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攻略黑化孽徒手札 > 5、温情攻略05
    .

    定好的拜师礼忽然改日子提前了,此事可大可小。

    往好了说,那便是国师大人看重小徒弟,着急收入门内传授教导,往坏了说,便是国师大人轻漫新徒,就连拜师礼也草率敷衍,收入门内只是怜悯这位隐族遗孤孤苦可怜,并不重视。

    大多数人,都是后者想法,就连秀琴也是这般想的。

    与清棋不同的是,秀琴只是普通宫侍,她没有天赋灵根,并不能同清棋一样,精通术法整日与修士们打交道,但她与清棋同为长穗亲信,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秀琴主要负责咸宁阁内的大小琐事。

    昨夜的蛇祸惊吓,导致秀琴昏睡了半宿,今晨清醒时头昏脑涨,浑身软绵绵的没多少力气。但因被清棋抹去了记忆,她只当自己受了凉,得知长穗将拜师礼改为今日,坚持要亲自操办,拦也拦不住。

    如今亲眼目睹蛇祸之人,只剩下了长穗和清棋,虽长穗并未言明蛇祸的真凶,但清棋隐约猜到了答案。想到昨晚的惊险,她担心秀琴对上那位再出事端,只能跟随帮衬。

    操置好拜师流具,到了午时,两人一起去偏院接人,路上秀琴的精神恢复不少,话匣子关不上,“那小巫子伤还未好,尊座就着急收徒半分不顾,你说尊座到底什么意思?”

    “这可是尊座首徒,竟安排的如此简鄙!我可听外面有人嚼舌根,说咱们主子收徒并非真心,只是贪图好名声,想让人夸她心善慈悲。”

    清棋听着颦眉,“你信了?”

    “怎么可能!”秀琴愤愤道:“好话歹话都让他们说了,我没看出尊座因小巫子得来什么好名声,反倒多了不少诋毁看笑话的人。”

    但她确实不解长穗收徒的用意,“要我说,尊座就不该收那小巫子当徒弟,如今咱咸宁阁被多方忌惮处境艰难,而他要身份没身份要家世没家世,一个亡族遗孤,如何配得上国师首徒?”

    “慎言!”清棋及时打断她的话。

    虽也有不解,但清棋比秀琴更了解这位首徒的身份。

    想到近日收集的巫蛊族信息,又想到这位首徒的乖戾难测,她没法向秀琴言明其中复杂,只能隐晦嘱咐:“尊座做事自有深意,轮不到我们置喙干涉。不管尊座因何收徒、咸宁阁是何处境,那位公子都将是国师首徒,是我们日后的主子,绝不可怠慢不恭。”

    秀琴还有些怨言,“你那么厉害有天赋,尊座还亲自教导过你都未收你为徒,那小巫子凭什么!”

    “我们跟随尊座最久,是她最亲近信任之人……”她唤着清棋的名字,忧心道:“难道你就不怕,那小巫子会取代我们,成为尊座最信任亲近的人吗?”

    清棋愣了下。

    她满心被蛇祸塞满,确实还未想过这些问题,如今经秀琴提醒,她心中忽然起了慌感。

    先不提那位是否会取代她们在长穗心中的地位,眼下她们最该担忧的,是那位当上首徒手握实权后,能容得下她们继续跟随尊座吗?

    难以忘记秀琴昨晚的遭遇,清棋心思下沉,预感咸宁阁日后不会太平了。

    已经行至院外,两人默契闭嘴。

    秀琴本以为人正忐忑激动的在房中等候,谁知院门推开,却看到少年淡漠从容,正悠闲立在枝前观梅。

    褪去一袭妍贵红衣,雪白的绸料穿在他身,与柔顺乌发挂垂观感强烈。少年轻轻折下一枝雪梅,听到声响偏颜扫来,银色兽纹匍匐在肩若隐若现,图腾纹路蔓延至心口处,整个人看起来随散柔和,比红衣更显良善无害。

    可谁能想到呢?这般昳丽年幼的少年,昨夜用残忍的手段,险些害死一个姑娘。

    先秀琴一步回神,清棋抢在她之前开口,恭敬行礼,“公子,拜师礼已准备妥当。”

    她紧绷着身体,低垂面容听到了窸窣清浅的摩擦声。少年淡淡嗯了声:“这么快吗?”

    指尖微松,红梅顺着他的掌心掉落在地,在清棋低垂的视野中,一脚碾碎入雪地。他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隐含愉悦,“那便走吧。”

    他的回应明明只隔了短短几息,清棋却觉得无尽漫长。

    暗暗观察少年,见他唇角含笑,对拜师一事当真无半分排斥躲避,心防微放。趁着少年不备,她将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挥退的动作,示意隐在暗处的人不必现身押送,远远跟着就好。

    未曾想,这么细微的举动也能被少年察觉,他忽然偏转面容看向她,“你在做什么?”

    清棋一惊,忙重新低下面容,失了礼仪生硬转移话题,“奴婢这就为公子带路。”

    少年没说话,微微眯眸看着清棋的发顶,听到远处暗角很细微的遮掩声。这时,回过神来的秀琴不满催促了句:“快走吧,莫误了时辰。”

    她的语气算不得好,成功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

    少年终于将目光短暂扫到她脸上,秀琴只感觉后颈有凉意攀过,紧接着便看到少年弯起唇角,很温顺回了声:“好。”

    清棋为秀琴捏了把冷汗。

    “……”

    长穗平时处理公事都在观星楼,这里是整个咸宁阁最高、地势最开阔的地方。

    她将拜师礼就定在观星楼里,定在她平日小憩打坐的顶层,原本空荡的桌台,此时设了香案摆挂了天地牌,木牌由长穗亲手所刻。

    看着这块天地牌,长穗思绪渐飘,不由又想起灵洲界的事情。

    按照神剑宗的传统,收徒需去神宗祠祭拜天地,以宗规立誓记于宗谱。徒弟需对师尊行三跪九叩大礼,师尊需授予徒弟象征身份的玉牌,并在徒弟眉心加注一道护身法印,这是师尊对徒弟的认可。

    收徒流程复杂,规矩繁多。

    长穗记得,当年她收暮绛雪为徒时,因是首徒缘故,还需掌门等一众弟子观礼,宗祠里很是热闹。如今灵洲界毁了,她来到异世失了部分记忆,又要收同一个人为徒。

    原本,她想在仓促的时间里,尽量还原神剑宗的拜师礼,然而昨晚从小孽障那里离开后,她梦魇看到了一些奇怪画面:

    幽暗阴寒的大殿中,一袭华贵红袍的男人倚坐在王座上,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微抬,其上缠绕了几圈透薄绫缎,绫缎伸展拉长,另一端缠勒在纤细手腕。

    手腕的主人绿裙乌瞳,额心是幽碧的三瓣缠花法印,她死死勒紧无垢绫,力道发颤发狠不肯松懈,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喊:“我再说一遍,把桓凌的魂魄还给我。”

    “暮绛雪,我让你放了我阿兄你听到了吗!!”

    哪怕脖颈被神器勒缠威胁,暮绛雪始终未松口,他像是感受不到痛,竟还低低笑出声:“你要为了桓凌,杀了我?”

    最后三字放得极轻极缓,不像质问更像是呢喃。

    他垂落长长的眼睫,忽然抬手握住脖间的无垢绫,“桓凌于你,就这么重要吗?”

    修长如玉的指根根收拢,不等长穗回答,凶戾的力道扯住无垢绫,硬生生将她扯到暮绛雪的面前。

    昔日的少年成长,不知不觉成为高大她太多的男人,暮绛雪将她轻松她拽入怀抱,搂住她的腰身与她俯面对视,“这可是我送师尊的新婚贺礼呢。”

    勒缠住男人的无垢绫,悄无声息也将长穗捆绑束缚,她挣扎不开,只能愤恨瞪着眼前的孽徒,而暮绛雪却亲昵贴了贴她的脸颊,冰凉的薄唇蹭上她的眼尾,用无奈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子般,“送出去的贺礼怎么可以收回呢?”

    “师尊未能与你的好兄长顺利完婚,确实遗憾,可这和我有什么干系呢?路,都是你自己选的。”

    长穗恨煞了他,恨到双眸被雾水侵染看不清他的面容。

    透过梦魇幻境,长穗听到自己一遍遍喊着暮绛雪的名字,如小兽般在他怀中冲撞扭动,“我要杀了你!”

    “暮绛雪,你这个孽障,我一定要杀了你!!”

    整个梦境充斥着长穗对暮绛雪的愤骂,是她先前从未感受过的梦象,她被梦中场景吓醒,至今心有余悸惴惴不安,晃神了很久。

    是被恶魂惊到胡思乱想的噩梦吗?

    长穗轻轻抚摸腕上的血色冰花,眸色摇摆不定。

    还是说……是她多年如一日的封印破解有了成效,所谓的梦魇,是真实存在、并被她亲手抹去的灵洲界记忆?

    “尊座,公子到了。”门外传来清棋的声音。

    思绪被打散,长穗闭了闭眸,迫自己平心静气,“让他进来。”

    此间是观星楼的最高处,圆盘设计如同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墙体镂空素帐重重,阳光穿刺入内光影交汇,隐约可见楼外空景。

    伴随着大门敞开,身穿神剑宗宗服的少年踏步进来,依如在遥远的过去,少年踩着青石板路一步步迈入宗祠,他走向她,跪于她面前立下誓言,在长穗将手贴于他额间时,少年掀着长睫笑与她对视,启唇改口唤她:“师尊——”

    明明是那么温馨美好的记忆,如今因记忆的缺失,却硬生生添上阴魅色彩。

    长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少年已行完叩拜大礼,他跪在她面前,身形比记忆中的模样稍显瘦削,但那张脸却是分毫不差。

    因拜师礼还未彻底完成,少年记得长穗先前的命令,见她看着自己久久不动,轻抬眼睫唤她:“大人?”

    长穗眼皮颤动,紧攥着玉牌久久不放,指骨用力已经发青发白。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恐怖噩梦,她可以勉强不去想暮绛雪的诡异亲密,但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寥短的对话。

    桓凌的魂魄,新婚贺礼,未能与兄长完成大婚。

    她在这场梦魇中,得到了记忆缺失后的关键语句,结合她留给自己的传音独白,那她是不是可以认定:她与桓凌的大婚是被暮绛雪毁掉的,在他将桓凌的魂魄投入三千虚空境历劫前,还曾用此威胁拿捏过长穗无数次?

    只是……新婚贺礼是什么?

    未被封锁的记忆中,确实存在孽徒说要送她新婚贺礼的画面,只是长穗当时满心记挂病重的桓凌,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未好好观摩他的神情语气。

    长穗控制不住的乱想,所谓的新婚贺礼,该不会就是毁了大婚、杀了桓凌、让她亲眼看着灵洲界崩坏吧?

    那这还真是一份大礼。

    一份足以将她钉死在灵洲界耻辱柱上的大礼。

    花费了好大的力气,长穗才重新稳住情绪。说到底,因为记忆缺失,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眼下最重要的是收徒完成净化湮灭恶魂的任务,所以她一字一顿开口问:“在我门下,你,能做到一心向善,摒除恶念吗?”

    少年双手抬于额前,微顿后回:“弟子能。”

    长穗控制不住哼笑,“答的倒挺轻巧。”

    若没有他挖眼珠子引蛇乱以及那场梦魇,她还能勉强信一信他。如今,他说的话她是半字不敢信。

    用力将玉牌放入他手中,长穗一点点抽手离开,“拜吾师门,你需时刻跟随左右听吾教诲,胆敢行差踏错妄动恶念,我便……饶不了你。”

    她势必要将恶魂湮灭。

    少年接下了玉牌。

    细细摩擦着玉牌上的刻字纹路,上面清晰雕刻着‘暮绛雪’三字。他抬起面容,一派天真温良的改口:“师尊,暮绛雪是你赐我的名字吗?”

    是了,作为巫蛊族少主的他,没有名字。

    长穗险些将这事忘记,见他对暮绛雪三字当真陌生,不似做伪,便轻扯唇角回道:“从此之后,你便叫暮绛雪。”

    说来,在灵洲界两人初遇时,暮绛雪便没有名字,这名字还是她为他所起。

    长穗将手覆在暮绛雪的额前,为他加注最后的护身法印。

    伴随着指尖光芒溢出,暮绛雪颊前碎发飘起,轻轻闭上眼睫。于是他并未看到,自幼正直良善的圣女摇摆纠结了许久,终是将那道护身法印改为隐秘杀咒。

    这将是她为自己留下的最后底牌。

    不远处静滞悬空的命象,忽然悄无声息地动了。

    “礼成,起来罢。”长穗心虚不敢看他。

    她从未做过如此阴损险恶之事,掩在袖中的手没出息发着颤。

    她看天看地看窗门,忽然注意不远处星象的异动,那是属于桓凌的命盘,长穗自来到异世便在想发设法寻他,如今随着拜师礼成,空洞毫无生机的命象竟突然恢复勃勃生机。这当真不是她的幻觉吗?!

    “师尊?”见长穗睁大眼睛,久久看着某个方向不动,暮绛雪喊了她一声。

    正要循着她的视线去看,长穗忽然从袖里掏出一本册子,“如今拜师礼成,本座成了你的师尊,现在有资格管你了吗?”

    她还记恨着昨晚的事,将册子塞入他手中,带着报仇后的酣畅,“这是门规。你心性难驯不知善恶,念你初入吾门,本座先不重罚你,就罚你誊抄百遍门规,限你半月内熟背记牢,到时本座会亲自检查,记不住决不轻饶。”

    “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刚拜完师就遇冷受罚的暮绛雪:“……”

    少年早慧,大概早有此预料,轻轻发出一声嗤,分不清笑中含义。

    “那徒儿……就先回去领罚了。”暮绛雪攥着小册子退离。

    回身扣门时,透过门缝他看到长穗荡动飘起的裙摆,她匆匆走到一台高桌虚浮的星象前,脸上露出他不曾见过的畅然喜悦,远比她收徒时要欢喜雀跃太多。

    像一只……甩动大尾巴的毛茸茸动物。

    他听到毛茸小动物低念了一声:“终于找到你了,阿兄。”

    嗒。

    视线隔绝,暮绛雪将房门扣阖,天光遮蔽,暗色笼罩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