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可以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沈照雪觉得自己大概是又出现幻觉了。
被下了药的身体有些力不从心，他努力地让自己掀开眼皮，贪婪地盯着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活泼了许多。
和之前的幻觉不太一样。
朝朝很少来看他，但每次都在求他救救自己。
只有这次……他好像很开心，晃着小腿吃着一块蛋糕。
脸上的血泪也不见了。
为什么呢。
沈照雪默默地看着少年吃完了一块蛋糕，眉心微微上挑，吃到美食的表情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对方顿了一瞬，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朝他看来。
沈照雪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明明知道是幻觉，却不想被发现他在偷看。
眼前一片漆黑，沈照雪却感受到了一道犹如实质的视线。
也是幻觉吗？
谢朝朝见反派靠在沙发上，毫无动静，好奇地道，“他怎么了？”。
他飘了过去，端详着对方的状态。
男人华丽的五官很是惹眼，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是女娲的优秀作品。
这样的美带着攻击性，但对方闭着眼，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被遮住，倒是温和了些许。
连昏迷的姿势没有一丝狼狈，仿佛只是坐着小憩的贵族。
不知是养成了这样紧绷的习惯，还是死要面子。
【那药效太强，晕过去了吧。】系统轻飘飘地说道，对他来说，反派的死了最好，【你要不试试看现在能不能伤到他。】
谢朝朝顿了顿，终于想起了这茬。
确实，不管之前是因为哪种情况失败，趁人状态不好偷袭，成功率是会高一点。
他有些戏谑地笑了笑，“没想到你们保护真善美主角的系统这么坏。”
趁人病要人命。
系统有一瞬间的尴尬，他没吭声，装作不在。
谢朝朝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系统一直强调主角的真善美，以及反派的恶毒，却提议让谢朝朝做这种事，确实不太像什么好东西。
但这与谢朝朝无关。
他只知道刚刚吃的蛋糕是真的。
能直接解决掉反派，再无后顾之忧，当然最好。
谢朝朝凑近沈照雪，思考着从哪里下手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鬼魂的阴冷，男人的睫毛微微扇了扇，在房间暖色的灯光下投下一片薄薄的阴影。
谢朝朝觉得这反应有点好玩，好奇地伸手捏了捏。
对方像是感受到了一般，眼皮微动，痒酥酥的扫过他的手指。
软软的，像把小刷子。
【别磨蹭啦，快试试看呐。】系统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反派活得越久，他的主角越危险。
俯身的姿势本就有些重心不稳，系统突然出声，谢朝朝一个没飘稳，坐到了沈照雪的腰上。
【嘘！别吵醒他了！】系统无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哪怕他俩的动静正常人类都是听不到的。
谢朝朝也被突然的意外搞得身体一僵，没敢出声。
缓了两秒后，见对方没有动静，谢朝朝才想起自己不主动显形，人类是看不见他的。
他松了口气，对系统的态度有些不耐烦，语气冰冷下来，“你在命令我？”
系统虽然不满，但也因为自己愚蠢的行为有些心虚，老实的不再回嘴。
尤其是谢朝朝心情不好的时候，和恐怖片里的恶鬼没什么区别。
系统还是有点怂的。
橱柜的玻璃上印出了一人一鬼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沈照雪的呼吸不知为何急促了起来，喷洒的热气里夹杂着一丝酒精味。
谢朝朝鼻翼动了动，像只小动物。
他不喜欢酒精味，不想靠太近，放弃了咬脖子。
等观察了几秒，才伸出手，轻轻按在对方的胸膛上。
沈照雪胸口皮肤很紧，手感还有点硬邦邦的。
谢朝朝胡思乱想着，手快于脑子的捏了一下。
被坐在身下的腰腹似乎也变紧了些，没怎么和人肢体接触过的谢朝朝觉得有些奇怪，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是个鬼魂，理论上压根没有触碰到什么。
谢朝朝收了心神，专心眼前的任务。
他以前从来没干过掏心窝子这种程度的坏事，不太确定心脏的位置。
只能用手一寸一寸地摸索，隔着衣物感受心脏的跳动。
但是沈照雪的衬衣外还有一件西装马甲，这有点影响谢朝朝的判断了。
他皱了皱眉，干脆撕开了男人的马甲，附耳上去聆听，同时用手掌去摸索。
这姿势……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沉默了许久的系统忍不住出声，【你还是不要见色起意吧……】
虽然知道鬼性淫毒，但是弄死对方之前还要揩油，未免太……连它都觉得反派有点惨了。
一鬼一统都当沈照雪早就昏死过去了。
没注意到对方的眼皮微微颤了颤。
“你在说什么？”仔细辨认心跳的谢朝朝没听清系统的话，他大概找到了对方胸腔里跳动的地方。
经过了前两次的失败，谢朝朝也是稍微有点没底。
他重新直起身子，手掌呈爪状，隔着一层布料压了进去。
系统也有些紧张，沉默地关注着情况。
只见谢朝朝的手腕已经完全没入了对方的胸膛中，但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谢朝朝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像没入了一片虚无，什么都找不到，完全触碰不到人类鲜活的血肉。
“唔……”沈照雪无意识的哼了一声，但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痛苦的声音。
谢朝朝瞥了一眼这个反应奇怪的男人，还是将手拔了出来。
【失败了？呜呜呜我还挑选了好久才用最后一点能量选中你的……】系统有些丧气，但是它也没有能量去换绑一个宿主了。
“你怎么像苍蝇一样。”谢朝朝眼里黑雾涌动，隐约能看见猩红。
又一次失败本就让他很是狂躁，“烦。”
“衣服太厚了。”谢朝朝不得不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将对方的衬衫也扯开来。
之前敞开的领口处可以看见的蜿蜒疤痕，竟然一直延伸到了心脏的位置。
不对，应该说是以心脏处为中心，乱七八糟的深褐色疤痕如同蛛网一般爬在胸膛上。
在病态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有些吓人。
养尊处优的反派，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
谢朝朝手指覆了上去……他还要瞄准这里再掏一次心么。
这些伤口当时应该很深，谢朝朝能感受到上面的凸起的纹路。
细白的手指划过疤痕，肉眼上更加狰狞了。
不知为何，谢朝朝觉得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像刺痛了一瞬。
他难受得捂住胸口，有些茫然。
为什么。
他在同情一个陌生的反派吗？
可是他都没有心脏了，怎么可能会觉得心痛。
沈照雪不知道朝朝想干什么，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本能的反应。
那只纤细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冰冷的指尖对于此时浑身发热的他来说，却没有丝毫缓解的作用。
如同隔靴搔痒，愈发难受。
爬在冷白肌肤上的疤痕边缘泛起淡淡的粉色。
像是深藏于雪山下的岩浆正在涌动。
不行，不能吓到他。
【你作为恶鬼，不会不忍心了吧？】系统注意到谢朝朝人性化的动作，忍不住急了，他想让鬼立马就动手。
“我？鬼能有什么心。”听到系统的声音，谢朝朝冷笑了一声，显然没当回事。
他重新集中注意力，狠心地对着疤痕的中心按了下去。
“嗯……”身下的人类突然难受地蜷缩起身子，眉头都拧在一起。
谢朝朝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手指嵌了一半在他胸膛里。
系统见沈照雪难受，还以为谢朝朝终于能伤到对方了，他压抑着兴奋低声庆祝【快点快点，要成功了！】
谢朝朝的指尖很冰，根本没有触碰到内脏的感觉。
他看着沈照雪难受的模样，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伤到他。
谢朝朝莫名的有些烦躁，他稍微抬起眼，却意外的撞入了一道视线里。
漆黑，冰冷的眸子正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谢朝朝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身影，那眼神似有万般情绪，如墨般晕开。
他现在正尴尬地趴在对方身上，对视的角度也处于下位。
腿侧的手好像抬了起来，像是托着他的屁股。
这样的姿势，让他有一种被对方目光侵犯的错觉。
不大聪明的一鬼一统都忘记了沈照雪应该看不见他们的事，点动静不敢发出。
时间仿佛禁止了几秒。
那男人才像是看够了，又或是精力耗尽，虚弱的合上了眼。
手指还意味不明地动了一下，蹭过谢朝朝的大腿，有些酥痒。
谢朝朝不太适应地挪开腿，太久没有被人类触碰过了，这让他格外敏感。
连半透明的身体都泛起了水波一般的涟漪。
谢朝朝迫不及待地拔出自己的手指，作为鬼第一次有了些逃避的意思。
“行不通，我伤不到他。”
【怎么可能，他刚刚不是都有反应了吗？】系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他甚至怀疑谢朝朝是心软了。
谢朝朝懒得废话，起身坐到旁边，“这单我不接了，杀不了，他不是普通人。”
见谢朝朝一副摆烂的模样，系统沉默片刻，它同样没有再换绑宿主的能量了。
只能先稳住对方，【那就只能按照任务来升级了，只要我权限够高，就可以帮你查清楚这个情况到底是因为什么。】
谢朝朝不耐烦地揉了揉头发，现在只有甜甜的好吃的才能安抚他，“再兑换一个小蛋糕！”
系统有些看不下去他这么铺张浪费，【你所有积分都要换蛋糕吗？】
谢朝朝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分明是看不出情绪的黑雾，却硬是让系统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我是鬼，后面的任务还不一定就能做到，五积分什么都干不了，也不一定还能进账，不如吃了。”
鬼是不会想太久远的事情，就像有什么仇当初就报了一样。
有吃的也当不会去囤着。
系统居然能理解鬼的思维，这笨鬼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便老实给他放桌上了，【意思是你以后要是能稳定进账就攒积分吗？】
“当然。”谢朝朝只是在敷衍系统，“你怎么这么啰嗦。”
一鬼一统旁若无人地拌着嘴。
冷色的月光流淌进房间，穿过少年半透明的身体，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沈照雪依然如昏迷般低着头。
睫毛垂下的阴影挡住了微微睁开的眸子。
里面映出一丝冷光。
终于回来了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