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斯达黎加是中美洲的一个小国,没有独立的武装力量,实际上依附于美国。
“可以说是美国人的后花园。”兰波说,“就像非洲之于我们法国一样。”
“不过,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同……”
“非洲的大草原还是没热带雨林漂亮的。”
兰波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的绿叶上捏起了一只色彩艳丽的树蛙,捧在手机上,揉着它光滑的背。
中原中也放下了咔嚓拍照的相机,转头看着兰波:“兰波哥,把那只树蛙放下。”
“导游之前说了,不可以随便摸雨林里的小动物。”
兰波:“……但它真的很漂亮。”
中原中也:“哥,你先放下。”
兰波:“你不觉得它的配色很像苦艾酒吗?”
中原中也:“像,但是,哥,把它放下。”
兰波叹着气,把树蛙放回叶子上。
从气息可怕的超越者手上重获自由的小树蛙瞬间冲进了茂密的绿色里,再也看不见身影。
“兰波哥,”中原中也仰着头,“你特意带我出来,让哥哥去做别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兰波拢了拢耳罩外的长发,垂眸看向橘发蓝眼的少年:“因为有些事情想问问中也君——中也君会诚实地告诉我吗?”
中原中也心下一惊,差点以为自己和朋友们的standard之约暴露了。
他掐了一把手心,神情认真地仰头看着兰波:“只要兰波哥你问了,家人之间就是没有什么应该被隐瞒的。”
兰波又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么。中也君真是很好的孩子。”
“我也就不迂回了——”兰波说,“中也君对保罗最近的心事有所了解吗?”
中原中也松开了握拳的手:“……啊?”
不久之后,他们从中央雨林里匆匆走出,坐到了路边的店铺里。
哥斯达黎加特产的咖啡在造型夸张的杯子里盛着,然而从热到温,都没被喝上几口。点单的人心思不在品尝咖啡上。
“保罗最近的反应很奇怪。”兰波搅着咖啡勺,眼神落在半空中,似乎在回忆,“在巴黎的时候,他突然和我产生肌肤接触;来美洲的路上,他主动联系了本地的情报员;到了哥斯达黎加,我试探着建议,让他替我去确认本地情报网状态,他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绝对不正常。”兰波喃喃着。
“虽然保罗一直有无政府倾向,但有他珍视的家人在,是不会做出背叛法兰西的事情的,”兰波说,“那么他为什么要从我这里接近情报系统呢?”
“哥哥在dgss的工作不也包括审讯吗?”中原中也去dgss玩的时候,经常撞上正在审讯的魏尔伦。
“而且,兰波哥,你不是也说了吗?家人之间就是互相珍视的呀。”中原中也困惑,“你们在工作上还是搭档,分担工作又有什么问题吗?”
兰波欲言又止。
其实在他的认知里,“魏尔伦珍视的家人”,特指亲友不惜以(搭档的)生命为代价也要带走的中原中也。
然而这肯定是不能跟全然沉浸在和睦家庭表现里的中原中也讲的。
所以他最后也只能含糊其辞地叮嘱中原中也:“总之,中也君,拜托你留心一些,替我观察一下保罗的动向……”
尽管不明所以,但兰波哥难得请求,中原中也还是爽快干脆地答应了。
然后,他做了更爽快干脆的事情。
深更半夜,瞒着兰波,中原中也跑到魏尔伦房间里,直接问他:“哥哥,为什么在巴黎的时候要摸兰波哥耳朵呢?”
魏尔伦合上诗歌集,沉吟片刻:“……ilestleplusprochedemoncoeur。”
他带着柔和的微笑,摸了摸弟弟的头发。
“中也,为什么拿着这个问题来问我?”魏尔伦问,“是亲友让你来的吗?”
“是啊,兰波哥似乎为此紧张了好久。”中原中也无奈,“感觉兰波哥的职业病加重了。”
魏尔伦又问:“那么,中也,你打算怎么回复他?”
“就是再说一次之前的话啦。”中原中也说,“家人之间无论是怎样的情感表达都不奇怪,亲情就是特别珍贵的。”
他高高兴兴地抱着魏尔伦的肩膀:“frère,tuesaussileplusprochedemoncoeur!”
有史以来第一次,魏尔伦主动地、平静地拿下了弟弟表示亲密的手。
他盯着中原中也的眼睛,神态认真:“中也,那是不一样的——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中原中也:“……?”
小橘猫呐呐:“‘你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你是我最心爱的人,大家不都是这么对家人说话的吗?哥哥,你说的也是这句话……我理解错了吗?”
“不,中也,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表达的问题。”魏尔伦想了想,“但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准确地表达这种感情……”
魏尔伦想起了他刚刚摆脱牧神控制的时候。
dgss“洗白”了他的出身,对外说他是在官方实验基地里通过手术改造而拥有异能力的人,还为他办理了与他年龄相对应的“生平经历”。
魏尔伦盯着那些白纸黑字的档案看了很久,始终没办法理解里面所记录的那个活生生的人。
他想要去档案编造的出生地看看,但是,在巴黎火车站的候车厅坐了很久,久到错过了车票上的班列,也没有踏上路途。
他在观察候车厅里的那些人。普通的、没有任何异能力的、脆弱的人。脸上却都有着奇异的情绪,不同于那些暗杀对象绝望或愤怒的表情。
魏尔伦不知道兰波是在火车站里找到他的,也不知道兰波当时为什么会到火车站去。
魏尔伦只知道兰波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绿眼睛里闪烁着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和一只牵起他的手。
那是一双属于少年的纤细的手,却已经有了茧子,代表着那些危险的生活。
并不温热,反而指间还有些冰凉。
兰波说要陪着他一起去“归乡”。
于是,在那个沉闷无聊的小城里,在那个虚构的故乡里,他们肩并肩,一直走到天色变暗。
路边的房子里亮着温暖的灯光,传出家庭的欢声笑语。
在暖色的灯光和笑声里,兰波握住了魏尔伦的手——
“我来管你。”
明明自己也还只是少年的情报员郑重地许诺。
魏尔伦于是就有了一个爱说教的搭档。
后来又变成亲友。
他顺着这段记忆翻了翻,发现原来兰波当时还紧接着说了另一句话。
魏尔伦觉得这句话或许很适合向弟弟解释感情的差异。
“我想要他。”魏尔伦微笑着对中原中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