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是天天都是波澜壮阔的,平淡的时间占了绝大多数,这天,简阳平和苏琴轩又将两个孩子交付给余春来夫妻两照顾,自己去找学校了。
余春来和她丈夫本来就喜欢两个懂事听话的小孩子,加上苏琴轩也常来她们摊子上帮忙,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等到苏琴轩道谢离去,她才跟一旁的丈夫说:“听说小苏跟小简以前都是厂子里的工人,我算是不明白了,有这么好的工作他们还舍得辞了,要是我们家有人能进厂,咱俩就谢天谢地了。”
余叔摆摆手:“别说这个,一家人有一家人的难处,我们不也是吗,待会我们就好好看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大人放心做事。”
余春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们家不也是因为给孙子治病才来这摆摊子的吗,也就不再议论简家,看着火车站出口的方向专心等生意上门。
苏琴轩和简阳平今天有要事要办,一直住在短租房也不是个办法,虽然这边生意很好,但是没有学校,没有居民区,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离九月开学只有几个月了,他们要进市里找一找有没有适合两个孩子的学校,能在周边租下来房子就更好了。
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响起,坐了一个晚上车程的人们饥肠辘辘,一出站就被各种香气吸引过来。
简家小摊子前很快被人围绕了一圈,简家南和哥哥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
妈妈今天做的食物都是成品,只需要两个孩子装袋打包就成。
简家北有条不紊地装好三角馏——一种海南本地著名的风味小吃,盖上东阁粿仔的盖子——这是一种顺滑爽口的甜品,防止汤汁洒落还要加大力气盖得紧些。
简家南则靠着自己熟练的心算,快速地把客人递来的钱收好,又准确地把正确的零钱找回去。
苏琴轩和简阳平站在两个孩子看不见的远处看了会,见两个孩子虽说忙得一刻不停,但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就放心地离开了。
过了这一段早高峰,简家南和哥哥总算可以放松一会。他们擦擦汗,拿起没吃完的糕点继续吃起早餐。
简家南忙了几个小时,外表看上去精疲力尽的,只在机械地进食,头脑却在快速运转。
她在想今天的几种小吃哪一个是最受欢迎的,什么原因导致它们受欢迎。正在思考间,旁边突然响起来吵嚷声,听起来还很熟悉,正是哥哥简家北的。
简家南看过去,就看见自己哥哥和一个中年男子吵得不可开交,她听了一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今天卖的三角馏这种小吃是分甜心和咸心的,甜心里面的馅料是椰丝和糖,咸心里面是咸肉丝和韭菜,甜咸不同,吃起来却是一样的润滑爽口。
这个男人要的是咸口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家北一个不小心,给了他一个甜心的三角馏。
脸庞黝黑的中年男子本来就坐了不知多久的火车,脾气正处在爆炸的边缘,好不容易买了个早餐,结果一口咬下去是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口味。
他把手里的食物怼到简家北面前,凶神恶煞地发脾气:“你什么眼神啊,大早上的我吃口早餐容易吗,我最讨厌甜的东西,我花钱你就给我一个我最讨厌的味道?”
简家北知道自己错了,连连道歉,但是被指着鼻子骂了这么久,他脾气本来就有点急躁,此时也有点生气起来。
他声音拔高:“叔,真的是对不住,我给你重新换一个行吗?”
男人本来是因为食物在大发脾气,结果看到这个摊位上只有两个小孩,没有大人陪着,就把自己离开家乡远道而来的不顺心也发泄在简家北身上,越骂越过分。
简家南就在简家北差点摔毛巾的时候赶过来制止,她轻拍哥哥的后背做安抚,又笑着对男人说:“叔叔,真是对不住了,我哥哥他忙了一个白天,累得糊涂了,才不小心给您搞错了,您想怎么解决呢,我们给您换一个行吗?”
简家南脸上婴儿肥还没有褪去,笑起来甜甜的,听她言语恳切,比那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态度好了不少,中年男人也不再纠缠,答应了换一个新三角馏的解决方法。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却又指着装东阁粿仔的大桶,说:“这什么,给我也来一个。”
简家北被妹妹拦在身后,都想直接扔下“不行”两个字了,他理解的“来一个”就是白吃的,不是都谈好了解决方法了,怎么又来占便宜?
简家南加重了按着哥哥手臂的力气,好言好语地把东阁粿仔打包好递给男人,他拎着两个塑料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不再纠缠。
简家北纷纷不平,只敢小声地抱怨:“这什么人呐,尽想着占小便宜。”
简家南给他仔细地讲道理:“哥哥,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错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小孩子,对上他一个大人是很危险的。而且你有没有发现,在你跟他争吵的时候,很多想来我们摊子的顾客都绕路了,有这功夫跟他掰扯,还不如赶紧打发了他走,我们好抓紧时间赚更多的钱。”
简家北听妹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犯这样低级简单的错误了。
兄妹俩继续招待顾客,平安无事地等到父母从市里回来。余春来一看到苏琴轩,就把下午的事情给她说了,好让她心里有个底,简阳平也在一旁听着,觉得惊险万分,恨不得当场给这小子来一顿竹笋炒肉,让他明白什么叫世事艰险。
看爸妈的表情,很显然事情还没有办妥,两个大人再一次下定决心,找学校和租房子这件事要尽快定下来,他们接下来几天都要去市里,家里的摊子就交给两个小孩子了,再拜托余春来夫妻从旁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经过今天这一件事,大人对他俩放心了不少。即使儿子脾气暴躁,但还有女儿在呢,北北还是挺听女儿劝的。
***
几天后,简家南像往常一样站在摊子前等顾客上门,忽然前方喧哗起来,一辆停在空地上的面包车好像出了故障,车主从车上下来,正在四处张望找人维修。
一个小孩子突然从没关好的驾驶位跳下来,他嘴上还贴着大块的黄色胶布,拼命向跟面包车相反的方向跑去。
简家南视线放平,就看到那小男孩身上服饰是换了,但脚上还踩着眼熟的小皮鞋和白袜子,她视线上移,一下子就认出这个熟人。
是单涛叔叔带过来的小孩,简家南顿时忘记了轮船上打招呼不被回应的事了,热情地举起手给他打招呼。
简家南记得,单涛上次带着儿子过来,最后给众人介绍了他的名字,叫做单季青,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简家南一听见就记在脑子里面了,现在一看单季青的脸就记起来了。
而且,除了这个,简家南还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关于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他脸熟了。
简家南戳了戳哥哥,小声说:“哥!你看!”
简家北循着妹妹的动作看过去,一脸的茫然:“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我看什么呢?”
简家南指着单季青的脸:“哥哥你看他,是不是很面熟?”
简家北摇摇头:“不就是之前范岗那群人来的时候,跟着他发展局的父亲一起来的小男孩吗?”
简家南摇摇头:“还不止哦,我们之前见过面的,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来深圳的时候,坐的那艘船上,一等舱里头坐着的人,不就是单季青吗?”
简家北这才想了起来,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先前单季青跟着单涛一起过来的时候,都是单涛不停地说这话,简家南注意力不在单季青身上,一时间没想起来也是正常。
现在只有单季青一个人过来,简家南看得久了,突然就灵光一闪,从记忆长河里想起两人之前的一面之缘起来。
简家北奇怪:“怎么回事,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有了上回单涛出面解决范岗一事,简家北也不再对之前在船上单季青不搭理妹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反而愿意说上几句话。
虽然单季青一视同仁,谁也不理会。
简家南摇摇头,也很是奇怪:“不知道哎,他今天怎么一个人,爸爸也不在身边,车也换了一辆。”
就在兄妹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单季青可能是注意到简家南挥手打招呼的动作,原本像一只蜜蜂一样漫无目的团团转的单季青,好像是找到目的一样,突然就转了个方向朝着兄妹俩冲过来。
简家南疑惑:“咦?他怎么还径直朝着我们过来了?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