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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跟张慕生结了婚。

    当晚张父张母自觉收拾换洗的衣物,连哄带骗地拉上亲家望向春去什么地方旅游,并把家里的鸡鸭鹅都喂得饱饱的,给它们留了好几天的水和食物。

    张母走之前更是和街坊四邻打了招呼,给他们又是塞糖果又是塞烟,让他们多担待。

    具体担待什么没说。

    陈子轻在房间里待了三五天,前半部分时间都没怎么下床,后半部分时间段没怎么下地走路,他感觉每时每刻都有种吃撑了顶到嗓子眼的饱胀。

    有时候陈子轻会陷在“现在几点了,是不是快天亮了”的境地里,反反复复,他怀疑张慕生背着他吃乱七八糟的药,嘴里不小心蹦出这个疑虑之后差点被亲到窒息。

    好像张慕生都不用睡觉,陈子轻每次晕过去醒来,他都是亢奋的状态。

    疯狗都得靠边站。

    张慕生把他当刚出芽的小花小草,乐此不疲地给他浇水施肥,根本不管盆里的土是不是稀烂,也不在乎花草是不是营养过剩。

    陈子轻从里到外都灌上张慕生的味道才回西宁,迎接他的是餐馆员工的红包,他没推来推去,领情地收下了,简单的搞了顿饭。

    然后又被弄了。

    陈子轻意识清醒的时候抓着张慕生的头发找他算账,不是说只在新婚之夜那么弄吗,怎么还来。

    张慕生一言不发,陈子轻被他禁锢在怀里,从脖颈一路亲到肩头。

    婚后的第一个月结束,陈子轻就扛不住地提出跟张慕生暂时分房睡,兜里还揣着他自愿主动上交的工资,标注任务一正式走上进度,拿到对应的积分袋都不能让陈子轻把注意力从性生活上转移。

    他们现在住的不是原来的出租屋,是新搬的房子,还是租的,要你上一个大很多,顶层带阁楼。

    陈子轻想让张慕生去次卧。

    气氛不怎么好,陈子轻坐在张慕生不远处,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改变每日多草的现状。

    张慕生在给他剥葡萄,艺术品似的手指将外面那层紫黑色的葡萄皮剥下来,露出里面流汁的青绿色果肉。

    陈子轻酝酿好了情绪给自己打打气,他直入主题:“慕生哥,咱俩做事的频率那么高,我会坏掉的。”

    张慕生的回应很简短,就两个字:“不会。”

    陈子轻顿时就破功,情绪管理失败地瞪眼:“你又知道了?华佗再世,大罗金仙啊你!”

    张慕生眼皮不抬半分,口中吐出的话直白到让人脸红,却因为他神态没波澜而不显低俗轻佻,他说他每次离开,一切都会恢复成原样。

    陈子轻:“…………???”

    他大惊失色地在心里呼叫:“三哥!你给我开小门了啊!”

    系统:“菊花零升级版。”

    陈子轻难以置信:“以前的豪华版没这功能啊。”

    系统:“以前?小弟,你还记得你走过的那些世界?”

    陈子轻哑然,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一直就这样,他每个世界都长得开合得拢,括约肌修复手术都不用做?

    “可是,三哥啊……”

    系统给他吃定心丸:“小弟,你放心大胆的做自己就好。”

    陈子轻嘴唇抖动,三哥这话说的,对产品很有信心的样子,他无视递到他眼下的葡萄,后槽牙咬了咬,张慕生在床上的话比在床下多好几倍,过一会就问他,过一会就问他,实在是没必要那么关注他的感受吧。

    关键是他说了,张慕生也不听,耳朵跟聋了似的,自有一番节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癫狂世界。

    真服了。

    陈子轻只在心里吐槽,没往外说,他怕适得其反,张慕生那个“治好了”的神经病不但不改,反而变本加厉。

    “不分房睡可以,但是只能,”陈子轻垂头把葡萄吃到嘴里,他退一步,模糊不清地说出自己的方案,“一三五弄。”

    张慕生不快不慢地剥第二颗葡萄:“一三五弄,那二四六七我怎么过。”

    葡萄没籽,陈子轻吃完就等着投喂:“你就按没结婚前的法子过。”

    张慕生还是那副不是很在意,更不显露急切狂躁的姿态:“沾过腥了,还怎么吃素。”

    陈子轻发现自己有呈现劣势的征兆,他立马就拔高音量,虚张声势道:“那我不管,这个家我说了算,我不是在问你意见,我是在给你下通知,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办就行,我待会就把约法三章贴在床头。”

    张慕生喂他吃了一小盘葡萄,起身去洗干净手,把带着水迹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沿着他面颊青涩的线条下滑,捏着他下巴摩挲:“只有我想要你,你没有想要我的时候?”

    陈子轻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很不诚实地说:“当,当然没,我才不像你,满脑子只有那些个事。”

    张慕生面色淡然:“好,我知道了。”.

    当晚,陈子轻洗了澡回房间,发现张慕生赤身靠坐在床头抽烟,目光透过一团团漂浮的烟雾投过来,似乎盯在他身上,又似乎只是在想事情,根本没看他。

    这画面的冲击性很强,让人难以忽视。

    陈子轻顿时有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错觉,他迟疑着不敢上前:“你怎么不把上衣穿上?”

    张慕生微微眯着眼:“热。”

    陈子轻谨慎地杵在原地:“不都开了空调吗?”

    张慕生开口:“心热,火大。”

    陈子轻被那两个词给搞得腿打哆嗦,他磨磨蹭蹭地爬上床,眼角不受控地乱瞟到男人随着气息起伏的块状腹肌上面,几条被他抓出来的痕迹还很明显,其中一条延伸进了张慕生的裤腰里,他咽了口唾沫,指尖麻麻的,还发烫。

    “睡觉了,”陈子轻把枕头拿起来放旁边,“你把灯关掉。”

    床头灯开关被啪地按了下,房内光线暗下来,窗外月色沿着窗帘缝隙往里钻,烟草味拢着陈子轻,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张慕生。

    过了一小会,又把身子翻回去,面向他:“你怎么不抱着我睡?”

    张慕生想笑,他唇角冷冷的:“抱不了。”

    “怎么就抱不了?”陈子轻气汹汹地无理取闹,“我不让你弄,你就不抱我了?!敢情我在你心里眼里就是个用来做那事的玩具?”

    张慕生拿过柜子上的烟灰缸端在手里,将烟灰弹进去,他沉默着吸烟,一口一口地吸完,掐了烟凑到他的小骚老婆耳边:“别折腾你男人了好吗。”

    陈子轻的耳朵有点痒。

    “你是个玩具,那我是什么。”张慕生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阴沉着脸似笑非笑,“我是你这个玩具养的,招下手就摇尾巴,丢块骨头就流口水的狗,每天的任务就是伺候你,白天伺候你吃喝,晚上伺候你睡觉,哪次不是你爽够了才到我。”

    不是问句,是陈述,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周遭气流好像突然成了易燃物,随时都能烧着。

    陈子轻将不听使唤地吸附在张慕生腹肌上的手艰难撤离,摸索着去够空调遥控器,把温度下调两度,还是热,他气恼地用了些力道去推罪魁祸首:“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压低声音。”

    得到的回应是通红的耳廓被亲了亲,耳垂落入一片温热湿润地带,他自暴自弃地躺平,今晚又不知道要弄到几点。

    后半夜,陈子轻连三加二等于几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床头的字条被张慕生撕下来,让他握着自己的手拿笔,在一三五后面加上了二四六七。

    底下还有个血红的手印。

    第二天上午,陈子轻瞪着那字条,发觉有些字晕开了,纸皱巴巴的,他的心里冒出什么猜测,求证地凑上去,抽动着鼻子闻了闻。

    下一刻就大喊:“张——慕——生——”

    男人拎着菜刀出现在房门口,刀刃上有几片新鲜的鱼鳞混着血液,他在杀鱼。

    陈子轻指着墙上的字条,难以启齿地询问:“你是不是把它塞我,塞到过我这里头?”

    少年背过身,屁股朝他这边,他没压制住地低低笑出声,这下可把床上人惹怒了,不顾身上酸痛跳下来就要打他,他站着,低头弯腰被打,左边脸颊挨了一下,主动侧过脑袋,换上右边。

    无所谓。

    反正他晚上会打回来。

    他等爱人耍够了小脾气,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将拖鞋踢到爱人光溜溜的脚边,带着脸上的手掌印返回厨房,背后响起娇又作的命令。

    “你站住!”

    他慢悠悠地站定。

    陈子轻穿着他的拖鞋,趿拉着绕到他前面:“纸上的血手印是怎么回事,我没发现自己哪根手指头破了。”

    张慕生将菜刀从左手换到右手,给他看左手食指,轻描淡写道:“我咬破了,抹在你手上的。”

    少年怔住,圆而亮的眼呆呆看他。

    不过是他把手指咬破流了点血,就感动到了,心疼上了,多可爱。

    这么可爱的老婆,不是别人的,是他张慕生的。

    所以,他灰沉沉的人生重来三次,不是老天爷的恶意捉弄,而是为了遇见眼前人。

    张慕生胸腔里充斥着激烈汹涌的情愫,耳边擦过一阵阵仿佛从遥远边际传来的嗡鸣,他徒然就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陈子轻人都傻了,他不假思索地说:“你哭什么啊,手疼吗,我给你吹吹?”

    张慕生意识到自己哭了,眉头皱了皱,眼下掠过愣然,身体却因为老婆的后半句瞬间兴奋到极致,手都神经质地颤抖。

    第332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没给张慕生吹,只亲了亲他流过泪的眼睛。

    都纯情成这样了,也没能阻止张慕生颅内兀自高潮,裤子上出现一片阴影。

    本该是中午喝的鱼汤,到晚上才到陈子轻嘴里,他吃着被挑干净刺的鱼肉,眼角有被多次吮出的红痕,像朵靡丽的小红花。

    男人低眉垂眼,裤子一穿就是这副任劳任怨可随意差遣的木讷老实模样。

    陈子轻两眼一闭:“不喝了。”

    耳朵捕捉到吞咽声,剩下的鱼汤都被张慕生吞入腹中,他不太喜欢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张慕生倒是不在意。

    准确来说是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

    男人吞咽时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十分性感有力,有股子色情的意味。

    陈子轻躺下来趴着,一双大手按在他腰上,他哼哼唧唧,羞恼地扭着身子挣了挣,被捉住摁在床上,接受温情的伺候。

    那张气味混杂的字条还贴在床头,挨着结婚照。

    陈子轻望着结婚照上的他和张慕生,他们都穿着白衬衣目视镜头,他笑弯眼睛,张慕生唇微弯。

    镜头外,张慕生扣着他的手,他的脚踩在张慕生的鞋上,踩了个乌黑的印子。

    望了会,陈子轻收回视线,嘴巴贴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金的,满是岁月刻下的细碎纹路,这是张家代代相传的媳妇之物。

    到他这儿就停了,他传给谁啊,他又不会有后代。

    陈子轻稍微安静片刻就开始作:“现在西瓜到季节了,路边一车一车的,你都没给我买。”

    张慕生捏着揉着指间一把细嫩的腰肢:“你昨天才吃过。”

    陈子轻瞪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生动的不满和挑剔:“我要无籽的,有籽的不算。”

    张慕生看他:“明天给你找。”

    “要大的,甜的,你买不好西瓜,我不让你上床。”陈子轻腰上的酸痛有所减轻,他忍着不发出声,“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好养的,别想着一碗饭一盘咸萝卜就能打发我。”

    耳边隐约有掺杂揶揄的笑意,他“唰”地扭头,入目是男人抿在一起被他咬破的薄唇,和一张没表情的脸。

    哼,结了婚还装。

    陈子轻没见过张慕生吃的药,出租屋那会儿没找到,搬了家还是一粒药片都没发现,他憋了些天,按不住好奇去问。

    此时他跟张慕生在顶楼乘凉,地面已经没了白天的焦晒,铺着草席坐上去,不会感到灼人。

    蚊香点着,不清凉却也不闷热的风吹着,陈子轻在等张慕生的答案。

    张慕生一言不发。

    陈子轻把脚塞进他怀里,脚丫子灵活地捻着他的白汗衫下摆伸进去,挨着他腹部凉凉的冷白皮肉往上,在他胸膛上蹭两下:“说话呀。”

    张慕生将手伸到白汗衫里面,握住他作乱的脚:“我没吃。”

    陈子轻惊住。

    张慕生云淡风轻:“我好了,不用吃药了。”

    陈子轻的表情在夜色下显得一言难尽,哥,你好没好,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男人显然是没点数,他似乎感觉不到掌中那只脚在听到他话后的一僵,依然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好了啊。”陈子轻仰头看满天繁星,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声,“那你以后每个月都去医院挂号做个检查吧。”

    张慕生面色沉了一瞬:“你姐叫的?”

    陈子轻抿嘴,虽然是这回事,但他不能这么说,他摆手:“跟我姐没关系,是我的意思,我想的,我希望你的病不要复发。”

    张慕生盯他几秒,拿过旁边的花露水打开,倒一些,涂抹在他脚上。

    陈子轻的呼吸瞬间就被花露水的味道占据,他躺到草席上面,状似随意地打听:“慕生哥,你上一世也有生那个病?”

    张慕生手上动作不停:“嗯。”

    陈子轻偷瞄他:“那你后来……”怎么自杀了啊。

    “就算复发了也没关系,你再好好吃药,我陪你天南地北的看医生,总有办法。”陈子轻把手枕在脑袋后面,在张慕生给他涂花露水时翘起腿,晃荡着,“可你不能对我发病,我是会跑的,我头也不回的跟你离……”

    张慕生:“床上可以吗。”

    陈子轻半天明白他指的是发病这回事,顿时就朝他翻了个白眼,整的好像你每次都只限于床上那一个地点似的,小狗撒尿乱标记都没你能撒。

    目前张慕生已经把他弄上了阁楼,距离来顶楼发疯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他把脚从男人手中抽离:“不可以!”

    张慕生无声哧笑,点点头,眼前人还是被他弄得神志不清的时候最乖.

    花露水的味道随风渐渐飘远,余味不冲鼻子,香香的,身处惬意感受里的陈子轻嘴上说:“蚊香难闻死了。”

    张慕生要把蚊香掐掉,陈子轻又说:“别掐啊,没它谁灭蚊子。”

    “干嘛,嫌我作了是吧?”陈子轻张口就来,“那离……”

    一只手拽住他的身前T恤将他扯过去,胸口压上紧绷的腿部肌肉,他看不清张慕生的面色,只听到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低声:“别把那个词挂在嘴边,我不喜欢。”

    陈子轻的头皮紧了紧,他已经很会拿捏张慕生的神经和变态一面,轻车熟路地拎出裹着无理取闹皮的委屈:“好,好好好,你冲我发脾气了,咱才结婚一个多月,你就这样子,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你看我年纪小很好骗是吧!”

    张慕生听他带着哭腔的叫嚷,从脊椎往上窜起麻痒,脑中浮现他哭得梨花带雨求着叫自己别再往里挤了的一幕,嗓音哑了些许:“雪碧喝不喝?”

    陈子轻忍不住地嘴馋:“……喝点儿。”

    几口碳酸饮料下肚,他美滋滋地打了个气嗝,来这个世界一年了,感觉过了很久的样子。陈子轻屈着腿踩在草席上,他穿着大裤衩,风从他宽松的裤管里钻进去,男人的手也从他的裤管里钻进去,指腹描摹他腿内侧的软肉线条。

    周围蚊子多不多密不密的不归他管。

    电蚊拍不时有滋滋响伴随烤肉香,陈子轻闻饿了,他当场就跟张慕生点明天三顿的菜。

    迷蒙的夜色铺盖在张慕生轮廓上,他手拿电蚊拍在爱人身边扫动。

    陈子轻拧他胳膊,不舍得用什么力道,挠痒痒似的拧了拧:“我说话,你听没听?能不能认真点,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张慕生抹掉落在草席上的蚊子尸体,扯了扯唇,不就是想着怎么比前一次干你更久,怎么把你养好,怎么和你白头到老.

    这年夏天比去年要热,高温天气容易中暑,报纸上出现了热死人的新闻,短时间内的威慑力很强,中午街上没什么人溜达,各个门脸里也就没顾客,老板或店员无聊的打苍蝇扇扇子。

    望向春过段时间要来西宁,她一是为了谈草药生意,二是看看弟弟的婚后生活。

    陈子轻在张慕生的办公室和她打电话,墙上小风扇呼啦啦地吹着,电话那头是她的碎碎叨叨,无非就是叫他少些任性。

    说的人知道听的人不会照做,却还是说,回回打电话过来都要说,听的人也不阻止,各有各的考虑。

    陈子轻端起桌上茶杯,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凉茶:“行啊,来呗,你来的时候,我跟他去车站接你。”

    “不用你们接,我自个儿打摩的。”望向春那头有喊声,三缺一,她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打牌去了。

    陈子轻在办公桌上趴了会,脑袋枕着手臂换了几次方向,感觉自己被张慕生养娇气了,风扇对着吹都不满意,想要空调,出个门也懒,只要张慕生在边上,就要对方拉着自己,走一会就爬上了张慕生的后背。

    啧啧。

    他要是张慕生,真受不了他这样儿的对象,再爱也受不了,早晚都要散伙。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通电话把他吵醒,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只过了几分钟。

    电话是赵帆尽打的,他说他哥查案返程的路上出了车祸,车被动了手脚,刹车失灵了,好在没伤到别人。

    陈子轻的睡意褪去一些:“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哥脖子上的玉碎了,那玉是我姥姥给他的,我妈说是我姥姥在天有灵,保佑了我哥。”赵帆尽以前对这事嗤之以鼻,觉得谁信谁是傻逼,现如今他信,每个字都信,他唏嘘,“对了,我哥查的案子死者,跟去年那‘铁锤’案还有点关系。”

    陈子轻的眼皮跳了下,残留的睡意彻底消散:“是谁啊?”

    赵帆尽从医院阴冷的大楼里走到燥热难耐的日头下:“就那个当年失手打死‘铁锤’案凶犯的,叫周什么……”

    陈子轻马上说:“周庆。”

    手机那头传来赵帆尽清朗的声音:“对,周庆,他女儿。”

    “周爱萍……”陈子轻喃喃,“周老师她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

    “被活埋了。”赵帆尽挠着剃短的头发走在树荫下,他感觉小遥喜欢张慕生那样露出眉眼的利落发型,就照葫芦画瓢,为此还遭到朋友们的嘲笑,说他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这会儿谁不是刘海遮眼,一吹帅爆了。

    赵帆尽说:“其他还在查,案子细节我哥不给我说,你懂的,行业机密。”

    陈子轻坐不下去地站起来走动:“那周老师她妈呢?”

    “这我没问,”赵帆尽愣了愣,“要不我现在问问我哥?”

    见心上人没吱声,他就识趣地挂掉,打给他哥问情况。

    才做完手术的赵一扬叫他滚蛋,他在心上人面前很要面子,不可能露出挨他哥训的事实,就在打过去的时候说:“小遥,我哥在忙,晚上我再问问他。”

    陈子轻绕着办公桌走:“吴康还在精神病院吗?”

    赵帆尽懵逼道:“吴康是谁?”

    他是真的不关心,要不是认识了电话里的人,上了心,他还是那个为了做明星这一梦想前进的阳光开朗无忧无虑大男孩,哪会管他哥手上的案子如何。

    陈子轻跟赵帆尽说了吴康相关,他费劲巴拉地从某个犄角旮旯搜出相关记忆:“我想起来了,你要知道人在不在精神病院?”

    “嗯。”

    赵帆尽说:“现在就要知道吗?”

    “最好是现在。”陈子轻说完就抿住嘴,他可以找三哥求助的,三哥大多时候都很宠他的呢,算了,就让赵帆尽帮忙问下吧。

    赵帆尽又找他哥。

    吴康是重刑犯的家属,警方那边是有信息追踪的。

    赵帆尽这回倒是从他哥那儿问到了消息,他立马就送给心上人:“那家伙在精神病院。”

    陈子轻说:“一直在精神病院吗,没外出过?”

    赵帆尽哈哈:“这怎么可能,小遥,你想啊,精神病人没家属作保签字怎么出去,他唯一的亲人已经被……”

    嘴里发出“砰”的声响。

    陈子轻擦了把脸上的细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他都没留意。

    赵帆尽这个大老粗,难得摸到他的心思:“上个月。”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结束了通话,他的主线任务去年就完成了,支线二被拦截,支线一和三个标注都在好好的进行中,周爱萍的死肯定跟他的任务没关联。

    “我要管吗……”陈子轻自言自语,“不管了吧,我又不是警察,没那能力管的,她的死背后牵扯到什么是警方要查的事,我只是来做任务的,一个过客而已,走完剧情线就走感情线,我都走完以后只剩下一件事,等着登出,而那些和任务没关系的人和事哪怕发生在我身边,也跟我没缘分。”

    陈子轻一番心理建设做完,怀揣着莫名的不安问:“三哥,周爱萍是被谁害死的啊?”

    系统:“这个人涉及你的感情线走向。”

    陈子轻后心潮湿:“你说得我心跳都快起来了,不能直说名字吗?”

    系统:“最好是你自己确认人选。”

    陈子轻小心谨慎地打探:“那我能避开那人带来的影响不?”

    系统:“也许。”

    陈子轻舔舔干燥的嘴:“三哥,我会在这里陪张慕生多久,是一辈子吗?”

    系统:“唔,可能性是有的。”

    陈子轻立即就悟出名堂:“那就是说,原定的感情线终点不是……你后期或许会给我开后门帮我如愿,对不对?”

    机械音在沉寂了片刻后响起:“小弟,不要为了没发生的事焦虑。”

    陈子轻发着呆。

    身后拢上来一双手,吓他一大跳。

    张慕生不知何时进的办公室,站在他后面,发现他的反应后,握住他肩膀将他扳过去,投下来的目光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审视:“怎么了。”

    “没怎么样,我在想待会让你给我煮绿豆汤,还是冰糖雪梨水。”陈子轻环住他的腰背,把发白的脸埋进他胸膛,安静地待了会就恢复如常,“我抱你好一会了,你怎么都不抱我,这是从哪儿回来,在为了外面的小野花晃神。”

    张慕生没被怀里人的玩笑带跑,他强迫性地托起老婆的下巴,眯眼盯视,眼底冷戾异常。

    呵,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想其他男人的证据。

    夫妻俩各怀心思地抱在一起.

    周爱萍的葬礼是在八月,她就埋在西宁的一处墓地,陈子轻作为跟她打过几次交道的人,从她之前教书的学校打听到消息,让张慕生陪他去了一趟。

    她妈妈程萍的气色很差,要不是被亲戚扶着,一阵风都能吹倒,那可怜的女人去年送走丈夫,今年送走女儿,这下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陈子轻跟张慕生沿着小道往出口走,后头冷不丁地传来试探的喊声。

    “望北遥?”

    陈子轻的脚步下意识一停,他往后看去,视野里是个很文气的男生,程萍那边的什么亲戚。

    这人怎么还认识原主,哪位啊?

    “真的是你。”男生的激动浮现到脸上,“你不认得我了?”

    陈子轻的眼里尽是陌生。

    男生难掩失落地怅然:“这才过去几年,我又没变样,你怎么就……是我长得大众?”

    陈子轻说:“可能是呢。”

    男生的脸瞬间就窘迫地红了起来。

    陈子轻从三哥那儿获得男生的信息,他是原主在高中那会儿选的备胎,一个私生子,叫夏观棋,原主指着他哪天要是被有钱的爹领回去,能沾点富贵。

    然而,夏观棋认祖归宗没多久,家里就破产了,他现在是个欠一屁股债的可怜虫,勤工俭学偿还父债。

    夏观棋的视线从老同学身上转移向他旁边男人,似乎真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北遥,这位是……”

    陈子轻举起戴着婚戒的手抓抓脸:“我丈夫。”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张慕生渐渐下沉的气息,这疯狗又兴奋上了。

    站在他对面的夏观棋显得十分惊讶:“你结婚了?”

    陈子轻抬下巴:“是啦。”

    夏观棋匪夷所思:“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你没在上大学吗?”

    “没上。”

    夏观棋疑惑不解:“你为什么没上大学?”

    陈子轻心说,是我不喜欢吗,当然是我上不了啊。

    夏观棋呢喃:“当初你和我约在大学见……”

    就这么一句,耐人寻味。

    陈子轻眼皮直跳:“我跟我家这位先走了。”

    他牵张慕生的尾指,刚碰上就被握住整只手,干爽的掌心将他轻微汗湿的手背包裹,勒得他指骨生疼。

    夏观棋追上来:“北遥,你等等,我请你们吃饭吧。”

    陈子轻头也不回:“饭就不吃了。”

    夏观棋一腔热情让人难消。

    陈子轻正要把人赶走,张慕生松开他的手,拿着震起来的手机去不远处抽烟。

    夏观棋攥着手站在陈子轻面前,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柔柔润润的:“北遥,我们难得重逢,连顿饭都不吃吗?”

    陈子轻直白地说:“我丈夫会不高兴。”

    哪知夏观棋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在乎?当年你跟孟于卿谈恋爱,不照样在背地里找我玩,试图把我放在你的备选名单里,不把他当回事吗?”

    陈子轻:“……”

    夏观棋摇摇头:“北遥,你变了,爱情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绊脚石了,你以前不会为了一棵树把自己吊死。”

    陈子轻:“…………我现在不是谈恋爱,是结婚了。”

    夏观棋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眼神干净,说出的话听不出是故意嘲讽还是心思单纯:“那又怎样,你本身就是个道德低下的人,婚内出轨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子轻无力反驳,他不耐烦地冲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观棋眼眶一红:“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

    “不叙!”陈子轻凶完就对抽烟接电话的张慕生喊,颇有几分心虚的意味,“你是死人啊,接的谁的电话,把你老婆丢这儿不要了是吧?”

    第333章 作精进化实录

    王司给张慕生打电话,聊的生意,他说十句,也不见友人回一句。

    “慕生,你在听吗?”

    没回应。

    王司不清楚的是,友人只做出接电话的姿势,实际灵魂与肉体剥离,整个躯体是个空壳,灵魂则是被阴暗的暴虐侵蚀,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血腥的事情。

    张慕生的太阳穴一下一下可怕地抽动,耳边喧嚣不止,直到背后传来他熟悉的,带着埋怨做作和撒娇的喊声,内心世界沸腾的腥臭血水才渐渐平息,他结束通话,狠捏僵硬冰冷的手指关节,而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不知给他招惹了多少男人的老婆身边。

    扫了眼老婆伸过来的手,他将抿紧的唇松开点缝隙,若有似无地吐出气息,握住那只手牵走。

    夏观棋挺执着于老同学的友谊:“北遥,我请你们吃饭的事……”

    陈子轻觉得跟夏观棋相比,孟于卿都可爱了点,明明夏观棋没有像孟少爷那样用鼻孔看人,就是让他初印象不咋地,他没好气:“不吃!”

    夏观棋想要个联系方式,陈子轻没给。

    目送那对夫妻走远,夏观棋长久地站在原地,结个婚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吗,能让昔日干瘦的人变得莹润有光泽,不再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既能看,也能用。

    要搁以前,望北遥听到他那几句话,会一边指责他乱说,一边沾沾自喜,自以为自己有本事。

    现在的望北遥没那反应,他倒是成了那个小丑,想想也正常,时间能随意把人揉搓着捏出各种形状出来。

    孟于卿再见望北遥,震惊程度不会比他少。

    真像是变了个人啊。

    夏观棋理了理乌黑的刘海,指腹擦过额上的薄汗。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接听:“观棋,你人去哪了,你大姨晕了,还不快来帮忙!”

    夏观棋连忙跑回去,焦急担忧得眼睛都红了.

    陈子轻跟张慕生上了车,张慕生开车,他坐副驾,比亚迪平稳地驶离墓园。

    车子是王司的,以友情价转给了张慕生,各个功能都还不错。

    陈子轻闻着车里的柠檬味空气清新剂味道,脸扭到车窗那边,望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物。

    这墓园四周空荡,远离城市的嘈杂,是个挺不错的归宿,不知道一个墓什么价……

    陈子轻正在走神,耳边突兀地响起低而淡的声音:“老同学见面就这么想?”

    “什么啊,他侮辱我的人格,贬低我的人品,把我当傻子。”

    陈子轻不爽地哼了声,后知后觉张慕生不会没事提这茬,顿时就在冷气打得很足的车里出了点汗。

    怎么办呢。

    老法子,还是作一作吧。

    陈子轻立马就熟练地嚷了起来:“张慕生,你老婆都让人欺负了,你没点表示啊?”

    张慕生没表情地直视前方,那你想我怎么做,杀了好不好。

    到时你又说不好,你怨我,看我像看怪物,不准我乱扔烟头也不准我在车厢抽烟的小宝宝,或许会在良心的谴责下偷偷跑去警局报案,让警方把自己的老公抓起来。

    当然,这不是你的错,是你老公我没藏好蛛丝马迹。

    张慕生咬肌绷紧:“那就别再联系。”

    “我是没想再和他见面。”陈子轻嘀咕,“别人找我,你倒好,不但不在我边上守着,还自己走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在头上戴绿帽。

    张慕生眼底满是森然,你以为我想走?我不走,就要装不下去。

    找了个谜一样的老婆,他的病是治不好了。

    车里一下就寂静无比。

    陈子轻拨弄身前的安全带,他跟夏观棋还会再见吗,不会了吧?

    夏观棋一副文弱皮相,可他那张嘴不同凡响,什么话都能说,还给人一种不是有意阴阳怪气,而是坦诚真诚的感觉。

    听者要真怪他的不是,会显得小气,误解了他。

    白莲吗,对不上。

    绿茶?也不是那么相符。

    陈子轻晃晃头,看吧,连他这个经验丰富的宿主都搞不清夏观棋是有心还是无意,越琢磨,就越感觉自己是瞎琢磨。

    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主动交代原主背着孟于卿找夏观棋做备胎的事吧。

    随着他的坦白,车内空气都像是变得稀薄,让人呼吸困难,他屏息,偷偷观察开车的男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还没个年少无知,不是,是年少轻狂的时候。”陈子轻一脸无辜,“慕生哥,你是过来人,能懂的吧。”

    张慕生打方向盘:“不懂。”

    陈子轻把手臂环抱在怀里,眉眼间生出几分恃宠而骄的霸道:“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反正自打跟你试着处对象以后,过得堂堂正正。”

    他一张嘴张合:“现在我们结了婚,我从里到外都对得起你,一点儿不带虚的。”

    张慕生慢慢眯眼,望北遥做的,我不会按在你头上,我只看你做的。

    手臂上搭过来一只手,一块钱一串的蓝色水晶链子挂在那手的细白腕部,一戴就是一年。

    张慕生喉头一动:“嗯。”

    陈子轻的手指在他突出的腕骨上划了划:“这是什么意思?慕生哥,你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别闷着,你闷到死我都看不到,到头来就你自己遭罪。”

    张慕生:“嗯。”

    陈子轻看他眼睫投下的扇影:“你上学那会儿挺多人喜欢你的吧。”

    张慕生神色平淡:“没有。”

    “怎么可能,你又高又帅,睫毛长,会写毛笔字,印刷似的瘦金体,手好看,还是左撇子。”

    张慕生内心风暴刚有静止迹象,霎那间就卷土重来,一时间眼前景象都开始扭曲错乱。

    左撇子也能是优点。

    他老婆看得上的都这么详细到某一点,是不是心里藏了个人,在他身上看上的几个点组合在一起,就是那人?

    所以除了孟于卿,夏观棋,赵帆尽,还有一个是吗。

    那个才是主角。

    而他只是出于某些因素,成为了幸运儿,一个备选。

    陈子轻冷不防地感受到驾驶座上传来的低气压,他心下惊悚,张慕生这家伙又怎么了?

    陈子轻脱口而出:“要不我开车吧。”

    张慕生不冷不热地开口:“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陈地上,大步朝着车那边走。

    身形忽地顿住,他返回去,将地上的烟捡起来放进口袋,下车再找垃圾桶扔。

    下一瞬,张慕生嘲弄地哧笑:“看我多听我老婆的话。”

    他敛去笑意,大力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去副驾那边把车门打开,拢着座椅上的人吻了上去。

    陈子轻被吻得喘不过来气,缺氧让他晕眩手脚发软,他在张慕生起伏的背上拍几下。

    张慕生滞了一秒,抬起眼眸盯住他,生出血丝的眼里有恐怖的欲望。

    陈子轻气喘吁吁:“你不会是想车震吧?”

    车震?张慕生的意识思维涌进来新鲜的词汇,大脑骤然停止运转,随后浑身血液急速流动,他心跳加快,气息粗重得不成样。

    怎么震?让车子震起来?在车里弄吗。

    他弓着的上半身直起来点,暗沉的目光扫向后座,仿佛是在考虑这个可行性。

    姿势有限,不能大开大合,看来要换个车身高些的车。

    唇上一软,他老婆把他当小孩哄,一下一下亲他:“咱才参加完葬礼,不合适的。”

    张慕生冷着脸垂眸,哦,今天不合适,明天可以.

    车里空间的限制对张慕生来说是挑战和刺激,他疯了,不知疲倦地带着陈子轻把西宁隐蔽些的户外跑了个遍。

    陈子轻后悔死了,下次他再也不乱说了,他哪知道重生过不止一次的张慕生竟然不知道车震。

    转而一想,这现象相当于是告诉陈子轻一个意想不到的信息,张慕生的所有重生都活不久,没有哪条命长过。

    张慕生这一世有我了。

    我的这个支线任务一不可能失败,因为二哥会帮我。

    所以张慕生肯定能改变轻生的命运。

    陈子轻躺在张慕生给他铺的垫子上喝橙汁补充水分,眼瞅着张老板背对他清理车后座的皮椅。

    又是水又是尿的,张慕生好意思去洗车,他都难为情。

    太阳落山,天地没那么燥热,他望着头顶随风摇曳的树叶暗暗发誓,绝不说漏嘴地蹦出野战这个词,绝不.

    这个月中下旬,望向春来了西宁,驮着菜瓜西红柿豆角之类,有张慕生爹妈让她捎的,也有她自己准备的,她常年做农活,那重量对她来说不算啥。

    就是东西驮回去了,没地儿放,冰箱空间有限。

    望向春先是把冰箱冷藏里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放地上,将里头的上下几块板抽出来又是洗又是擦,然后再放回去,每个菜都用塑料袋装好扎起来,一个袋子一个袋子的摆得整整齐齐。

    陈子轻在一旁拿了根菜瓜啃:“姐,他每天也都收拾的。”

    “那是他收拾,跟姐收拾不叫一回事,姐难得来一趟,就想着帮你理一理。”望向春撑开一塑料袋,把在家捻好的小青菜放进去,放满了就扎上,“这一起刚好一盘子,够吃一顿。”

    望向春听着啃菜瓜声回头,看了看被养得跟一白萝卜般水灵的弟弟,心里别提多满意:“算了,我跟你说干什么,你又不当家不烧火,待会儿我给张慕生说。”

    陈子轻趿拉着拖鞋出了厨房,没一会就回来,搬了个电扇给望向春吹,他瞧见望向春抹眼睛,怔了怔:“姐,你哭啦?”

    “没,没哭。”望向春说,“姐是眼睛进了沙子。”

    陈子轻抽抽嘴。

    望向春把弟弟赶出去,她拉上小门,自顾自地整理瓜果蔬菜。

    既希望弟弟懂事,又不想弟弟懂事,因为懂事背后一定是苦难,她不愿意弟弟吃苦.

    望向春暂住期间睡的次卧,她来的第一晚就开始留意主卧的动静,这刚结婚甜甜蜜蜜是正常的,上半夜可以有点儿,下半夜就不行了,熬了夜,第二天哪有精神。

    她希望两个人关起门来的生活别太过,年轻也不能乱来,身体要当心,健康是革命的本钱,没什么比它更重要。

    哪知她住了几天都没听见什么响动,主卧房门一关,里面静悄悄的。

    这晚,望向春睡前喝了两杯水,夜里起了几次夜,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她去卫生间,发现厨房有声音,过去一看,弟媳正在开冰箱。

    望向春诧异地问道:“慕生,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张慕生从冰箱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两个鸡蛋:“遥遥饿了,要吃红糖鸡蛋。”

    “大半夜的吃什么红糖鸡蛋,塞两块饼干垫垫不就完了,虽说他是被我当嫩豆腐捧在手心里长成大小伙的,可你也别回回都惯着他,有时候他太任性了,还是要说说的。”望向春边说边走进来,站在他旁边说,“你进房吧,我来煮这个,煮好了给他送去。”

    张慕生没让位:“他吃惯了我煮的。”

    望向春让这话给整笑了:“要说吃惯,我养他到大,他对我烧的菜做的饭应该更习惯吧。”

    张慕生不咸不淡道:“望北遥吃惯了你烧的,我老婆吃不惯,他是我养着的。”

    望向春纳闷,你老婆不就是我弟弟望北遥吗?

    眼见自己插不上手,望向春就想着上个厕所回去睡觉,她要走的时候,眼角无意间瞥到张慕生扯动衣领,露出锁骨上的一大块红印子。

    望向春没搞清楚那是什么,等她离开厨房才明白过来,她臊着脸加快脚步走人。

    第二天早上,望向春就找机会跟弟弟聊天:“小遥,你咋嘬你慕生哥锁骨?”

    陈子轻手上的葱油饼差点掉地上,张慕生干嘛呀,怎么那么不小心,这都让望向春看到了。

    面对姐姐的疑问,陈子轻撇嘴:“他叫我嘬的。”

    见望向春不信,陈子轻脑子一热就说:“真的,姐,他红着眼睛求我嘬,还要我使劲嘬,非要出印子,我不嘬,他就跟我……”

    望向春没法听下去:“行了行了,趁我在这的时候多给你做点好吃的,吃什么补什么。”

    她拍了下手:“哎呀,小遥,那你得多吃屁股啊!”

    陈子轻手里的葱油饼终究还是没拿稳,“啪”地掉在了地上,他颤巍巍地弯腰去捡。

    望向春风风火火的:“不说了,你把饼捡起来吹吹,接着吃你的吧,姐去附近的菜市场转转,鸡屁股鸭屁股什么的太骚了,味儿大,都是直接切了扔掉,得早点去,晚了就买不上了。”

    第334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不想吃鸡屁股鸭屁股,他下不了嘴,又没法好好给望向春讲它们的屁股上有哪些细菌跟病菌,就把危机推给张慕生解决。

    他不清楚张慕生是怎么跟望向春说的,总之屁股们没进家门。

    望向春给他炖了一锅银耳莲子桂圆红枣汤,稠乎乎的,早上一碗,晚上一碗,他喝怕了,就端到房里让张慕生喝。

    陈子轻一边把不吃的都给张慕生吃,一边担心他的腹肌减少,天天睡觉都要把手放上去摸摸捏捏,就这么过完了八月,迎来了九月。

    天气还是热,纱窗不能开,张慕生在房里叠衣服,叠到一半接了个电话。

    张母在电话里讲了家里到县城开小超市的情况,问儿子在西宁的生意,欣喜中带着感慨:“那好,真好。”

    张慕生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如今餐馆客流量大,买下来的那套房子也顺利出租收租,那边要建个三甲医院,房价必然上涨。

    张母生怕被哪个听到,她关起门来说:“慕生,咱家现在越来越好,这是要发啊。”

    张慕生把风扇关掉:“你儿媳是福星。”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张母纳闷,“不是你在你爷爷的坟前种了两棵树才好起来的吗,妈知道你稀罕小遥,可他没掺和进来的,就不要算到他头上了吧。”

    张慕生面色不耐,他老婆身上的秘密多如牛毛,不会想被人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便只复述:“你儿媳是福星。”

    “好好好,你说他是福星,那他就是福星,妈听你的。”张母试探道,“中秋你们回来的吧?”

    “不回。”张慕生说,“有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比回家重要。”张母已经把儿子儿媳房间的床擦了被子晒了,这让她没法接受,“我跟小遥说。”

    张慕生冷了声音:“别烦他。”

    张母心里一紧,忙顺着儿子:“不烦不烦,你们好好的,我跟你爸就放心了。”

    “小遥他姐在你们那住得还好吧?她是去监督的,你留意着点。”

    张母欲言又止,想必儿子能懂她的话。她至今都不信儿子的病是真的好了,那又不是头疼脑热,或者长了个疮。

    张慕生“嗯”一声就挂掉,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剩下的几件衣物,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会,张慕生将衣物叠起来收好,他去了客厅。

    当姐姐的在撇豆角,弟弟在看电视,两人说着什么悄悄话,头靠得很近。

    张慕生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走近,站在他们身后。

    陈子轻冷不丁地发现他的身影,吓了一跳,用嘴型问道:你站这儿干嘛啊?

    张慕生按着沙发背弯腰,唇贴在他老婆耳边,气息落在老婆细细的小绒毛上面:“听你们说什么。”

    那嗓音压得极低,落在人耳朵里有股子阴腻的质感。

    陈子轻起了层鸡皮疙瘩,他缩着脖子咳两声,装作才发现张慕生的样子:“慕生哥,衣服都叠好了吧,那你去把西瓜切了!”

    望向把手里撇成几段的豆角放进腿上的盆里:“小遥,一会就要烧晚饭了,还切西瓜?”

    陈子轻哼哼:“我想吃。”

    望向春说:“那姐去给你切。”

    陈子轻拉住她:“咱俩还有话没说完呢,让慕生哥去。”

    望向春哄着:“还是我去吧,我给你切大小一样的,看着甜,吃着更甜。”

    沙发后的张慕生哧笑,不就是片片均匀的,谁不会.

    晚上,陈子轻一张张数张慕生每个月上交的工资,这是餐馆每个月除去各种开销后的利润。

    标注任务一的后半段是,张慕生把他当祖宗供着,养着,这部分一直都走得很稳,他现在就是每个月一从张慕生手上拿到钱,就收到个对应的积分袋。

    陈子轻把钱数了几遍,一摞是一万,他盘算着,标注任务三最快今年完成,最晚明年。

    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金融危机……

    有也不怕。

    陈子轻想着找个时间去存钱,他捏捏数钱数酸了的手指,叫张慕生跟他一块儿洗澡。

    张慕生手里的圆珠笔掉在了账本上面,他坐着没动,台灯投下的光晕从上到下,柔和他的五官轮廓线条,将他长翘的浓密睫毛打出剪影。

    陈子轻对他这副死样习以为常,趿拉着拖鞋就往卫生间走:“我的衣服都没拿,你记得拿一下。”

    等他到卫生间门口,男人还坐在桌前,他脱下脚上的一只拖鞋丢过去:“你进不进来呀?”

    张慕生盯着落在脚边的拖鞋:“不是说做的时候一直开着水龙头,很浪费水吗。”

    陈子轻脸通红:“我让你洗澡。”

    张慕生冷冷地扯起唇角:“不就是做,有什么区别。”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他进了卫生间就要把门关上反锁,背后一阵既冷淡又燥热的风将他包裹。

    张慕生把手机给他:“跟你姐说,你想吃冰沙,叫她现在去买。”

    陈子轻连耳朵都红了:“你别逗了,买个冰沙一来一回才多长时间,能够你干啥啊。”

    张慕生眯眼,他可以理解成,他老婆这是在……夸他?

    陈子轻把脚上的另一只拖鞋甩在他面前的地上:“那会儿你都没上,”然后捉住他的几根手指说,“还是它们在忙活。”

    张慕生那几根手指的指尖滚烫发抖,背脊爬上层层叠叠的热意,漆黑的眼盯着他:“我可以快点。”

    陈子轻点点头:“行,如果你说到做不到,那你接下来三天都不准碰我。”

    张慕生做了个深呼吸,绷着脸转身就走。

    陈子轻怔了怔:“不一起洗澡啦?”

    张慕生没回答,他出去一会再回来,什么也不说,进门就开始脱衣服。

    陈子轻一脸茫然:“你这是……等等,等等等等,你先说清楚……”

    张慕生解掉白衬衣的所有扣子敞开,修长的手啪嗒按开皮带金属扣:“你姐下楼了。”

    陈子轻目瞪口呆:“都说了买冰沙的时间不够你……”

    张慕生将皮带抽下来,弯曲着拎在指间,漫不经心地在老婆香软的胸脯上刮蹭几下:“我跟她说,卫生间不像床上,没被子盖着捂着,声音都在外面,开水龙头浪费水。”

    “她就去了朋友那边。”张慕生语调平平,“临走前叫我们收着点,别影响到住在楼下的人。”

    陈子轻倒吸一口气:“……你怎么能直说,你脸都不要啦?”

    张慕生不屑,他怎么会要那东西。

    陈子轻瞪着他,嘴里喃喃自语:“你自己不要脸,还要让我跟着你没脸。”

    亲了亲老婆白嫩的脸颊,张慕生去放水,水流从他黑发上淋下来,落在他平阔的肩头,顺着他冷白的胸膛往下淌,还卡在腹部下面的内裤很快就湿了,勾勒出鼓囊囊的一大块阴影,裤腰上面的一点毛发也沾着水光。

    陈子轻呼吸急促地拿起他放在台子上的白衬衣捂脸,鼻息里涌进来没一丝汗臭的味道,头晕晕地咬牙,这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色诱我!.

    这年中秋节福来多搞了次团建,餐馆员工集体坐大巴去外地玩三天,吃喝住都是老板负责。

    员工们难以置信,到了地方都感觉是在做梦,很不真实,大腿都掐紫了,就连茉莉,钱伟和小亮这三个老员工也没经过这遭。

    “老板,你这么阔气,发大财啊。”

    “那肯定的,老板不发大财谁发大财——”

    一行人跟小学生春游似的,叽叽喳喳欢天喜地地去了宾馆。

    不是小规模,一晚上十几二十块的那种,而是小一百,他们八个人,两个女性,六个男性,要开四个房间,光是住就好几百。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起来。

    “咋找这么贵的宾馆。”

    “十来块的住着就挺好了。”

    “我住过几块钱的上下铺,一个房间十几个人,衣服挂在走廊,有个给万能充充电的地儿,蛮不错。”

    “这种的,我平时进都不敢进。”

    “老板,你这做的,大家伙都不好意思了,要不从我们的工资里扣些钱吧,哪能都让你一个人出。”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老板你不能这样,我们真的过意不去。”

    “对啊,生哥,你跟小遥今年也才结婚,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能省还是省点好。”

    茉莉理了理坐大巴期间在椅背上蹭乱了的高马尾,素着张脸,沉静道:“生哥你记个账,等回去了,大家平摊费用。”

    钱伟吊儿郎当的抖腿,牛仔裤腰上的链子跟着晃荡:“我看可以。”

    张慕生在其他人要说话时打断:“是你们老板娘的意思。”

    陈子轻坐在宾馆外的花坛边给不肯来的望向春报平安,他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就抬起头,对看过来的一伙人笑弯眼睛,还对茉莉三人挤眉弄眼。

    景点当天就有赛龙舟活动,陈子轻没参加,就看他们玩,小亮跟钱伟一队,他们那队翻船了,一船人脱了救生衣,落汤鸡似的回到岸上。

    钱伟第一时间就去拿手机。

    小亮凑到他旁边:“你和潘云又在一起了吗?”

    “在个屁。”钱伟没见潘云回他短信或给他打电话,他一张脸顿时就成了菜色,“我现在连她的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小亮安慰道:“你们都分手了,她还愿意搭理你就不错了。”

    钱伟火气上头:“我跟她分手,不就是因为你——”

    吼声戛然而止,他想到小亮当时被抓走关起来给人当狗养,没啥错,就闷下了后面的骂声。

    钱伟拽他胳膊:“起开。”

    小亮咳嗽起来,他去年在医院躺了好些天,出院后也没全好,落下了旧疾,身体比以前差多了。

    一块毛巾砸到他头上,伴随钱伟的鄙夷:“弱鸡玩什么玩,碍手碍脚!”

    小亮拿下毛巾擦脸上身上的水,他走到师傅师娘那边,笑着打招呼:“生哥,小遥。”

    师傅没搭理,兀自叼着根吸管,喝师娘没喝完的果汁。

    小亮想起去年六月,突然有天他觉得师傅变得陌生,不是他熟悉的样子,又说不出老具体变在哪,现在的师傅也让他陌生,凡事都考虑师娘,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和他见过的恩爱夫妻不一样。

    师傅的爱,没法形容。

    陈子轻察觉小亮在观察张慕生,他挑挑眉毛,问起赛龙舟的事:“不接着玩了?”

    小亮气馁地说:“没劲了。”

    陈子轻拍旁边椅子:“那坐这儿歇歇。”

    小亮刚坐下来,就听见他不声不响地来一句:“你对茉莉……”

    惊得小亮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没没没,什么都没!”

    陈子轻抽抽嘴,这心虚的。

    小亮望着女子队那边的火热战况:“茉莉是大学生了,周六周日都要上课,她想做什么事就能做成,以后会很有出息的。”

    陈子轻认同地说:“是呢。”.

    夏观棋跟着茶园的主干出来办事,客户请他们来这边玩,傍晚赶时髦的吃了什么西餐厅的烤肉,主干们一致认为塞牙缝都不吃,决意找个地方再吃一顿。

    他因此碰上了老同学,还是家属没在身边的老同学,夏观棋当即就撇下主干们跑过去。

    陈子轻单方面没事找事的跟张慕生吵架,一个人做作地往小路上跑,他正等着跟在他身后的张慕生过来,哪知半路杀出个小插曲。

    夏观棋这人仿佛没有不会看人眼色,一点也没发现老同学的不待见,基本都是他说,得不到回应也不生气。

    陈子轻走累了,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他的作不针对张慕生,是覆盖性的,跟谁都能作。

    这会儿他就控制不住地把酸痛的腿伸到夏观棋眼前。

    “难受了,要我给你揉?”夏观棋对他的不自重见怪不怪,文质彬彬地微微一笑道,“那我……”

    陈子轻骤然清醒:“谁要你揉了,我有丈夫的,用的到你?”

    夏观棋摸了摸鼻子:“你丈夫又不在。”

    陈子轻心说,你知道什么,他就在后面哪个角落盯着。

    “北遥,我给你揉了,不会告诉你丈夫。”夏观棋在他面前蹲下来,伸手去碰他的腿,被他一脚蹬开。

    走开,你不想活了别害我,我还想活呢!

    陈子轻坐不下去地站起来,他一摸口袋,手机没在身上,张慕生那死人怎么还不过来找他,就在后面看他跟别人在一块儿。

    夏观棋拍着身上的鞋印,静默了会,突兀地说出自己的困扰:“北遥,警方怀疑是我杀了我表姐。”

    陈子轻悚然一惊,欲要去找张慕生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夏观棋,三哥说活埋周爱萍的人影响到他的感情线走向,夏观棋不能够吧?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人跟他的感情线能有什么关联。

    “你怎么不说话?”夏观棋有些慌地抿嘴:“北遥,你信警方了吗?”

    陈子轻藏起心思:“那没有,我就是在想,警方为什么会怀疑到你身上,总有个说法的吧。”

    夏观棋苦笑:“我爸欠了很多钱,我表姐死了,我就能想办法帮我小姨打理茶园,照顾没丈夫没女儿的她生活,小姨对我好了,就会帮我还债。”

    顿了顿,他垂下眼睛,轻轻地说:“我想警方可能是这么推出来的吧。”

    陈子轻拖长尾音:“这样啊。”

    “虽然我表姐被害那天,我跟她在一个地方,可我当时在朋友家里给他过生日,一堆朋友可以作证,我都没有犯法的机会,我怎么害她。”夏观棋轻声,“我是那种谋财害命的人吗。”

    陈子轻不走心地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夏观棋透露内心的焦虑:“警方一遍遍审问我,还叫心理师观察我的表情动作,好像把我当成了第一嫌疑人,我怕他们为了破案对我屈打成招。”

    陈子轻一双清亮的眼睛睁大:“怎么可能,那不就是警方在走流程,不然你小姨怎么还让你在茶园做事,再说了,你真要是第一嫌疑人,那你去哪都有警方监视,你看你来这边玩,警方跟过来了吗?我看你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想多了就成傻子了。”

    夏观棋摇头,他眼含感激:“北遥,谢谢你站在我这边。”

    陈子轻斜眼,神经病吧,我可没有。

    夏观棋离他更近点,低下脑袋说:“你的支持和鼓励,是我前进的动力。”

    陈子轻蹙眉,搁这儿写小作文呢。

    夏观棋深深吸气,像是从他身上吸取到了力量:“北遥,你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陈子轻不给面子:“你自己去,我要回宾馆了。”

    夏观棋的声音里溢出落寞的恳求:“就一会。”

    “一会也不行。”陈子轻烦得很,夏观棋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他想不出自己身上有对方图谋的东西。

    孟于卿是脑子突然有包变得拎不清的前任,赵帆尽对他有想法敢想不敢做,就夏观棋似乎哪个都不沾,单独分类。

    陈子轻的脚步越走越快。

    夏观棋跟个孤魂野鬼般跟着他:“那我送你回去。”

    他口气有点冲:“不要你送!”

    夏观棋无奈地叹息:“北遥,你别跟我这么生分,就算你失约跑去结婚,我也不怪你,不管怎么说,我们老同学一场,相逢就是有缘。”

    陈子轻一个字都不回了.

    夜里,沉睡中的陈子轻被三哥叫醒,他头脑还没完全清明就坐起来,冲准备出门的男人大喊:“你要去哪?”

    张慕生模糊的身形隐隐一滞,他极其缓慢地向后偏头,看着本该睡到第二天的人,面部肌肉僵硬诡异,神色冷而阴沉,一言不发。

    陈子轻歪着身子摸到床边墙上的灯开关,按开一个,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他不适地闭上眼睛:“我问你话呢!”

    张慕生握紧门把手,指骨用力到泛出森白:“下楼坐坐。”

    “房间里不能坐吗?”陈子轻睁开眼,看着衣裤整齐的张慕生,三哥只把他叫醒,没说干嘛,他猜测是阻止正要出门的张慕生,因为时机上太巧。

    “算了,不去了。”张慕生把握在门把手上的五指撤开,转身就去洗手间。

    陈子轻跳下床,匆匆踩上拖鞋追进去:“你的裤子口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张慕生的太阳穴猛然狂跳了一下:“没什么。”

    陈子轻没那么好打发:“拿出来。”

    张慕生盯着不依不饶的爱人,他微阖眼帘,眼底狂躁的杀意早已消失无影,浮现出的是耐人寻味的探究。

    怎么会醒,还醒的这么巧。

    他的老婆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也摸索不出的能耐。

    时间分秒流逝,陈子轻等得汗都下来了,他直接上手去翻找。

    张慕生纹丝不动,由着他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看他拿出里面的东西,瞳孔一缩,嘴角颤了颤,脸上表情可爱得要命,很好草。

    陈子轻举起匕首:“你下楼坐坐还带着这个?”

    张慕生闭口不言。

    “晚上乱,你怕遇到抢劫的,就带个匕首防身?”陈子轻仰起脸,“你是不是这么打算的啊?”

    “不是。”

    陈子轻心突突跳。

    令人难言的死寂过后,他听到头顶响起声音:“江的西边有个石碑,我想去刻一个‘遥遥和他男人’到此一游留作纪念。”

    张慕生摸了摸他的头发:“要陪我去刻吗,老婆。”

    第335章 作精进化实录

    去石碑上刻谁谁谁到此一游是不可能的,不过,陈子轻还是脱掉睡衣换上衣服,陪张慕生下了楼。

    清爽的风吹得人心头安宁,不包括陈子轻,这会儿他的头还是晕的,有点想吐,他被张慕生牵着走在路边,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三更半夜的,一个情绪极其稳定又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病患者口袋里揣匕首出门,还撒谎,真的是……

    药还是要吃的啊,不吃怎么行。

    他得想办法让张慕生吃药,当着他的面吃,积极主动的吃。

    这恐怕要他搞个奖惩制度。

    他既要张慕生不对着他犯病,也要张慕生不对着别人犯病。

    陈子轻不自觉地攥紧张慕生的手指,没注意到他侧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穿过一片挂着彩灯的小树林,陈子轻出乎意料地见到了夏观棋,那家伙正在一下下踢踹台阶。

    夏观棋感应到什么,向他这边投来目光,见是他,瞬间就放下脚站直,他立刻用眼神制止对方过来打招呼。

    真服了,夏观棋竟然跟他住在同一个宾馆。

    住就住了吧,夏观棋这个点不在床上躺着睡大觉,在楼下干什么呢,人生地不熟的,就他自己一个人,也不怕遇上图财害命的,而且他长得唇红齿白,身上一股子斯文的书卷气,看起来没什么反抗能力,不往灯火亮堂的地方去,来这僻静昏暗的角落。

    陈子轻没了继续转悠的心思,他拽着张慕生回了宾馆.

    三天的旅行,老天爷给足了面子,都是好天。

    最后一晚,大家结伴去看大商场开业活动,寻思要是有什么便宜的东西就买点儿带回去。

    商场门口的空地上搞了个舞台,有表演,陈子轻个头矮,他怎么蹦跳都看不到,还把自己搞出了一脑门的汗。

    张慕生在他面前屈膝,弯下腰背:“上来。”

    陈子轻做出别别扭扭的样子:“这么多人呢,不好意思。”

    下一刻就搂着张慕生的脖子,利索地爬了上去。

    陈子轻骑在张慕生的肩膀上,视野登时变得开阔,他放眼望去,入目都是茂密浓黑的头顶。

    茉莉不放心地站到他们后面,提醒他坐好点,别摔了。

    “没事儿,慕生哥不会让我摔的,他不是那么没用的人。”陈子轻扯扯男人的短发,“是吧,慕生哥。”

    张慕生握着他裸露在外的小腿,叫他好好骑。

    “啰啰嗦嗦的。”陈子轻拆了盒绿箭,自己嚼一片,给茉莉一片,他东张西望,叫大家把手机都装好,不要被扒手给扒走了。

    现场不是一般的热闹。

    不一会,舞台上出现了火辣的劲歌热舞,全是少年,青春气息爆炸四溢,小翘臀能顶起一打啤酒。

    陈子轻快速捂住张慕生的眼睛:“你别看!”

    张慕生愣了一瞬,捏着掌中腿肉。

    陈子轻垂下脑袋,在他耳边喊:“慕生哥,咱走吧,不看了。”

    张慕生的后脑勺被他的肚子贴着,感受那片软软的触感,喉头动了动。他的老婆看起来对他有很强的独占欲,生怕他多看自己以外的人一眼。

    真这么紧张他,怎么不把他栓家里。

    虚伪的小骗子。

    他不冷不热地开口:“你捂着我的眼睛,我怎么走。”

    舞台的表演进入高潮,音乐劲爆,嘈杂的背景里响起一大片兴奋的嚎叫,陈子轻耳朵都要聋了,他跟张慕生讨价还价:“那你先背过身去,我再把手松开!”

    说着,他垂在前面的双腿就隐约感觉张慕生胸膛震动,似乎是低笑了声。

    张慕生背对五光十色了无生趣的舞台,捂在他眼帘上的手拿开了,他恢复视野,按住在他肩上乱扭想要下来的人:“别动。”

    陈子轻抱着他的脑袋,让他带自己去了公园。

    这天气,晚上蚊子上把抓,尤其是树木多的地方,陈子轻都没从张慕生肩上下来,赶紧叫他换地儿。

    迎面过来一对同性情侣,都擦肩而过了,其中一个还频频回头看他们,陈子轻没当回事,直到听见一声惨叫才回头。

    原是那对情侣学他们,一个骑另一个脖子,结果没稳住,双双摔在了地上。

    陈子轻感叹地捏捏张慕生的肩臂肌肉,晃动的腿蹭蹭他腰腹。

    张慕生停下脚步,神色刻板得像个老学究,齿间一字一字挤出的话却是:“别发骚。”

    陈子轻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谁发骚了啊,你说话能不能斯文点,什么骚不骚,这么粗鲁。”

    “大学生说话斯文。”张慕生阴森森地似笑非笑,“大学生还会请人吃牛排。”

    陈子轻:“……”

    他伸手去拽头顶的树枝,嘴里嘀嘀咕咕:“牛排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你怎么还提,没完没了的,真小心眼。”

    张慕生眼下涌出阴霾。

    一侧面颊上忽地一软,他愣住。

    偷亲他的人坐正了,用戴着婚戒的那只手拍拍他的脸:“走了啦。”

    他讥笑,舌头都没伸一下,这就想把你男人打发了?

    “快点,我想尿尿。”

    骑着他的人边说边挪动屁股,两瓣饱满浑圆压着他肩部骨骼皮肉,他压制不住地扣紧指间腿肉,听到老婆哭兮兮地喊疼,他才松开些力道,捉着一条软绵绵的小腿抬起来,放在唇边亲了亲.

    陈子轻撒尿的时候,张慕生没进来,在外头等他,当他出来时,撞见了阴魂不散的夏观棋。

    两人在洗手池前打了个照面。

    陈子轻这回没马上走,他趁着洗手的功夫,装作随意地问夏观棋那晚为什么在楼下。

    夏观棋垂下眼睑,同行的主干之一要他陪睡,他的唇边掠过冷意,转瞬即逝,笑说:“我认床,宾馆睡不惯,出来溜达溜达。”

    陈子轻知道夏观棋没说真话。

    夏观棋关掉水龙头:“你呢,你们夫妻两个那会儿怎么也还没睡?”

    陈子轻一言难尽,什么没睡,他是一觉睡醒了好吧。

    “下楼看月亮。”陈子轻也说谎话。

    “你跟你丈夫感情真好。”夏观棋和他并肩往外走,“北遥,你们开的餐馆地段挺好,挨着大学城,学生多。”

    陈子轻猛地扭头。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夏观棋坦言,有天他在路上碰见了孟于卿这个校友,顺着对方的视线注意到了福来多餐馆。

    陈子轻听了,蹙蹙眉心。

    夏观棋没在孟于卿的事上进行深入八卦一番,而是说:“餐馆有两层,赚不少吧。”

    陈子轻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般般,餐馆装修那会儿我们跟人借了钱的,到现在都还没还清呢,你懂的,欠债的滋味不好受。”

    说得跟真的一样,哭穷嘛,他会。

    “而且我吃不了苦,我家慕生哥要养我,像水果啊,我可是不贵不吃,就爱吃反季节的水果,他不给我买,我就和他闹离婚,他稍微有点钱都花我身上了,我反正不管欠了多少,那是他的事,他自己想办法还。”

    陈子轻继续走:“我跟你说实话,这餐馆开业以后,每天用的食材要新鲜,采购这块就要要花不少钱,还有员工的工资等等等等,都是开销,账都记不清,凑合着过。”

    夏观棋点了点头,问道:“你们餐馆缺人不。”

    陈子轻看他:“你想来啊?”

    夏观棋羞涩地笑笑。

    陈子轻思考了会,为难道:“啊呀,对不住,我们餐馆暂时不缺人呢。”

    “没关系。”夏观棋不在意道,“那等什么时候缺了,一定要跟我说。既然你不给我你的号码,我只好常去福来多照顾你的生意,以防你想见我的时候见不上。”

    陈子轻有种被缠上的不适:“你一个学生,能有多少时间在外打工,我看你还是先把学上好吧。”

    夏观棋苦笑:“没办法,讨债的不等我。”

    陈子轻说:“那你还是先上其他地方找工作吧,发发传单什么的,或者你跟你小姨说说,你现在不就在帮着她做事,都是一家人,不会不管你的。”

    “小姨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操心。”

    陈子轻“哦”了声:“但你最好别指着我那餐馆的打杂工作。”

    夏观棋情真意切:“北遥,你是怕你丈夫多想吗,高中那会儿你拿我当备胎,现在又不是了,我们是清白的,纯洁的友谊……”

    “行了行了,回头再说吧。”

    陈子轻打断夏观棋加快脚步走出洗手间,他一眼就瞧见了背对他立在树下的男人。

    张慕生有时候给他的感觉,像是一个无能的丈夫为妻子腾出偷人的机会和时间,窝囊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张慕生既不无能也不窝囊,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成天让人不放心。

    陈子轻敷衍地对夏观棋摆了摆手,小跑向张慕生.

    中秋后,张慕生跟王司去外地出差,两人实地考察,着手的是投资办厂的事,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厂主要制作汽车零件之类。

    张慕生根本就没多大的事业心,他只想和老婆在炕头睡觉。

    这买卖是他老婆的意思,他就做了。

    否则,王司就算是说破天,他都不会上这条船。

    人生苦短,钱财是身外之物,够养老婆就行,赚钱不如看他老婆高潮的脸让他有满足感。

    他这一世就是这么个恶心玩意儿,没有救了。

    饭局上乌烟瘴气,张慕生闭着眼吞云吐雾,颧骨让两杯酒熏染得发红,就连两片薄唇的颜色都比平时要重一点,他衣扣没解一颗,都扣起来了,周身笼罩着对世俗欲望不感兴趣的味道,全然不见在家的开屏劲头。

    王司和人谈笑打趣完了,拎着半杯酒到他身边:“慕生,你怎么想的?”

    张慕生没睁眼:“我要回去跟我老婆商量。”

    王司闻言,让酒精灼烧的脑子都冷却了不少:“小事上你老婆拿主意,大事上也是他做决定?”

    张慕生吸口烟:“都是他。”

    王司把半杯酒闷下去,他咂咂嘴,语重心长道:“慕生啊,你听我说,宠老婆是对的,宠老婆的人走好运,可这金钱数目比较大的,还是你来拿捏比较稳妥,你老婆的年纪才多大,他没见过多少世面,你都让他来,这不是闹着玩吗,做生意可不是过家家。”

    张慕生慢悠悠道:“家里他做主,我身上没钱,这次出门,他给了我两百,超出的部分让我跟你借,回去了,要我一笔笔的说给他听,在他那通过了,才会给我钱还你。”

    王司愕然万分,他肩膀剧烈抖动,扶着椅背哈哈大笑:“我操,慕生,你算是栽死了。”

    张慕生不置可否。

    ……

    一场暴雨突如其来,打乱了二人返程的脚步,他们当晚没办法回西宁,只能在当地找个住处落脚。

    空气湿淋淋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张慕生叼着烟站在窗边,瞳孔里是窗户上蜿蜒的扭曲水痕,内心的烦闷暴躁不降反增。

    身上没带药,某根神经末梢一直在疯狂地抖跳,难以消停。

    张慕生打给他老婆。

    电话响了会才被接通,那头是迷糊发黏的声音:“干嘛呀?”

    张慕生冷笑,今晚是你男人婚后第一次不在家,你也能这么早就睡。

    “慕生哥,你给我打电话把我吵醒了,又不说话。”

    被惯坏了的人不但没反省,不顺势关心两句,还埋怨起来了。

    张慕生把电话挂掉。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后,每一秒都仿佛走慢了无数倍,狂躁地撕扯着他的神智,他牙关不正常地张合,很快就打过去,面无表情道:“刚才我的手机出问题了。”

    “噢……”陈子轻已经让张慕生反常的挂电话行为给吓醒了,他盘腿坐在床上,“你那手机这么没用,还留着干嘛,扔了算了。”

    张慕生不说话。

    陈子轻听他的气息声:“你那头的雨下得好大啊,声音吵死了。”

    张慕生嗓音低浑:“我明早回去。”

    陈子轻打着哈欠问道:“明早雨就停了?”

    张慕生重复:“我明早回去。”

    言下之意,雨停不停,他都会在那个时间段回西宁。

    陈子轻躺回床上,他把小毛毯往肚脐上一盖:“你也不用那么赶,我在家挺好的,有我姐陪我呢。”

    接着就善解人意地说:“你是担心餐馆的生意是吧,没事的,餐馆离了你能正常营业,不会一团乱活不成。”

    张慕生半晌道:“你不想我。”

    不是疑问,是笃定。

    字里行间疑似咬牙切齿般委屈幽怨。

    陈子轻无声地唉声叹气,哦哟,哥,你终于不装了啊。

    “还好吧,你不就一晚上不回来吗,又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我有什么好想的,”陈子轻翘着腿,“老话说远香近臭,两个人过日子,偶尔分开一下其实是好事,别一天到晚的待一块儿,容易看腻。”

    张慕生指尖发麻,想掐住他脖子,从后面把他钉在墙上,问他能不能少作一点。

    想必是不能。

    上班一样,天天作,从每天早上醒来,到晚上睡前。

    手机另一头是老婆不满的做作声音:“又不说话了是吧,我接电话是不要钱,那你打也不要钱的啊?你花的钱还不都是我的,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张慕生冷冷道:“晚上吃饭,有个男孩给我敬酒。”

    老婆反应很大地叫起来:“你喝了?”

    张慕生面露怪笑:“喝了。”

    “好,好好好,你今天敢喝别人敬的酒,明天是不是就敢把人带去开房,后天干脆让人穿我的睡衣睡在我们的床上?!”

    张慕生盯着窗户上唇角勾起来的人脸:“骗你的,没喝。”

    陈子轻心说,我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吗,我还不是在配合你的演出。他轻哼了声:“那恭喜你,你保住你的婚姻了。”

    窗户上的人脸浮起讥诮,我喝杯酒都不行,你勾三搭四就可以。

    电话里是半撒娇半威胁的声音:“慕生哥,你在外头跟人吃饭喝酒没问题,但你不能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你是有老婆的人,我呢,眼里是不能容得下一点沙子的你知道吧,如果你想我跟你好好的过下去,那你就要管好自己。”

    张慕生差点爽到笑出声:“嗯。”

    陈子轻撇嘴:“那就这样,有什么到家了再说,很晚了,你快去睡吧,明天回来记得给我带礼物,不然你就完了。”

    张慕生把手机大力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响动,他随手就将旁边的椅子给踢到了墙角。

    打的这通电话,明明一点甜言蜜语没吃到,却感觉灵魂都得到了抚慰。

    “真够贱的。”

    “甜头还是有的,是你自己找得不够仔细,关他什么事。”

    张慕生瞥了眼床头柜子上的礼物,他从包里拿出记事本,撕下一块,拧开笔帽,在纸上写情话。

    不是他的字迹,而是楷体字,装作是礼品店准备的,买了就有。

    张慕生写完就把纸放进袋子里。

    半夜大雨瓢泼,声响震耳欲聋,他忽然神经质地坐起身,开灯,将那张纸拿出来,撕了扔进垃圾篓,重新写了一张。

    这回是他老婆喜欢的瘦金体,一看就知道是他所写.

    西宁这边没下雨。

    望向春习惯了蹲坑,没法坐着上出来,她照常起大早上街,在附近散散步,找个公共厕所完事,再回来做早饭。

    大半个小时后,陈子轻刷牙洗脸,慢吞吞地踩着拖鞋下楼,在对面的长椅上坐着,等太阳升起来,等张慕生回家。

    很突然的,一串陌生号码打到了陈子轻的手机上,他边留意小区大门,边问:“是哪个啊?”

    那头是粗糙的男声:“福来多的老板娘望北遥是吧,你姐望向春在我们手里。”

    陈子轻“唰”地站起来,表情凝重。

    “小遥,不要管姐——”

    望向春撕心裂肺的叫喊戛然而止,随后是那道男声:“想要她活命,就准备好五十万,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给你三天时间,你把钱准备好了,送到指定的地方,一个人去,我们拿到钱了就会放人,要是你敢报警,那就等着给你姐收尸吧。”

    陈子轻听着嘟嘟声,两眼一黑,他一屁股跌坐回了长椅上面。

    右前方好像传来了夏观棋的声音,陈子轻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眼前投下阴影。

    “北遥!”

    陈子轻抬头看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夏观棋:“你怎么在这?”

    夏观棋背着蓝色背包,手里是没吃完的包子:“我有个学生在这小区,我来给他上课,没想到你也住在这里,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我叫你你也没反应,出什么事了吗?”

    陈子轻自言自语:“我姐被一伙人给绑了。”

    夏观棋大惊:“什么!”

    他包子不吃了,随便就用塑料袋包着塞进口袋,严肃地来回走动:“那伙人怎么说?”

    陈子轻说:“要五十万,叫我在三天内凑齐,钱到位才放人。”

    夏观棋吸口气:“疯了吧,你哪能弄到那么多钱。”

    陈子轻两手撑着腿,没出声。

    夏观棋蹲在他面前,安抚道:“北遥,你先别担心,我帮你想想办法。”

    陈子轻说:“我现在就报警。”

    夏观棋不赞成道:“不能报警吧,你找警察了,你姐不就危险了吗?”

    陈子轻看着阻止他的人:“你怎么知道?”

    夏观棋哭笑不得:“这是常识,电视里的绑架案都这样,绑你姐的那伙人没威胁警告你?”

    陈子轻拨号码的动作停了下来。

    夏观棋按了按他的肩膀:“我给学生家长请个假,现在就回去找我小姨,看能不能帮你借到些钱,身边的朋友们我也找找看,北遥,你等我消息。”

    随着夏观棋的匆匆离去,周遭静得厉害。

    陈子轻搓搓脸,在心里问:“三哥,我姐出事,是熟人干的吗?”

    系统:“他睡了。”

    陈子轻错愕:“那你是?”

    系统:“我是他男人,他怕你在他沉睡期间搞崩剩下的剧情线,叫我看着。”

    陈子轻挠挠脸,三哥对他这么上心,他礼貌地打招呼:“你,你好。那我刚刚问的……”

    系统:“这不是你的任务吗,你不该自己去查?”

    陈子轻红了脸:“三哥说我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跟他说,他都给我开小门的,我就想问个大概的方向,没要目标的人名信息。”

    系统:“他做任务的时候,不但连窗户都没有,还有个只会叫他祷告的狗系统,你这一路得到的照顾已经够多,有麻烦自己想办法解决。”

    陈子轻莫名听出了一股子训斥的意味,那充斥着威严的压迫感十分惊人,他灰头土脸地应了一声,根本不敢反驳,更不敢顶嘴。

    哎,好在有三天时间。

    陈子轻望了望夏观棋离开的方位,他起身去大门口。

    五十万呢,这不得把那边的房子卖了才够啊。

    可房子也不是想卖就有人买,挂中介那儿都要时间。

    陈子轻四处打量,望向春也不知道是在哪失踪的,周围有没有监控,这个时期的监控很少,稀稀拉拉的,他抓抓头发,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买了个鸡蛋饼,边吃边等张慕生。

    第336章 作精进化实录

    张慕生凌晨四点多返程,在高速上堵了好几个小时,车进西宁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车身周围全是没干透的泥巴,他把车停在路边,让王司下去。

    后座的王司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不留我吃午饭?”

    张慕生翻开手机盖发短信:“没空招待你。”

    “重色轻友。”王司憔悴地扒拉着头发坐起来些,“要不是你急着回来,现在我们已经进包间喝上了,我看你下回出门也别带行李了,带你老婆。”

    他调侃着看了眼车窗外:“慕生,你这不是去餐馆的路,怎么,去见你老婆之前,还要回家洗个澡刮个胡子?”

    张慕生发过去短信,把手机丢在副驾上面:“下车。”

    王司面部一抽:“成,不打扰张老板小别胜新婚了。”他下了车,去后备箱拎出皮箱,招呼都没打,比亚迪就扬长而去,喷了他一脸尾气。

    “慕生这家伙真是,只是出个差,相思病都犯上了,像出门忘带药,恨不得长翅膀飞回来,老婆有那么好?就那么好?”

    王司摸摸下巴:“老夫少妻的,不会没有共同话题吗,一个嫌一个幼稚,一个嫌一个老,代沟什么的。”

    “要不我也找个小老婆?”

    王司揉几下眉心:“就说不能熬夜,这不,智力都熬低了。”.

    张慕生开着那辆泥车往小区大门口行驶途中,余光瞥到了什么,猛一个急刹车。

    刺耳的车轮摩擦地面声让打盹的陈子轻神经一抖,他顺着骚动望向一处,视野里是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胡子拉碴衣裤发皱的男人甩上车门,阔步向他走来,他坐在台阶上没动弹。

    张慕生走近,胸膛先是缓慢起伏,再变激烈,眼里布满没休息好的血丝,他一把握住小妻子的胳膊将人捞起来,满腔凶猛的情愫冲撞不止。

    出来接他了是吗。

    没有不想他,而是想他想的不行是吗。

    进了家门,张慕生那股早就在临界点疯狂撞击的渴求混着欲望,在听见爱人的话后如遭冷水淋头。

    “砰”

    张慕生把车钥匙扔在鞋柜上面,避开了爱人去年买给他的沙漏,他脱掉皮鞋换上拖鞋,带着一身厌烦的气息去卫生间,站在镜子前面刮胡子。

    爱人跟进来,在他旁边说个不停。

    我姐,我姐,我姐。

    都是我姐。

    从见到他到进门,没问他一句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

    他满身疲惫还不够明显吗?

    哦,望向春生死不明,而他活着,所以他不重要。

    张慕生,你跟你老婆的姐姐比较什么。

    就你也配做正常人,你个疯子,你敢把你内心的阴暗挖出来给你老婆看吗,你不敢,你巴不得他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

    下巴上出现了一条血口,张慕生没表情地将剃须刀放回原处,他脱下衣服裤子去隔间洗澡,额角突突地狂跳着。

    “你那车好脏,怎么不去洗车店洗洗。”

    爱人趴在玻璃门边,声音穿过不断冲洗他身子的水流,说:“是为了快点见我吗?”

    水声忽然停了下来,只有啪嗒啪嗒的滴落声响。

    陈子轻见张慕生盯着他,一双眼比下车时还要红,越来越红,然后就落下了泪,瞬息间便消失不见,泪痕被面上的水痕遮掩,找不到了。

    他下意识走进隔间,鞋子踩着地砖上的水走过去,抱住了看起来十分脆弱可怜,同时又极其不稳定充满危险性的男人。

    “厨房里有水,我去给你泡个芝麻糊,等你洗好澡出来喝。”

    随着他说完,他明显感觉被他抱着的这具躯体渐渐回温,他抚了抚张慕生的肩背,踮起脚亲了几下另一半下巴上的伤口.

    张慕生喝了芝麻糊,跌到谷底的情绪就上来了,他煮了一锅面,陈子轻跟他解决完午饭,坐一块说望向春被绑的事。

    陈子轻自顾自地分析了一会,慎重地说:“其实我心里有个怀疑的人,就是……”

    话声猛然止住。

    二哥说,活埋周爱萍的人会影响我的感情线走向,夏观棋说警方怀疑到他身上……

    这次望向春被绑,我遭到勒索敲诈,怀疑起了夏观棋。

    我要是让张慕生来处理,他的手法恐怕不正当,一旦发病,后果不堪设想,夏观棋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假设我以上的猜想都成立,那夏观棋出事,张慕生就会有牢狱之灾,感情线的走向可不就变了吗!

    陈子轻徒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真相。

    可惜二哥沉睡了,不然他这一刻肯定要探探二哥的口风。

    真要是这样,二哥那番话,就是在给日后这一步真正到来的时候,让他有个警醒。

    张慕生看眼前人脸色一寸寸地变白,掐住他下巴,把他带近些:“你怀疑是谁?”

    陈子轻眼神飘忽。

    张慕生冰冷的气息吐在他耳边:“我这个丈夫不值得你信任?”

    陈子轻:“……不是。”

    张慕生松开他下巴和他拉开距离,眼里露出失望可笑的姿态,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家出走。

    陈子轻只好告诉他:“夏观棋!”

    张慕生眯眼。

    陈子轻说出夏观棋的家世和处境,以及他对他们住处和餐馆生意的熟知程度。

    “夏观棋有这么做的动机,我没证据,就是怀疑,但有怀疑的人,起码比没头苍蝇乱转要强。”

    张慕生一言不发。

    陈子轻情绪激动地拉他袖子:“当我瞎说?你想想,他接近我肯定是有目的的啊,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几年后再见,他哪来的那股子热情劲往我身边凑。”

    他通过张慕生的怪异表情想到什么,睁大眼睛说:“你不会是以为他冲我这个人来的,对我有意思吧,拜托,哥,你老婆虽然长得蛮好看,可毕竟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你能不能别这么恋爱脑!”

    张慕生意味不明地开了口:“恋爱脑?”

    陈子轻咽了咽口水,睁眼说瞎话:“褒义词,夸你呢。”

    张慕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淡笑:“是吗。”

    “当然,我以我男人是恋爱脑为荣。”陈子轻硬着头皮瞎夸一通,他寻求张慕生的意见,“你说怎么办?”

    张慕生从烟盒里拨了根烟含在唇边,打火机的盖帽刚拨开就被他按回去,他将烟放回烟盒里,语调稀松平常:“既然你怀疑你的老同学,那我就把他打晕绑了,撬撬他的嘴。”

    陈子轻听得两眼一黑:“别别别!你什么都不准做!”

    张慕生看着反应极大的爱人,眼底闪过似笑非笑:“不过是问问话,慌什么。”

    陈子轻心情复杂,你说呢,你有半夜揣把匕首的前科,我哪敢让你去管,我可不想哪天隔着栏杆看你。

    张慕生的眉宇间爬上疲意,连夜顶着暴雨赶回来,弄又弄不成,还要想办法帮老婆找姐姐。

    陈子轻的膝盖抵着他,和他四目相视:“慕生哥,我想让赵帆尽掺和进来,这层现成的关系不能不用。”

    男人一副死气沉沉波澜不起的样子:“不准我做,原来是要找别的男人,大学生的脑子是比一个厨子管用。”

    陈子轻急了:“张慕生,我姐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的吃有没有的喝,咱先不想其他的,就一条心行不行,你帮帮我。”

    张慕生忽地起身去拉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一个袋子:“出差带回来的礼物。”

    陈子轻:“这会儿就先不……”

    瞥见张慕生拎着袋子的手指随着他的拒绝发白轻抖,他立刻就改了口:“我看看。”

    袋子里有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块青润润的生肖玉。

    摸着手感挺好的,他拎着玉说:“你给我戴上。”

    脖子被红绳套住,玉挂在他身前,贴着他皮肉,短暂的冰凉结束后就被温润取代。

    他捕捉到张慕生的视线扫过袋子,就会意地把手伸进去掏了掏,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什么呀?”

    是你男人绞尽脑汁写给你的情话。

    张慕生把头偏开,嗓音里若有似无地含着几分不自然的生硬:“礼物的陪衬。”

    陈子轻从头开始读:“亲爱的老婆——”

    脸被两指掐住,一片微凉的掌心拢上他的嘴,后面的声音发不出来,他唔唔地表达不满。

    “看就看了,读出来干什么。”张慕生压制着某种情绪,喉头抽紧。

    陈子轻扒拉他的手,没扒开,反被他拿走手上的纸条,叠起来,塞进盒子里。

    而后就一边将手伸进他衣服里抚摸他光滑的皮肉,一边细细密密地吻他,把他吻得神志不清了才停止。

    “现在说你姐的事。”

    张慕生靠着椅背,闭眼低喘:“两边同时进行,我们把那套房子挂中介走流程,跟餐馆员工借钱,也跟家里亲戚借,四处筹钱,说法是做生意遇上了麻烦,夏观棋帮你借的钱,你也收着,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警方那边让便衣跟踪夏观棋。”

    “好,我听你的。”陈子轻突然问,“那孟于卿呢?”

    空气猝然就结了冰。

    那一瞬,张慕生的面部肌肉都抽了抽。

    “夏观棋估计也有关注我找不找孟于卿,毕竟他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家里最有钱的了。”陈子轻提出个挺重要的细节,“如果我真的到了紧急关头,不可能不找他。”

    张慕生睁开眼眸,垂着眼去挑坠在他锁骨凹陷处的玉,看似云淡风轻:“那就去找。”

    陈子轻望着张慕生眉眼间未退的情欲,明知故问:“你不介意的吧?”

    张慕生背身的霎那间,面色就冷戾了下去:“别问。”

    陈子轻戳戳他结实的后背,搂着他的脖子趴上去,给他开个口头支票:“你介意就先介意着,等我姐平安回来了,我再补偿你,怎么都依你。”

    张慕生去房间拿纸笔回来,当着他的面写上他刚才说的话。

    “底下是你为了演戏,乱说我不是的补偿。”

    张慕生将笔给他:“签字。”

    陈子轻接过笔,哆哆嗦嗦地签下了名字,我真服了.

    张慕生的方案照常进行着,在陈子轻的嘱托下,赵帆尽那边可谓是兢兢业业,守口如瓶,接下来二天只等着看便衣能不能追踪出线索,有收获。

    餐馆里的人都知道老板跟老板娘经济上有了难处,大家几百上千的凑了凑,让茉莉拿给老板娘。

    她去收银台,悄悄把钱塞他手里:“小遥,这里一共是一万七千,没多少,你们拿去用。”

    陈子轻感激道:“等这个坎过了,我就一笔笔的还给你们。”

    “不急。”茉莉给一桌客人结了帐,对他说,“你们还差多少?”

    陈子轻拨着抽屉里的硬币:“四十万左右。”

    茉莉吸气:“这么多!”

    陈子轻点头。

    茉莉眼神安抚往这边看的钱伟跟小亮,大家都怕餐馆倒闭开不下去,尽量的想着帮帮忙,她压低声音问:“小遥,我表舅那边找了吗?”

    “找了的。”陈子轻趴在桌上,“王哥最近手头紧,他拿了五万。”

    茉莉还想再说会,她瞥到门外的人影,提醒道:“小遥,你朋友来了。”.

    夏观棋带来了一个纸袋,他郑重地将纸袋拿出来:“北遥,我能借的都在这。”

    陈子轻打开纸袋向里瞧,粗略估计有几万。

    夏观棋轻声:“我尽力了。”

    “我知道。”陈子轻将纸袋收在一边,“谢了,我会给你打借条的。”

    “借条打不打的没关系,这钱大部分是我小姨拿的,小部分是我朋友们凑的,他们信得过我,我信得过你。”夏观棋叹息,“我小姨虽然继承了那个茶园,但手上能用的现金不多,不是她不肯再拿一些,她从我这儿听了你姐姐的事,说你们认识一场,挺愿意帮你的,是真的没办法。”

    “跟你说了你可能不懂,市值跟流动资金不是对等的。”

    夏观棋关心道:“北遥,剩下的你打算怎么办?餐馆员工知不知道这件事?”

    陈子轻:“没说实话。”

    随便找个员工打听,就能打听出来表面上的名堂。

    夏观棋沉吟:“不说实话是对的,免得闹大,再有人自作聪明的报警,那你们除了餐馆,还有别的产业吗?”

    陈子轻垂眼看着桌面纹路,整个人无精打采:“还有个房子。”

    夏观棋似乎很惊讶:“房子?”

    “二手房,地段比较偏,挂中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出去。”陈子轻说出自己的想法,“夏观棋,我准备去找找孟于卿。”

    夏观棋蹙眉:“你们早就分了,你还结了婚,有了别的感情,他不一定肯借你,就算借,也会跟你谈条件,没那么简单,一个弄不好,你的婚姻会受到影响。”

    “顾不上了。”陈子轻满脸的不安,“我姐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喘不上气。”

    夏观棋喝了口味道稀淡的茶水:“没报警吧?”

    陈子轻没说话。

    夏观棋倏地捏着杯子凑近:“你丈夫让你报警了?”

    “没有。”陈子轻说,“他是想报警,但我不准,他听我的,不敢背着我去找警方。”

    夏观棋放下杯子,抽点桌上的纸把溅到手上的茶水擦掉:“不报是对的,绑匪拿了钱就完事了,要是报了警,把他们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陈子轻喃喃:“是啊。”

    夏观棋环顾四周:“你丈夫呢?”

    陈子轻把手机的盖子推上去,拨下来,推上去,拨下来,反反复复的动作透露着他的焦虑:“替我筹钱去了。”

    “餐馆还正常营业,多少都是收入。”夏观棋问道,“北遥,你丈夫有没有怪你姐不该那么早出门,她自己出事,还要带上你们?”

    陈子轻没说话,他放下手机抠起手指,眼圈一点点红起来。

    夏观棋替他打抱不平:“你丈夫怎么能那么说,那是你亲姐,你们是一家人,他要是真的爱你,就该什么时候都站在你这边,天塌下来都给你顶着。”

    “你不准说他。”陈子轻红着眼瞪过去,“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好过,我跟他结婚才几个月,他替我担这摊子不容易。”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丈夫,希望你们夫妻的感情不会受我影响。”夏观棋充满歉意地说完,眉眼温和道,“北遥,你不是说要去找孟于卿吗,我陪你去吧,下午我正好没事。”

    陈子轻抿了抿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自语:“不让他知道就可以了吧。”

    下一刻就说:“行,你陪我去吧。”.

    孟于卿接到前任的电话就开始洗澡洗头,搭配衣服,喷香水,头发打蜡抓造型,香喷喷的出门。

    直到司机为他开门,说了句:“少爷是去约会吗?”

    他骤然惊醒,脸色很差地返回去,重新洗头洗澡,头发也不打理了,一头自然碎发,衣裤就是简单的白色运动衣。

    到了约定的地儿,孟于卿看到前任身边还有个人,伸到车外的那条腿瞬间就放回车里,他对司机说:“开车。”

    前任发现了他的车,竟然古怪地追了上来,这反常的现象让他的面色变了又变:“停车。”

    司机的车技还是不错的,急停也稳稳的。

    孟于卿下了车,看着向他奔跑而来的前任,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望北遥是不是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变回去就好了。

    那他就不至于走火入魔,总想着前任过得怎样,离不离婚,不离婚的话找不找情夫,要是找情夫,会找什么样的,有没有哪点跟他撞上。

    要是被他抓到把柄,捉奸在床,他就拿着证据……

    自我唾弃的龌龊念头猝然凝固,他冷静地瞪着已经跑到他面前的罪魁祸首,鼻息里都是让他忍不住去梭巡的味道。

    “望北遥,你约我见面,还带了个人?”

    陈子轻还没说话,夏观棋就在他之前出声:“孟同学你好,我是夏观棋。”

    孟于卿轻蔑地抬了抬下巴:“哦,是你啊,那个私生子。”

    随后就没再管阿猫阿狗,他试图从望北遥身上找到变回从前的痕迹,没有。

    没变回去,不一心一意跟那男的过日子了,带老相好约他干什么?

    陈子轻迎着孟于卿的审视:“孟于卿,我想跟你借钱。”

    孟于卿不受控地舒口气,发紧的头皮都松懈了下来,这家伙不是带着情夫来他面前炫耀就好。

    “借钱?”孟于卿低头看他,“望北遥,你找我,你丈夫知道吗?”

    接着就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你带着你以前的备胎来找你前任,你丈夫知道吗?”

    陈子轻支支吾吾:“我瞒着他来的。”

    孟于卿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你是要让我做你的小二?”

    陈子轻瞪眼:“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来找你借钱的,没其他事!”

    孟于卿被他当着外人的面吼,自尊受损,语气顿时就变得很差:“我现在还没工作,我的钱是我爸妈的,他们从小就告诉我,不要随便借钱给别人充当烂好人,我的钱只能给未来的老婆用。”

    陈子轻一脸莫名其妙:“你借我钱,还要我离婚?”

    孟于卿高高在上:“说的就跟你离婚了,我就一定要你一样,我连有才干有能力还对我死心塌地的学长都甩了,我会要你,我堂堂富家少爷,会要个二婚的?你让我在圈子里怎么抬得起头?”

    他傲慢恶劣,言语中尽是对入不了眼的东西的嫌弃:“除非我出国读书,你跟我到国外生活,你高中都没念完,到那边跟个哑巴聋子有什么两样,到那时我白天上学,晚上回来教你外语,我吃饱了撑的,让你把我的人生搞成那鬼样?”

    陈子轻看了把自己说激动了,也入戏代入角色的孟于卿几秒,转过头说:“夏观棋,我后悔背着我丈夫出来找他了,我们走吧。”

    平日里被惯坏了的人为了姐姐的生命安全,来这儿被前任羞辱遭到不堪,身子都在抖,模样滑稽又凄惨。

    夏观棋揽住他肩膀,体贴地柔声道:“好,我带你回家,北遥,我们走。”

    孟于卿的目光刺向前任肩上的那只手,为什么这私生子能搭他肩,我就不行?

    “站住。”

    他听见自己掉价的声音:“要借多少?”

    陈子轻没回头:“你的钱不是只给你未来的老婆花吗?”

    孟于卿的面部肌肉有瞬间的扭曲,隐约伴随着没法发泄的恼羞成怒。

    陈子轻向后扭着脖子望了望他:“我不找你借了,我找别人去。”

    孟于卿神色难看:“我是废物吗,你都找我了,我还让你找其他人?”

    孟少爷走过去,抬着下颚站在前任面前,大力拨开他肩上的手,将他拽到旁边梧桐树下,俯视他脸上的倔强和不耐。

    到底是来借钱的,还是来讨债的?

    “说吧,要多少。”

    第337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夏观棋走过来,要在他耳边说话,还没开口就被孟于卿的动作打断。

    孟于卿再次拽他胳膊,把他拽到了一边,并嘲讽他:“你是傻……”后面那个字没发出音就改了用词:“哑巴吗,不会自己说话?”

    接着便把矛头对准夏观棋:“我问的是望北遥,有你什么事,但凡你要点脸就知道站得远远的。”

    夏观棋难堪地垂下了眼睛。

    一道气恼裹着不悦的声音响起:“孟于卿,你说他干嘛,他还不是为了我!”

    夏观棋的睫毛颤了下,没抬起眼皮,只垂手站在原地,听老同学为他跟前任争执。

    这可不是一般的前任,是能大面积填充老同学姐姐赎金的前任,他都能失去理智,没服软退让。

    前任被他捏住了软肋。

    被爱的有恃无恐,所以他才会肆意妄为。

    果不其然,前任压低声音,让他别吵了,而后问他到底要多少。

    夏观棋捻着指尖,他听不清老同学说的什么熟悉,只听见老同学的前任给了一个字:“好。”

    老同学的丈夫爱他,前任也爱他。

    是有福之人啊。

    命这东西,玄乎至极捉摸不透,真容易激起嫉妒心.

    陈子轻说要二十万,孟于卿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也不问问要那笔钱干什么,当场就叫他给出卡号。

    二十万对他而言不值一提,谁让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家里有钱,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在他卡上,花不完。

    “我会还你的。”陈子轻攥着手。

    孟于卿见不得他这副脆弱可怜的样子,心口堵得慌,为了转移感受,忍不住地冷嘲热讽:“你丈夫连这点钱都不能给你,这就是你挑的男人,望北遥,我都替你感到可悲。”

    陈子轻呼吸快起来,他像是忍着惯常的脾气,胸口起伏不定:“看在你借我钱的份上,我不跟你生气。”

    孟于卿讥笑:“那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谢主隆恩?”

    陈子轻思考着:“你想的话,可以啊。”

    孟于卿差点被背过气去,那种高热的不适卷土重来,这人总能轻易把他气病。

    “认识的人里头,也就我能在关键时候帮到你是吗,望北遥。”

    陈子轻没回答。

    孟于卿居高临下:“既然我的作用不可替代,那你就该对我……”

    “好点”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这跟自我羞辱有什么区别,孟于卿浑身汗津津的,庆幸自己没犯错。

    陈子轻没管沉浸式的孟于卿,他扭脸喊夏观棋:“你带纸笔了吗,我给孟于卿写借条。”

    夏观棋从背包里拿出纸笔递给他。

    孟于卿看他接过纸笔,把夏观棋的后背当桌子。

    这私生子够贱的,眉头都不蹙一下,还问要不要把背弯下去点,对别人的老婆献殷勤,和赵帆尽那傻逼一个样。

    孟于卿扫了眼送到他跟前的借条,想的是,望北遥结婚多久了,三四个月。

    这么点时间,他怎么感觉漫长死了,大学生活越发没劲。

    陈子轻见孟于卿一动不动,就催促道:“我已经签好字了,你收着吧。”

    “钱还没到账,借条就写好了,”孟于卿从他手中接过借条,嫌弃他的小学生字体,“你不怕我临时反悔,一分钱都不借给你?”

    陈子轻表情认真:“你不是那样的人。”

    孟于卿身子一震,他竟然品出了亲昵的意味,意识到这点,孟少爷脸都白了,犹如对着蛊惑人心的妖物。

    还是不能跟望北遥接触,钱他不要了,就当是新婚贺礼.

    孟家的车很快离去,陈子轻抹把脸,戏演的有点累,他想张慕生了,想甩下夏观棋就回去,可望向春还没捞回来呢。

    “北遥,五十万齐了吗?”

    陈子轻被夏观棋的问声拉回现实,他摇头,透露自己问孟于卿借的钱数,大概多久能到账。

    夏观棋抿唇:“你怎么不让孟于卿把你差的那些都借你补上?”

    陈子轻垂头丧气:“缺的口子太大,我怕他不借。”

    “那倒是。”夏观棋从口袋拿出手机,回了个短信说,“你现在还差多少?”

    陈子轻往沿着公路走:“小十万。”

    夏观棋关切地轻声询问:“还有两天时间,够吗?”

    “够的。”陈子轻整个人没一点精气神,走路都拖着腿,“我丈夫家里找亲戚借了,应该能凑到一些,我就是怕……”

    后半句没往下说,不敢,怕不吉利,他六神无主地抓住夏观棋的手臂:“我给了钱,那伙人肯定会按照我说的做,把我姐放了对不对?”

    夏观棋不自觉地看了看抓着他手臂的那双手,从指尖到指骨都是被精养的痕迹。

    他柔声:“北遥,你别担心,绑匪基本都是图钱不图命,你姐会没事的。”.

    孟于卿回了学校。

    赵帆尽跟两个室友打游戏,没戴耳机,声音外放,枪击声里混杂着叫骂。

    “操,老子又是一枪爆头,真他妈爽。”

    游戏背景音里发出提示音:“Fireinthehole——”

    赵帆尽玩到了兴头上,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操作,冷不丁地发现孟于卿端着水杯站在他旁边,不知道搞什么鬼,他嚣张不耐道:“有屁就放!”

    孟于卿阴阳怪气地哧了声,转身走了。

    赵帆尽的眼皮跳了跳,靠,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还闻到了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孟于卿那家伙得意什么呢,要得意也是他才对吧,小遥遇上的事,让他私下做的事,孟于卿可都一无所知。

    赵帆尽思索不出来,判定孟于卿是脑子进了大粪。他跟室友们另开了两个地图乱杀一通,游戏玩爽了心里空虚了,他给心上人发过去短信。

    陈子轻到家了,他边换鞋边回赵帆尽的短信。

    赵帆尽不知道便衣那边的进展,没动静就是没收获,他哥嫌他烦,叫他最近老实在学校待着,别回家。

    陈子轻把脱下来的运动鞋踢到里面,他闻到了烟草味,顿了顿,快步去客厅。

    窗帘拉了起来,客厅光线昏暗,张慕生坐在沙发上抽烟,面上像拢着一团黑沉的雾,什么情绪都看不清。

    陈子轻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水,几口凉白开下肚,缓解了他的干渴,也让他提了提神,他一屁股坐到张慕生旁边:“我从孟于卿那借到了二十万。”

    张慕生沉默着抽烟。

    陈子轻抓几下头发,往沙发背上一靠:“我姐的事要不是夏观棋干的,是我猜错了,那到时候我就把赎金送到绑匪要求的地方,其他的听天由命。”

    张慕生拍掉裤子上的烟灰:“你就那么个姐姐,她出了事,人没了,你哪能受的住。”

    陈子轻歪过脑袋看他:“先不想没发生的了,这叫贷款恐慌焦虑不安。”

    张慕生偏头:“你该说,你还有我。”

    陈子轻撞进他深黑暗沉的眼里:“我说不说的,心里不都知道吗。”

    张慕生自嘲:“我不知道。”

    陈子轻心抖了抖,说了他想听的话。

    客厅静悄悄的,两人都没起来,也没交流。

    张慕生单手撑着腿,宽阔的肩背弓出疲惫的弧度,指间夹着大半根烟,漫不经心地送到唇边抽一口,他的老婆不知道他白天黑夜都在经历天人交战,是令人作呕的阴暗和一丝微弱良知在交锋。

    既期盼望向春顺势死在这场意外里,又希望她有惊无险。

    这背后归根结底是,他想囚禁爱人的人生和灵魂,又想爱人的情感不只限于他一个人,一切自由。

    张慕生头痛得快要炸裂,他想做爱。

    但是做不成。

    他老婆的姐姐生死不明,老婆睡觉都不安稳,小脸都没什么气色,平时吃两碗饭,现在一碗都吃不下,水果也不吃了。

    甚至连以往每天洗完澡会偷偷搓一边的内裤都忘了处理。

    张慕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他的老婆跟望向春并非亲姐弟,却如此在乎。

    这里头显然有名堂。

    他该清醒,竭力做好一个老公的本分工作,不能坏了老婆的事。无论他愿不愿意,是死是活。

    所以他开始吃药,配合他的老婆。

    他想做爱。

    他这么配合,为什么就一定要延迟满足,不能及时索取奖励?

    气氛无端压抑沉闷,陈子轻拿走张慕生的烟,倒在他腿上,半闭着眼吸了一口:“慕生哥,我姐会没事的吧。”

    脸被摩挲,他望了望张慕生,得到一声:“嗯。”

    “你家里在老家越来越好,传开了,让人眼红,我们在西宁开餐馆,混的也好,这不就招人惦记上了。”陈子轻说,“只是害了我姐,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张慕生揉他耳垂:“你姐是聪明人,不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陈子轻点点头,他在心里试探地呼喊:“三哥?”

    机械音响起:“不是告诉你,他沉睡了?”

    陈子轻:“我以为他已经醒了。”

    系统:“他没找你,就是没醒,没事别烦我。”

    陈子轻心说,这人真凶,他都不认识,干嘛把他当孙子训。

    还是三哥好,他最好了。

    系统:“宿主所想都会形成数据,不想我把这条数据复制下来发给你的监护系统,就给我安分点。”

    陈子轻:“……”想都不行。

    他抽完烟翻过身趴着,叫张慕生给他捏捏肩膀。

    张慕生把他捞起来放在腿上,剥了他的衣服亲他,没多久就从他身上拿到了缓解头痛的效果.

    夜里二十万到账,提示音陈子轻没听见,他服药睡得很沉。

    张慕生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陈子轻跟张慕生去房产中介那儿咨询,绑匪给的最后一天时限到来时,夏观棋问钱筹没筹到,要是没有,他可以再帮忙想想办法。

    陈子轻说,筹到了。

    当晚,夏观棋下了晚自习,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收拾书包往教室外走。

    同学喊住他:“观棋,又要去打工啊?”

    夏观棋笑笑。

    “一小时才7块钱,浪费时间。”

    夏观棋不认同地说:“兼职就不挑了,七块钱也是钱。”

    而后在同情的眼神注视下,以酸涩励志的形象离开了教室。

    夏观棋下班去了小姨那边。

    程萍虚弱地靠在床头,暗沉的脸颊深深凹陷,她时日无多,周身弥漫着死气:“不是叫你别过来了吗?”

    夏观棋为她倒水:“我不放心小姨。”

    程萍就着侄子的手喝了一点水:“福来多那个……”

    夏观棋挑眉:“小姨你说我同学望北遥?”

    程萍已经对那年轻人没什么印象了:“他知道你为他跟我借钱,都跪地上求我了吗?”

    夏观棋垂头:“这个他没必要知道,是我自愿的。”

    程萍拍了拍他的手背:“傻孩子,希望你的好心能有回报。”

    “我是乐于助人,要什么回报。”夏观棋说,“小姨,我想给小姨夫跟表姐上柱香。”

    程萍眼中浮现哀伤:“去吧。”.

    夏观棋站在两个遗像前,遗像上的父女都在看他,他不信鬼神之说,即便灵堂没开灯,只点着蜡烛,也不觉得阴森可怕。

    香炉里的香燃烧着,夏观棋拆开一包夹心饼干,一块块地吃完,他舔掉唇上的粘腻奶油,接起电话。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回道:“就是明天的事了,恭喜,老母鸡汤?好,我过去喝一碗。”

    大几十分钟后,夏观棋出现在一处老旧居民区,他敲开了一扇院门,有人领他去屋里,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他面前,动作粗野,鸡汤溅出来一点,被他拿纸巾细细擦掉,引来几声笑弄,笑他是个小白脸,书呆子。

    夏观棋端起鸡汤,吹吹。

    坐在他左边的中年人啃了一堆鸡骨头,啤酒瓶倒了三五个,说话时满嘴酒气:“小夏,这五十万,只能抵掉你的两万,别怪哥不够意思,我是看在你每个月都准时还钱的份上才给你这个数,要是旁人,顶多两三千,不可能再高上去。两万不少了,能让你好好喘口气。”

    夏观棋看起来不敢有怨言:“刘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哥见他上道,满意道:“鸡汤好喝吗?”

    夏观棋说:“好喝。”

    刘哥露骨的视线从他脸上扫到他身上,他若无其事地喝着很腥的鸡汤。

    屋里气味浑浊,臭脚丫子味压过了其他味道,几个手下在一块儿喝酒吃肉,其中一个被同伴们的眼神推动着问老大。

    “哥,那餐馆都没动,还正常开着呢,咱怎么不要个一百万?”

    刘哥寻思今晚搞一搞大学生:“你懂什么,把人逼急了,事情有可能乱套,这次先要个五十万,下次再说。”

    几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还是刘哥脑子好使,反正人跑不掉,咱缺钱了就把人绑了要点,量他们也不敢报警。”

    “明天五十万到手,咱找乐子玩去。”

    刘哥大力拍夏观棋的肩膀,暗示性地捏动:“多亏了小夏想出来的点子,不然咱们哪有这发财之道。”

    夏观棋咽下油腻的鸡汤,他本来没想算计望北遥。

    只是出现了突发情况,让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他不得不这么做。

    如今真做了,还要防止望向春被撕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忍心让望北遥难受。

    肩上的手移到了背后,夏观棋胃里一阵翻涌,他在吐出来前找了个借口全身而退,临走前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望向春被关的屋子。

    “那女的精着呢,差点让她给跑了,被我们抓回来后多绑了根绳子才老实。”送他出去的人说。

    夏观棋理了理领口:“你们看紧点吧。”.

    离开小屋后没一会,夏观棋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腰上别着枪,他意识到什么,脸色剧变。

    另一边,陈子轻跟张慕生拉上餐馆的卷门,走在回去的路上。

    陈子轻忧心忡忡,今晚再没收获,明天早上他就要去送赎金了,送没问题,人得回来吧。

    在这之前,他还要给张慕生做思想工作,不能让张慕生病情发作不管不顾地跟着,以免刺激到绑匪。

    实在不行,他就找三哥的男人,厚着脸皮打听能不能买个什么道具药把张慕生放倒。

    当然,最好还是能在天亮前破局。

    头顶忽然响起张慕生的声音:“老婆,烤肠吃不吃?”

    陈子轻回神,他不想让张慕生焦躁,就说:“买一根,我吃两口,剩下的你吃。”

    张慕生去买烤肠。

    风有点凉爽,树叶沙沙作响,陈子轻在路边等着,手机响了,他接起陌生电话,望向春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的惊喜还没出现在脸上,就有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张慕生被车撞出去的一幕在他瞳孔里放大,他手中的手机脱落在地,浑身僵硬,心脏骤停。

    车里的人仿佛从魔障中出来,下了车呆呆望向这边,那脸他在哪见过,好像是孟于卿的前对象,他慌张地扑过去查看张慕生的情况。

    “慕生哥……张慕生……”

    陈子轻不敢乱动地上的男人,他还知道拨打120,只是脑子太过混乱,接线员问他,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路人帮的忙。

    陈子轻用颤动的双手去摸张慕生的脸,接他口中不断涌出来的血水,视野里变得模糊。

    张慕生愣住,他的老婆什么时候这样恐慌无助过。

    还为他哭?

    为他哭了。

    哈,原来他老婆这么爱他。

    心疼搅拌亢奋疯狂拉扯他的神经,他全身止不住地抽搐,整个人神志不清,被血腥覆盖的喉咙深处发出诡异的粗喘,骤然就犯病,失心疯地被某种扭曲想法侵占意识。

    陈子轻胡乱擦他下巴上的血水,擦得周围血迹斑斑,嘴里崩溃地哭着喊着他的名字。

    张慕生感到新鲜,他近似痴迷地定定看着为了自己破碎不堪的老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两个瞬息,双眼乏力地慢慢往一起阖。

    陈子轻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标注任务濒临失败,也不是感情线的终点是否要来了,而是,张慕生想要先他一步走,他哆嗦着,把发抖的嘴唇紧贴男人耳朵。

    “你给我好好的,不然你前脚断气,我后脚就改嫁。”

    张慕生静静地闭着眼,心口起伏微弱到接近停止,他不受威胁,不担心这件事会发生,做不成人了就做鬼,不过是换个形态。

    做了鬼是再好不过,他可以连那点每天艰难维持的道德感也丢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敢改嫁试试。

    陈子轻头一回无比确定自己猜中他心思,狠下心扇了他几个耳光,有意恶毒道:“你别想做了鬼以后就可以破坏我跟我下一个丈夫的婚姻,天天的弄我和我睡,别做梦了,我会用符让你灰飞烟灭,你知道的,我有这个本事。”

    他见张慕生徒然睁眼,满目猩红面部狰狞,像是已经看到他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喘息着要爬起来把他掐死,他心下终是悄悄松口点气。

    “所以你看着办。”

    第338章 作精进化实录

    孟于卿转给前任二十万后就患上了一种怪病,时不时的拿出手机看一眼。

    别说电话,连个短信都没有。

    钱转过去了,好歹发个“收到”吧。

    心里烦闷抑郁,孟于卿在聚会上喝了酒,他酒量浅,酒劲一上来就不清醒。

    早前孟于卿跟学长谈的时候,忘了出于什么心理,带人在圈内露过面,他甩了学长没多久,对方就跟他圈内一人搭上了线。

    这次学长被带出来吃饭,碰巧撞见醉在洗手间的孟于卿,情不自禁地把他带走了。

    学长本想和孟于卿发生关系,哪知到了住处,刚凑上去就被推开,脱光了也坐不到他身上。

    孟于卿嘴里喊着一个名字,一遍遍地喊,一会鄙夷,一会幽怨,一会又苦涩,像个求而不得的怨妇。

    学长心里凉透,孟于卿的酒话里全是关于同一个人,没有丁点和他有关,明明他才是前任不是吗。

    他早就知道那个人的存在,福来多餐馆他还去过,只是没惊动谁,仿佛他这个人就是无关紧要的一样。

    听到孟于卿提起了那二十万,话里不是对那个人的施舍,而是怕他不够花,学长的嫉妒达到顶峰,一时冲动开车撞人。

    孟于卿被一阵鬼哭狼嚎吵醒,他撑床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地方,学长就在他面前,他正要发怒,就见学长尖叫了声。

    听着学长接下来的坦白,他的脸色在几秒内变了又变。

    学长涕泪横流:“于卿,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撞了人还跑了,逃逸,全责,我完了,我不想坐牢,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你家里有权有势,只要你肯,我就不会有事。”

    孟于卿根本没听,脑子里只在想,他那前任这会儿是什么样子,哭没哭。

    学长满脸惨白:“我不想的,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肯定是被鬼摸头了,我们那边是这么说的,于卿,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会乱来乱发疯的人,我只是喜欢你啊。”

    他往床边地上一瘫,嘴里喃喃地重复着:“我只是喜欢你啊。”

    孟于卿没有丝毫感动,他的眼睑垂下去,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问:“人死了吗?”

    学长莫名有种孟于卿希望他点头的错觉,他打了个寒战:“没……”

    又说:“我开车逃走的时候人还在路边躺着,我不知道他死没死,我就回来找你了。”

    孟于卿摸口袋,他厌烦道:“我的手机在哪?”

    学长慌忙去给他拿过来。

    孟于卿打开手机找到前任的号码,指腹点在上面,迟迟没有拨过去。

    “于卿,你说警察是不是在找我的路上了?我明年毕业,我的前途不能毁了,我不该把你带回来的。”

    学长扇自己耳光,语无伦次地哭着说:“赵二少总是打我,我被他打怕了,就想着能不能回到你身边,哪怕你对我没怎么用心,跟你在一起也是快乐的,赵二少不会出手帮我,于卿,只有你能帮我了,那个人一点伤都没有,车没碰到他,真的,你放心……”

    孟于卿一脚把他踹开,语气极冷:“你该庆幸他丈夫护住了他。”

    学长被他的眼神吓到,哭声都停了。

    孟于卿烦躁地捋几下发丝,他打电话查到前任的丈夫在哪家医院,冷眼看瘫坐在地上的人。

    要么不做,要么做到位,废物。

    孟于卿把人押去了医院。

    此时,张慕生在手术室抢救,陈子轻坐在门外的椅子上面,沾满血迹的两手撑着头,十根手指埋在头发里,整个人一动不动。

    孟于卿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犹如天地冰封末日来临的情形,这一秒,他的心思没了半点污浊,他希望椅子上的人不要才结婚没多久就守寡。

    孟少爷感觉自己不懂爱,也不需要懂,那对他光鲜多彩的人生微不足道,他只是心口泛起针扎的疼。

    今晚这一出真的不在孟于卿的预料中,他发誓。

    孟于卿命令罪魁祸首:“过去跪着。”

    学长魂不附体:“跪,跪多久?”

    孟于卿冷笑一声:“跪到他满意了为止。”

    学长战战兢兢地照做。

    陈子轻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人,冷不丁地有人对他下跪,他绷紧的神经末梢抖了抖,视线投向跪在他面前的人脸上。

    混乱的大脑渐渐有了一丝清明,认出来人了,陈子轻放下撑头的手,身子一点点向后坐,脸转过去,对着孟于卿,知道人是他来的,却没什么话说,不想问。

    孟于卿不像平时那么傲慢不可一世,衣裤也不足够整齐,他对上前任那双红肿不堪的眼睛,难得谨慎地动几下唇,主动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周遭静得吓人,气流好似都停止流动,凝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能让人窒息而亡。

    陈子轻好半天蹦出两个字:“有病。”

    孟于卿感觉他在说自己。

    明明把这人当作污点前任,却总是去关注,开始了一段新感情以后不但没投入进去,还在无意间发现现任某个角度像前任,何其惊悚。

    在那之后,他依旧改不了。

    哪怕前任已经结婚做了别人的妻子。

    孟于卿身上有酒气,眼尾微红,他低着头,模样隐隐有几分委屈:“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陈子轻一声不吭,他精疲力竭,只想张慕生脱离危险。

    眼前人的衣裤脸上都有血,孟于卿想让他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却没提一个字,孟于卿心里明白,他这会儿不会有那心思。

    孟于卿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说:“你想扇就扇,随便扇。”

    陈子轻一点反应都没有。

    孟于卿被无视了,也没像以前那样恼羞成怒,他道:“那我叫人去警局自首,赔偿方面你说。”

    陈子轻让地上的人走,随后又对孟于卿说:“你也走。”

    孟于卿低声:“对不起。”

    陈子轻不理会。

    孟于卿有些许低声下气的意味:“我在这陪你。”

    陈子轻把眼睛闭上:“不需要。”

    学长被孟家的司机带去警局,孟于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他识趣地没坐得很近,而是坐在长椅另一端,尽量降低存在感。

    因为他清楚,这时候的他喘口气都是错。

    孟于卿扫了眼亮着灯的手术室:“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动用家里的关系,联系更权威的专家团队。”

    陈子轻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那你现在就联系。”

    孟于卿几乎是立刻就起身去一边打电话,生怕晚一秒会被误以为是他诚意不够,他打电话期间,忽然回头去看前任为了丈夫的生死精神恍惚的样子。

    今晚之前,孟于卿没信他会在婚姻上忠诚,也不是真的想脚踏实地的过日子,而他选丈夫,并非出于爱。

    此时孟于卿才意识到自己没真正的看透前任。

    孟于卿挂掉电话坐回去:“都联系好了,专家们在过来的路上。”

    陈子轻安安静静地待着。

    就在孟于卿做好不会有回应的打算时,陈子轻不声不响地出声:“要不是他,躺在手术室里的就是我。”

    陈子轻摇摇头:“不一定,我可能当场就死了。”

    孟于卿的眼皮抽了下:“这种想法就没必要……很晦气……”

    “我还怕晦气?如果他救不回来,我什么就都不管了。”陈子轻抠着指甲里干涸的血迹,“本来要给我买烤肠的,烤肠没吃到,他躺地上了。”

    孟于卿感觉自己喝的那点酒还没稀释挥发,他神智错乱道:“我去给你买烤肠。”

    这话戳中了陈子轻的某个地方,他一下就绷不住地站起来,动作幅度过猛,一时间头晕眼花,站不住地跌回去,大力挥开孟于卿伸过来扶他的手,情绪激动地低吼。

    “是烤肠的事吗?你的感情问题处理不好,倒霉的为什么是我跟我丈夫?!”

    孟于卿的气息重起来,要不是现在这情况,他会用“是你找我借钱才有的后续,你不找我借钱,事情就不会发生”这类话进行反击,绝不让自己站着被打,那是他人生词典里没有的东西。此时他不说话,任由望北遥拿他撒气。

    耳边传来压抑的气音,他看过去,愣了愣,无措地拿出帕子递过去。

    陈子轻没接,他安静地哭着,脸上的血迹被泪水冲淡,一个人伤心,一个人焦虑,连孟于卿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

    孟于卿出医院就让已经知道事情原委的赵帆尽给打了,他没还手,硬生生地挨了几拳头,鼻青脸肿地回了家。

    父母吓坏了,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带着一身郁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医院这边,赵帆尽没待一会就去警局,接配合警方走完流程的望向春,把她送到弟弟面前。

    陈子轻见到望向春,总算是有了点精气神:“姐,你没事吧?”

    望向春的脸上有一些擦伤,一条裤腿让树枝刮破了口子,头发乱糟糟的,状态看着还行,她搓搓手:“没啥事。”

    她简单说了自己是怎么走得好好的就被绑走,又是怎么差点逃跑成功,这三天吃没吃喝没喝,挨没挨打。

    “慕生他……怎么样了?”

    陈子轻嘴角一扁:“不知道呢。”

    望向春小心翼翼地安抚弟弟:“小遥,慕生会没事的,他那么稀罕你,哪舍得放下你一个人。”

    陈子轻小声:“是啊。”

    第二天下午手术才停,张慕生住进了重症病房。

    陈子轻做了几件事,他把孟于卿的二十万原路归还,还有做戏收下的茉莉他们的钱,张慕生家里跟亲戚借的钱,挂在中介那的房子也停了流程。

    至于夏观棋会怎样,孟于卿那前任要承担哪些,陈子轻都没让赵帆尽跟他哥打听。

    陈子轻站在重症病房外发呆,会不会……三哥的提示不是他怀疑夏观棋涉嫌绑走望向春算计他的钱,他让张慕生去查,导致张慕生跟夏观棋接触的过程中发病引发刑事案件,他要去牢里看张慕生。

    而是,他为了演戏糊弄夏观棋试图让对方掉以轻心,从而去找孟于卿借钱,因此牵扯出了这起事故,感情线走向就变成他送走张慕生,留在这个世界把餐馆开好开大,照顾望向春,逢年过节去坟前看看张慕生,自己孤独终老。

    或者上演人鬼情未了呢……

    三哥没回来,夏观棋没被警方判定是活埋周爱萍的凶手,他的一切还都陷在猜测的框架里。

    陈子轻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望向春拎着保温桶过来说:“小遥,姐给你带了饺子,你吃点。”

    陈子轻没劲:“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就算只吃一个半个都行。”望向春拉着他去墙边坐下来,“姐喂你好不好。”

    陈子轻浑浑噩噩,望向春喂他饺子,他机械地咽下去:“姐,慕生哥昏两天了。”

    望向春来一句:“明天准醒。”

    陈子轻看向语气笃定的望向春,听她说:“姐跟爸妈求了,他们答应了会保佑他。”

    求他们,还不如求三哥他男人呢,陈子轻在心里叹了口气:“张慕生爸妈呢?”

    张父张母昨儿从大成赶过来,没对陈子轻指责打骂,连句重话都没说。

    望向春拿勺子在保温桶里舀点饺子汤,送到他嘴边:“老两口不知上哪儿烧香拜佛去了。”

    陈子轻没再问了。

    望向春还要喂他,见他不肯吃了就把保温桶的盖子盖上,突然说:“都怪姐。”

    陈子轻蹙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望向春有点哽咽,她扭开脸擤了擤鼻子:“怎么没关系,我要是做完草药生意不在西宁多待,不住你那儿,就不会让人给逮了去。”

    陈子轻拍拍她的后背:“姐,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望向春听到这话,竟就哭出声来,其实她是怕的,她不怕张慕生爹妈怪罪,就怕弟弟多想。

    陈子轻是理解的,却没什么精力安慰,他眼前总是浮现张慕生被车撞飞的画面,心脏抽痛,这次之后,他的心脏绝对会有毛病,还要留下创伤,只能张慕生哄才有用。

    张慕生已经有两天没搂他睡了,怎么受的了的啊。

    他也两天没吃新鲜水果和肉了,都瘦了。

    张慕生为什么还不醒啊……

    张慕生会竭尽所能回到他身边的吧。

    他那番话能让张慕生诈尸,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更何况是面对鬼门关。

    所以,张慕生不可能会为了一些阴暗的目的,在这节骨眼上放弃做人,改做鬼,他不敢发神经。

    陈子轻思路清晰头脑冷静,不像事故现场那么慌乱崩溃,他后悔当时没再说狠点,不然就拴不住那疯子。

    他忽地想,张慕生是不是怕自己醒了以后要进行长时间的养伤,更长时间的康复,没法伺候他,会被他嫌弃,所以就在犹豫啊?

    不行,待会儿我得去重症病房抽他几下,不抽不行。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望向春平复了会,抹了把脸说:“咱往后还是要藏着些,多说说家里的不容易,回头我也跟慕生爹妈讲讲,电视上讲的那样,树大招风。”

    陈子轻“嗯”了一声。

    望向春欲言又止:“小遥,你跟姐回去一趟,把衣服换了吧,我看着你身上的血,心里头不舒服。”

    陈子轻倔上了:“我不回去,你给我拿身衣服,我在医院卫生间换了就行。”

    望向春顺了他的意:“好吧,我去去就回。”.

    陈子轻哪都不去,就在医院待着,餐馆正常营业,有值得信任的茉莉跟小亮,还算扛得住事的钱伟,不会出什么乱子,他们跟其他员工来医院陪他说话,都是些安慰话。

    傍晚时候,赵帆尽给他带来消息:“程萍给夏观棋找了很厉害的律师,夏观棋只是从犯,不知道能叛他几年。”

    陈子轻很憔悴:“我现在不想听这个。”

    顿了下,说:“你让你大哥再查查周爱萍死的那晚,夏观棋的不在场证明,他不是在同学家给同学过生日吗,看看有没有问题。”

    “行。”

    赵帆尽对他看似不着调的思维想法见怪不怪,这起绑架案能悄悄侦破,还是他指的方向。当初的“铁锤”案,他也起到了重要作用。

    大哥说他有当警察的敏锐。

    “小遥,医药费肇事逃逸的那狗逼怎么说?”

    赵帆尽忍着谩骂:“据说是三岁死了爹八岁没了妈,爷爷奶奶给长大的可怜虫,最近跟了个富二代,弄了个车开,包养费不知道几个数,他没钱就让孟于卿出,这事孟于卿脱不了干系。”

    陈子轻两眼无神:“他不醒,我什么都不想做,不愿意去想,要是不吃饭不喝水也能活着,那我就不吃饭不喝水。”

    赵帆尽脑子一热,吐出几个字来:“我真羡慕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要个一心一意对我,不管我会不会瘫一辈子大小便失禁都对我不离不弃的老婆。”

    赵同学没意识到自己越描越黑。

    陈子轻气得脸上都有了点血色:“你什么意思,你咒我男人可能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

    赵帆尽冤枉:“我没有。”

    陈子轻让他滚蛋,他蹲下来用手擦擦地面:“有点脏,我能不滚吗,我这衣服挺贵的。”

    这话把陈子轻逗笑,赵帆尽搔了搔后脑勺的头发:“小遥,孟家找的专家团都用上了,你男人会度过难关的。”

    “我知道。”.

    陈子轻不让望向春陪他在走廊上过夜,就他自己,这晚也是一样,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感觉有人站在旁边看他,看了不知多久,弯腰凑近,捏着他下巴,把他干裂的嘴一点点舔湿润。

    “张慕生!”

    陈子轻猛然惊醒,走廊上只有他的回音,他呼吸急促,心跳很快,眼神却是茫然的。

    护士闻声,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询问,他说不好意思,自己做了个梦。

    等护士走后,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张慕生?”

    第339章 作精进化实录

    走廊没异象。

    陈子轻感觉不到一丝阴气,张慕生在重症病房保命,没死,那就不是鬼。

    是灵魂出窍了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又放回去,符对灵体没用。

    陈子轻没办法,只能问三哥家属:“请问,我爱人的灵魂有没有从身体里出来过?”

    系统:“没有。”

    没有吗?陈子轻呆愣地摸上自己的嘴,触及并不干燥,他头皮颤栗,哆嗦着,见鬼地瞪着手上沾到的湿意。

    刚刚真有人舔湿了他的嘴。

    不是张慕生,那是谁啊?医院里的某个色鬼?

    陈子轻摇头,不会,就是张慕生,那股子熟悉感不会错的,只能是亲过他无数次才会有的感觉。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

    陈子轻恍恍惚惚地坐回去,过了会从坐着变成躺着,他摆出先前睡觉的姿势,闭上眼睛回忆细节,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醒来时窗外的夜幕已经稀薄,渗出一小片朦胧的白。

    走廊一头传来脚步声,是望向春,她这几天都是天没亮就拎着早饭过来。

    陈子轻简单洗漱过后,在她的监督下喝了稀饭,吃了半个馒头配腌萝卜干,嘴里还被塞了个鸡蛋。

    望向春收拾着帆布袋:“小遥,你中午想吃啥,姐回家给你买。”

    陈子轻吃掉鸡蛋:“想吃肉。”

    望向春眼睛一亮,立马来了劲:“红烧肉是不,我炒个糖色,保准跟大饭店的没差。”

    陈子轻闷声闷气:“他烧的肉。”

    望向春心下叹口气,弟弟对张慕生的感情,比她想的还要深。张慕生命挺好的,连医生都听从老天爷的安排站在他那边,让他在她这里过了关,不得不把弟弟交到他手上。

    结婚不到半年,张慕生的好运气不会这么快就用完了吧,他应该会醒的。

    就是希望他醒了,身体各方面能在发达的医学下慢慢恢复,尽量别比出事前差太多,不然小遥后半生怎么办。

    望向春又叹气,小遥说张慕生是为了护他才被车撞的。

    谁能想到,她梦里那个把她弟弟砍了那么多刀的魔鬼,先是在现实中成了她的弟媳,如今又做了他们家的恩人。

    望向春没有再想下去,她拢几下头发,去给弟弟接杯水,顺便买点他这个年纪喜欢吃的零食.

    上午,张父张母出现在医院,二老烧了香回来,风尘仆仆的,面容都有些憔悴。

    陈子轻对二老有愧,眼睛看着鞋面叫人:“爸,妈,你们来了啊。”

    张父蛮好说话的:“你回去吧,我们在这守个天把。”

    陈子轻摇头:“我不想回去,我想慕生哥醒了,能第一时间见到我。”

    “你这孩子真是。”张父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慕生有他爷爷保佑,会没事的。”

    陈子轻点了点头。

    张父见他一个人:“你姐人呢?”

    “上街买东西去了。”

    “你们姐弟俩这两天辛苦。”张父上下打量跟个蔫白菜似的儿媳,“对了,我跟你妈在庙里求了两个平安福,你一个,慕生一个,你收着。”

    张母没动,张父拍了下她的后背,她才从袋子里拿出平安福。

    陈子轻接过来说:“谢谢爸妈。”

    张母脸部肌肉没往上走,上次见儿媳还是结婚那会儿,这次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让她儿子见了,就该心疼上了。

    这望家小子是来找她儿子讨债的。

    重症病房外面看不到里面,张母忧心儿子的伤,只能信任医生.

    肇事方的家属过来时,张父张母都在医院,他们没让儿媳面对,把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赶到住院部楼下。

    都不需要张父开口,张母一个人顶一个团,她气场很强:“带的鸡谁吃啊,我儿子人都没醒!”

    “什么这个费那个费,你们报出来几个意思,说得就跟我们多稀罕一样。”

    张母瞪着双熬出血丝的眼睛:“我们不指着讹你们盖楼房,医院发票都有,明明白白,你们问我们怎么想的?这还用得着问吗,我们就想你们孙子该负什么责就负什么责,别指望我们能替他说话。”

    她叉腰哈哈笑,神经都有点不正常:“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咋好意思来求的,还什么谅解书调解书,找个哪个文化人指的神仙路,想让我们签字?我呸!”

    那对老人跪在了地上。

    张父没去拉人,张母也没有,他们实在做不到那个程度。

    “仗着岁数大就了不起啊,是我们欺负你们吗,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孙子把我们儿子撞成那样子,想我们不计较,可以啊,你们孙子也被撞成那样就行了。”

    张母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是爹妈生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谁家的孩子容易啊。”

    两个老人开始磕头,嘴里都是些道歉的话。

    张母眼神狠厉:“喝了酒开车,撞了人逃跑,还没有那个驾驶证,我的乖乖,你们的好孙子上的狗屁大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不是咱国家的法律办不到,我们巴不得你们的宝贝孙子把牢底坐穿,那种人出来也是祸害社会。”

    老太太听不得这种类似诅咒孙子的恶毒话,直接就晕了。

    张母跟周围看热闹的说:“你们都看到了啊,我可没动一下手,是她自己晕的,跟我没关系,别想赖上我。”

    “我可怜的儿子,在重症病房躺两天了都还没醒!”

    张母拍大腿哭喊:“他还不到三十岁,下班回家走得好好的让人给撞了,不是闯红灯,是在路边,在路边啊!我们上哪儿说理去哦——”

    张父拉了拉她的胳膊:“行了,走吧。”

    张母满脸都是泪:“行什么行,你以为我愿意让人看笑话?嫌我给你丢人了是吗,我不喊出来心里憋得难受!”

    张父低声:“我怕你血压上去。”

    张母趴在他肩头抽泣:“这时候我哪还管什么血压不血压的,儿子要是……那我也就不活了。”

    张父揽着她拍了拍:“大师不是说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吗。”

    “大师他,”张母顿了顿,“大师说的也不一定都准,去年算到小遥跟咱慕生的八字多合多称,你看今年这不就让慕生倒了霉。我这会儿都不知道人是故意撞的,还是有什么名堂。”

    张父:“别胡思乱想,这就是意外。”

    张母想说什么,医护人员在老头的叫喊中匆匆赶来把晕倒的老太送去医治,老头尽力跟在后面,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干枯的手上还拎着从老家带来的两只鸡。

    大家都是农民,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分,靠种田种地把孩子养大送出去的,都难,但这回是他们没教育好孙子,让他害了人,他们就该受着。

    张父带着妻子找地方坐。

    张母不想坐,她要去重症病房外待着,边走边拿卫生纸擤鼻涕:“老张,你爸那坟不是都让咱家顺风顺水了吗,怎么慕生会摊上这样的大祸?”

    张父的角度跟她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爸坟前种的两棵树,慕生在送到医院的路上就走了?”

    张母让老伴这话给惊出一身冷汗,一路上都没有再张嘴。

    直到上了楼,看到儿媳在走廊上跟一个男的说话,张母才缓过劲来:“那是谁?”

    张父说:“你想知道就去问问小遥。”

    张母脸色不好:“我不问,我对他是有怨气的,要不是他,慕生怎么会躺在医院。”

    “慕生不把他推开,他躺医院,慕生会是什么样你想过没?”

    张母冷哼:“我为什么要想这糟心事。”

    其实她心里清楚,真要是那样子,儿子必然会犯病,情况还不如躺着.

    陈子轻吃住都在医院。

    张慕生术后半个月从重症病房出来,转到普通病房,夜里他就醒了,只是不认人。

    陈子轻当时是醒着的,就睁着两只大眼睛看他,并没有出现偶像剧里一方疲惫地趴在床边睡觉,被醒来的另一方轻轻撩头发摸脸的画面。

    还是张慕生先开的口,他嗓音嘶哑,眼神陌生:“你是谁?”

    陈子轻小幅度地张了张嘴,没事儿,医生说了,这是正常现象,一般过个四五天就能好。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无名指上:“你结婚了。”

    陈子轻木木地点了点头。

    张慕生半边身子动不了,记忆全无,他并没有慌,也没问自己的处境,而是问了别的,言语生疏:“为什么是你在我床边守夜,我是你什么人?”

    陈子轻:“你是我的……”

    张慕生:“情夫?”

    陈子轻:“…………”

    张慕生虚弱地阖眼,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背德的现实。

    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静悄悄的,陈子轻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张慕生醒了,他力道很轻地抚摸男人头上的纱布。

    脑袋上开了道口子,头发剃光了都。

    陈子轻心疼死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冷不防地发现张慕生忽然睁眼,那双眼里说不清有什么,让人有点不适,像被可怕的怪物盯上,他屏住呼吸,没有轻易动弹。

    张慕生皱眉:“你为我哭,说明你爱我。”

    “是……是的……”

    张慕生面无表情地提醒道:“那你尽快离婚,我不做小三。”

    陈子轻擦擦脸上的泪,坠着水光的睫毛眨动,他支支吾吾。

    张慕生苍白病态的面上瞬间就涌现一片阴沉:“我不陪你玩偷情的游戏。”

    陈子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张慕生的脊骨窜起电流,语调冷冷的:“你听不明白人话吗,我不需要别人老婆的爱。”

    陈子轻又在他脸上亲一口。

    他眸光闪烁:“来找我可以,尽量瞒着你丈夫。”

    下一瞬,他又胡言乱语,颧骨发红,显出回光返照的痕迹,喉头抽动着发出痛苦的低喘:“我口渴。”

    陈子轻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刺疼,张慕生这话绝不是要喝水的意思,认不出他了,癖好倒是没丢。他耳朵通红,清咳两声,打着商量:“回头再喝行不行?”

    张慕生心头急切饥渴到了近似狂躁的地步,半边身子似乎有了点知觉,他没去确认,只是把眼睛闭上,呈现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仿佛现在不喝上,他就不行了,就差那一口救命药。

    陈子轻见不得他这样,干脆硬着头皮掀起衣服,前倾上半身靠近张慕生,扭着脖子把脸转到一边。

    明明是合法夫妻,却被他搞出了出轨的偷感,好像真的是来见情夫的。

    男人见此情形,本能地抬了抬下颚,两片干燥的薄唇刚碰上来嘬了他一下,气息一滞,古怪地撤开。

    陈子轻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向下望去,发现张慕生在看他,眼眶泛着兴奋的红:“你是我老婆,对吗。”

    呵呵,认不出他的脸,认出了这口奶。

    第340章 作精进化实录

    陈子轻害羞地点了点头。

    张慕生盯视他的表情:“新婚?”

    陈子轻伸出四根手指:“不到四个月。”

    张慕生气息不稳,很虚:“我为什么没戴戒指?”

    陈子轻说:“你做手术前取下来了,在家里呢,等你出院回家了,我给你戴上。”

    张慕生垂眸,看起来漫不经心又烫人的目光扫向上方的一片莹白:“为什么是平的?”

    陈子轻:“我是男的啊。”

    张慕生:“你不是我老婆吗。”

    陈子轻应付他的胡话:“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你老婆是男的。”

    张慕生没有血色的薄唇张合:“哦,我老婆是男的。”

    陈子轻以为他能消停了,哪知他突然问:“我们做过?”

    随后就自问自答:“结婚几个月了,不会没做。”

    陈子轻怕他还要问别的,赶紧撒娇:“我手都举酸了,你到底渴不……”

    张慕生轻描淡写:“捧给我。”

    陈子轻头皮炸裂,张慕生以前没提过这要求,受了伤,脑子不清醒了,癫上了?!

    见男人面露不耐,他颤巍巍地捧了捧。

    张慕生对着虚虚贴上他面部的清香,轻啄几下,混杂着浓重苦涩药味的舌面压上去,喉头上下一滚:“既然你是我老婆,那我说我是你情夫,你为什么不否认?”

    “算了。”

    不重要,先喝。

    喝了两口就没了动静,眼闭着,昏了过去。

    原本凹陷的面部肌肉恢复,唇齿松开,小小的淡粉色黏着一层被爱护过的湿润。

    陈子轻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咕哝:“不能喝还喝。”

    说着就凑近张慕生,呼吸打在他面颊一侧的伤口上面,轻轻地吹了吹,叹口气。

    后半夜,陈子轻给张慕生压压被子,捉着他垂放在床边的手捏了捏,拉起来,亲亲他食指上的齿痕纹身,咬了一口,用了点力道。

    张慕生似是感受到了疼痛,眉间拢出阴影,陈子轻在他耳边说:“睡吧。”

    他还皱着眉。

    直到他老婆趴在他身边,手臂横上他的腰做出一个将他环抱的弧度,他的眉头才慢慢舒展。

    像是吸取到了安全感,灵魂终于安歇.

    到第一天,张慕生的双手双脚都能动了,可还是不认人,不记事,时不时说出些颠三倒四的话来。

    张母差点当场撅过去,医生说的什么专业名词她听不懂,只听出儿子现在的情况不是永远的,他会好。

    能好就行。

    不只是张慕生爸妈,望向春也松口气,她比哪个都怕弟弟过得不轻松。

    接下来就看张慕生养伤养得顺不顺利了,望向春暂时都不回西宁,说死都不会回去,她不放心,得等医院的各项报告都让她过了眼,等张慕生出院了再说。

    张慕生恢复得比医生预料的要好要快,他先是能坐起来点,再是慢慢站立,在病房里走上一小会。

    到了医生说的术后反应一般时限,张慕生仍旧没恢复车祸前的记忆。

    陈子轻不着急,他安抚焦虑到睡不着觉,上火害了嘴角的望向春:“那只是大概的天数,不是说都会在四五天后清醒,姐,咱再等等看,再说了,慕生哥这样儿也没啥事,他想着我呢。”

    水房人来人往,都是怀揣心事的家属,望向春给个大哥让路,在水龙头下接热水:“他就认出了你。”

    陈子轻嘴里吃着糖:“我是他媳妇嘛。”

    望向春见水瓶里的水接得差不多了,就给塞上塞子:“他爸妈心里怕是不好受。”

    陈子轻含糊不清:“那跟咱没关系,又不是我拦着他,不让他认出来。”

    望向春“哎”了一声:“总之你注意着些,别在一老面前表现出他们儿子更亲你的样子。”

    陈子轻嘀咕:“好嘛。”

    姐弟俩出了水房,边走边闲聊,陈子轻望见了孟于卿,眉心蹙了蹙。

    望向春眼神询问,他找了个事把她支走,自己拎着水瓶往病房那边去。

    短短几天下来,孟于卿给人的感觉成熟内敛了一些,仿佛出鞘的利剑收入华贵的剑鞘,眉眼间没泄露什么情绪,他主动提起这起肇事案件的进展和咨询过专业人士的大概走向,以及当事人和亲属的愿想。

    还有就是,肇事方的家人不会再来医院闹,走流程期间,他安排了人关注,有需要,他会出面。

    孟少爷在这起突发事件后续的态度上挑不出毛病,他大概不会再乱喝酒了。

    陈子轻只听不说。

    孟于卿对他的沉默有些棘手,沉了沉气,换了个换题:“你丈夫后期的康复上有什么能帮到忙的吗?”

    陈子轻这回给了回应:“有需要我会跟你说。”

    孟于卿的脚步顿了半拍,侧低头深深看他:“我以为你会疏远,无视我。”

    陈子轻说话直白:“关系不要白不要,没什么比我丈夫的健康重要。”

    孟于卿没按住内心见不得人的负面情绪:“那你没想过,你接受了我的心意,他知道了会吃醋,会介意?”

    陈子轻不想讨论,却没敷衍,认真道:“比起这个,他更想以好的身体陪我到老。”

    孟于卿凝视他瘦了圈的脸:“水瓶重不重,我给你拎。”

    陈子轻不领情:“不用。”

    孟于卿停下来,看他往前走,越走越远,知道他要去照顾丈夫。孟于卿了解过那男人的伤情,这场车祸会让他出现永久性的后遗症,据孟于卿所知,目前相关部门还没收到对方的伤残鉴定申请。

    那他的前任怎么办。

    一个长期被养着的人,如何照顾人,怎么学,从哪开始学,学得会吗?

    真学会了,十根手指变粗糙,长了茧子,也就作不起来了。

    生活会教他做人。

    当然,他可以离婚,再找一任丈夫,找个健康的,能养着他,惯着他的丈夫。

    孟于卿忍不住地扬声:“望北遥。”

    陈子轻脚步不停,孟于卿大步追上来,就学长开车撞人一事再次道歉,径自抽出傲骨放在前任脚前,希望能和他做朋友,普通朋友。

    “我不会再谈恋爱了。”孟于卿更是说。

    陈子轻看了眼像是喝多了神志不清的他:“行了,我知道了,你让开。”

    孟于卿听出他的敷衍,面上血色褪了些,瞧着可怜。

    “我怕了,望北遥,我有阴影了,说出来你不信,你丈夫进医院后,我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梦里是你穿着那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拿水果刀捅我的场景,你说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想过我随便谈的一段会给你的婚姻带来伤害。”孟于卿低下黑色的脑袋,俊俏的五官盖了层疑似委屈的东西,字里行间隐隐是恳求,“我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恨我。”

    陈子轻来了句:“我不恨你。”

    孟于卿愣了愣,眼里一喜,随即就听到他说:“恨你费心思,我干嘛恨,我才不把心思放在一个前任身上。”

    从前高高在上的小少爷眼神暗淡下去,他轻笑:“你说得对。”

    拐角处的张母听到他们对话,知道儿子被车撞,是儿媳跟人不清不楚惹出来的,当场就气血上涌。

    孟于卿刚走,陈子轻就被张母堵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老人扬手就要朝他的脸扇下去。

    他站着没动,然而脸上并没有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那只扇下来的手被拦住了。

    不知何时过来的张慕生将他护在身后。

    张母见状,激动道:“慕生,妈不是乱打他的,你还没想起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妈都跟你说,你被车撞其实是……”

    张慕生开口打断,却是对老婆说:“扶我进病房。”

    尾音未落,他就站不住地倒在陈子轻身上,陈子轻赶紧去扶。

    张母也要扶,被儿子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就那一眼让她意识到儿子想起来了,记得了,也都知道,只是不在乎,完完全全的站在媳妇那边,厌烦她多管闲事。

    她都怀疑刚才真扇成了,儿子就不要她这个妈了。

    张母倏然就被一股强烈的心灰意冷搅拌为人母亲的失败占据心神,她去找老伴:“咱走。”

    楼道里有人打地铺,是别的病房的家属,除了睡的毯子还有锅碗瓢盆之类,衣服就搭在楼梯护栏上晾着,乱糟糟的。

    张父在和那人下五子棋打发时间,他没及时注意到妻子的情绪,随口问了句:“走哪儿?”

    张母脸色灰败:“回大成。”

    张父觉察到妻子的不对,棋不下了,抬头看看她:“不是要在这照顾儿子?”

    张母没说话。

    下了楼,她才没头没脑地恨恨说出一句:“娶了媳妇忘了娘!”

    张父听乐了,他猜到是儿子偏心袒护媳妇,倒是没觉得意外,背着手说:“你儿子什么没娶媳妇也那样子。”

    张母一下噎住,气都喘不上来了。

    张父给她拍拍后背,顺了顺心口:“儿孙自有儿孙福,慕生能靠吃药吃成个看起来正常的人,还成了家在大城市开了餐馆,这已经是咱祖坟烧香了,这次也是,他命多大,医生说得多凶险,那病危通知小遥签的手都抖你也看到了,他活下来是赚的,你跟他生那气干什么。”

    张母抹眼睛。

    张父揪了块卫生纸给她擦擦:“慕生后面大大小小的手术跟检查不知道还要做多少个,你真要回去?”

    张母脸色决然:“当然是真回!”

    “不是说要给他熬乌鱼汤炖老鸭汤?”

    “让他媳妇给他炖去。”张母推开他的手,“你这什么纸就给我用,不会是你擦屁股用的吧?”

    “离我远点,你们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张母去树下打电话,她酝酿着,在那头接通后说:“我跟你爸回家了。”

    儿子意料之中的没半句叮嘱,更别提挽留。

    张母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她薅几下掺白的头发,勾着背往医院大门方向走,不理老伴的叫喊,越走越快。

    就在张母走出大门时,后头响起一道急促的叫声:“妈!”

    陈子轻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慕生哥让我来送你们。”

    张母想说放屁,她那从小就不亲的儿子怎么可能想到这层上面去,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可能都比这个大点。

    路上车多,嘈杂融不进婆媳之间,围绕着他们的气氛僵硬,陈子轻抓了抓头发:“妈,我……”

    张母阻止他往下说:“我不想听你们小年轻的那些个事。”

    “那我就不说了。”陈子轻对看过来的张父笑了笑,喊了声“爸”,随后就给张母做保证,“妈你放心,我会和慕生哥好好过日子,不管他因为车祸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我都跟他。”

    张母竭力忍着怒气:“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末了,做了个深呼吸,尽量心平气和地盯着儿媳:“你年纪小,心性还没定下来,喜欢玩正常,交朋友也可以,我就希望你能记着我儿子替你挡祸的大恩。”

    “如果你心野了记不住,”张母喘口气,脸板着,“小遥,那你就是真的没良心,我去了地下都不会放过你。”

    陈子轻讪讪地抿起嘴巴,垂着眼睛送她。

    张母对儿媳的意见一时半会根本消不掉,这个时候见着就烦:“别送了,回医院吧,不然慕生就要下来找你,他现在路都走不了多远,摔了晕了就坏事了。”

    陈子轻只好停下脚步。

    张母去公交站台前丢下句场面话:“我们走了,你姐也不会在这待多久,到时就辛苦你了。”

    陈子轻说:“没事儿的。”

    张母心里重重地哼了声,你是没事儿,我儿子哪舍得让你辛苦,他还不是能做的都做,不能做的也努力去做,把一天当三天用,恨不得立马就好起来,给你当牛做马,一天到晚的伺候你。

    站在阳光下的儿媳在不知愁苦的年纪,过上了不知愁苦的日子。

    小时候姐姐宠,结婚后丈夫宠,就这么个好吃懒惰做作还娇纵的性子,命真好,多少人一辈子只吃苦吃不到一点甜头。

    张母摇摇头,她儿子上辈子大概是杀人放火了,这辈子攥上这么个要养在蜜罐子里的媳妇.

    陈子轻回了医院,他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里面有说话声。

    是王司来看望张慕生,正聊着呢。

    “祛疤?这没必要吧,慕生,你头发长起来了不就看不到了。”

    “我老婆喜欢扒我的头发,他会看见。”

    “看见就看见了,难不成他能因为一条疤就嫌弃你,跟你离婚?”

    “他会。”

    陈子轻听不下去地推门进来,瞪着被他发现已经头脑清晰记起来所有的男人:“什么叫我会?张慕生,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人啊?”

    张慕生靠坐在床头,没有半分想要解释的迹象:“你不就是看上了我的外表。”

    陈子轻指着他,手都在抖:“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张慕生偏头看窗外,病服领口里露出点绳子,上头挂的是平安福,他原本不想戴,是他老婆哄着他戴的,说是一对儿。

    视野被挡,他老婆堵住他看窗户的视线,双眼因为气愤亮得犹如一簇火光:“身体都不知道要养多久,就开始折腾你的头皮了,怎么这么能啊你。”

    张慕生的下颌微微绷着。

    王司把手里剥一半的橘子放桌上,临时充当和事佬:“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慕生,我看你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小遥,我寻思你可能是哪儿让慕生起了误会,你们沟通沟通。”

    陈子轻瞥了眼:“王哥,你先走。”

    王司走近些,压低声量道:“他是个伤患,你让着他点,他发疯就发疯,发完了就好了。”

    随着王司离去,病房瞬间就变成私密的小空间。

    哪可能吵起来。

    陈子轻把玩张慕生的病服扣子:“王哥说的你又不是听不明白,疤会被头发挡住,很隐蔽,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张慕生闭上眼睛:“很丑。”

    陈子轻摸他瘦削的面庞:“我不扒你头发不就行了。”

    张慕生幽幽道:“你只在我弄你的时候扒,自己都不知道。”

    陈子轻脱口而出:“那你把我手绑起来。”

    张慕生的气息骤然就粗重起来,他不知道想什么鬼东西,脑子都让医生拉开过了,依然全是黄水。

    然后就被老婆拧了下胳膊上的肌肉:“说事儿呢,你能不能别想,你又弄不了,想了遭罪的不还是自己。”

    张慕生平复:“疤我是一定要去。”

    陈子轻无法理解:“干嘛费这个劲,我绝对不嫌弃你,我发誓。”

    张慕生撑开眼皮,他的眼眶很红,眼里有一层冷冷的水光:“你以为我是真的怕你嫌弃?我是不想你每次看到疤,就记起我被车撞的画面,我不想你难受。”

    陈子轻怔住了,他小心捧着张慕生的脑袋,从男人的眉心,眼睛一路亲下来,像是在亲小宝宝。

    “这么稀罕我啊。”

    张慕生突兀道:“我问过医生,我就算好好养伤锻炼,神经压迫到了,长时间内我的右胳膊跟右腿都会没劲,右胳膊提不了重物,这不影响,我是左撇子,左手正常就行,可是右腿走路看出来瘸,也许慢慢能好,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陈子轻是知道的,他让医生先瞒着,怎么医生给张慕生说了啊。

    哎。

    陈子轻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没事啊,没事的,没事。”

    张慕生讥讽:“瘸子你也要,带出去不嫌丢人?”

    陈子轻替自己叫屈:“怎么又说要嫌不嫌上了,我虽然喜欢长得帅的,但也看重内在好不好。”

    张慕生还要说,他用最难听的话羞辱自己,仿佛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老婆喂他点定心丸,从而减轻怕被丢弃的不安和恐惧。

    陈子轻心里酸酸的:“别再说了,再说我就生气了,真嫌上你了啊!”

    胸前忽然被温热的液体浸湿,他不知所措:“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点事就哭,我那是吓唬你的,不是真话。”

    张慕生咬着他的一块衣服,脸孔死白,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

    陈子轻小声哄:“好了好了,别哭了。”

    正处怅然伤感之际,陈子轻听到极低也极冷的声音说了一声,裹挟着阴森森的哀怨:“我成了瘸子,哪天你跟人跑了,我都追不上。”

    陈子轻:“……”

    张慕生短促地笑了一声,怪让人发毛的:“我连死都不敢,我怕我做了鬼,你就让我灰飞烟灭,不给我看一眼你下一个丈夫怎么弄你。”

    陈子轻把他的脸从自己胸前捧起来:“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你不知道吗?”

    张慕生红着眼微笑:“你不想我死。”

    他慢悠悠道:“可我想做鬼,谁多看我老婆一眼,我就把谁杀了。”

    陈子轻打了个冷颤:“你别有这想法。”

    张慕生勾勾唇:“嗯。”

    “我累了。”

    接着就说:“老婆,我想接吻。”

    陈子轻跟不上他神经质的脑回路:“你不是累了吗?”

    “嘴跟舌头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