着别的了,“大将军,您千万相信宇儿,夫人和大小姐一定是误会了,宇儿对大小姐好还来不及呢,他得知红杏有孕,又心疼他的阿姐嫁给坤泽注定无子还跟妾商量想着把这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大小姐……”

    周红杏脸色瞬间就变了,可没人在意。

    “你说什么?”

    祁朝燕不聋,她挥出去的手顿了顿,还是召人进来,“把二公子拖下去,杖二十……八十吧。”

    “你真是太让本将军失望了,你是将军府唯一乾元,本将军对你寄予厚望,苦心教导你多年,你却将心思用到这种地方,之后便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反省吧。”

    “大将军……”

    秦氏腿先一软,眉间却仍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不过一件很小的事而已,为何大将军会这么大火?”

    他不相信,祁昊宇被拖着出去的时候,也不相信,这种事他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不仅搞臭了祁幼安的名声,还能博得美名和同情,城中半数以上,包括军中的人,都惋惜他为何不是祁大将军的嫡子……

    祁昊宇不是祁幼安,他虽在军中得势,在府里却是不如祁幼安的,一来祁幼安从不摆大小姐架子,二来府里下人的月银发放皆是由祁幼安她娘做主的。

    那些人打祁幼安会放水,打祁昊宇那是实打实的打,落在身上的每一棍都是火辣辣的疼,哪怕他是乾元君,八十棍足以让他皮开肉绽一个月下不了床了。

    期间祁昊宇晕过去一次,又被泼醒了继续打。

    秦氏求情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等杖刑结束,与周红杏一起把祁昊宇搀扶了回去。

    ……

    芳兰院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天明了。

    不过看起来还不像是放晴的样子,放眼望去,到处都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寒烟。

    祁朝燕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了她们娘俩。

    神色凝重,却一言不发。

    宁芳被她直勾勾盯着,倒不觉怕,和离的念头依旧没断,“休书你写不写?不写让幼安给代写了。”

    不到万不得已,宁芳也不想把祁幼安牵扯进来,但她并非大家闺秀出身,识几个字,但不多,写一份休书怕是够呛。

    “莫闹了,休妻绝无可能。”

    祁朝燕罕见的缓了缓语气,“你若还不满意,再罚便是,不必征求我的意见。”

    身上的大氅解下没多久,祁朝燕便再次取下,准备离开了。

    她匆匆回来,一口水也没喝便又要走,看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可怜的。

    宁芳目光垂落在她鬓边的不知不觉生出白发上,心头有些沉闷。

    祁朝燕比她大了五岁,无论是成婚前还是婚后,对她都极好,哪从默默无闻的普通人到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也没有改变,她脾气不好,她便处处忍让包容……

    若非背弃承诺纳妾生子……她二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一步的。

    宁芳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幼安,你帮娘写一封和离书,写完放在书房就行了。”

    “娘亲,你想清楚了?”

    重生之前,祁幼安从来不知她娘亲竟有和离的心……

    “嗯,娘过几日便搬出将军府,你跟娘一起吧。前些年城南那个林员外举家搬迁,娘瞧着他那宅子清静便买了下来。这几年一直闲置着,前些日子让人收拾了一番,本想送给宋家母女……但现在娘没地方住了,她娘俩好歹还有医馆住。”

    宁芳瞧见祁幼安担心她,压下心底沉闷,如往常般伸手捏了捏祁幼安的脸,笑眯眯道:“那地儿离兰儿的医馆稍稍远些,以后你们成亲后便住那里吧,主屋留给你俩,娘随便挑个偏房即可。”

    一夜未眠,加之夜间凉,宁芳体温低了些,落在脸上凉凉的。

    祁幼安拉过她的手,往内室去,“娘亲,你先睡吧,等你睡醒了再说,今日我不出去了,就在府里陪着您。”

    “不睡了,娘约了绣娘给你俩做嫁衣,再等会儿人便该到了,先去给兰儿测量尺寸,兰儿的嫁衣娘要亲自盯着,兰儿的嫁衣务必要华美精致……”

    宁芳说了一半,突然一拍脑门,祁幼安以为她想到了什么要紧事,却见她眼睛一眯,喊赵嬷嬷进来,“趁着本夫人还在,去府库里把珠宝首饰全部取出来,尤其是皇上赏赐的,可不能便宜了秦氏那贱人。”

    “夫人,大将军是不可能休……”赵嬷嬷一脸无奈,却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芳推出去了,“快去!”

    赶走赵嬷嬷之后,宁芳也不跟祁幼安说闲话了,将她晾在一边,开始喊人进来伺候洗漱……

    谁也没料到,祁朝燕回军营前,竟是先去了一趟医馆。

    晨间的菜最为新鲜,宋母前脚出了门,祁朝燕后脚便带着几人出现在了医馆。

    那杂乱的马蹄声让宋泽兰误以为是楚子川来了。

    打开门,便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

    沉甸甸的,压迫感很强,不过似乎没什么恶意。

    但即便如此,宋泽兰也不敢掉以轻心,那双白皙纤长的手扶着门,随时准备关上。

    来人却先出声了,“你是宋怀远的女儿?”

    宋泽兰闻言,愣了片刻,浅浅笑起来,“是,您认得家父?可是家父好友?”

    她拉开门,请人进来。

    祁朝燕翻身下了马,让人守在附近,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我是祁幼安她母亲,过来看看。”

    她顿了下,实话道:“前些年进京述职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你父亲医术不错,不过倒是听说过你青出于蓝胜于蓝,有小医圣之称。”

    姓宋的大夫数不胜数,在收到京都传回来的消息前,祁朝燕压根没想到她女儿中意的坤泽君是有小医圣之称的宋大夫,这是她诸多不满中的唯一满意之处。

    听到是祁幼安的母亲,饶是宋泽兰淡然惯了,此刻也有些忐忑,她没想到大将军这么快就知道了。

    与见将军夫人完全不同,将军夫人没什么架子,对她很是热意,像对待亲女儿一般。

    大将军对她只有审视,哪怕她看不见,也猜到了大将军对她确实不满意。

    不过,宋泽兰面上不显,哪怕已手心湿润,还是不卑不亢淡然从容给她行礼,“民女见过大将军。”

    祁朝燕摆了摆手,很快又意识到眼前这个温婉秀丽的小姑娘眼睛并不能看见,便道:“不必多礼,本将军来此只是想告诉你,祁幼安她娘说的不作数,我的女儿绝不可能嫁出去。不过,本将军倒是可以同意你嫁过来。”

    见祁朝燕似乎不反对女儿找了个没权没势的瞎子为妻,宋泽兰稍稍松了口气。

    但却也为难,她本身对自己是嫁是娶并不在意,但她答应了将军夫人……且她也不太想让祁幼安一个未分化的弱女子从军。

    前朝虽有未分化女子封侯拜将,但其中蕴含的艰辛坎坷,又岂是史书上那一纸笔墨便轻易带过的?

    不过,她更尊重祁幼安的想法,也支持。

    宋泽兰不知祁幼安是何想法,犹豫了下道:“大将军,可否让民女先考虑一下?”

    她想问过祁幼安的想法后再给祁朝燕答复,但却不知道祁朝燕是个武断专横的人。

    话音刚落,便遭到了祁朝燕的拒绝。

    祁朝燕冷冰冰的声音不容置辩,“你无需考虑,没有商量的余地。本将军愿意让你进门已经是看在祁幼安和她娘喜欢你的份上了。”

    “宋姑娘自京都而来,绝非见识浅薄的井底之蛙,想必也该清楚只要本将军愿意,一道折子递上去,便是皇家的坤泽君也不会拒绝嫁入我祁家。”

    她的目光落在宋泽兰泛白的唇瓣,又落在宋泽兰温婉柔顺的眉眼间,眸色幽深了些许,皇帝想要她的兵权,她要皇帝的女儿应该不过分吧?

    听闻那位马上就要到来的五殿下端庄高雅性情温润,应当与眼前女子差不多,可惜了是位乾元……

    祁朝燕心头浮现一缕淡淡的惋惜,神色却未变,冷漠的不近人情,“宋姑娘可想好了?本将军还有要事要处理,没时间等你了。”

    “我……我还是想问问安安的意思,”宋泽兰微微摇头,低眉垂眼掩饰着自己的落寞,“大将军,成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您和伯母也可以私下里商量好了再做决定。”

    她好像猜到了上一世安安没有娶她的原因……

    但她还是无法答应下来,她做不到那么自私……她宁肯不与祁幼安成亲,也不要祁幼安为了她而征战沙场命悬一线……

    祁朝燕冷漠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疑惑探究,方才她明明看到了这姑娘的不安忐忑,“难道你甘心祁幼安娶别人?莫不是你对她无意?”

    “我大抵与伯母一样的想法,伯母希望安安平平安安,我亦是希望她一辈子平安顺遂,让我心安理得看着她为我涉险,我做不到。”

    若是宁芳听到这话,必定万分高兴,但听到这话的是祁朝燕,祁朝燕脸色骤然一沉,“不嫁也罢,嫁过来也是慈母多败儿,误我祁家后嗣。”

    “我们祁家祖辈世代守卫边疆,还没有出过一个贪生怕死的,身死沙场马革裹尸是祁家人的荣耀,我的女儿也绝不可能因为怕死就不上战场!”

    祁朝燕不欲再多说什么,甩袖离开,为她牵马过来的亲信张吉却是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将军,您不能就这么走啊!毁了亲事夫人会更生气的,夫人已经动真格了,方才管家派人来报说是夫人正让小将军代写和离书呢。”

    “这混账!她怎么敢的?”祁朝燕神色一震,猛然扭头看向了还怔在原地的宋泽兰,“不行,她不嫁本将军还能求她不成?”

    祁朝燕抓过缰绳,决意离去,“且随她闹,本将军不松口便是。”

    张吉却拦着她道:“大将军,属下可以求……”

    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祁朝燕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准,你留下吧,本将军军务繁忙,先行一步。”

    一阵马蹄声远去,宋泽兰只觉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比第一次被祁幼安抱在怀里时的感觉还要难受,她怔了许久,身上才恢复些许气力,面色却依旧惨白如纸。

    宋泽兰苦笑了下,心知自己连伤痛都不能暴露在人前,她没有资格……失去了安安,她还要继续生活,父亲的医术需要她传承下去,娘亲需要她赡养,她还要做病人眼中沉稳可靠的大夫……

    第36章 因着天色尚早,医馆门前还没什么人,张吉躲在一旁观察了宋泽……

    因着天色尚早,医馆门前还没什么人,张吉躲在一旁观察了宋泽兰许久,见她要回去了才忙现身叫住她,“宋姑娘,且等等。”

    宋泽兰脚下踉跄,却强撑淡然回身勾出一抹浅笑,“您是?”

    尽管张吉知道宋泽兰眼睛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才和气道:“我是大将军身边亲兵张吉,不知宋姑娘可方便听我一言?”

    他自报家门,宋泽兰便知道他所为何事了,却怎么也做不到像方才那般毅然决然了。

    沉寂的心底生出隐秘的欢喜,却在转瞬间被愧疚淹没,她羞愧自己动了自私的念头,沉默着不说话。

    “大将军说话直接但并无恶意,还请姑娘莫放在心上,”张吉顿了顿,打量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观宋小姐乃是深明大义之人,应当也会理解大将军的良苦用心。大将军欲将祁家军交给小将军,也希望小将军接管祁家军不那么艰难,才会让您嫁给小将军而不是小将军嫁给您。”

    宋泽兰从不在意谁嫁谁娶,她只是心疼祁幼安,“安安她不是乾元君,以女子之身何其艰难……”

    “宋姑娘,小将军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从武之路的。”张吉摇了摇头,眼底渐渐涌现无奈悲凉,“宋姑娘可知三十二年前南蛮入侵连屠十三城一事?当年南蛮大肆进攻,因着朝廷增援不及时,驻守佑宁城的祁老将军战死,数十万将士全军覆没血流成河。”

    “那些残暴的蛮人嗜杀成性,攻入城中大肆屠杀妇孺老幼皆不放过,幸存者少之又少,宋姑娘可知你我脚下皆是白骨累累……祁家满门也只有年仅八岁的大将军被仆人藏在草垛里活了下来。大将军誓要荡平南蛮泄心头之恨,小将军生于祁家也理应为先祖报仇雪恨……”

    这是令整个东启国人都为之痛心蒙羞的历史,宋泽兰又如何不知?她不忍再听下去,几近哽咽着闭上了眼睛,“……好,还请转告大将军,他日南蛮来犯,请容许民女以大夫身份随同。”

    “多谢宋姑娘成全……”

    ……

    宁芳带着绣娘过来的时候,不巧楚子川也到了。

    他仍由人搀扶着,但看起来气色确实好多了。

    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明朗,见着宁芳不像是来看病的,便主动开口道:“王大夫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小医圣若有要事,可先去忙。”

    “本夫人不急,”宁芳笑意盈盈,上前拉住宋泽兰的手,“兰儿你且忙着,等你忙完了让绣娘为你测量一下成衣尺寸,该给你和幼安做嫁衣了。”

    “伯母……”

    宋泽兰满腔歉意,触到她温暖的话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闷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宁芳看她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不禁关切道:“兰儿,莫不是幼安欺负你了?”

    却又不等宋泽兰开口,她便认定了是祁幼安的错,“这小兔崽子,肯定看你太柔弱了好欺负,等她过来了伯母替你收拾她!”

    “不关安安的事,是我该跟您和安安说一声对不起……”

    宋泽兰话没说完,宁芳便有些慌了,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用了些力度,“兰儿,你莫不是要退亲?这可使不得,我来一趟你便要退亲,幼安岂不是要怪罪到我头上?”

    宁芳就差喊冤了,讪讪笑着回头望着赵嬷嬷,“嬷嬷你作证,本夫人可什么都没做啊。”

    “宋大夫,大小姐这会儿还在府里盯着厨娘给您煲补汤呢,她即便惹您生气,心里还是有您的,可不至于闹到退婚这种地步。”赵嬷嬷嘴上帮着说好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却全是促狭的笑容。

    宋泽兰抿了抿唇角,恬淡温柔的脸庞浮现些许羞红,昨日她倒是听祁幼安提了一嘴,说是她太瘦了以后要天天带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没想到她的安安当真去做了……

    这种被放在心上的感觉极好,便连心头沉闷也褪去了许多,她微微摇头,“伯母,你莫多想,我没有退婚的意思。是……是别的事情,这里不太方便讲。”

    “那我们去后院。”宁芳按捺不住,转头便对楚子川道:“劳烦公子等一会儿,我跟兰儿说两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楚子川颔首轻嗯,温润如玉的声音流淌笑意,“好说好说,在下亦有作美之心,只要夫人能劝得小医圣回心转意,便是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

    宋泽兰受不住他们接二连三的揶揄,勉强维持的淡然隐有溃散,“我真的没有……”

    到了后院,宁芳见她心情好些了,便问道:“兰儿,有什么事你跟伯母直说就是,可千万别闷在心里。”

    “伯母……”

    启唇的一瞬,愧疚再次席卷心头,宋泽兰低头苦笑道:“对不起,我食言了,大将军让我嫁给安安……我答应了。”

    “祁朝燕来了?”

    祁朝燕是什么人宁芳心里最清楚不过,不用多想,也猜到了她不会给宋泽兰好脸色。

    宁芳神色一僵,随即便怒了,祁朝燕这个混账倒是学聪明了,在她面前只字不提反倒跑到人家这里耍威风,好生无耻!

    她心疼的拍了拍宋泽兰的手,“兰儿,你道歉做什么,要论对错,还是伯母对不住你,一时疏忽忘了这茬儿,竟连累你受了委屈。再有下次,你让她来找我,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是我自愿答应的,”宋泽兰微微摇头,温柔的眉间多了些难以忽视的认真执拗,“伯母,请您放心,以后安安上战场我必陪着她,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护安安无恙的。”

    “啊?”

    宁芳满肚子的怨气泄了个干净,傻傻看着她,“你……你护幼安?”

    眼前这柔柔弱弱还目不能视的坤泽君说要在战场上护自家女儿周全?

    宋泽兰脸色微红,她似乎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我……我医术尚可,也会些拳脚功夫……”

    “不行,得让她护着你,不对……你也不许陪她上战场,”宁芳忙不迭打断了她,“你知道幼安那小兔崽子会武吧?”

    宋泽兰点了点头,温柔白皙的眼眸泛着些许迷茫,宁芳叹了一声,“傻呀,兰儿你不必内疚,答应了便答应了吧,不是什么大事。这小兔崽子自己就想上战场,这些年是我一直在拦着,拦不住便也随她去吧。”

    宁芳嫌宋泽兰妆扮过于素净,来的时候顺手给她挑了些珠宝首饰,眼下想到梦里女儿的早逝更觉对不住无辜的她,便将手上祖传的祖母绿玉镯取了下来。

    她拉过宋泽兰的手,小心将她戴到了宋泽兰手上,微凉的触感一点点包裹腕间,质地温润细腻,哪怕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是极好的玉石。

    宋泽兰怔了,“伯母……”

    她何德何能让伯母待她这般好……她待安安不如安安待她用心,也明知伯母不想让安安上战场还是因着家国情义答应了大将军……

    宋泽兰自觉受之有愧,想要推拒,却被宁芳牢牢握住了手,“兰儿,你且安心收下,这本就是传给儿媳的,伯母不过是早些把它给了你。”

    她也难得贤惠了些,却不是对待祁朝燕,帮宋泽兰理好袖口遮住了玉镯,便挽着她出去,“你快去给那位楚公子看病吧,能早些忙完更好,幼安估摸着个把时辰就来了。”

    “好……”

    她们出去的时候,王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楚子川把脉。

    他看到宁芳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觉正常,起身拱手笑道:“老朽还道是小将军绊住了宋大夫的脚,没想到是将军夫人您亲自来了。”

    宁芳半点儿没觉不好意思,笑眯眯道:“王老先生不必惊讶,以后我会常来的。”

    “不打马吊了?”

    宁芳是出了名的喜欢打马吊,便是王大夫这个大忙人都知道,他这么问,惹得宁芳轻咳了声,“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先把幼安和兰儿的婚事安排妥当了再说。”

    又闲聊两句,她便带着赵嬷嬷和绣娘去后院了。

    宋母买菜回来,见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分外眼熟,俨然是将军府的马车。

    便想到是宁芳来了。

    她脚步不由快了些,踏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珠钗华服的将军夫人……蹲在昨日刚搭建的竹棚前。

    且只有她一个人蹲着。

    夫人还是那般随性自然,没一点儿架子,正满脸带笑对着竹棚里乱扑腾的大雁指指点点,也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年长的嬷嬷和两位年轻女子也跟着她笑。

    宋母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夫人,这是昨日小将军亲手搭建的棚子。”

    众人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吗?看起来还不错,”宁芳眉间笑意又添,起身迎向她,“自从这小兔崽子认识了兰儿,可没少给我这个当娘的惊喜,居然连搭棚子都会了,本以为她只会拆屋子呢。”

    宁芳这话又引得几人笑起来,也只有宋母这个岳母大人尽心尽力为祁幼安说好话,“倒也与兰儿无关,小将军本就是个好孩子,聪慧讨喜,我一见便喜欢的紧。”

    “喜欢给你就是了,这净会惹人生气的小兔崽子我不要了。”

    宁芳十分大方的摆手,耐不住赵嬷嬷在背后拆台,“老奴可不信,昨个儿也不知道谁在拈酸吃醋,一个劲儿在老奴耳边叨叨着大小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媳妇儿抱进被窝里,老娘丢到雪窝里……”

    “……”

    第37章 临近正午,祁幼安提着食盒来了,食盒里的饭香飘出去老远

    临近正午,祁幼安提着食盒来了,食盒里的饭香飘出去老远,分外诱人。

    她还没走进来,身在大堂里的宋泽兰便闻到了,唇边漾起浅淡却也温柔似水的笑容,“安安?好巧,我也刚忙完。”

    “是我,”祁幼安心情原本不怎么好,但看到她朝自己走来,烦恼便瞬间一扫而空,“媳妇儿,你饿不饿?我今天带了很多饭菜和汤过来,伯母可以不用做饭了。”

    宋泽兰点点头,“很香。”

    “那待会儿多吃点儿,以后我天天给你和伯母带……”正说着,祁幼安忽然想起自己一旦去了军营,就没那么自由了。

    随即便改口道:“就算我来不了,也会吩咐他们给你和伯母送,你太瘦了,需要多补补。”

    宋泽兰刚牵住她的手,闻言不由耳尖泛红,“安安,你……你这人……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了?”

    “为何?”

    祁幼安握紧她的手,又靠近些,温软澄净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委屈,“媳妇儿,我在关心你呀。”

    宋泽兰也是后知后觉,她有些后悔前日夜里留祁幼安住下了,“没有为何,反正不许再说了。”

    若是任由安安挂在嘴边,对这个讲,对那个讲,纵使别人不知情,她自己也要被羞得没脸见人了。

    “哦。”

    祁幼安委委屈屈应下,又唉声叹气,发自内心的不解:关心媳妇儿怎么那么难?

    好在宋泽兰听不见她心里话,不然横竖也得问问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瘦的,明明衣服那么宽大……

    宋泽兰倒是听出了她的委屈,微微勾唇说起了别的,“安安,你能帮我个忙吗?我给楚公子开的方子里差了几味药,王大夫说佑宁城里没有,需要到百里之外的青城,那里有朝堂开设的济民堂,里面的药材齐全,应该有我需要的药。”

    “哪门子的帮忙?”祁幼安更加委屈了,撇了撇嘴,“让我媳妇儿开口了,我还能不照做嘛。”

    “安安,楚公子的人初来乍到,不熟悉去往青城的路,王老前辈说起你外祖父是青城人士,我便想到了你。”宋泽兰莞尔,“你若不愿,便让楚公子自行找人带路即可。”

    “原来是王老头子算计我,”祁幼安心里不冒酸泡了,“我还以为是你的主意呢。”

    宋泽兰想问她是不是又吃醋了,然而到了嘴边,还是决定给祁幼安留些颜面,“安安,那你愿意去吗?”

    “去!”

    这次祁幼安没有半分不情愿,一口答应下来,“若急用的话,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出发,明天一早便送过来。”

    一来一回二百多里地,就算快马加鞭,回来也要到深夜了。

    宋泽兰微微摇头,“安安,不急的,明天早些出发就是了。”

    “时间充足些也好,”祁幼安觉得这样安排不错,“晚会儿我回去了给黑鹭喂些好吃的,也让雪生准备准备,我们俩一块去,路上也有个伴儿。”

    她顺带再探探雪生的老底儿,看看雪生到底是不是首富李员外的孙女。

    “安安,方便带上我吗?我明天没什么事,自己待着有些无聊。”

    祁幼安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侧头看过去,便见她媳妇儿唇边带笑,那双灰暗无神的眼睛正望着她。

    虽然看起来依旧显得呆滞,但她似乎看到了那深藏的希冀和对自己的依赖,压不住雀跃的唇角,“当然可以,那就不带雪生了。”

    雪生是乾元,而她媳妇儿还处于雨露期,杜绝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绝对是个聪明的决定。

    祁幼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却不见她媳妇儿唇边勾起的笑意也深了深,温柔皙白的脸庞愈加宁静安然。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到了后院。

    宋母把熬好的药倒出来,正准备出去喊人,见她们过来了便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兰儿该吃药了。”

    宁芳看着满满一大碗的苦汤,不禁心疼,“兰儿啊,要不还是别治了,一直看不见也没关系,让幼安照顾你就是了。”

    祁幼安也有些心疼,跟着劝道:“媳妇儿,要不听我娘亲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宋母讪笑了下并不吭声,默默把药碗放在石桌上,又转身回到厨房里端漱口水。

    宋泽兰没想到她溺爱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祁幼安会赞同,心里很难不动容,但亦有些好笑无奈,“谢谢伯母关心,我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苦。”

    她坐下,端起碗一饮而尽,看起来像喝水那般寻常。

    宁芳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喝酒都不带这么豪迈的。

    倒是祁幼安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她把食盒放在一边,就快步去接住宋母手里的漱口水,小心递给她媳妇儿,“宋姐姐,你先漱漱口。”

    食盒最下面一层装着赵大娘做的梨花糕,一个个晶莹洁白,上面还淋了些许蜂蜜,闻起来便觉清香甜腻。

    赵大娘说它还有润肺化痰止咳的作用,祁幼安便特意装了一盘带过来,眼下手忙脚乱打开直接捻起一块递到了宋泽兰唇边,“媳妇儿,张嘴,吃了梨花糕就不苦了。”

    她不自觉放轻声音,像是哄孩子似的,宋泽兰倏地红了脸,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又颤,藏不住羞窘却还故作淡定的抬手推开她,“谢谢安安,我不喜甜食。”

    祁幼安瞥见她羞红欲滴血的耳垂,才反应过来,忍着笑将糕点递到她手里,“媳妇儿,你可以尝试一下,真的很好吃。”

    没有人比祁幼安更清楚她媳妇儿有多么喜欢吃甜食了。

    上一世,她每每陪着她媳妇儿去山中采药,路过城门口那家糕点铺子时,她媳妇儿总要下来买一些,说是饿了垫肚子,却是还没到山脚下就已经吃光了。

    那时的她,是最喜欢看她媳妇儿懒洋洋窝在她怀里吃着甜食时那一副餍足模样,像极了优雅乖顺惹人怜爱的猫儿。

    她们共乘一骑,迎着软暖轻柔的风,低眉絮语间笑意盈盈,恍惚便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以至于西北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日子里,最怀念最贪恋最割舍不断的还是这段时光……

    听着祁幼安的话,宁芳如梦初醒,忙帮腔道:“对对对,兰儿你尝尝,倒也不是太甜。”

    丢下话,她也逃似的进了厨房。

    宋母在清洗熬药的罐子,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宋母旁边,幽幽叹气:“亲家,我总算明白你不在她俩跟前晃悠的原因了。”

    “你这女儿害羞的紧,当然,我也多余的很。”

    宋母倒是想说祁幼安不害羞,前天夜里偷偷摸摸跑去人家女儿房里睡了,可也知这些话不合时宜,笑道:“主要是这俩孩子有缘……”

    哪怕外面就只剩下她二人了,宋泽兰也不肯吃,僵持了一会儿,祁幼安无奈放弃了。

    却也没完全放弃,她把糕点放回碟子里,凑到宋泽兰耳边道:“媳妇儿,我知道你喜欢,放你屋里了,明天我让赵大娘早些起床再给你做些带着路上吃。”

    还是抵不住诱惑力,宋泽兰低低嗯了声,没有尝到甜点,她的心里却泛着甜意,“……好。”

    “媳妇儿,你别害羞,娘亲不会笑话你的。”

    祁幼安又说了一句,把整碟梨花糕端到了她媳妇儿房里。

    之后又把食盒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在石桌上摆放好,然后喊她娘亲和宋母出来吃饭。

    府里厨娘厨艺很好,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祁幼安嘱咐他们口味做得清淡些,故而很合宋泽兰的口味。

    不过她刚喝过药,胃里已经没多少地方可以容纳,三两口便吃不下了。

    恰好赵嬷嬷带着绣娘们用饭回来了,便去房里测量尺寸。

    这是一项精细活儿,没有个把时辰出不来。

    宁芳本准备跟进去的,又想着她容易害羞,便打消了念头,还将跃跃欲试的祁幼安也一并拽回了府。

    昨夜一夜未眠,宁芳困的不能行,回房便准备睡一下午了。

    倒是祁幼安精力旺盛,神色间看不出丝毫疲惫,喂饱黑鹭后,便骑着马去城南的竹林里练武。

    算上今早,她已经荒废两天了,故而她并不懈怠,一直夜色深沉才回府。

    按照往常,祁幼安必定要先回自己院子沐浴更衣之后再去她娘亲那里,但今日太晚了,她便先去了宁芳那里。

    将明日要带着宋泽兰去青城买药材的事儿告诉了她娘亲。

    宁芳听到宋泽兰也要去,神色便耐人寻味起来,怀疑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快要凝成实质,“小兔崽子,你确定?前些天你不是还说兰儿不愿意跟你出去逛街吗?怎么现在就愿意了跟你一块去青城了?”

    祁幼安没有半分不高兴,反倒笑的跟傻子一样,“她说自己明天没什么事,一个人待着无聊……娘亲,你懂我媳妇儿的言外之意吧?”

    “懂……”

    宁芳想到自己今天的‘多余’,没好气嗔了她一眼,“想去就去吧,青城繁华,带着兰儿逛逛倒也不错。出门在外少惹事,身边多带些人,一定要保证兰儿的安全,知道吗?”

    在宁芳眼里,买药随便派个人就去就行了。

    若非宋泽兰跟去,她不一定松口让祁幼安去。

    祁幼安重重点头,若非她媳妇儿开口,她这几日都想在家里多陪陪她娘亲的。

    “娘亲,我明早见着宋伯母了让她过来陪你说说话……”

    却是话没说完,就被她娘打断了,“祁幼安!”

    宁芳感动了片刻,便急了,“家丑不可外扬,你可千万别跟*她们娘俩说咱府里那些个破事,也别说我要跟你母亲和离,要说也得等你们成亲了之后再说,晓得不?”

    “……”

    这还没完,宁芳又叮嘱:“也不许跟你外公说!管不住嘴的话就别去你外公那里,得闲了娘自己会去看望你外公。”

    祁幼安:“……”

    她总觉得她娘亲认为她是个傻子,对她万分嫌弃……

    第38章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未亮祁幼安就起床了,她先去给……

    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未亮祁幼安就起床了,她先去给黑鹭喂了些好吃的,又将食槽里添满饲料,黑鹭吃的津津有味,头也不抬。

    之后,她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灯火通明,赵大娘竟是比祁幼安起得还早,蒸笼之上冒着白烟,梨花糕已经快好了。

    她一进来,赵大娘便指着案板上放着的食盒道:“大小姐,今日让少夫人尝尝我做的粥,还有包子。”

    祁幼安没想到她这么周到,不禁笑起来,“大娘你做的我媳妇儿肯定喜欢,昨天她还夸你做的糕点好吃呢,比她在京城吃过的所有糕点还好吃。”

    这倒也不算是说谎,上一世她媳妇儿确实说过,还说等眼睛好了便来请赵大娘传授几种糕点做法,以便日后想吃了可随时动手去做。

    那时她很想说她可以嫁给自己,嫁给自己就可以让赵大娘天天做给她吃了,哪怕日后赵大娘不在了,还有赵大娘的女儿也可以给她做,甚至自己也可以学着做给她吃,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

    想说的话很多,但她始终没勇气,怕惹来厌恶,怕迎来疏离……只能故作玩笑说可以把赵大娘送给她……

    那时她的宋姐姐是怎么回答的呢?

    祁幼安神色恍惚了下,她的宋姐姐似乎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少夫人喜欢,不然大小姐哪里会让我再做第二次?”

    耳边赵大娘爽朗的声音响起,又把她的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祁幼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看起来沉默了许多。

    不过赵大娘是个大大咧咧的,一心钻研厨艺,对人情世故不怎么上心,故而也没注意到她情绪不对,给她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大小姐,你先吃着,我再给你盛碗粥,冷凉些就可以喝了。”

    祁幼安点点头,“赵大娘,以后我把你讨去给我媳妇儿做饭可好?”

    “少夫人事多不?难伺候的话就不去,偏院那位已经快把我这老骨头折腾散架了,我就没见过比他还能挑剔的,那嘴金贵的不成样子,不是嫌我这儿做的不合口味,就是嫌我那儿做的不够精细,拿我跟御膳房里的御厨比,他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妃子呢,皇帝的妃子也不见得这么能折腾……”

    祁幼安听着她抱怨完,才皱着眉头道:“他院子里不是有小厨房吗?以后不用理他,他有意见让他来找我。”

    这一世,她娘亲都要和离了,她自然也不会容忍那对父子了。

    “那敢情好,咱本就是夫人的人,伺候他当真是憋屈……”

    赵大娘性子当真是好极了,嘴上抱怨的不行,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

    等她吃完饭,就依着她的吩咐把刚出炉的梨花糕分成两份,一份装进食盒里,另一份用油纸包裹,外面又缠裹好几次隔热才递到她手里,“大小姐快去吧,趁热才好吃……”

    ……

    祁幼安不喜欢身边跟着人,以前身边也只跟了个跑腿儿的二狗子,眼下又是跟宋泽兰一块出去,她就更不想让人跟着打扰了。

    她把宁芳的话当做耳旁风,一人一马背着弓箭便去医馆接宋泽兰了。

    东方渐白,浅浅淡淡的薄雾开始散去,远远的,祁幼安便看到医馆门前立着两人,一个是宋伯母,另一个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媳妇儿。

    宋母正和女儿闲聊,见女儿突然不说话望向路口,也跟着望了过去。但她前几年做针线活伤了眼睛,眼神不太好,揉了半晌才看清来人,恍然笑了起来,“兰儿,是幼安来了。”

    宋泽兰微微颔首,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估摸着祁幼安已经近了,便道:“娘,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如何能行?还是要同幼安打声招呼的……”

    说话间,祁幼安已经到了跟前,声音里满是喜意,“宋伯母,宋姐姐……”

    哪怕上一世诸多不美好的回忆,但看到宋泽兰的那一瞬,心中便只剩下欢喜了。

    宋母笑着搀扶女儿上前,“幼安来得这般早,可用过早饭了?”

    祁幼安翻身下马,将食盒拿了下来,“用过了,我还给宋姐姐和您带了早饭。”

    “我们都吃过了,留着你们路上吃吧。”

    宋母拒绝,奈何祁幼安固执地把食盒塞到了她手里,还顺势拉走了她女儿,“不带不带,冷饭不好吃,要不了中午我们就到青城了,到时候我带宋姐姐吃好吃的。”

    “……”宋母看了看任由她牵着的女儿,又看了看手里颇有分量的食盒,好笑又无奈,“那也好,你们便快些出发吧。”

    宋泽兰点点头,“娘,我们晚上就回来了。”

    “快走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母摆摆手,转身进去了。

    祁幼安扶着宋泽兰上马,她刚把媳妇儿扶上去,向来高冷的黑鹭便歪着脑袋去舔舐她媳妇儿的手,亲热的不像话。

    有个十分荒唐且不靠谱的猜测出现在脑海,黑鹭也重生了?

    “安安……”

    乍然被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下,宋泽兰看不见感官便格外敏感,有一瞬的慌乱,将手缩回了衣袖中。

    “我在我在,”祁幼安回过神连忙拍了黑鹭的脑袋,“老实点儿!别碰我媳妇儿。”

    “我……我以为它要咬我……”

    但宋泽兰很快又意识到马儿不会咬人,那瓷白细腻的耳尖渐渐泛红,羞得不再说话了。

    祁幼安误认为她在害怕,连忙上马将她护在怀里安抚,“不会的媳妇儿,你别怕,它是喜欢你。”

    后背贴上温热,有些单薄却给足了宋泽兰安全感,她低低嗯了声,摩挲着袖口不再说话了。

    祁幼安看她一直低着头,着实欲哭无泪,心里把黑鹭骂了又骂,才讨好道:“媳妇儿,我怀里有梨花糕,还是热的,你现在要不要吃?”

    宋泽兰犹犹豫豫,还是忍着羞意出了声,“……要,等出了城。”

    想着易碎的梨花糕在她怀里,宋泽兰不禁又坐直了些,这便让祁幼安看清了她晕染薄红的脸颊,宛如揉碎桃花上了胭脂妆,美的醉人心弦。

    “媳妇儿,”祁幼安坏心眼儿的拖长了腔调,“原来你在害羞呀……”

    “……”

    宋泽兰抿着唇角,没有理会她。

    黑鹭跑起来,迎面的风便带上了些许凉意,宋泽兰总算觉得脸上热意消退了些,“安安,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说,祁大将军昨日来找我,让我嫁给你,我答应了。你会不会生气?”

    祁幼安只听了前半句,心便提起来了,很是懊恼:“媳妇儿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母亲她有没有凶你?也怪我,以为她急匆匆是去军营,没想到她去你那里了……”

    “安安,你别担心,我没事。”

    一双柔软略带凉意的手慢慢覆住了她的双手,宋泽兰语气温柔,宽慰她,“大将军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严厉了些,后面还被我气得拂袖而走了。劝我答应嫁给你的是大将军部下,他说他叫张吉……”

    宋泽兰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全部讲给她听,也说了宁芳跟她一样担心,似乎为了弥补还将祖传的玉镯送给了自己。

    她的衣袖宽大了些,若非挽起袖口让祁幼安看,祁幼安怕是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白里透着粉嫩的纤细骨腕,衬得碧绿的玉镯愈加清亮润泽,说不出的仙气雅致,漂亮惹眼。

    祁幼安眼眸弯了又弯,惊艳,打心底的欢喜与自豪,在波光粼粼涟漪四起的眸里漾起,“媳妇儿,你戴上很好看,特别衬你,比我娘亲戴着还要好看。”

    “好看吗?”宋泽兰轻抚着它,笑意浅淡,“安安若是娶了皇家坤泽为妻,想必他们戴上一定比我好看。”

    “绝对不可能,我媳妇儿最好看了。”

    祁幼安一瞬间敛了笑,十分认真,“媳妇儿,别管我母亲怎么说,她想娶让她娶便是,你是我盼了两世才得偿所愿的意中人,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只要你。”

    两世的意中人……

    宋泽兰暗自掐着手心,才止住扬起的唇角,“安安,你这般孝顺……若让伯母听到,怕是又要收拾你了。”

    却不知祁幼安她娘和大将军都要闹和离了,便是听到……也不会对祁幼安怎么样的,至多骂一顿祁朝燕……

    碍于宁芳叮嘱,祁幼安只能暂时对她隐瞒,只笑着问道:“那媳妇儿你帮我不?”

    “不会告诉伯母的,”宋泽兰抬起那只戴着玉镯的手晃了晃,唇边笑意浅淡温柔,“舍不得这玉镯……”

    第39章 一路上晃晃悠悠,到了青城果然已经快正午了。

    一路上晃晃悠悠,到了青城果然已经快正午了。

    经守城的官兵查验身份后,他们顺利进了城。

    青城比佑宁城繁华些,到了这个点儿集市还未散去,放远望去到处都是人和车马。

    祁幼安索性自己下去给宋泽兰牵马,“媳妇儿,你可抓好了别掉下来。咱先去济民堂吧,我估摸着你这会儿不饿。”

    她的媳妇儿与上一世无二,还是对甜食毫无抵抗力,那满满一包梨花糕半道上就只剩残渣了。

    听着她笑着揶揄自己,宋泽兰脸色微红,却恍若未闻,“安安,可否先带我去一趟钱庄,楚公子昨天下午把诊金付了,我想把银票换成银子方便使用。”

    “行,听媳妇儿的。”

    宁芳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带祁幼安回娘家一趟,故而祁幼安虽不是青城人,对这里也分外熟悉,连守城的官兵都几乎都认得她。

    她轻车熟路便带着宋泽兰来到了一家钱庄。

    进去之后,宋泽兰摸索着从荷包里取出折放整齐的银票,祁幼安看着她慢慢抖开,“媳妇儿,该不会是千两吧?”

    “嗯,”宋泽兰唇角勾起了笑容,“楚公子大方些,执意按照以前的规矩支付诊金。”

    “媳妇儿,你真的好厉害!”

    祁幼安赞叹了声,便移开了眼,喊掌柜的出来接待。

    这是一家比较大的钱庄,流程也比较简单正规,那掌柜的查验过银票真假后便依着宋泽兰的要求兑换一百两的现银给她,剩下的则换成小额的银票。

    宋泽兰将小额银票叠放整齐收好,又摸出一锭银子递给祁幼安,“辛苦安安了,姐姐给你的跑腿费。”

    “额……”

    风水轮流转,她媳妇儿脸红了一路,这下论到她脸红了。

    祁幼安看着白皙如玉的掌心托着一锭元宝送到自己眼前,羞得厉害,支支吾吾半晌,“……媳妇儿,你拿我当什么人呢,我才不要你的钱。不仅不能要你的钱,我还要赚钱养你。”

    宋泽兰唇边漾起温柔的笑,“那……你媳妇儿给的零用钱要不要?”

    “我娘亲都没给过我这么多的银子……”

    这银锭差不多得有十两,而宁芳给她的月钱也才五两,这个月看在她有了媳妇儿的份上倒是加了五两,但还要到下个月才会发下来。

    祁幼安心里何止感动,她沉溺于宋泽兰的温柔和对她的好,但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语气坚定:“不要,媳妇儿你自己留着就好。”

    她不要,宋泽兰看起来倒有些失落了,微抿唇角不语。

    祁幼安心虚,权当看不见她媳妇儿不开心,帮着她把银子装进背袋里收好,背在自己身上,牵着她出去,“媳妇儿,你换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啊?”

    说起这个,宋泽兰便不自觉笑了起来,“我想顺便进一批药材回来,安安不觉得我这医馆有些可怜么,除了我一个瞎眼的大夫,什么都没有。”

    “但是媳妇儿你医术好啊,没有药材让病人去别处抓药即可。”祁幼安一脸的认真,“在我看来有没有备药材影响并不大,病人找你治病总比找一个守着满柜子药材的庸医治病强啊,搞不好病没治好命还得搭进去呢。”

    “安安,你真是……哪有那么多庸医呀。”宋泽兰忍不住笑她,细长秀美的柳叶眉舒缓显得整个人愈加柔婉,声音也透着说不出的温柔恬淡,“不过经安安这么一说,好像医馆也不是那么惨淡了。”

    “宋姐姐的医馆本就很好!”

    祁幼安侧头望了她一眼,便移不开了。

    那白皙如玉的侧颜晕染着暖色的光线,微微扬起的下颌线也过分柔美,她的媳妇儿真是好看的晃眼!

    祁幼安傻乐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喜欢给人牵马呢。

    她们去济民堂的路上,集市渐渐散去了,人越来越少,但到了济民堂附近,人又多了起来,排着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

    走近了些,祁幼安才发现那些排队的都是在等待义诊,济民堂里不断有人进来出去,里面的伙计很是忙碌,似乎抓药都抓不过来了。

    她止步不前,而宋泽兰也闻到了中草药独有的味道,“安安,可是到了?”

    “到了,”祁幼安声音有些许沉闷,“媳妇儿,咱们的运气好像不太好,赶上济民堂每月例行的义诊,怕是也要跟着排队了。”

    宋泽兰听着她声音不对劲儿,“安安,是队伍很长吗?”

    “对……”

    但除了老老实实排队也没有别的办法……

    祁幼安找了一棵树把黑鹭拴在上面,就牵着宋泽兰去排队了。

    长长的队伍宛如乌龟爬似的,过了许久才稍稍往前挪了两步,周围的人也七嘴八舌吵闹不停,宛如置身沸腾的人锅里,祁幼安烦躁的不行,碍于身边的媳妇儿才没有显露出来。

    她媳妇儿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淡雅,眉间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兴致,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变得失落起来。

    祁幼安听到耳边几不可闻的叹气,忙侧头看她,恰好将那来不及收敛的失落收于眼底,不禁关心道:“媳妇儿,你怎么了?可是累了?要不我们先去别的药铺碰碰运气,说不定有你需要的那几味药材呢。”

    然说完,祁幼安就意识到自己猜错了,她媳妇儿若累了,应该不会流露出失落的表情吧?

    但显然,宋泽兰并不打算告诉她真正的原因,反而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好。”

    “……”

    祁幼安倒也不算太傻,没走两步就想到原因了,她脚步猛地顿住,“媳妇儿,你是不是想去帮忙……义诊?”

    她紧紧盯着宋泽兰的脸,不放过她媳妇儿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果然……在听到她这般询问的时候,她媳妇儿眉间又浮现些许怅然失落,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没有,我眼睛看不见便不凑热闹了。”

    宋泽兰摇头,却还是被她牵着到了前面。

    有些时候,祁幼安也固执的很,“媳妇儿,眼睛看不见也没关系的,你负责看病,我负责写药方好吗?”

    宋泽兰犹豫,但她对自己医术的信心没让她犹豫太久,“……好,那便谢谢安安了。”

    “媳妇儿,以后我再听到你说谢谢两个字就亲你了。”

    祁幼安话音未落,便感觉牵着的手微微一僵,不禁笑的更大声了。

    济民堂的掌柜忙的脚不沾地,心里盼着能有更多的人来帮忙,无论大夫学徒,只要有手有脚……哪怕能帮大家端个茶倒个水也行啊。

    但当祁幼安找他说明来意,他望着宋泽兰年轻的脸却迟疑起来,“这……这位小姐当真可以吗?万一出了什么事……”

    祁幼安生怕掌柜的话让她媳妇儿打退堂鼓,忙打断道:“不会有事的,我敢以佑宁城大将军府为担保,若出了事,尽管去佑宁城找我,我母亲是大将军祁朝燕,我娘亲是城西宁家的女儿……”

    宁芳的娘家是拥有上百亩地的地主,在青城这种家庭条件算不得什么,但只有他家女儿嫁给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故而城西宁家便也在青城出名了。

    那掌柜的听到城西宁家,便信了她,立马露出笑容拱手客气道:“那好那好,可真是太感谢小将军出手相助了,我这便让人抬一张桌子出去。”

    他这次看向宋泽兰的眼神便重视多了,“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姓宋,京城人士,她祖上世代行医,曾祖父宋济康乃是轩文帝钦点御医……”

    祁幼安话还没说完,那掌柜的眼神便变了,很是恭敬:“敢问您可是小医圣?”

    宋泽兰微微摇头,“虚名罢了,我瞧着外面等候了许多人,便想着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在下佩服至极,小医圣当真是慈悲心肠……”

    听着掌柜的恭维她媳妇儿,祁幼安心里自豪,也愧疚不安,等他离开,她便连忙道歉,“媳妇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小医圣,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不出名才搬出将军府和曾祖父……”

    “安安,我知道你是好意,感谢你且……”宋泽兰正说着,猛然想起祁幼安方才说的话,脸一热随即改口道:“心中欢喜且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外面很快便支起桌子,准备妥当,只是宋泽兰刚坐下,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妇人匆匆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脸色蜡黄瘦脱了相的年轻妇人,那夫人手捂胸口,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似随时要摔倒,然那双眼睛里却迸发出异样激动热切,直挺挺盯着宋泽兰。

    祁幼安瞧着她二人直直朝自己这边走来,心里便有了数,“媳妇儿,她们好像不相信你的医术,带了个看起来像是得了重病的年轻妇人过来。”

    “无妨。”

    宋泽兰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脉枕的位置,手便又收了回去。

    很快,那妇人便到了她们跟前,瞥了眼坐在旁边的祁幼安,便将一双略带锋芒的眼睛落在了宋泽兰脸上,“在下是济民堂的坐诊大夫赵嫦玉,听说你是小医圣?看起来年龄倒是对得上,只是近来招摇撞骗的人实在太多了,姑娘是否应该先证明一下自己?”

    赵嫦玉态度不怎么好,祁幼安也不客气了,腾地站起来,“招摇撞骗?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能骗你什么?要不是我媳妇儿热心肠,你以为……”

    “安安……”宋泽兰倒是一派温和淡然,拉了拉她的衣袖,轻笑道:“不要紧的,快让那位病人坐下吧,都是病人,给她看也是一样的。”

    但意义不一样啊,祁幼安看着她含笑招呼那生病的年轻妇人坐下,却说不出口了,她不想搅黄这事让她媳妇儿不开心。

    但终是咽不下那口气,她闷闷坐下,对着赵嫦玉冷眼道:“都说了出问题去将军府找我,还说话这么难听。”

    “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大将军府的名义行骗,”赵嫦玉只紧紧盯着宋泽兰给那妇人把脉,看都不看祁幼安一眼,便讽刺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虽然我没见过小医圣,但也知道小医圣可不是一个瞎子……”

    第40章 初始,宋泽兰唇边尚且笑意柔婉,由内而外透着气定神闲从容自若……

    初始,宋泽兰唇边尚且笑意柔婉,由内而外透着气定神闲从容自若,渐渐的,笑意不知不觉淡去,她眉眼低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那病人也察觉到了,眼中热切激动慢慢归于一片死寂,整个人恍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半晌,宋泽兰收了手,“安安,纸笔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便写方子吧。”

    气氛凝重,祁幼安也不敢多说话,听她这般吩咐便忙应道:“准备好了,媳妇儿你说吧。”

    宋泽兰微微颔首,一个个或陌生或熟悉的药材名字不紧不慢从口中吐出,祁幼安只顾着埋头写,遇上之前听也没听过的药材名还要停下来询问是哪几个字。

    赵嫦玉见她一副不怎么熟练的模样,那双本就不怎么和善的眼睛看她愈加不满,落在她写的药方上时更加眉头紧皱,似是隐忍多次终是忍不住套抬头看向宋泽兰,出言嘲讽道:“你当真是小医圣吗?也就这点儿本事。”

    那年轻妇人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劝她,却又放弃了,闭上眼睛宛如睡着了一般。

    倒是祁幼安烦她烦的不行,根本不想搭理她,但又怕她媳妇儿听了心里难受,不得不忍着烦躁说道:“我媳妇儿没说不能治,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赵嫦玉冷冷笑了下,“实话跟你说,这方子根本没用,我给她十几副药,她吃了没一点儿起色。”

    祁幼安知道她没说谎,眼前这年轻妇人病殃殃的,一看也不像是有所好转的样子。

    虽有那么一点点儿心虚,但祁幼安还是护她媳妇儿的,“急什么,我媳妇儿还没说完呢。”

    祁幼安还能忍着烦躁,赵嫦玉却是直接将不耐写在脸上,“我在跟她说话,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儿?”

    “前辈……”

    宋泽兰眉头不由皱起,却也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安安说的并没错,我不曾说过不能治,只是稍有棘手,须得施以针法辅之。”

    她顿了下,接着又道:“至于前辈的方子……或许前辈可以待会儿看看我开的方子,应是有大不同的。”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嫦玉脸色骤变,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这不是争吵的地方,压低声音冷哼道:“你们继续,我倒要看看有何不同,冒充小医圣,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祁幼安还想跟她争辩,但宋泽兰似有所料,抬手抚了抚她的背,轻柔和缓的声音又吐出一个晦涩陌生的药材名。

    这让祁幼安便只剩下苦恼了,若是上一世她跟着宋姐姐学个皮毛……哪怕将药材大全多念几遍,也不至于现在作难。

    怕是宋姐姐都要觉得她是个文盲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等她全部写在纸上照着念了一遍,她媳妇儿听罢便勾起了唇角,一抹笑意缱绻温柔,“分毫不差,安安很厉害。”

    哪怕她眼睛看不见,些许呆滞空洞的凝视也会让祁幼安不自觉害羞,亦有些飘飘然。

    比起祁幼安的好心情,赵嫦玉却是神色古怪,整个人透着难以言喻的别扭,她全程盯着祁幼安写方子,但宋泽兰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是迟疑着接过,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那病人也是个聪明的,见药方写完赵嫦玉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奚落便觉有希望,眼下又见她接过细细端详,灰败绝望的脸上出现挣扎之色,她死死掐着手心,用尽全力说出一句顺畅的话,“大夫,我……我当真有救吗?”

    宋泽兰眉目缓了缓,笑容温和,“有的,待会儿你先抓十副药吃着,等身体有起色了再佐以施针治疗,之后便恢复得快些。”

    她想了下,“夫人若是愿意接受我医治的话,药吃完以后可以去佑宁城找我……”

    宋泽兰话还未说完,赵嫦玉便忽然抬头,急道:“不能教给我吗?她身体差成这样如何经得起长途跋涉?”

    宋泽兰像是没一点儿脾气似的,被打断了话也好言好语,态度也放得极为谦卑,“赵前辈若是愿意,可找个僻静的地方,晚辈详细说给您听。”

    即便如此,赵嫦玉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扯着嘴角冷笑了下,“我算什么前辈?”

    祁幼安实在忍不住了,她快要被赵嫦玉气死了,“媳妇儿……”

    她真的想劝她媳妇儿离开!

    “吵什么吵,”赵嫦玉还是那副看不上祁幼安的样子,似乎也不情愿多看宋泽兰一眼,“你怎么看上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不要耽误义诊,这么多人等着呢。”

    丢下话,赵嫦玉将方子吹干收进袖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年轻妇人颔首道了声谢,捂着胸口站起身,摇摇晃晃也跟着赵嫦玉离开了。

    “媳妇儿……”

    祁幼安一声比一声委屈,绵软的嗓音让宋泽兰万分心软,也愈加内疚,“安安,我们还是回去吧,往后也不与这人接触了。”

    “媳妇儿,我没事,我是心疼你,你好心帮忙她还甩脸色给我们看,”祁幼安气得咬牙,“要不是我不想滥杀无辜,就她这个样子,我三拳两脚就能打死她,哪里轮得着她在我跟前放肆!”

    “安安,你消消气,我也没事,”宋泽兰微微摇头,唇边笑容还是那般淡雅温柔,“我想帮人看病初衷是想减轻他们的痛楚,与赵前辈无关,她说那些话我并不放在心上。”

    “那便不走了!”祁幼安当即决定下来,“只要媳妇儿你开心,怎样都行。”

    “……安安也要开心,”宋泽兰站起了身,拉着她就要走,但没拉动,“安安?”

    “媳妇儿,我倒有个主意能治治她,”祁幼安凑到她耳边,压着坏笑道:只是媳妇儿你可能要受累些,你愿意吗?”

    宋泽兰向来聪慧,听她这么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安安,是否有些不妥?”

    “就该挫挫她的锐气,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祁幼安顿了顿,又说道:“媳妇儿,你看她在咱俩面前说话就这么难听,碰上那些个有求于她的病人,指不定怎么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呢。”

    宋泽兰本来不想同意,闻言倒是松了口,“也好,行医之人必先正其身……”

    “媳妇儿,你真好。”

    不等她说完,祁幼安便急急按着她坐下,“媳妇儿,我这就喊人。”

    “……”

    宋泽兰好笑又无奈,却是乖乖坐下,不再多言了。

    祁幼安站在她身边,气沉丹田对着排队的人们高声道:“各位乡亲们,我是城西宁家的外孙女,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她是素有小医圣之称的京城名医。”

    她指着宋泽兰,“我媳妇儿宅心仁厚精通医术,路过此地不忍乡亲们排队辛苦,决定留下来半日为大家免费义诊。她医术远胜赵嫦玉赵大夫,重症者可以来这边排队……”

    赵嫦玉刚回去坐下接了一个病人,便听到祁幼安说她医术不行,脸色顿时难堪起来却无从辩驳,她恨恨握紧了拳头,默不作声。

    那病人的儿子见她一副要打人的模样,却不怕死的说道:“赵大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刚才赵嫦玉一声不吭丢下他们这些排队的人起身离开,他虽然没有离开队伍,也伸着脖子往那边看了,见赵嫦玉不理他,他便又说道:“是不是那什么小医圣能治好你妹妹?你看我爹这个样子也病得很严重……”

    赵嫦玉见他想去,冷笑着放狠话,“可以啊,李大牛你要是敢去,往后我赵嫦玉不会再给你爹看病,济民堂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大夫接诊你爹……”

    “赵大夫……”

    李大牛闻言倒是不敢蠢蠢欲动了,正要陪笑道歉,余光却瞥见身后一个个都离开队伍往那边跑,便也不管不顾了。

    把他爹往身上一背,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嫦玉气得眼都红了,“白眼狼!”

    外面动静闹得有点儿大,掌柜的出来找到赵嫦玉,“唉,你呀,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我都跟你说了人家敢以将军府和宁家担保,绝对不会是骗子。”

    “我知道,”赵嫦玉开口,声音冷硬,“她那方子开的确实比我高明。”

    但她随即话锋一转,满眼皆是不甘心,“可我若是坤泽或者乾元,未必不如她!”

    “七岁行医,十岁便已声名远扬的小医圣,分化了吗?”

    掌柜的瞧着她分外固执,再次叹了口气,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笑吟吟为病人把脉的宋泽兰身上,“赵大夫,小医圣若是愿意留下来坐堂,我这里便不留你了。”

    赵嫦玉倒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也满不在意,低头扯了扯嘴角冷笑,“人家不屑抢我饭碗。”

    “是吗?”掌柜的却不信,“她总不会没有缘由帮忙吧?”

    “心善呗,还能为了什么?”

    赵嫦玉眼中溢满嘲讽,那两位看起来锦衣玉食的,一个比一个好性子,说了帮忙那必定是真心想帮忙,又怎会跟自己这种为了谋生才当大夫的人抢口吃的?

    她又阴沉沉抬起了头,直勾勾盯着宋泽兰如沐春风般同病人说话,不禁露出冷笑,可惜了,自己永远也学不会。

    这些个蝼蚁,可怜虫,根本就不配得到自己的好脸色,求人嘛,总得摆出求人的态度……

    “赵大夫,改改性子吧,你看看人家多温和,医术比你好也不摆架子,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掌柜有些惋惜的咂咂嘴,很快又露出笑,走到队伍中间笑呵呵道:“大家不要都去小医圣那里啊,小医圣医术高明,咱的赵大夫医术也不差啊。”

    “小医圣初来乍到,乡亲们可别累着人家……”

    掌柜的在劝人回赵嫦玉那里时,祁幼安也在热情告诉那些个病人她媳妇儿的医馆在百里外的佑宁城,也会经常义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