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抱着又重又大的行囊和岳起沉上楼,满脑子都是冯姜河背上那颗人头。
说实话,他一个会点捉鬼技巧,见过不少场面的人依旧有些不适。
尤其是通过一张张照片见证人头慢慢从背对往左边侧转的时候,那种静态变动态画面,仿佛就在他眼前扭动的既视感让他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痣,起先成型的是个后脑勺。
直到侧过来,就露出了鼻梁和眉骨。
是男性的可能比较大。当然,也有女孩子留短发。
陈子轻回头往楼下瞧了瞧,穿回上衣的冯姜河坐在沙发上整理那些照片,周金好像在安慰他,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不是普通的艺人和经纪人的合作关系。
张助理则是端着两杯没动的茶水去厨房。
他们三人都住在这栋房子里,明显不是第一次面对照片和人脸痣的事,因为他们脸上没有恐惧。
必定是早就经历过那一遭,眼下已经进入寻找处理非自然现象的天师道长,指望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境地。
不知道是经纪人和助理陪着遇到邪乎事的艺人,共患难。
还是,给得太多了?
没再看了,陈子轻撤回视线,他问岳起沉:“岳施主,你了解那种诡事的吗?”
“我不了解。”
他自问自答:“第一次看见。”
走在他前面的岳起沉不冷不热:“第一次看男人的背?”
陈子轻:“……”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重点能不能别放歪?
岳起沉慢慢悠悠地上着楼梯:“我没见过看男人的背看直了眼的和尚。”
陈子轻冲着僵尸高大的背影做吐槽脸:“我那是在看他的痣,不对,是人面像。”
岳起沉冷不丁地开口:“人面像长在哪?”
陈子轻说:“背上。”
岳起沉哧笑:“还不是看的背?”
陈子轻无语。
岳起沉上到二楼,转身俯视过来:“知道我为什么不看吗?”
陈子轻在下面两层台阶上站立:“不知道。”
岳起沉抬着下颚冷哼:“我不会随便看别人的背。”
陈子轻仰望他的视线从他下颚移到他突起的喉结上面,心说,你给谁守男德呢。
“不看怎么去污?”陈子轻撇嘴,“哦,我忘了,你是靠睡。”
陈子轻站在岳起沉底下一层台阶上,行囊碰到他衣服:“上次我利用你给的机会证明过了,这次我就不插手了,你在别墅吸收阴气吧,按照你一贯的方式来结单。”
嘴上这么说,实际根本按捺不住想搞清楚前因后果的念头。
看人脸痣的时候,都想当场画个符贴上去试试效果。
陈子轻偷偷想,他先按兵不动,要是局面失控,那他只能尽早把害人的东西驱除。
说的就跟轻易就能驱掉一样。
八字还没一撇,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从照片的变化来看,人脸一直在转,弧度越来越大了。
是不是当那个头转过来,人脸变成正脸,冯姜河就会死?
逻辑上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冯姜河才私下找高人,林疵把做这一行的兄弟介绍给他。
岳起沉是真材实料的行内人,甭管他用的什么招式,过程怎么样,能把单子结了,百分百好评就是有本事。
“对了,这里的阴气重吗?”陈子轻感应不到半点儿。
岳起沉转身走:“重。”
陈子轻跟在他后面:“怪不得你的气色比进门前要红润。”
二楼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有个休息区,摆放着颇有档次的沙发和圆桌,以及几盆绿植,有青翠的叶和鲜艳的花,生机盎然。
岳起沉带着小和尚,越过休息区走进过道。
二楼有几个房间,客户给他们准备的是过道最里面那间。
陈子轻看岳起沉开门:“最重的是什么地方?”
岳起沉踏进房间:“没有最重,只有更重,整栋房子都重。”
陈子轻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入眼皆是一尘不染。
那张助理这么会搞卫生啊?
陈子轻叹为观止,他把抱在怀里的行囊放在墙边地上,关上门,随意地扭了扭门锁,把门打开,再关上。
岳起沉在住宿上提过要求,他们睡的是套间,两个带独卫的睡房是相对着的,中间是配置的客厅,旁边是书房和待客的地方。
还有个大阳台,朝南的,站在阳台能把湖景收入眼底。
陈子轻趴在阳台眺望远处,有钱人是会享受的,他四处打量,视野里出现了巡逻的保安。
不是八个人凑不出一套牙的老大爷,是身高腿长的年轻小伙,穿黑制服,很帅气。
东华一号安保森严.
入住的第一晚,陈子轻应付完了喝醉大舌头发酒疯的邱晁,他在房间里打坐念经让自己静静心。
最近情绪不稳的频率有所提高,这不是个好现象,他要多念经,最好提笔抄抄经书,这有利于沉淀。
九点多钟,陈子轻打坐完毕,决定找个鬼片给自己提供一点思路。他在网上搜到了一个背上长人脸的鬼片。
躲在被窝里看,氛围感拉满。
陈子轻看得聚精会神之际,电影里的主角感觉耳边有人吹气,他也有那个感觉,身临其境。
主角慢慢转头。
陈子轻也反射性地那么做。
“啊啊啊!!!!”
是主角在叫,叫声刺耳尖锐,惊得陈子轻扔掉手机爬起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做完日常任务,他就掀开被子,瞪着不知何时来他房间,趴在他床上的僵尸质问:“你怎么不出声?”
电影里的主角还在叫,肺活量惊人。
岳起沉把手机音量调小:“我钻你被窝你都不知道,还要我怎么出声?”
“高潮了,一起看。”他朝吓到了的小和尚招招手。
……
僵尸和小和尚趴在一起看鬼片。
鬼现身的时候,陈子轻只关注到僵尸磨牙的声响。
屏幕里的鬼再狰狞可怕,也没有贴着他的僵尸恐怖。他有点怕岳起沉哪天把他咬了。
僵尸不是吸血鬼,咬了会传染尸毒吧。
陈子轻默默离他远点。
岳起沉的眉眼骤然就沉了下去。
陈子轻只好又挪回去,分散注意力感慨道:“全死了,主角都死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主角死了的电影。”
岳起沉翻过身,从趴着变成平躺:“有什么稀奇的。”
陈子轻把发烫的手机关掉:“太稀奇了,主角可是有光环的,怎么会死。”
岳起沉翘起腿:“概率事件而已,又不是绝对的。”
“是呢。”陈子轻点点头,“这电影里的人背上长了个脸是诅咒,你说冯施主会不会也……”
“什么声音?”
陈子轻刷地扭头去看窗户,窗帘在飘动。
岳起沉眼角都没往那个方位斜一下:“不就是风,别一惊一乍的。”
陈子轻“噢”了一声:“是风啊。”
不对!
玻璃窗关着,是哪来的风把房里的窗帘吹起来的?
陈子轻抽了口气,他起身去窗户那里,把窗帘拉起来放下去,晃扯几下,调头从行囊里找出罗盘在房里走动。
一无所获。
陈子轻挠挠头,他感觉自己有神经衰弱的症状.
这晚陈子轻没睡好,他总有种被一双眼睛注视的既视感,醒来发现没异常,迷迷糊糊地睡去,而后又被那发毛的感受惊醒,再昏头昏脑地闭上眼睛,就这么反反复复到天亮。
这下真的神经衰弱了。
陈子轻早上被张助理叫下楼吃早饭,他出门前喊了岳起沉,僵尸要睡到自然醒,压根就叫不起来。
小和尚自己去和客户相处。
夏天日头升得快,这是个明媚的早晨。
陈子轻吃过早饭,就坐在冯姜河对面搜他,贴吧超话等各个平台都没落下。
冯姜河因为身边人死了三个,他不敢出国,只能在国内,尽量待在京城,以免再出现他人在某个地方睡着,醒来在别墅的灵异现象。
否则那次数出现的多了,就会被别人发现,牵扯出更大的舆论。
冯姜河的行动不自由,他推了很多邀约,这就出现他耍大牌,过气,包养等负面新闻,导致他慢慢就没落了。
现如今他很少有通告,也不怎么出门,大多时候就待在这栋别墅里。
他没塌房,不涉嫌黄赌毒,没经历过赔偿大量违约金的路,以他昔日的地位和名气,赚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娱乐圈更新换代快,冯姜河任然有一席之地,他的负面新闻再多,都没人批判质疑他的演技。
他拿了很多奖,国内外的都有,电视电影双路开花。
如果冯姜河没摊上暂时被陈子轻视为诅咒的现象,他会是娱乐圈的常青树,屹立不倒,直到演不动。
陈子轻对演技这快略有心得,他随便翻了翻冯姜河的作品,点开了对方的处女作,戴上耳机看起来。
进度条走到三分之一,陈子轻就被冯姜河浑然天成的演技惊艳到了,他拿掉一只耳机,急切地想和当事人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滞住。
“小师父,怎么一直看手机,看久了对眼睛不好。”对面传来冯姜河友善的提醒,含着明灿的笑声,“还有,别离手机屏幕那么近,离远点,也别垂着头看,尽量坐直了,那才对颈椎好。”
这时的冯姜河又没了昨天说起照片,露出人面痣的惨淡,恢复成了下楼招待客人时的状态。
陈子轻心想,他眼中这个国内最年轻的影帝演技那么好,说的话做的事有没有演的成分在里头呢…….
见小和尚的视线还在手机上面,冯姜河就支着胳膊起身,前倾上半身去看。
陈子轻快速把电影界面关掉,换成某听歌软件,他敬佩冯姜河的演技,不是科班出身,却那么有灵气,天生的演员。
冯姜河的粉丝们说他没资本,是小作坊。
当初包养的负面新闻喷井爆发,至今还有残留,大致是说他出道就跟大导演合作,明显是某个金主的小情人,一路送到路上的。
那里头夹着敌友难分的声音——就算有金主又怎样,资本喂的屎一大堆,起码冯姜河是真的有实力。
所以,冯姜河有金主吗?
这跟他身上惹到的事有没有关系?
陈子轻在冯姜河的眼皮底下在搜索栏打字,脑一抽,打的是“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边”。
早就说这歌魔性了!
陈子轻删掉,换成寂寞烟火DJ版,搜到了,他就外放:“冯施主要一起听吗?”
冯姜河听到了歌声,他的表情欲言又止:“不了,我不听,你自己听就好。”
陈子轻没为自己的品味做任何解释,他把耳机带回去,听完一首就退出软件,打开备忘录:“冯施主,你第一次发现自己被动回到房子里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身边都有谁?”
冯姜河听他提起正事,就坐回去,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捏着一颗提子玩:“有的还记得,有的记不清了。”
“那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贫僧做个笔记。”陈子轻示意他开始。
冯姜河开始口述。
陈子轻认真地做了上千字的笔记,他问道:“在那之前,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冯姜河的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陈子轻屏息等着。
片刻后,冯姜河语气笃定:“都没有。”
“没出事前,我常年待在剧组,周围不是其他艺人就是工作人员,私生活少得可怜,社交很简单。”影帝说。
陈子轻是信的,网络有痕迹,冯姜河掉进过气的长河,这并不能擦去他曾经的辉煌。
无缝进组的事业狂魔一个。
陈子轻若有所思:“你每晚都要回到这栋房子里睡,说白了就是限制你的出行,影响最大的是你的事业。”
他眼睛一亮:“会不会是哪个同行对你下了厉害的咒?”
冯姜河愣怔住了。
陈子轻说:“你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冯姜河慢慢摇头。
陈子轻暗自思虑,这傻白甜的人设不符合在娱乐圈待了十几年的影帝啊。他静坐了一会,问道:“冯施主有没有跟业内人起过冲突,闹过矛盾?”
冯姜河的手指还在捏搓那颗提子:“都是粉丝间的小矛盾,我们艺人保不准哪天会合作,所以都不会闹到对方跟前,免得让双方工作室和公司难做。”
“对家呢?”陈子轻对上冯姜河的眼神,“你没有对家?”
冯姜河笑得眼睛弯起来:“同龄里面,没有谁配和我做真正的对家,都是些主动凑上来撩架,想通过我提咖的。”
不是傲慢,是作品带来的底气。
陈子轻把耳机收起来,端起杯子喝几口温水:“你摊上这种灵异事件,传开了也不会怎么样的,你是受害者。”
“小师父没听过受害者有罪论吗。”冯姜河轻悠悠道,“为什么别人不被缠上,就你被缠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肯定是。”
陈子轻猝然出声:“那你做过亏心事吗?”
花园鸟语花香,犹如一个世外桃源,此时此刻,四周气流好似冻结。
六月里的天,掀起了十二月的韩流。
陈子轻双手合十,朝着冯姜河弯了弯腰:“冯施主别介意,贫僧思维比较活跃,随口问问。”
冯姜河笑:“我不介意,我知道小师父是来帮我的,我也相信岳老板会去掉房子里的脏污,他经手的那些单子全是好评,我很感谢林少把他介绍给我,不然我这边真的难找到这行的专家。”
陈子轻想到岳起沉的工作方式,他摸了摸鼻子:“房子推掉会怎样?”
“不敢推。”冯姜河苦笑,“只是一晚没回来就又是死人,又是背上长人头的。”
陈子轻能理解。
张助理的身影出现在陈子轻的视线里,他在打理花园。
陈子轻无所事事地看了会,问了个看起来跟去污不相干的问题:“冯施主,你跟林施主是怎么认识的?”
冯姜河简短道:“相识于一场酒会。”
陈子轻习惯性地托腮,一个正宗的世家大少爷,一个大红大紫过的艺人,他们不是同一个轨道上的人。
艺人只会在镁光灯下闪闪发光,离开镁光灯,他们大多都在权贵圈眼里不值一提,毫无地位可言,顶多用作解压的消遣,就是玩玩,互相玩,一块儿玩的那种玩法。
陈子轻还没目睹林疵和冯姜河的相处模式,不确定是不是和对着岳起沉时差不多,是类似的友情。
余光瞟到冯姜河把那颗捏半天的提子放到唇边,吃颗提子吃得既高级又低俗,配着出色的相貌让人移不开眼,陈子轻突发奇想,这两人不会有一段过往吧?
应该不至于。
林疵看着不是会为了前任或者曾经的床伴投入精力的人,理都不想理,管他死活。
哪还会介绍自己兄弟来帮忙.
陈子轻上楼见岳起沉的房门半掩,房里窗帘拉得严实,暗沉沉的。他把门缝打开点,往里面探头探脑:“岳施主?”
声量小得犹如在换小狗小猫。
陈子轻走进去,他没在床上找到人,洗手间跟窗帘后面也没有。
小和尚好一番找,最终在衣帽间的其中一层柜子里发现了目标。僵尸侧躺,修长的四肢蜷缩,双眼睁着,瞳孔暗灰。
陈子轻扒着柜子边沿张望,这里的阴气很重吗?是服务器出错了,还是又给他设置了限制,不让他感应到。他在心里吐糟几句,手伸到柜子里拍拍僵尸。
见拍不醒,陈子轻就随他去。
陈子轻中午睡了个午觉起来,吃阴气吃饱了,两顿没吃人类食物的岳起沉不在房间里,出门了。
冯姜河没外出活动,他住在四楼,跟陈子轻隔着一层。
陈子轻没上楼找,他下楼去外面,冲四楼的阳台喊:“冯施主!”
冯姜河出现在阳台,眼罩被他推上去搁在额头,额发撩起来,露出漫画中的总攻五官轮廓。
陈子轻问道:“你知不知道岳施主去哪了?”
冯姜河没责怪小和尚打搅他睡眠,他笑着说:“这我不清楚,岳老板走时没打招呼,不如我给他打个电话?”
陈子轻后知后觉还能打电话,他自己就可以,哪用得着冯姜河,他走到屋檐下,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盖怀疑人生。
慌什么,脑子都不清醒了,六神无主的样子。
陈子轻抿嘴,不过岳起沉出门不给他说声,确实不行。他给岳起沉打电话,被按掉了。
正当陈子轻要不满,僵尸就给他发了个信息。
【岳起沉:有事。】
陈子轻望着几层小台阶,岳起沉两次把他丢在一个地方去处理事情,他都没打探过是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毕竟那是岳起沉的隐私。
这一秒,他油然而生一股冲动,想踏入岳起沉的世界,看看活了很多年的僵尸在自己的世界都放了哪些东西。
陈子轻揩掉鼻尖上的细汗按手机键:【什么事,怎么这么严肃?】
僵尸过了会回信息。
【岳起沉:有一点事~】
陈子轻:“……”
不是面对面聊,而是隔着网络,全靠文字输送情感,文字就很重要了,哪怕是个符号。
陈子轻想象不出岳起沉打波浪号是个什么表情,他抖了抖,大夏天的,有种被冰棍塞到心口,糊了一片冰甜水的感觉.
岳起沉傍晚才回来,张助理去门口接他,想和他说几句话,犹犹豫豫的张不开口。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别墅。
张助理看青年阔步进大门,像个在外做事回来的丈夫,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小娘子。
不一会就消失在花园里。
岳起沉拎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购物袋去找小和尚,把袋子放在他面前。
陈子轻挺意外的:“你还给我带东西了啊。”
购物袋里是一份甜点。
陈子轻更意外了:“为什么突然买这个?”
岳起沉大咧咧地瘫在墙角,长腿一条伸直,一条屈着:“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打折有活动。”
陈子轻:“……多少钱啊?”
岳起沉甩出一个数字:“八十五。”
陈子轻眨眨眼:“打折搞活动还要八十五?这有点贵啊。”
岳起沉面色黑红交加,他抬手遮脸看向旁边,行了,别问了,继充值一百之后,万年穷逼又花了一笔。
以后这种事只多不少。
陈子轻拿着手机去墙角,把自己备忘录上的笔记读给岳起沉听,僵尸听完没发表什么意见。
他察觉僵尸阖眼,周身都松弛了下来,这让他想起花园里沐浴阳光的花草。
陈子轻轻声:“你住在墓园是不是很舒服?”
岳起沉没睁眼:“嗯。”
陈子轻忍着不把他耳边凌乱的碎发理好:“那等你赚够了钱,可以去做守墓人,这份工作比较轻松。”
岳起沉闷声笑:“我现在的不轻松?”
陈子轻:“轻松。”
岳起沉待机片刻,蓦然掀开眼帘,瞳孔黑得有些许瘆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赚钱。”
陈子轻意识到自己引起了岳起沉的怀疑,他不慌不忙地应对:“我看你一单收入不低,你平时没什么开销,酬劳不都攒起来了嘛。”
岳起沉想到他问过自己有没有收藏什么古董,眯了眯眼:“那小师父是不是也清楚我想赚多少钱?”
陈子轻摇头。
岳起沉懒懒笑:“猜猜?”
陈子轻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一百个亿?”
岳起沉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他拉近,笑道:“一猜就猜中了,小师父怕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陈子轻不认同地小声说:“蛔虫多恶心啊,我才不要当。”
岳起沉的审视被他这句冲散,用令人心脏砰跳的目光凝视他半晌:“小夹子。”
陈子轻瞠目结舌:“你,你说我什么?”
岳起沉不易察觉地摩挲他手腕皮肉:“我说,你刚才那声音,比我买来夹裤衩的夹子还要夹。”
陈子轻:“……”我谢谢你。
他挣出岳起沉的钳制,起身离开前墙角。
岳起沉的心情五味陈杂,和尚都能夹了,这世道,荒唐至极。
等老爹在棺材里醒来,要让他开开眼界。
岳起沉盯着看甜点的小和尚:“看什么,你前男友能从甜点里跑出来,和你藕断丝连?”
僵尸莫名其妙就提起了这茬,前男友这三个字不知道让他咀嚼了多少遍,才能脱口而出。
陈子轻嘴一抽:“出家人能吃甜点吗?”
岳起沉没好气:“能吃。”
陈子轻马上就专心地吃了起来。
岳起沉拿出随身携带的核桃,灵活地盘着,佛门最重要的是色戒,小和尚的网恋,必然只涉及情,不涉及欲。
小和尚有人情味,有佛性,很好.
冯姜河的经纪人周金挺忙,她不止带他一个艺人,还有其他艺人要走行程。
虽然都不及他十分之一。
陈子轻很晚听见车子的引擎声,是周金结束工作回来了,她应该是为了拉到项目喝了不少酒,走路都不稳,张助理搀扶她。
下一刻就看到……周金蹲在路边呕吐。
“哪一行都不容易。”陈子轻从床边回到床上。
后半夜,岳起沉到他房里来了,站在他床边把他叫醒:“我和你睡。”
不等他有反应,岳起沉就在他旁边躺下来,腰背弓着,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僵尸竟能体会到难受这东西。
陈子轻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岳起沉拿他的枕头捂着耳朵:“揪两团棉花给我,。”
“大半夜的,我上哪儿给你揪棉花去啊。”陈子轻只能把耳塞给他,看他一边耳朵一只,塞了又塞。
是听到什么,影响睡眠了?
可僵尸睡不睡不都是形式主义吗,活死人了都。
陈子轻摇摇头,岳起沉堵耳朵想到的是棉花,不是耳塞,穷逼的思维,寒酸又接地气。
“我什么都没听到。”陈子轻把岳起沉的一只耳塞拨开点,凑近说,“是厉鬼在嘶喊吗?”
岳起沉答非所问:“这个单子不做。”
陈子轻怔住了:“啊?不做?”
他不得其解:“可是你都接了,定金也收了,我们要在这里住十五天。”
岳起沉将耳塞按回去,耳塞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听力,他依旧满脸戾气:“前十四天,我少吃多餐,最后一天不吃,到时间我们就走。”
陈子轻不明白岳起沉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那会影响你的口碑,降低你的评分吧。”
岳起沉的口吻里没有改变的余地:“反正不做。”
陈子轻自言自语:“不做,冯施主的命恐怕是保不住。”
岳起沉把小薄被一拉,瞥见被子是绿色的,他下意识就把被子丢开:“睡觉。”
陈子轻没再说什么了。
依照岳起沉的意思,那就是见死不救。
根据陈子轻登入任务世界以来的了解,虽然岳起沉对生活不够积极,对世界不够热爱,但他在去污赚钱的事上不含糊,都能让客户满意。
这肯定是第一次糊弄客户。
岳起沉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干。陈子轻没深想他发现了什么真相。
按照常规套路,十五天内,冯姜河背上的脸就会转过来,到时看他认不认识那张脸…….
陈子轻去邱家的时候认错了人,他把三叔认成二叔,还喊出来了。
两个叔叔都没介意。
吃饭期间,陈子轻不动声色地比对过,到底是双胞胎,那两位乍一看,真的像到接近复制。
一双公筷夹了个三鲜丸子放进陈子轻碗里,他扭头对上一双堆起细纹的桃花眼。
出差回来的邱长锐笑问:“幺儿,你还在酒店跟家里两头跑?”
“不是了。”陈子轻夹起丸子吃一口,他说自己现在住在哪里,没留意到桌上有人闻言,脸色一闪而过变化。
……
周五出了个事,三叔强迫女儿打胎,没了孩子的女儿趁人不注意从楼上一跃而下,当场死亡,他老婆趁他不注意割腕了,好在抢救及时,救回了一条命。
陈子轻来京城还没一个月就出席了两场葬礼,一场是送叔公的,一场是送三叔的女儿。
三叔的头发白了很多,这下他跟双胞胎哥哥就好区别了。他在葬礼上对邱燕林发火,目眦欲裂地吼:“就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你姐!”
邱燕林一身黑衣黑裤,十八九岁的他站在大哥跟父亲身边,气息冰寒:“三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三叔表情吓人:“要不是你跟我提了一句没孩子就好了,我怎么会想到让你姐拿掉孩子!”
邱燕林惊讶:“你想不到吗?这不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的事。”
“三叔是能只手让一家烂成泥地公司起死回生的人,不可能没脑子。”他怜悯地笑了笑,“你只是缺个人跟你提,好有个那么做的借口。”
被揭穿丑恶心思的三叔浑身发抖,显得可怜。
邱燕林收起笑意,满眼无辜地摊手:“我算是成人之美,三叔怎么能怪我。”
“燕林,别说了。”邱宜雪蹙眉制止。
邱燕林从保镖手里接过一只小雏菊:“行,我不说了,我送婉儿姐。”
陈子轻被邱晁牵着,视线落在邱燕林身上,那位性情乖戾,幸好他不用和对方打太多叫道。
想到这,陈子轻就去看支线任务一的目标邱宜雪。
邱家大少爷在安慰情绪失控痛的三叔,在替弟弟做解释,大少爷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做事尽量面面俱到,两头都顾着。
三叔痛哭流涕地又要去找侄子的不是,他被另一个侄子拦着,身形十分狼狈。
邱长锐沉声:“老三,婉儿的死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没人想看到她有这个结局,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边上其他人也这么说。
“你们,”三叔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挨个看,“事摊不到你们头上,一个个的都说得轻松,我看轮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还能不能这么——”
“三哥!”邱晁徒然拔高音量,面色凶狠。
三叔骤然清醒,呵斥他的人是弟弟,也是家主,邱家不是像其他家族那样由嫡出的长子继位,是能者居之。
当年他们兄弟几个都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接受的是相同的教育,最后是老小坐上了这个位置,家族内部和外界都认为他的火爆力气根本坐不住,很快就要下来。
结果他一直坐到了今天,稳稳的坐在位子上。
邱家相当于是别人家的孩子,兄弟和睦,不会为了权势自相残杀。
真实情况谁知道。
三叔抹了把潮湿的脸,他调整好情绪去接待送葬的宾客.
四叔是一个人来的,四婶因为风水的关系病倒下不来床,女儿在床前照顾,儿子在国外有事回不来。
没儿没女的二叔二婶倒是都来了,二婶是个信佛之人,她不合群,安安静静地站着。
陈子轻找机会和二婶打招呼。
二婶见到他这个出家人,没生出多大的波澜:“小师父法号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像邱家那些人一样叫他“幺儿”。
陈子轻说:“贫僧法号加蓝,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入世。”
二婶迟缓地把头偏向他:“入世?”
她那神态,仿佛紧跟着就要说一句“入地狱吧。”
二婶将头偏回去,她看着前方一块块青黑墓碑,淡淡说:“红尘没什么好历练的,小师父还是早些回寺庙去吧,那里才是人间最后一块净土。”
陈子轻有所感应地侧抬头:“二叔。”
二婶垂下眼睑。
邱长锐走过来:“你们在这说什么?”
陈子轻转了转佛珠:“没说什么,二婶信佛,我也信佛,就聊了佛。”
邱长锐的脸上写着对信佛的轻蔑和无趣,却因为修养没当场批论。他指向一处:“到那边去吧,你爸一会见不到你就担心。”
陈子轻走了几步回头,二婶被二叔揽着说私密的悄悄话,他的唇都碰到了她的耳朵,还亲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陈子轻的错觉,二婶的气色比刚才对着他时要差一些.
葬礼后半程举办得比较顺利,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小插曲。
陈子轻被邱晁大手包小手,他当宿主出入各个世界,没算过到目前为止参加了多少场葬礼,很模糊。
好想跟架构师一对一的聊个天,问一问世界最初是怎么构想的,又是如何建造起来的。
他能不能做架构师呢。
如果他回到现实世界没理想工作的话。
陈子轻不合时宜地开了会小差,送走了素未蒙面的堂姐。
就在陈子轻退到一边的时候,枪声突响。
陈子轻都给整懵了:“阿弥陀佛,怎么还有枪战啊。”
在葬礼上搞这出。
陈子轻赶紧蹲到一块墓碑后面,邱晁的亲信找过来说:“小少爷,董事长叫我们先带你走。”
很快的,陈子轻被毫发无损地护送到了车上,他透过车窗发现墓园人影混乱,玻璃隔音导致他听不清多大的响动,只搜寻到邱宜雪一直护着邱燕林。
再就是,
邱宜雪把邱燕林按趴下,给他挡了一枪。
别的陈子轻就看不到了.
陈子轻被送回邱家,他捧着佣人递的果汁喝光,心不在焉地上楼去房间。
葬礼上的交锋在他眼前回放,他替原主解开的第一惑不是好事,豪门的浑水,谁趟谁脱层皮。
陈子轻推开房门走进去,认亲不是他主动的,他只能随遇而安。
不知道岳起沉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陈子轻坐在房间里的地板上,他发了会呆,身子往后仰。
没仰倒在地上。
让一个冷硬的东西给阻拦住了。
他高高仰头。
看见了念想到的青年,呆呆问:“你从哪来的?”
岳起眼半阖:“从天而降。”
陈子轻还呆着:“那你怎么来邱家啊?”
岳起沉居高临下,让他做依靠的腿稳如磐石:“谁知道。”
陈子轻猝然发现什么:“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岳起沉坐下来:“可能是变异。”
也可能是发春。
“怎么会变异,那你是往什么方向变异?”陈子轻调转身子和他面对面。
“谁知道。”岳起沉给的答案还是扑朔迷离勾人心弦的三个字,他伸手拽小和尚的白袜子。
拽着拽着,气氛就变得暧昧。
陈子轻想爬起来,地板有点滑,他又让气氛给搞得心神不平静,这让他刚爬起来点就跌坐回去,脚一蹬,不小心踢到了岳起沉的核桃。
僵尸的身子明显一顿,他缓缓低头,额角青筋跳了跳,那双让陈子轻喜爱的手想去碰核桃,一副受尽委屈不知道哭的脆弱模样。
陈子轻紧张又自责地询问:“你没事吧,对不起,贫僧,我,咳,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受……伤?”
就在这时,死人屌一点点地把头抬起来了,拱出了个弧度。
陈子轻闭上了嘴巴,嘴角小幅度地颤了颤。
岳起沉收紧了下颚线条。
他们四目相视,世界好似静止,又像是在不住地沸腾。
陈子轻垂下眼睛转佛珠:“非礼勿视,色即是空,阿弥陀佛,善哉……”
脚忽然被一只手握住,拖过去。
他睫毛轻抖。
岳起沉握着他脚踝,嗓音干燥沙哑地命令他说:“再踹我一下。”
“踹狠点。”
第242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没听过还有这要求的。
不仅要他踹,更是让他踹狠点。
多狠啊。
踹出血了怎么办。
陈子轻不敢。
上个月做小仓鼠那次见过,抓过,抱过,亲过,粉团子不臭,他不忍心配合岳起沉乱来。
陈子轻欲要找个借口溜走,岳起沉已然箍住他的脚,带他去踹。
“诶,别——”
陈子轻急急阻止,眼睁睁看着他的脚被动地“踹”了上去。
没用。
岳起沉眉间刻痕阴郁至极。
操。
眼看艰难窜出来的火星要熄灭,他闭了闭眼:“你踹。”
陈子轻头皮发麻:“我……不行的,岳施主,我这……你让我……贫僧不可以……”
岳起沉恶狠狠地盯着不知所措的小和尚:“你踹不踹?”
大有一种“你不踹,我就从楼上跳下去,死了算了”的趋势。
陈子轻用眼神说:你本来就不是活的。
岳起沉对他笑:我想活。
陈子轻有一瞬间被僵尸英俊的笑容迷花了眼。
岳起沉凑近,眼瞳不知何时比平时还要深,像一个能把人类引进去迷失方向的漩涡:“加蓝小师父让我尝尝活着的滋味。”
他捏着少年人清瘦的脚踝骨头,两指磨蹭:“佛说普渡众生,你渡我。”
陈子轻眼睑颤动:“我,我渡你,我怎么渡啊。”
岳起沉闭眼:“踹我。”
陈子轻后背如遭电流,他踹了。
察觉岳起沉抖了起来,同时瞳孔开始涣散,脖颈后仰青筋鼓动,濒死一般,陈子轻就又绷着神经末梢踹了踹,他每踹一下,僵尸的头就抬得更高一点。
连着踹了七八下。
陈子轻把脚都踹疼了的时候,他见到了僵尸史上的奇迹。
同时也见到了岳起沉的悲惨壮烈未来.
岳起沉当场拿掉了障碍物。
陈子轻错过了最佳躲避时机,他想闭眼已经来不及,就那么一眼不眨地看着。
表面看没流血。
像一匹精神抖擞,威风八面的成年骏马,喷出的鼻息兴奋又自信,鬓毛柔顺黑亮,马的体态和线条漂亮极了。
也像是新生儿初来这个世界,在用触角感受世界的奇妙。
触角会随着感受到的东西而变换角度,小幅度地抖颤,或摆动。
哪怕是一点气流声,都会让其脸红羞涩。
陈子轻看祂越来越红。
气喘吁吁地,一下一下翕合着,渗出一颗晶莹的水珠。
毫无浑浊粗俗的意味,显得干净而纯洁。
犹如青春懵懂期第一次做梦弄脏了裤子,红着脸偷偷清晰的男孩子。
陈子轻脸烧起来。
那热度转眼间就蔓延到了脖子下面,他在恒温的房间里,体会到了热火朝天。
直到岳起沉拿出手机录视频。
陈子轻呆若木鸡:“录下来干什么?”
岳起沉耳根薄红,面上没表情地各个方位一通拍摄:“留个纪念,谁知道第一次是不是最后一次。”
心酸得要命。
岳起沉拍完视频就拍照片,有意无意地把小和尚也拍了进去,他没想过天天盘的核桃这么贱。
自己扇,掐都没用。
要人踹,还得是特定的,能让他模仿的情绪奔向真实化的人。
岳起沉挑了张照片当屏保,好让他打开手机就能回味。他握住色彩鲜粉挑了几条青色的圆柱。
这是他尝试的生理反应里最浓重的一笔。
陈子轻观察岳起沉的反应,他心想,一个活死人,越来越像个人了。
僵尸那只赏心悦目的手漫不经心又生疏地盘弄着,陈子轻面红耳赤地小声:“疼吗?”
岳起沉一愣,随即皱眉。
陈子轻不假思索:“你还是感觉不到疼啊,那你是被什么刺激……”
话没说完就看见僵尸近似残暴地掐住,确认了一番。
显然是不疼。
陈子轻的眼角抽了抽,倒也不必当着我的面试验,你可以背过去的。
岳起沉意识到他被刺激的是视觉,来自于小和尚踹他的一幕,就这一幕。
不痛,不痒。
仅仅是小和尚踹他了,他就亢奋了起来。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岳起沉记得他在网上搜过,通常会出现血气上涌,腰眼发麻,腹部跟腿根紧绷之类的现象。
还有滚烫,抽搐,发癫,眼前一白,大脑放烟花等等体会。
他粗鲁又不失期待地拨拨,这些个形容词他一个都没,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突有敲门响动,伴随着管家的声音。
陈子轻起身走到房门口,隔着门说:“有什么事吗?”
管家道:“小少爷要不要吃点东西?”
“暂时不需要,谢谢。”陈子轻返回到岳起沉面前,挠挠更热了的脸,对他说,“别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你想办法拿回去。”
岳起沉低着头盘个不停:“没办法。”
陈子轻压低声音:“怎么没办法,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感受去做。”
岳起沉哧道:“老子不会。”
字里行间尽是自暴自弃的理直气壮。
陈子轻把僧袍拽了拽,正要离他远点,就见他抬起头,目光炙热逼人:“麻烦小师父有始有终。”
这就过分了。
“我偶尔遇见这类情况都是念经压制,你的意思是,也要我对你念经?”陈子轻正儿八经,“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一本经书给你诵读。”
眼前一花。
原本坐在地板上的僵尸以可怕的速度将他压倒在地,他下意识把手举起来,放在脑袋两边,做出投降就范的动作。
僵尸的水珠多了几颗,凝成了细细一条水痕,打湿小和尚的僧袍一处。
小和尚赶紧抬头看天花板:“善哉善哉。”
我的妈。
谁来救救我。
有点好看啊,肯定是好看的,怎么会不好看呢,形态和色泽都是按照艺术品的水准长的。
岳起沉形容不出的难受,他学着小电影里的人那样,发出痛苦的喘息。僵尸在小和尚耳边说:“别给我念经,用老法子。”
是威胁,也是祈求。
陈子轻心脏乱跳,还要他踹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的脚现在还疼.
小和尚到底是被拉起来,踹了。
不行。
能踹起来,不能踹下去。
岳起沉直勾勾地盯着他,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陈子轻庆幸自己穿的是僧袍,不然就被发现小尾巴,他的小腿弧度不易察觉地绷了绷。
怎么办,岳起沉就这么外出,不是耍流氓吗。
陈子轻发愁之际,冷不丁地听见岳起沉来一句:“不如,我用你那佛珠给自己捆两圈,你给我滴蜡烛?”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陈子轻连声说了好几遍,他差点让岳起沉吓死,干嘛呀,能不能少看一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和尚的脑中忍不住地勾勒那画面,他捂住鼻子,生怕丢脸地流出鼻血。
时间分秒流逝,房里的温度逐渐攀升,水开了,咕噜着起泡。两人大眼瞪小眼。
楼下传来引擎,估计是邱晁回来了。
陈子轻拦得住管家,拦不住邱晁,他快速说:“岳起沉,你快点躲起来。”
慌得连“施主”都不叫了,直接就叫了名字。
岳起沉大剌剌地说:“不如小师父给我指点迷津,我这样要怎么躲?”
陈子轻:“……”长剑不回鞘确实没法躲,到处乱刺太碍事。
他争分夺秒地想办法,踹没用,要不,踩踩看?
刚这么想,
岳起沉就做出等他踩的架势。他只好硬着头皮把想法付诸行动。
没效果。
陈子轻跟岳起沉对视,视线在僵尸左眼下的小痣上停留了一瞬,他站起来踩。
小和尚居高临下,他踩上来时蹙着眉心,下唇被他咬进去一块,眼角眉梢拢着烦躁焦急,和一丝忧愁。
岳起沉一下就井喷.
邱晁进来的时候,发现儿子靠坐在床边看脚。他眉头一皱,大步走近道:“脚受伤了?”
陈子轻摇摇头:“没有。”他抓抓脚心,揉揉脚趾头,这只脚踩过一个僵尸的钻石。
僵尸第一次经历喷发,他愣愣的,用手指勾了一点去嗅。
想尝,却又嫌弃自己的味道。
然后就向他盯过来,想尝他的,他有种被饥饿的凶物扑倒,遭到长舌舔舐的感觉,腿都软了。
一只火热宽厚的大手捉住他的脚,检查了一下,他收回思绪。
邱晁把儿子的脚放在自己腿上,嫩白贴着铁灰色西裤布料:“幺儿,你在东华一号那边住着,近期别回来,等爸爸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去接你。”
陈子轻“哦”了一声,他没问是什么事情,豪门不就那些事。
邱晁抚摸他的光头,此时此刻,邱家的这位家主不知道在想什么,无人窥探分毫。
陈子轻忽然闻到了一缕血腥:“岳施主,你受伤了?”
“怎么又叫回施主了。”邱晁不满,他将收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拿出来,随意撩上去,露出磕掉了一块肉的腰部。
陈子轻让佣人拿来药箱,他给邱晁清创,贴上纱布。
邱晁坐在椅子上抽烟,儿子也是小棉袄,只是这棉袄,没福气的人穿不上,穿上了也怕是穿不久。
“幺儿,你跟爸爸说说你在寺庙里的生活。”
陈子轻眼皮不抬:“说过很多次了。”
邱晁把烟灰抖在垃圾篓里:“那就再说一次。”
陈子轻兜里的手机震了下,他拿出来一看,是条信息。
【岳起沉:说个屁说】
陈子轻:“……”
他这儿跟邱晁说话,衣帽间的僵尸作为第三人在全程监视,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岳起沉:小师父什么时候再踹我?】
陈子轻赶紧把手机关机。
“窗户怎么开那么大,房里不透风人吗。”邱晁扫了眼阳台,前言不搭后语,“幺儿,你想去看你大哥吗?”
陈子轻还没说想,邱晁就用胡渣蹭蹭他脑袋上的戒疤。
“明天我叫人带你去。”.
邱宜雪受伤住院,邱燕林请假在病房照顾。
陈子轻捧着花去探病,病房的温馨气氛随着他的到来四分五裂,两个养子兄弟情深,他这个邱家亲生子显得格格不入。
邱宜雪柔声:“加蓝,你当时没吓到吧?”
陈子轻实话实说:“有点。”
邱宜雪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表情凝了一秒。
陈子轻把花放在已经插了一束花的花瓶边:“事发突然,贫僧想找你们,一个都找不到。”
邱宜雪自我谴责:“是大哥的疏忽。”
“枪林弹雨的,大哥没有三头六臂,能护住二哥已经很好了。”陈子轻说。
邱宜雪静静看他半晌:“那个时间你二哥刚好在我身边。”
陈子轻隐约感应一道视线投进来,来自病房门外。他眼珠一转,张口就问了这么一句:“如果我那会儿也刚好在大哥身边,大哥会像护着二哥那样护我吗?”
邱宜雪没迟疑:“当然。”
陈子轻冲着这两个字就走到床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为任务目标念了一会经:“大哥,你休息吧,我走了。”
小和尚没刁难地问“你一个人,怎么护两个弟弟,护不了就二选一,你选哪个”。
挺善解人意,也聪明,有分寸。
邱宜雪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好,到家跟大哥报个平安。”
陈子轻顿了下,隔着被子拍拍前男友,转身就走出病房。
一串脚步裹着阴腻腻的气息扑上来,夹杂年轻而冷凉的声音:“他给我挡枪的时候,你看到了。”
语气笃定。
陈子轻没回头:“是,贫僧看到了。”
“他在病房里说的话是骗你的。”邱燕林不客气地背着大哥拆台,“即便你在场,他还是会那么做,毫不犹豫的奔向我,挡在我面前。”
并非纯粹的炫耀得意,意味不明,显得让人不舒服。
陈子轻纳闷,邱燕林这是干嘛,凭一己之力整出了置身后宫大戏的既视感。他脚步不停:“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我才回来没多久,大哥对你的感情自然更深。”
邱燕林从他后面反超,在他眼前站定,让他看清眼中的同情。
陈子轻心下一突,邱燕林同情他这个前男友。
只要邱宜雪的第二人格不出来,他就是个入不了局的边缘人。
邱家亲生子又如何,屁都不是。
陈子轻就要越过邱燕林走人,对方一声不响地拉着他去洗手间,他试图挣脱,却发现邱燕林的力气很大,对他造成了绝对的制服。
洗手间没别人。
邱家养子把门踢上,他将邱家亲生子禁锢在自身跟门之间,用毛骨悚然的目光一寸寸地盯视探索。
陈子轻顿生被开膛破肚的不适,他率先出声:“二哥,你有话你就说,别离贫僧这么近。”
小和尚不加掩饰的排斥。
邱燕林冷笑:“我有口臭?”
陈子轻:“……”
邱燕林把他抓到洗手台。
镜子里,邱燕林把脸贴在他脸边,所谓的冒牌和正品挨得很近,这时谁偏个头就会亲上去。
陈子轻按兵不动。
邱燕林笑着说:“小师父,我长的像你才能做富家小少爷,还没跟你说谢谢。”
陈子轻不慌不忙:“是你跟邱家有亲子缘分。”
“也许吧。”邱燕林看着镜子里的和尚,阴恻恻地吐息,“就是缘分不够,你回来了。”
陈子轻说:“贫僧回来了,你还是邱家少爷。”
邱燕林耸肩:“那倒是。”
“其实我早就过腻了邱家小少爷的生活,我比谁都希望你还俗,从我手上拿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站在我的位置做回真正的邱家小少爷。”邱燕林唇角翘起来,“到时我会推你摔下楼梯,或者在某个公众场合叫你难堪,再找人散播我是恶毒家少爷的谣言,好让邱家为了声誉把我送到国外去,那才是真的逍遥自在啊。”
陈子轻一时分辨不出邱燕林这番话里的真假。
邱燕林突兀道:“见过你母亲了吗?”
陈子轻:“还没有。”
邱燕林发出很轻的笑声:“你该见见。”
陈子轻有一瞬间从邱燕林的身上感受到了恶意,好似是什么腐臭的东西探出了个头,转瞬间就缩了回去.
从医院回邱家,陈子轻见到了原主的母亲。
是邱晁给他看的相片。
女人嵌在精美的相框里,生得珠圆玉润,有股子上世纪大家闺秀的气质。
陈子轻和女人两两相望。
邱晁揽着他说:“你母亲疼爱你二哥,冷落了你大哥。”
陈子轻没说话,耳边是邱晁醇厚的嗓音:“你大哥小时候怪可怜的,她把爱都给了燕林,一心扑在他身上,什么都亲历亲为,母子二人都不住在家里,她带燕林搬出去,住在一栋小洋楼里,我跟你大哥过去都要提前打招呼,得到她的同意,她弄丢了你,就对燕林看得很紧,走哪都带着,睡觉的时候会把他的手跟自己的绑在一起。”
“其实她给燕林的爱都给了你。”邱晁叹息,“要是那时候找回你,说不定你母亲的病能好起来。”
陈子轻双手合十,嘴唇轻动:“阿弥陀佛。”
邱晁一番话让陈子轻更加深刻地意识到,邱宜雪不被养母爱护怜惜,是个缺少母爱的孩子。
这类人的童年会生虫,那虫子能活到成年,和躯体一起死去。
邱宜雪对邱燕林好,不会是他长得像养母吧?
会这么狗血吗?
陈子轻摸了摸脸,那邱宜雪应该对我更好才对,毕竟我更像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幺儿,你以前过的生日是老方丈收养你那天吧,那不是你的出生日期,你的生日在年底。”邱晁说,“那天邱家会公开你的身份。”他在儿子开口前强势道,“不能再推了,别一再踩破爸爸的底线。”
陈子轻想了想,那个时候东华一号的单子早就已经过了。
“行吧。”他说。
邱晁满意地笑起来:“乖。”
他想到个无关痛痒的小事:“对了,你大师侄——”
陈子轻打断道:“他已经还俗了,跟贫僧不再有关系。”
邱晁深思的眼神在儿子侧脸上走了一圈,笑道:“行,那就不说了。”
陈子轻其实是在做减法,他要面对的人和事有些多,短时间内不想再增加。
支线任务关系到人格分裂,陈子轻打算暂时放置在一边,他先走主线进度,帮岳起沉赚钱.
陈子轻这次回去没碰到来接他的岳起沉,僵尸又有事情要处理。
活太久了,神秘兮兮的。
邱家的车子半路抛锚,林疵“碰巧”路过,他又没什么急事,就给邱董说了一声,好心地送小少爷回去。
陈子轻坐上车就拿着手机刷新闻,葬礼上那场斗争没传得沸沸扬扬,网上几乎都没什么声音,显然是被上流社会的群体掩盖了。
一条利益链上不知捆着多少企业和家族。
陈子轻是不关心的,除非这方面牵扯到支线任务二。他刷了刷短视频,靠着椅背看车窗外的夜景。
旁边的林疵在接电话,讲的是英文,陈子轻听得懂。
林大少爷没想到小和尚有这水平,他没防备地和大洋彼岸那边的友人说笑,开庸俗下流的黄腔。
陈子轻也没想到林疵是个典型的富二代,会做事,更会玩。他瞟了眼林疵的右小臂,想着再看一下,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没来由的抵触那道疤。
林疵发觉小和尚的视线就结束了通话,他侧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和尚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陈子轻便道出目的。
林疵意味深长:“下次再给小师父看。”
陈子轻说:“贫僧现在就想看。”
搞不清是哪根筋不对,非要林疵不快。
林疵没生气,反而感到新鲜,他搭着座椅背靠近几分,笑意深情:“那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看。”
陈子轻闻着林疵身上的香水味,鼻子皱了皱:“在车里不行?”
林疵笑说:“不行。”
陈子轻目视前方:“那贫僧不看了。”
林疵也不就着这个事不放,他看起来脾性很好地笑了笑,叠起长腿和小和尚一样直视前面。
半个多小时后,车开进陌生的街区,司机识趣地下车,找个地方抽烟。
陈子轻脸色不好看。
林疵打开他那边的车门,安抚道:“别紧张,我带你去吃东西。”
陈子轻在车里不下来:“贫僧不吃。”
“来都来了。”林疵笑着说,“小师父赏个脸?”
陈子轻看手机上的时间:“林施主,贫僧真的不吃,你想吃就自己去吃,别拉上……”
年轻男人弯腰把头伸进来,面孔还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已经在失控边缘的感觉。他嘴里说出的话格外的温柔:“那我吃,小师父坐对面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陈子轻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抿着嘴下了车。
林疵带他进餐馆:“小师父别担心,都是素食,不会让你破戒。”
失忆了似的,忘了自己刚才在车边说了什么话.
陈子轻没给岳起沉打电话发信息,还不到那地步,他吃了点素食就放下筷子。
每道都尝了一口。
对面的林疵把一桌素食全吃完了,他心情很好。
当他发现小和尚在偷瞄桌边的小提琴手时,脸色骤然就冷了下去。
小提琴手的手在抖,琴音也跟着抖。
“怎么搞的,”林疵开口,“一首曲子都拉不好,平时不练吗,这样就敢上班,去把你的经理叫过来。”
陈子轻望了望快哭了的小提琴手,他插了一嘴:“林施主,可以走了吗?”
林疵二话不说就不再找小提琴手麻烦:“可以了,我送你回去。”
他们出餐馆的时候,迎面进来一群人,那群人认识林疵,对方上前吹捧奉承。
混在里面的小白鸽让陈子轻眼熟,他一下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小白鸽无声地喊出“林少”,泪眼婆娑,好不痴情。
陈子轻瞥了瞥与大佬们谈笑的林疵。
小和尚明明什么都没说,眼神也没什么含义,林疵却有种被当众指责的感觉——私生活混乱的人,这么不干净,脏死了。
陈子轻靠边站。
林疵盯着朝他走来的少年,短时间内没跟哪个对上号,毕竟他身边来来去去的玩意儿太多,隔一个礼拜就会模糊。
少年看向小和尚,林疵才想起来他是自己找过的替代品。
那伙人暧昧地笑笑。
“林少,这小孩你还要啊?你要的话,我们就不带着了。”
林疵在心里谩骂,他面上带笑:“误会。”说着就去拉快退到角落的小和尚。
陈子轻被小白鸽瞪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里就多了妒恨。
“是你。”小白鸽冲上来,“我早该知道你——”
林疵掐住他脖子,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警告:“舌头不想要了是吗?”
少年惊骇地白了脸,他张大嘴巴吃力地喘气,企图薄怜爱的眼泪都不敢再往下掉。
林疵一个眼神,那伙人就把吓坏了的少年半拖半扯走了。
陈子轻看着让他越发反感的林疵。
林疵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掐过人的那只手,他没事人似的笑,语调柔和:“小师父,没吓到你吧。”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林施主,贫僧自己打车回去,不用你送。”
林疵看着头也不回,脚步匆匆往外走的小和尚,啧,还是把人吓到了。
他走到垃圾篓旁,将脏了的帕子扔进去,几下解开右边袖扣,手伸进去,摸上那句经文。
末了,林疵打了个电话:“别再让那赝品出现在我面前。”
“这点事都做不好就都滚蛋。”.
陈子轻没有特地和岳起沉说林疵送他回去的事,以及小插曲。
林疵是岳起沉的兄弟。
僵尸的社交圈非常寡淡,就那么一个兄弟。
哎。
陈子轻晚上登录直播平台的账号看看,他有一个月没开播了,“花开富贵”没取消关注,这晚午夜他恢复直播,十分支持他主播事业的那位观众马上就进来了。
这次陈子轻有注意入镜的东西,不暴露“东华一号”的住址。
凌晨一两点,陈子轻再开播,直播间进来了其他观众,有十几个,全是夜猫子,他们年纪也不大,精力很旺盛,发弹幕发得快,跟“花开富贵”是两个极端。
陈子轻有点紧张,他要读弹幕和观众互动,还要搞清楚当下学生流行的梗,免得闹笑话,说话结结巴巴的。
【花开富贵送给主播一朵冯姜河花】
【花开富贵送给主播一朵冯姜河花】
一直刷频。
连续送了99朵。
陈子轻正把镜头对着衣帽间夹缝,他看弹幕看呆了。
【主播,你不感谢榜一吗?】
【主播一看就是新人,什么也不懂,哎呀妈呀,这不是养成吗,小可爱,一般这种情况是要单独感谢的呢】
陈子轻是个能听得进去意见的人,他于是就说:“谢谢花开富贵的打赏。”
【主播,榜一是你男朋友吧。】
【祝99】
【祝99】
弹幕都是些起哄的内容。
对面房间,站在窗帘后面的岳起沉盯着直播间,眼眸黑沉沉的。
【不是男朋友,他是我第一个观众,是叔叔。】
岳起沉扇自己,我也是嘴贱,说什么叔叔,说哥哥多好。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别人的打赏。
是一片花田。
很大一片在屏幕上展开,五彩缤纷闪闪发亮,效果浪漫,价值比99朵花高两倍.
陈子轻结束直播打开房门,冷不防地一头栽进岳起沉的怀里。他捂着撞疼的脑门问:“你不睡觉,站我房门口干什么?”
榜一大哥心情不好,之前冲的100剩下99,今晚一次性花掉了,后面又充值和人雄竞,花了1000。
陈子轻瞅了瞅一言不发的僵尸:“吃姜吗,我洗一个给你。”
岳起沉突然抓过他的手,冰凉的唇碰上去,再是收着尖牙的牙齿。
陈子轻傻了:“你咬我干嘛?”
岳起沉不说,咬完就去客厅的沙发上瘫着。
陈子轻摸摸手上被咬的地方,他把客厅的灯打开,走到沙发边说:“我是不是要变成僵尸了?”
岳起沉冷哼一声:“是,等死吧。”
陈子轻嘀咕:“……没破,不会变僵尸。”
岳起沉翻身面朝沙发。小和尚已经有两天没踹他了,整整两天。
陈子轻偷偷用指尖碰了碰僵尸脑后的发尾:“我这次恢复直播收到了好多打赏。”
岳起沉不想说话。
陈子轻推推他:“我明天把钱取出来给你。”
岳起沉:“……”
靠,他拿出去的钱走一圈,回来一半。
图什么。
图的是,自己的钱,成了小和尚给他的钱.
别墅多了两个外人,影响很小。
周金一心管着冯姜河,他精心培养的摇钱树,必定要长在自己的手心里。
而经纪人知道艺人一堆私事,多的是拿捏的把柄。
周金让冯姜河去参加一个饭局,就在京城,吃个饭就回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饭局不会是吃饭那么简单。
冯姜河坐在四楼书房的画架前,手拿一支笔在水桶里洗了洗,蘸上调色盘上的颜料去铺底,大片的黑色让人压抑。他散漫地说:“我这样怎么去?背上的痣会被当成传染病。”
周金沉默片刻:“这次的可以不去,那位的呢?”
冯姜河幽幽地叹口气:“我命都要没了。”
言下之意是,性命不保,管不了他人的喜怒哀乐。
周金说:“你的命不是还在吗。”
冯姜河不置可否。
男人穿普通的T恤和休闲长裤,演大学生都不违和。
周金掀起他宽松的T恤,查看了一下他背上的痣,难掩惊喜地说:“黑影的面积有缩小。”
冯姜河作为当事人,谈不上多激动:“是吗。”
事发以来,他一次次抱有希望,一次次失望,慢慢就麻木了。
周金把他的T恤下摆放回去:“林少介绍的人是有能耐的,他们和我给你找的不一样,姜河,你可以准备复出了。”
冯姜河在画纸上铺黑色:“等我彻底摆脱了黑影,再谈复出的事。”
周金抱着胳膊站在旁边,鼻息里是刺鼻的颜料味,她没戴墨镜,露出烧伤疤痕的眼,估价一般看着自己曾经最满意的作品。
姜河出道的时候才十五岁,因此他经历了这么多,也只是三十出头,这是男艺人的黄金年龄段,他复出后轻松就能回到巅峰,突破自我。
周金抬脚向着门口走,圈内多的是人养些东西转运攒运改运,姜河第一次遇到怪异事件的时候,她就想带他去找别的艺人求经。
他要面子,不去。
后来周金无数次想,要是她那次强行压着姜河去,是不是就能遏制他背上长人头的事。
周金走到门口时,背后响起了声音:“我下午想去见个朋友。”
“周姐,我没几个朋友了。”冯姜河在周金反对前说。
周金听出他话里的伤感压抑,提醒道:“回来的时间你是知道的。”.
冯姜河外出那会儿,陈子轻跟岳起沉就在楼下。
“两位,今天下午我要失陪一下,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张助理说,他会安排的。”冯姜河歉意地笑道。
陈子轻摆手表示没关系,让冯姜河去忙自己的,他和岳起沉在这栋别墅里,过得其实还挺舒适的。
看着出门的冯姜河,陈子轻拿起躺椅边的果汁喝了一口,阳光照在湖面上,景色宜人。
张助理过来问:“请问需不需要什么点心,有……”
“不用。”陈子轻摇摇头,“张助理,你歇着去,贫僧跟岳施主说会儿话。”
实际是躺着看风景。
这儿的风水很好,陈子轻住进来以后,他一点秽气都没感受到,更别说阴气了。在他个人看来,别墅非常得干净,干净都快赶上一般的小寺庙。
但岳起沉的气色说明,事情跟他想的截然相反。
陈子轻对闭着眼睛看似睡着的岳起沉说:“你说,如果今晚冯姜河不能主动或者被动的回来会怎样,我们这几个在别墅里的人都要死吗?”
岳起沉没反应,两只手的指间各盘着一个核桃,色泽比第一次盘时要清透。
陈子轻撇嘴,冯姜河不回来,那个害人的东西就会出来,到时候正好可以让他接触接触。他接触不代表就把冤魂送走,毕竟岳起沉说了这单不做。
真相还是可以了解一下的。
……
暮色降临,别墅的灯都亮了,风从湖的那边吹过来,带着些许凉意。
晚上不像白天那么燥热。
而别墅里一天到晚都是一个样。
吃完了晚饭,陈子轻在大厅拿了本书随便看看,让他意外的是,书竟然是冯姜河写的。
似乎有些艺人对出书这件事有某种情结,演戏还不够,还要当作家。
陈子轻看书的功夫,张助理坐在他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随后就无聊的刷起了手机来。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屋外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幽幽的地灯亮着,在夜色中被摇曳的草叶给弄得忽明忽暗。
已经是晚上十点,冯姜河还是没回来,一楼的客厅静悄悄的,陈子轻躺在沙发上感觉都快要睡着了。他抬头看了眼钟,刚想说话,忽然就从心底窜出一种难言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毛毛的。
“嗒嗒嗒。”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周金一直在忙,还没有休息。
“小张!”周金站在四楼。
“周姐,有什么事吗?”张助理起身。
周金喊:“姜河正在洗澡,你去拿套新睡衣上来,他估计一会要穿。”
陈子轻愣住了,谁?周金说谁在洗澡?
张助理也同样愣住,他问了出来。
“姜河。”周金不耐。
陈子轻的声音干巴巴的,嘴巴也干:“周施主,贫僧一直在楼下,没有看见冯施主回来。”
“是啊周姐,我一直和小师父在一起,我也没见冯老师进门。”张助理有些紧张。
“姜河没回来……”周金怔怔地说道,“那……那……那浴室里洗澡的谁?”
楼上楼下的人对视了一眼,陈子轻飞快上楼,张助理紧跟其后,大家来到四楼浴室的门口。
“哗哗……”
只见浴室的门紧闭着,热气在门上结满了水珠,里面传来哗哗的冲水声。
“贫僧来。”陈子轻说。
嘭的一声。
陈子轻撞开了浴室门,热腾腾的水汽顿时就涌了出来,待水气散去,只见浴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喷头不知被谁拧开了,正在汹涌地出水。
“水龙头怎么自己开了?”张助理的神情泛起一丝异样。
“也别多想了。”周金漠然说道,“就是水龙头坏了,明天找人来检查一下。”
“好的周姐。”
“不是水龙头坏了。”陈子轻盯着地面,倏地说道,“是确实有人进来了。”
张助理比周金沉不住气:“你说什么?”
“难道你们看不见,这地面上的水脚印吗?”陈子轻说。
黑白的地砖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水脚印,从外面向里面走去,最后消失在了淋浴的位置。
随着午夜的临近,别墅里的空气渐渐变得凄冷,窗外黑压压的,令人透不过气。
浴室门口的三人静立不动,周金看向张助理:“姜河怎么还没回来,小张,你快打个电话问问!”
“好……好!”
两人说话的语气都不同程度的颤抖,张助理掏出手机,就要给冯老师打电话的时候,一楼传来了开门声。
是冯姜河回来了,他见一楼没人,便直接上了二楼,三楼,再是他主的四楼,就见三人站在他的浴室门口。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冯姜河只是走过场地问问,没找他们要显而易见的答案,而是自顾自地说,“抱歉,我回来有点晚了。”
冯姜河的状态似乎还不错:“先洗个澡,今晚不喝红酒了,早点睡。”
“对了,张助理,你拿套新的睡衣放到我卧室里。”冯姜河在关上浴室门前,补充了一句。
“好的!”张助理半晌回神。
浴室里传出水声,陈子轻没管周金,径自下楼了。
周金在门外站了会,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热水洒在冯姜河的身上,热水流过他后背的瞬间,上面的黑痣又悄悄转动了一点…….
没过两天,冯姜河又出了趟门,这次天黑前就回来了,房子里没出什么异样。
但他走路不稳,摇摇晃晃,鬓角被冷汗打湿,腿发软。
鞋子都换不了,要张助理蹲下来给他换。
陈子轻看着靠在鞋柜上的冯姜河,他一只脚才抬起来,旁边的岳起沉就拎住他后领:“别过去。”
他不解:“怎么了?”
岳起沉面色不自然:“没听见声音?”
陈子轻眨眼:“什么声音?”
岳起沉几乎是贴着小和尚的耳垂说话:“他的身体里有一颗蛋。”
陈子轻:“啊,什么蛋?”
“鸭蛋。”岳起沉感觉自己体会到了牙关酸涩,他想咬近在咫尺的耳朵,沿着耳廓吃上几十遍。
林疵是个畜牲,他也是。
再忍忍。
夏天过去,秋天就来了,秋天一到,还不是一闭眼一睁眼便是冬天。
进了冬天,小和尚的生日进入倒计时。
岳起沉凝视他没回过神来的脸庞:“能煮了,蘸生抽吃的。”
陈子轻纳闷:”鸭蛋怎么会在冯姜河的身体里?”
不是他装天真,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心思都在冯姜河的精气神上面。
岳起沉敲他脑袋,他往旁边躲。
冯姜河换了拖鞋从玄关过来,待客一向热情有礼的他眼皮耷拉着,都没看家里的两个客人一眼,他嘴唇没什么血色:“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
陈子轻看着冯姜河虚弱的身影,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下意识提醒:“冯施主,你掉了个……”
话声戛然而止,他看清楚掉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蛋了。
大厅霎时陷入死寂。
地上静静躺着,玫红色的,鸭蛋大小。
那是一颗刚从鸭屁股里生出来的蛋,外围覆盖着一层稀薄的粘液。
鸭子都没第一时间感觉到蛋掉出来了。
那得多松啊。
第243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的三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先前搜索大量八卦新闻之后,怀疑过冯姜河的背后有个提供资源的金主。
毕竟娱乐圈僧多肉少,好的资源都是资本博弈,艺人为了出头会售卖自己拥有的东西,估估价,有的卖得值,有得卖得不值,大多看运气。
冯姜河的资源一路高升,他的实力跟运气这两手都同时抓过很多年,背后站着资本的几率不会小。
陈子轻也怀疑冯姜河是个0。
可他没想过,长了张霸道总裁1脸的冯姜河不但是0,还那么,那么,那么的0。
那颗蛋的登场,相当于是揭开了冯姜河人生最不堪的一面。同时也让他演艺生涯开出的所有繁花瞬间恶臭腐烂。
曾获奖无数的,最年轻的影帝是资本的玩物。
被玩坏了。
陈子轻心情复杂,他都不知道这会儿该往脸上放什么样的表情,就这么看着冯姜河拒绝助理的帮助,自行捡起掉落的鸭蛋,故作从容地离场。
地上残留着的一小块痕迹,提醒在场的两个圈外人,刚才发生过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回到房里,脑中是冯姜河弯腰捡东西时的一幕,他那个视角下,男人眼角泛红,肩胛骨突出,腰背线条清瘦得厉害,匀称笔直的长腿一直在抖
是屈辱的。
像刚拍完一场惨遭蹂躏的戏。
不对,是正在被蹂躏。
陈子轻用双手搓搓脸跟脑袋,网上有为冯姜河惋惜的言论,会有反对的声音说心疼艺人,不如心疼自己,艺人一部戏赚的,你几辈子都赚不来。
头部艺人的确如此。
但不代表艺人就真的光鲜,来钱轻松。
艺人身上的有些经历,别说圈外人扛不住,圈内人也不见得每个都能挺过来,找到平衡。一旦进了大染缸,想出来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除非也成为资本,一脚踏进圈养猪,挑选优良猪,杀猪,贩卖猪肉,买猪肉的几个群体,而不是一头猪。
冯姜河有名气,有很多作品,有大量不离不弃追随他的粉丝影迷,他在演艺圈的地位那么高,依然只是一头猪。
从他短时间造不成那种松度的身体状态来看,他鼎盛时期跟跌落后都是猪,一直是一头猪。
可想而知他的同行们……
陈子轻不自觉地唉声叹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正黄昏,阳台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小部分,客厅光线昏暗,岳起沉把窗帘都拉开,让晚霞进来:“和尚,少点同情心,都是成年人,路是自己选的,不论在路上看到什么踩到什么都自行承担。”
“话是那么多,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实在是,算了……”陈子轻去行囊里扒拉扒拉,找了本《地藏经》,“我去书房抄两页经书。”
岳起沉顿时黑了脸:“就为了那颗鸭蛋?”
陈子轻纠正道:“是为了让自己修身静心。”他说,“我抄完会诵读,听这经有益于增添福报,劝人放下屠刀和执念一心向善,你要听吗?”
岳起沉提醒昏头昏脑的小和尚:“我是僵尸。”
陈子轻撇嘴:“我看你越来越不像僵尸了。”
岳起沉想到什么,低眉扫了眼裆部:“再不像僵尸,也不会是完完全全的人类。”
陈子轻说:“那我去书房了。”
“其实应该让冯姜河听听,《地藏经》能让纠缠不清的冤魂消除恨念。”
陈子轻边走边自语:“不过岳起沉不做这单,我总不能跟他唱反调,船是他开的,我只是个坐船搭一程的人。”
岳起沉不爱听后半句,字里行间有股子撬不动命运之壳的苍凉。
小和尚进了书房,他没立即抄写经文,而是在琢磨跟他那身僧袍和身前佛珠不沾边的事情。
“当时那鸭蛋好像在震。”
“遥控器是有距离限制的,远程操控也不能相隔太远吧。”
“所以,遥控器在谁手上?”
“难不成是冯姜河出于某种原因给自己放的,遥控器就在他自己的口袋里?”
“当然也不排除是房子里的邪祟干的。”
陈子轻嘀嘀咕咕,书房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他看到岳起沉出现在门口,立即收声:“怎么啦?”
岳起沉阔步走到书桌前,手按着桌面逼近:“你怎么知道那玩意儿的遥控器有距离限制?”
陈子轻下意识捂嘴,这死僵尸,比千里耳还可怕。他强自镇定,舌头却不不争气地打结:“贫僧……贫僧是……”
岳起沉握住他要掐佛珠的手,让他手心朝上,拿起他面前的《地藏经》,不轻不重地打在他手心上面,啪啪打了几下:“少用贫僧这称呼给自己做掩护。”
紧跟着就来一句炸裂的话:“你是不是用过?”
陈子轻瞪大眼睛,神经病啊,他可是个头上有六个戒疤的和尚。
岳起沉不正常,此时初见疯狗病的征兆,他拿出手机搜到什么,把屏幕对着书桌后的少年:“用过哪个牌子的,指给我看看。”
陈子轻正要拿起经书遮眼,他的眼睛不自觉地扫向岳起沉的手机屏幕,然后就停在了一款上面。
那怎么……有点眼熟啊。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灵动的眼里写着内心所想。
小和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僵尸的手机壳出现了裂开的蛛网痕迹.
七点左右,岳起沉在京城高档会所的包房里瘫着,桌上是被他捏出一大块碎裂痕迹的手机,他目前的情感数值不高,种类也少,大起过后就显得萎靡不振。
林疵把衬衫袖口卷在纹的经文下面一截,他玩笑道:“阿沉,你怎么约我来这儿喝酒,不是向来对玩乐消遣提不起劲吗,今儿这么反常。”
“酒你也喝不了几杯,来会所不如去茶馆或者戏楼。”
林疵倒半杯酒。
岳起沉冷不丁地开口:“你跟人做的时候用小玩具吗?”
“噗——”
林疵刚入口的酒液喷了出来,他抽纸巾清理痕迹:“怎么问这个?”
岳起沉不答反问:“今晚你找了人伺候吗?方不方便我这个兄弟在旁边观摩?”
林疵:“……”
他面部抽搐:“不方便。”
岳起沉丧郁地阖眼,听包房里播放的靡靡之音,唱歌的歌手嗓音比干涸了上千年的寡夫两条腿还能扭。
林疵把沾着酒液的纸巾扔掉,他给岳起沉一根烟:“用不用我给你安排个人?”
“不用。”岳起沉没兴致。
林疵调笑:“真不用?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都有。”
岳起沉把烟衔在唇间,找林疵要打火机点燃,他眯着眼深深吸一口:“你那朋友白天出门,傍晚回来掉出来一颗电动的玩具蛋。”
林疵的面上没露出多大的意外,他挑挑眉:“小师父也看到了?”
岳起沉的沉默即是默认。
林疵喝口辛烈的酒,在口中含一会才咽下去:“他那个圈子很常见,准确来说,在每个圈子都常见。”
岳起沉吐了个烟圈,僵尸圈可不常见,闻所未闻。他一副取经的口吻:“好用吗?”
“我不喜欢那玩意。”林疵说,“不过我身边有几个朋友喜欢,我见他们给人用过。用的人挺爽。”
他摩挲杯口:“算是个放松括约肌用的。”
岳起沉来了点精神:“括约肌?”
林疵笑说:“你要是真的有兴趣,不如亲自摸索,实践得真理。”
岳起沉懒洋洋地抽着烟:“算了吧。”
“阿沉,你一再回绝我的提议,怎么,给你未来的老婆守身如玉?”林疵看似揶揄。
岳起沉坦然:“是啊。”
他咬着烟笑出声:“男人最好的嫁妆是处男身,不是吗。”
林疵扯扯唇:“那我是没有了,不过我未来联姻的老婆大概也没有,各玩各的,公平得很。”
豪门千金少爷都是一个圈子里的,有些事不言而喻。
“对了,”林疵好奇道,“小师父见了那玩具,有说什么吗?”
“和尚能说什么,不就是非礼勿视色即是空的阿弥陀佛跟善哉。”岳起沉哧了一声,“他还抄经书,想念给客户听,以为能修功德。”
林疵哈哈笑起来:“出家人是菩萨心肠,见不了人受苦受难,想着能渡一个是一个。”
实际有些苦难被明码标价,一切都是你情我愿。
林疵问倒在沙发里抽烟的兄弟:“阿沉,你住进去快一星期,冯姜河的房子怎么样了?”
岳起沉说:“我一直不跟你聊工作细节。”
林疵耸肩:“他是我朋友,跟你以往的客户不同。”
岳起沉长话短说:“房子有污垢,他自身也有。”
林疵坐起来:“他自己有什么问题?”
林大少爷不像是在作假,他似乎不清楚朋友背上的情况,只当是房子邪门成精,困住了朋友。
岳起沉把烟头掰断了,随意地扔到桌上:“懒得说。”
林疵不咸不淡道:“住在那种鬼房子里,没问题也不可能。”
没想过是人先有问题,后才是房子有问题,顺序上的变化背后的深意天差地别。
林疵能给冯姜河介绍岳起沉这个去污师,却不会真正的花费心思去了解,更没有叫人调查前因后果。
朋友间的相处有深有浅。
况且这涉及林疵有阴影的鬼魂,他不太想沾身,以防被牵连。
林疵喝了一会儿酒,他叫来经理报节目单,让岳起沉挑一两个。
岳起沉去洗手间洗脸的时候,被他遗落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林疵拿过来接通。
另一头传来清亮生动的话声,裹着些许亲昵的依赖:“你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疵的心头猝然就被一股妒火焚烧,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会生出这把火,还如此凶猛,烧得他有几秒的大脑空白。
随之而来的是,大火消失过后的疮痍。
仿佛那凄风吹到了他脸上,他置身荒野,身后跟着和他一样迷惘的灵魂。
林疵的声调略微干涩怪异:“小师父,我是林疵,阿沉在洗手间,嗯,今晚不回去了。”
“他点了两个人,看表演。”.
岳起沉深夜回去,东华闻名的安保在他眼里形同摆设,他没从大门进去,一路避开监控出现在客户楼下,轻巧翻爬上二楼。
撞见了一个人影。
岳起沉莫名心虚,他后退几步:“还没睡?”
陈子轻坐在阳台进客厅的玻璃门边:“你从哪回来的?”
岳起沉更心虚了。
陈子轻趴在膝盖上,视线落在正前方一处:“我给你打电话,是林施主接的,他说你点了两个人看表演。”
岳起沉的脸色顿时就沉了几分。
妈的,林疵那狗比,是情敌了吗,到那地步了吗,就这么搞。
岳起沉闭口不答。
“看的什么表演?”
小和尚打哈欠,一点都没不依不饶的样子,却让僵尸汗流浃背。
僵尸此时还没能产生人类的汗液,纯属是对紧张忐忑的形容。
岳起沉拍拍充满烟味的衣裤:“男人跟男人交配。”
陈子轻点点头,真够直白的。
他仰望过来,青年的轮廓逆光,一片黑:“为什么要看?”
岳起沉再次不语。
陈子轻撑着玻璃门站起来,他坐久了,骨头关节咔咔响:“我问你话呢。”
岳起沉半晌蹦出两个字:“学习。”
“啊……”陈子轻拖长声调,“这有什么好学的?”
岳起沉走到他面前:“我做僵尸做久了,不想做了,我想做人了不行?”
陈子轻无辜道:“没说不行啊。”
岳起沉的视线在黑暗中畅通无阻,他自上而下地将小和尚扫了个遍,落在对方的脚上,我的七情六欲是你给我的,你给了,又不给全,给个千分之一,剩下的就不给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补全。
陈子轻见岳起沉迟迟一言不发,他挠挠脸:“那你看了表演,有什么启发吗?”
岳起沉面露不适:“脏,恶心,反胃。”
陈子轻滞在了当场,岳起沉是直男,不是基佬?
屁哦。
都让他踹起来了,踩下去了。
僵尸会不会是某些生物一样,拥有人类情感的那一刻可以重新定义性向?
岳起沉身边是他这个和尚,所以就对男的……
陈子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俗家人讲究食色性也,那你看错了,该看一男一女。”
岳起沉置若罔闻,他的舌尖剐了下黏着烟味的口腔粘膜:“搞不懂那种钉钉子的单调乏味,有什么乐趣。”
陈子轻无语。
钉钉子这说的……虽然确实是在钉。
就一个孔,长钉一直往里钉,是挺机械枯燥的。
才怪。
陈子轻的身体腾空,岳起沉夹娃娃般,把他夹在胳膊里,一路夹着去房间。他喊智能声控,黑暗被驱散的那一瞬,陈子轻怔住:“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岳起沉把他丢在床上就走:“别管我。”
陈子轻追着僵尸问:“你哭过了啊?”
“岳施主,你真的哭过了吗?”他小跑着跟上,探头打探,“啊,真的哭过啦?”
见僵尸还在装做没听到,陈子轻就抓住他的T恤,把他拉下来一些,凑到他眼皮底下看他。
距离很近。
岳起沉瞬间紧绷起来,他的身子抖了下:“松开。”
陈子轻有一秒好像是感受到了岳起沉澎拜的气息,等他去确认的时候,那气息消失无踪,不曾来过。
僵尸哪会有那么猛烈的气息呢。
不过,岳起沉是个变异的僵尸,后期说不定会有。
陈子轻的视野里,岳起沉把面庞侧向一边,红红的眼皮带着几分颓唐的意味。
啊呀,怎么这么脆弱。
陈子轻抿抿嘴,小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是不是想起你爹了,我跟你解释一下我看玩具的事。”
岳起沉立刻捏住他腕骨,轻松让他无力地松开手。
陈子轻在岳起沉快要进房间的时候说:“我停在一款上面,是觉得那款颜色好看,我喜欢蓝色!”
岳起沉的背影顿了顿,就这样?不是用过?
操。
小和尚怎么可能用过。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偏执地那么介意,也那么想,失了智一样,愤怒委屈,矫情得要死。
自己把自己气抑郁了,喝了些酒,抽了几根烟,气哭了。
鬼知道他在脸上摸到眼泪的那一瞬是个什么心情。
“行了,知道了。”岳起沉没回头,他面孔臊热,“我睡了。”
陈子轻说:“那晚安。”
下一刻就来一句:“岳施主,下回你再想哭可以找我说说话,不要一个人闷着,我开导你。”
岳起沉关门前开口:“我没看表演,我只是听了。”
“我也不是有意听的,我在适当的距离能听见一切声音,除心声以外。”
僵尸尾音一落,房门就被他关上了。
陈子轻去敲门:“林施主私生活不好,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为妙,我不是干涉你交友,岳施主,我只是怕你被他影响。”
房里没动静。
陈子轻的手机上来了信息。
【岳起沉:你下山找我到今天,两个多月时间,我只找他喝过一次酒,就是今晚,来往多吗?】
陈子轻还没回,僵尸就又发来了信息。
【岳起沉:这事上知道我身份的,除了我爹,就是你。】
陈子轻这下回了个语音:“还有我师父呢。他老人家想必是清楚的吧。”
岳起沉没动静了。
陈子轻的推测得到了验证,他把手机塞兜里,毫无打断某僵尸浪漫行为的觉悟。
随着岳起沉的回来,别墅里静得过了头。
陈子轻做了个简单的招魂仪式,他手拿罗盘,另一只手的两指夹着高级驱鬼符在二楼走一圈,去三楼,四楼,再回到一楼。
楼上楼下来回走动,四周只有他一个人,却隐隐不止他一道脚步声。
或慌乱近似逃亡,或虚弱到随时都会倒在地上,也有小心翼翼怕被发现的极轻声响。
他每次回头都没异常。
路过楼梯拐角的一个监控摄像,陈子轻对着镜头笑了笑,算是对监控后的不知哪位打个招呼。
也能证明他跟岳起沉是真的有在办事,而非来有钱人的房子里享受生活,坑蒙拐骗.
次日,掉过鸭蛋的冯姜河跟没事人一样,言行举止和平时无异,他像是忘记了那段难堪画面,又像是有异于常人的自我调节功能。
总之别墅里的气氛并没有变得更加压抑沉闷。
这单的第八天,林疵现身“东华一号”,当时陈子轻刚剃好头。
张助理上楼叫他和岳起沉,他去把趴在床上盘核桃的僵尸拉下楼。
林疵的右手腕部戴着一串佛珠,开过光的,有这东西,他才敢来冯姜河的鬼屋。
东西前一刻运送到他手上,他下一刻就开车来了这里。
中午,一伙人吃饭。
冯姜河见林疵夹藕片吃,他愣了下:“你不是不喜欢藕吗?”
林疵一直在关注小和尚,没意识到自己吃的什么,他闻言才发现嘴里有藕,见桌上几人看过来,林大少爷若无其事地咀嚼着咽下去。
“今儿想尝尝,味道还不错。”林疵又夹了一块吃掉,他对旁边的小和尚说,“加蓝小师父,你果汁喝完了。”
陈子轻正要说他不喝了,岳起沉跟林疵就同时把手伸向果汁。
都要给他倒。
两人各自占了果汁瓶子的一处位置,谁也没撤回手。
氛围似乎没有半分僵持较劲的迹象。
陈子轻桌底下的脚踢踢岳起沉:“果汁我不喝了,我想喝点葡萄汁。”
它离岳起沉最近,就在手边。
“想喝不会自己倒?”岳起沉悠闲地拿起葡萄汁,拧开盖子,“又不是没长手。”
口上不情愿,倒葡萄汁的动作是半天没停。
陈子轻见杯子满了,就捧着喝一口:“谢谢岳施主。”
岳起沉的眉骨轻动,和尚在外人面前特别像个和尚,私下里就比较随意。
一旁的林疵说:“小师父喜欢喝甜的饮料。”
岳起沉拿起筷子夹菜吃:“就他那么喝,牙都要蛀掉。”
林疵目光柔和带笑:“不是天天喝吧,偶尔喝点有什么关系。”
冯姜河不动声色地留意林疵跟小师父,他抬眼欲要说话,坐在他对面的周金刚好朝他看来,他就把到唇边的话收了回去。
周金眼睛的烧伤疤怪狰狞,影响胃口。
陈子轻没细看,怕伤到她自尊,没那一块疤痕,她的容貌能当艺人.
饭后,冯姜河让张助理给小师父拿了一份甜点。
林疵支着头想,小和尚喜欢喝果汁,吃甜点,这趟收获不小。
不过这两样,他也喜欢。从小就喜欢。
他们的喜好品味多相似。
这是不是老天爷的暗示,确切来说是明示。
陈子轻自顾自地吃着甜点,他称岳起沉去撒尿的时间,试探林疵对冯姜河所遇事件的了解程度。
林疵没隐瞒:“姜河被这栋房子缠上了,他逃去国外通过大师做法不回来的结果是身边人被害,那三人当晚明明身在不同的地方,却都在这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非正常死亡,凶手根本没法实施出来,你能想象一个人的头在另一个人肚子里吗,肚皮上没划口,那人头是怎么进去的?”
说到这,当初动用关系见过照片的林疵中午饭都要吐出来了,他对这类鬼怪事件比较反感,因为他一窍不通,显得他无能,他的家世背景和学识都一无是处。
“案子一直压着,怕引起舆论。”
林疵拨动佛珠:“他为了不再牵连身边人就只能在京城待着,每晚都要回来,因此他很多戏接不了,商务活动跑不了,影响很大,他的公司上下和其他艺人都靠他养,他一出事,公司股市一再暴跌。”
“其实他早已经济自由,也名利双收,不复出比复出更好,他说他摆脱了邪祟就去国外定居,不回来了,但愿他能顺利吧。”林大少爷一副真心为朋友感慨的样子,没纨绔子弟的轻蔑和无情。
陈子轻听到这儿就垂头把剩下的甜点吃光,林疵不知道冯姜河只是一次没回来,不仅是身边人出事,他后背的痣也变成了人头。
死人是警告,长人头可能不是。
那现象比较接近于是——某种开端。
陈子轻忽地感到发毛,他想当然地以为房子,死人,人头是同一条线上的,万一不是呢。
万一他错了,万一这是烟雾弹,人头跟那几件事不相干……
等等,冯姜河身边人死亡真的是对他的警告吗?
会不会死的那三个,也跟房子本身没关系,而是和人脸绑定在一块儿的啊?
陈子轻暂时把这没来由的猜测放一边,等人头转到正面,人脸的相貌显现,真相就会出来了吧。他放下勺子问道:“那林施主是什么看法?”
林疵低咳:“我一个外行,只觉得惊悚。”
“不怕小师父笑话,我以前被好色的女鬼纠缠过,想要我和她上床,我为此还看过心理医生,喝过符水。”他哭笑不得,“要不是小师父在这里,我是不会过来吃饭的。”
陈子轻说:“不是你朋友岳施主在吗?”
林疵那双看什么都深情的眼睛凝视着他:“是因为小师父。”
陈子轻木木地念了句“阿弥陀佛”,林疵这位情场老手调个情易如反掌。他储存了好几个感情线,也是老手。
甚至比林疵还老多了,所以他游刃有余。只要是他无感的,他都能从容应对.
冯姜河在楼上休息区,透过护栏看楼下两人,他认识林疵的时候,林疵还是个小孩,喊他哥哥。他呢,他是什么,他是林疵父亲的情人。
林疵父亲手把手地带刚成年的他进入欲望世界,那个儒雅的生意人很有魅力,在床事上耐心又温柔,教他很多,还会在繁忙的公务中抽出时间陪他熟练剧本,和他对戏,给他提出不足,夸他哪里出色,叫他保留哪些本质,他因此动情动心。
当时他被那个人宠得无法无天,把自己当成林家未来的另一个主人,他以为那是爱情。
结果却被鲜嫩的男孩取代了位置。
那个人先是逐渐不叫人接他过去,再是不接他的电话,叫他听话。
最后估算他多年的陪伴,给了他一份礼物——促成他和最喜欢的导演合作。
作品的完成度很高,他拿了十几个“最佳男主”奖,彻底奠定他在演艺圈的地位。
他离开林疵父亲以后,依然关注林疵的成长,通过报道或者别人的嘴。
到后来,林疵十八岁成人礼,冯姜河忽然发现小孩长成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少年人,他想把自己给少年,好让对方满足对性的好奇,别像同龄人那般乱来。
但他脏了,他只偷亲了少年一下。
少年不知道。
至今都不知道。
冯姜河希望林疵没有富家子弟的恶习,希望他能遇到心爱的人,拥有一份不掺杂利益消遣的感情,不曾想他和他父亲一样风流,床伴换得勤,逍遥自在。
骨子里改不掉的,基因遗传。
冯姜河好奇他看着长大的林疵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看到了。
就是正常人喜欢人的样子。
冯姜河很用力地捋几下发丝,指节泛白发冷,他把自己遇上的实情说出来,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林家大公子会不会体谅他理解他,并且站出来护他?
林疵和他背后的林家即便都搭上,能不能护得住?
还是不说了。
林家大公子99%的可能选择明哲保身,如果将来有机会,再把隐秘揭给他看。
冯姜河在沙发上昏昏入睡。
林疵上楼,在他旁边坐下来,听他说:“林疵,你喜欢加蓝小师父,就该改变你的生活。”
“床伴跟情感经历不是一码事。”林疵不置可否。
冯姜河轻笑:“但你脏啊。”
林疵的脸色剧烈一变。
冯姜河被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击伤,没睁眼地说:“我也脏,我更脏,我脏透了,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这样,不会和你脏到一块儿去,小师父多干净。”
林疵敛了敛情绪:“是干净。”
冯姜河说:“所以你要是想得到他的在意,就把自己混乱的私生活洗一洗。”
林疵头一回尝试着审视他成年后肆意快活的那些年,品出了那么点后悔的味道,他的眼里出现了对应的晦涩:“过去的已经是定局。”
冯姜河睁开眼,他被厄运缠身,事业生活和健康都受到重击,从天堂跌进地狱依然充满希望:“还有现在跟将来不是吗。”
林疵无奈:“他对我不是不讨厌不喜欢,他讨厌抵触我。”
“起码有反应。”冯姜河像一个长者,在引导迷途的小辈,“爱和恨,情和仇,向来是一起的。”
林疵一愣,有道理。
被厌恶也不错,起码得到了他的注意,牵动了他的心思。
冯姜河没错过林疵的反应:“小疵。”他叫出很长时间没再叫过的称呼,“希望你永远都能得偿所愿。”
林疵听到这称呼,记起冯姜河跟他父亲的过往,他没当场戏谑:“这话等我生日的时候再说。”
冯姜河笑笑:“行。”
“惯常现象是得到了就索然无味,我感觉我这次摊上的是个意外。”林疵隔着衬衫布料摩挲小臂上的经文,“我好像越来越能体会到人活一瞬间。”
“像他和我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就收获到了第一次做爱的酥麻。”
林疵看向疑似走神的男人:“姜河,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冯姜河不信。
因为他不信人有来生,没来生,又怎么会有前世,他信人只有一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与其说是他相信,不如说是他希望。
林疵挑唇:“我信。”
他对小和尚没来由的亲近,一眼心动,小和尚对他的胎记一眼憎恶。
感情有那么多种,除了爱,还会有别的羁绊。既然存在,就说明本来有它的位置。
“小疵,多亏你把岳老板介绍给我。”冯姜河难掩感激。
林疵的视线投向楼下,在找小和尚的身影,发现他跟自己的好兄弟坐在一起,脑袋挨得很近,顿生不悦。
冯姜河喊他:“小疵?”
林疵敷衍道:“嗯,能解决你的麻烦就行。”.
晚上,张助理拎着换洗衣物向楼下走去,他准备拿去干洗。楼梯悠长,木底的拖鞋走在上面,发出哒啦哒啦的声响。
“哒啦!哒啦……”
走着走着,张助理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站在楼梯上。
在这静谧的楼梯上,张助理有种很奇怪的错觉,似乎他的脚还没踩下,脚还在空中,楼梯“哒啦”的脚步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难道……楼梯上还有别人?”
张助理缓慢转身,身后是一层层的楼梯台阶——没有人。
楼梯上静悄悄的,张助理再次试探性地抬起了脚,却没有落下。
“哒啦!”
果然,一个脚步声蓦然响起。
并不是张助理的,因为他的脚还悬在空中。
心中已满是恐惧的张助理,正在犹豫要不要落下这一脚的时候……
“哗啦啦……”
身后的楼梯忽然出现了类似水流的声音,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张助理猛地转头,接着他就毛骨悚然地看见,大片大片红色的血液,如瀑布般,从楼梯的尽头倾斜而下。
“轰隆隆!”
汹涌的血色波涛,瞬间便将张助理给淹没了,他凄厉地惨叫着被血液卷了下去。
这响动引来其他人,陈子轻被岳起沉抓着,不让他下楼。
他在二楼目睹冯姜河跟周金把张助理扶起来,张助理神志不清地说看到了很多血,楼梯上都是血。
周金扇了失心疯的张助理一巴掌:“别鬼叫,楼梯上什么都没有。”
张助理颤抖着看去,没见到血迹。
“回房里休息吧。”冯姜河脸色苍白地安抚他.
张助理撞邪了还是继续留在别墅,这肯定不是他第一次遇到灵异事件了,他坐在桌前擦一块佛牌。
这是他求来的,驱邪的东西。
陈子轻给他一杯水:“张施主,你不怕吗?”
张助理把佛牌戴回脖子里:“怕啊,谁会不怕,又不是狐仙,有九条命。”
陈子轻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你不辞掉这份工作,待在这里干什么?”
张助理抹了抹脸:“冯老师在我要把自己卖了的时候借我钱让我妈做手术,还把我带在身边,给我工作,我怎么能在他有困难的时候走人。”
陈子轻眨眼,原来不是老板给得特别多,富贵险中求啊。
“那周施主?”
张助理说:“冯老师刚出道就是周姐带了,十几年的感情,跟亲姐弟没什么区别。”
陈子轻“哦”了一声,他又误会了,把人想坏了。
他反省。
娱乐圈也有真情真爱,无论是同事情分,友情,还是什么情。
陈子轻算算时间,十五天剩下不到一半了。
始终让他感应不到的阴气和招不出来的冤魂,该陆续登场了吧。
再不登场,都要被岳起沉吃没了。
陈子轻转而摇摇头,岳起沉要见死不救,那就不会全吃掉,会留的,他说了最后一天不吃.
四楼,工作室的门紧紧地反锁着,没光透进来,幽暗的房间内,古老的胶片唱机幽幽地转着,播放着中世纪的舞曲。
也许是唱片的年头太久了,黄铜的喇叭里传出的音乐早已走调,呜呜咽咽,不断有奇怪的噪音传出。
而工作室的主人像是根本没有察觉般,身体依旧随着舞曲,快乐地扭动着。
房间里唯一的聚光灯正好打在一张长桌上,桌边的人在桌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漆黑人影。
“LoveinParis,themoonlightison……”
变调的舞曲还在演奏,冯姜河握笔的手也更加得兴奋,在桌上的画纸上疯狂挥笔。
接着一张张笔触狂野,面目扭曲的人像便出现在了纸上,每画完一张,冯姜河都会自恋般地欣赏很久,而后满足地贴在墙上,再画下一张。
冯姜河一边画,身体一边有节奏的晃动,音乐也逐渐进入了高潮。他落笔的速度更快更加疯狂,画中的人脸也更加的扭曲和狰狞。
“……heartislikeademon……”
渐渐的,墙已经被画作给贴满了,于是一张张的人像便被随意地丢到地上,如苍白的雪片一般,撒得地上到处都是。
也许是手臂挥动的太块了,冯姜河的肌肉竟有些抽搐,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的灿烂热烈。
“画出来!”冯姜河说,“我要把你们都画出来!”
“这样我就能看到你们了!”
“我会一直盯着你们,谁也害不了我……哈哈!”
看着地面和墙上的这些人脸,冯姜河像是在跟他们对话一般,大声笑道。
“你!就是你!”冯姜河忽然指着一张画,神情癫狂地大声质问道,“你凭什么跟我争?”
“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以外,你有一点演技吗?”
“演谁都是一张脸的人……”
“难怪连死了都是那张脸,哈哈哈……”
冯姜河笑了一会,然后又指着另一张画道:“还有你!”
他沉声:“我承认,你的演技确实很好。”
“比我好!”
他的脸上露出少有的严肃,像是思索着什么,然后叹息了一声。
“可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戏?”冯姜河目露憎恨,“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了那部戏付出了什么吗?”
“你经历的算什么,连我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是你自己承受不住,那就不配待在这个圈子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冯姜河气到身体剧烈颤动,他咬牙切齿地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稍稍平复道:“好吧。”
“既然你演谁都像谁,那就让你演一具尸体吧……”冯姜河说,“我相信,以你的演技,一定会演的很好的……”
“对吧?”
……
音乐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唱片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房间里弥漫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干什么?”冯姜河徒然指着这些画低吼,“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已经毁了我的事业,还想怎么样?”
“想让我死?想让我跟你们一样?”
“不可能!”冯姜河瞳孔紧缩,“我不可能死!”
“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地位!我才不会死!我会复出的,我一定会复出!”
“我不会死!”冯姜河眼圈通红,隐约有了哭腔,“不会死知道吗!”
“我不会死,你们想都别想……想都别……”
最终他还是哭了出来。
他埋头痛哭:“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冯姜河哭得很惨,他声泪俱下,也就在他低头的这时……
那些不管是墙上的,还是地上的画中人像都诡异地转过了头,两眼瞪大地看向冯姜河。
冯姜河没有察觉,依旧在哭泣,哭了一会,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生硬地冷笑出声:“如果我没怀疑错,我不可能死在你们手上,不然你们早就动手了,你们只能破坏我的事业。”
“我背上的东西不会让我死,你们想我死就去对付祂。”
说着冯姜河就重新抬起了头,他这才发现房间里的诡异变化——所有的画像都转过了头!
“你……你……你们……”
冯姜河被吓得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嘭”的一声晕了过去.
冯姜河晕倒在工作室的事,昏迷了几天才醒,他这一醒,已经是去污单子的第十四天。
背上的人脸没有按照陈子轻所想的那样彻底转过来,还在慢慢转。
可能是受岳起沉吸食的影响,转的速度比较慢。
到了最后一天,冯姜河一改前十四天的耐心等待,他直接问什么时间做法,道具准备了吗,要是差了哪个就跟他说,他让张助理去买。
冯姜河还怀疑一些东西,他打算在他们做法布阵前一起说出来,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陈子轻垂着眼睛,没出声。
岳起沉将银行卡丢在桌上:“你的单子我们做不了,定金已退,另请高明吧。”
冯姜河脸上的血色一扫而空,他恍惚地回神的时候,周金跟张助理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清,他的整个世界正在在瓦解崩塌。
房子里阴风阵阵,似嘲讽,似狂欢,似幸灾乐祸。
忽地,冯姜河的眼前浮现出,那青年离开前看他的眼神。他的后背霎那间就窜上一层鸡皮疙瘩,促使他在炎夏的青天白日打了个冷战。
陈子轻跟岳起沉向着大门方向走去。
后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陈子轻回头看去:“是冯姜河,他追过来了。”
岳起沉摸他光溜的后脑勺:“去前面等我。”
陈子轻没什么话和看起来快要碎了的冯姜河说,他就顺着岳起沉的安排先行离开。
岳起沉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走到树下阴影中,避免被烈日照射。
冯姜河冲进树下,开口就是突兀的话:“你故意的是不是?”
岳起沉俯视比他矮两三厘米的男人,他眼尾刀锋乍现,看过去的时候充满了让人无地自容的鄙夷。
“你可以帮我处理麻烦让我的生活恢复平静,但是你不做,你根本没有好好做我这单。”冯姜河情绪失控,“你知道了什么?”
岳起沉冷冷道:“你的房子里每晚都有大型施暴现场,污秽淫乱群体事件和声音,四层楼,每层都有,楼梯上有身体拖行的痕迹,血多得我都没法下脚,那是鬼魂们的死前重现,冯影帝,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冯姜河踉跄着后退,他脸白得像鬼:“你认为我虚伪恶毒十恶不赦,所以你见死不救……”
岳起沉转身就走。
冯姜河脸部肌肉神经质地抖颤,他以为是最后的希望,实际是更大的失望。
“耍我是吗。”
“觉得我咎由自取是吗。”
“我这种垃圾不配被拉出深渊是吗。”
冯姜河眼神涣散,唇角一点点地咧起来,越咧越大,脸上浮起难以形容的瘆人怪笑,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出了生理性泪水。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冯姜河看那个青年拿过邱家亲生子手里的行囊,拉着人走,他的嘴里喃喃自语:“你以后会后悔今天的袖手旁观。”
第244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看新闻才知道关于冯姜河的通报。
讲的是警方收到匿名举报,他们在冯姜河的房子里挖出几具尸体,有的砌在楼梯里面,有的砌在浴室墙体中……为此揭开了不为人知的残忍真相,破了几起悬案和失踪案。
张助理跟周金都被带去审问接受调查,结果是他们不知情,释放了。
圈子里怕被舆论沾身,没哪个艺人敢用他们。
即便周金靠冯姜河在经纪人圈有不同凡响的地位,也成了禁忌。
一波媒体狗仔跟踪她和张助理,全都跟丢,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众说纷纭。
陈子轻在各大平台刷新闻,原来冯姜河是猪,又不只是猪。他在一些人面前是挑猪种,把猪运送到大人物嘴边的角色。
只在大人物面前做猪。
陈子轻不是很吃惊,冯姜河在演艺圈十几年,他有能力变换自己的身份,但能力有限,可怜可恨可悲。
怪不得岳起沉要见死不救……
新闻上没写明冯姜河的死因,陈子轻问了林疵。
冯姜河是在单子做不成的那天晚上死的,也就是陈子轻跟岳起沉离开东华一号的当晚。
死于自杀。
陈子轻在电话里说:“可冯施主的求生欲很强,已经形成了实质化,他并不想死。”
哪怕他长期受困,受折磨跟煎熬。
演戏是他的事业和梦想,画画是他的爱好,他对摆脱邪祟后的复出充满了期待,待人处事上可以看出他的生活态度很积极乐观。
现在他死了,自杀的。
陈子轻很难信。
“那是表面上的。”林疵说,“实际他是被鬼附身。”
“他在割腕后跳的楼。”
陈子轻愕然。
“而且他还把绳子一头拴在楼顶的护栏上面,一头拴在自己脖子上,跳下去吊死。”
陈子轻倒抽一口气:“为什么……”
“就是中邪,神志不清。”林疵默了默,“祂们非要他死。”
陈子轻抿嘴,他想起那天离开的时候,冯姜河从房子里冲出来跟岳起沉单独说话,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岳起沉不向他透露内容,那是僵尸漫长生命里无关紧要的小插曲,随着单子结束就翻篇了。
此时此刻,陈子轻想,冯姜河不会是看出岳起沉见死不救了吧?
那他……
抱着最大的希望迎来了最大的失望,他的精气神遭到重创,才让冤魂有机可趁?
是这样没错了。
“他没有被陷害,证据确凿,死在房子里的,和被他害了自杀的都跟着他。”林疵叹息,“这是他自食其果。”
陈子轻没说什么,他跟冯姜河交情不深,相处不久,不想在人死后做什么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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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两天,陈子轻又一次主动打给林疵,问了个似乎不重要,却又莫名其妙拉扯他神经末梢的问题:“冯施主背后的金主是谁?”
林疵在开会,他起身去窗边:“张总。”
陈子轻问道:“全名叫什么?”
林疵疑惑:“人死了,单子也结束了,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你还查?”
陈子轻不耐烦:“问问。”
林疵听出他肆无忌惮的情绪,唇抿了下,说了个名字。
陈子轻没听过那个名字,他记得三叔女儿的葬礼上来了不少达官显贵,不清楚有没有那个张总。
去邱家吃饭的时候,陈子轻找机会问邱晁。
“送葬的宾客里有他。”邱晁给儿子剥虾,喂到他嘴边,“两家来往不算密切。”
这不是邱晁第一次投喂,陈子轻抗拒不了,只好配合。
久而久之就成了自然。
陈子轻张嘴吃掉那只蘸着调料的虾,口齿不清地问:“那你知道张总是冯姜河的金主吗?”
邱晁眉头一拧:“冯什么?”
陈子轻眨眼:“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啊?“
邱晁:“是个人物?“
陈子轻被问住了:“就是我住的‘东华一号’的房主啊。”
邱晁沉吟:“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陈子轻瞟了眼邱晁硬朗的小臂肌肉线条,语气随意地说:“你们圈子里,身边人是不是会换来换去?”
邱晁愉悦道:“宝贝要还俗了吗,想这些东西。”
陈子轻没接这茬,因为他听到这称呼,眉心蹙了起来。
邱晁拿湿毛巾擦手:“你要是还俗,爸爸亲自带你去看红尘,让你亲自拿你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子轻不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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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再次通报冯某某涉嫌了多少违法事件,持续在各大网络平台发酵。
冯姜河的葬礼没办,烧了。
陈子轻从处理冯姜河后事的林疵那里了解到一个信息——他背上的人脸没有随着他的死转过来,而是在他死后变成一块浓黑的烂肉,像生了什么可怕的怪病。
怪病,鬼印。
没见过人脸像的林疵就是那么跟他说的。
冯姜河的骨灰洒在了海里,他的粉丝影迷们自发去还便纪念哀悼,哭得死去活来。
那个群体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疯了吧,竟然喜欢一个杀人犯,小脑萎缩了,书白读了。
他们到处跟人解释,他们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死的那几个跟他也不是同一线,资源上没冲突,哥哥何必搭上自己的前途做那种糊涂事。
已经死无对证,这里面一定有冤屈。
陈子轻看了他们所谓的,会被举报的证据链。
他们悲痛地扬言人在做天在看,哥哥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设计陷害的。
还有说是给什么不可说背锅。
有营销号接到个稿子,疑似冯姜河的小号发过一条言论: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何德何能成为这盘局上的一枚棋子,我不玩了,再见。
时间是在他死前五分钟。
小号被炸了,言论的截图没传得沸沸扬扬,在小部分人手里抓着,被他们拿来哭丧,他们坚信那是哥哥抵抗命运失败的告别,他恨透了这个肮脏的世界,再见是和他们说的。
很快就被打假,那不是冯姜河的小号。
因为言论的截图被P过,真正的发布时间是他死后两分钟,人都死了,还怎么发表文章?
陈子轻关注了一个多星期,这股风声没起来过,声量一直不大不小。他不再把精力放在跟任务不相干的冯姜河后续上面。
见岳起沉在打游戏,陈子轻凑头看了会,操作很不错啊,能带弟弟妹妹哥哥姐姐飞。
陈子轻没打扰岳起沉操作。
岳起沉赢了,队里有人对他飞吻并邀他组队,头像是个穿白袜的一截小腿,他立刻拒绝,耳边传来小和尚的声音:“你下一单接了吗?”
“年前不做了。”岳起沉在大厅出售背包里的货物。
陈子轻抓住他胳膊,跟他急眼:“不做怎么行,一百个亿什么时候才能赚到!”
岳起沉古怪地睨向急成什么样的少年:“有什么比睡觉做梦赚到一百个亿更快?”
陈子轻无力反驳,确实。他不死心地问:“真不接吗,那我们住哪呢,你在京城没房子,我们住酒店太贵,你不来邱家,去林疵那里又不合适,还有你吃什么?”
岳起沉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如飞:“接短单,一天完事的,跑量。”
陈子轻诧异:“还有短单啊?”
“在另一个区。”岳起沉练了几把技能,进游戏后把手机给他,“你替我玩,我抽根烟。”
陈子轻捧着被强塞过来的手机:“我不会。”
这回又组到了那个送飞吻的玩家,不是一个队,那玩家贱兮兮的跟着他,看他晕头转向地被怪打死,在一旁点他名字嘲笑:敢情你是个菜逼啊。
陈子轻察觉抽烟的青年过来,嘴一撇就说:“他骂我。”
岳起沉按着他的肩膀弯腰:“骂回去。”
陈子轻摇摇头:“善于结善缘。”
“少来。”岳起沉咬着烟拿回手机,他追着那玩家杀,杀一次喷一次,硬是把那玩家虐到自闭,下线了。
岳起沉每把游戏都赢,他打游戏纯粹是为了跟上飞速发展的时代。
陈子轻双手托腮:“短单不用我跟着你了吧,那我的直播……”
岳起沉打断:“别直播了。”
“为什么,我收到的打赏越来越多了。”陈子轻不解,“很多观众给我发私信,催我呢。”
岳起沉面部紧绷,还能是为什么,他不想被抢走榜一的位置,就往里砸钱。
一半都给了平台。
算算支出和收入的总账,家里是亏的。
陈子轻嘀咕:“还有带货直播。”
“你会?”岳起沉退出游戏,他换了新手机壳,印满了爪印。
陈子轻拿过他手机,数他机壳上的爪印:“不会,我不喜欢吃的就不想吃。”
“那提什么带货。”岳起沉没忍住地摸几下小和尚光滑的脑袋瓜。你少折腾点,我就多赚点.
邱家门口有两个石狮子。
陈子轻出门时看了眼,心想,之前有吗?他没仔细留意过,之前似乎就有,只是没现在的大。
两只威猛的大石狮,一左一右看护邱家,镇邪用的。
陈子轻坐在送邱晁去上班的车里,他困顿地靠着椅背打瞌睡,222最近都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在制作小任务。
说曹操,曹操到。
机械声在他脑中响起:“你账户上的那些菊花灵,用得完?”
陈子轻来了精神:“用不完。”
怎么了?
222干嘛提那仙品?
陈子轻脑子转得快,他思考了不到十秒就福至心灵:“2哥要用吗,那你尽管拿,随便拿。”
系统:“我媳妇用。”
陈子轻震惊不已,阿弥陀佛,222是1,有媳妇?!
系统:“媳妇太多,用量大,我拿走一万,有机会付你酬劳。”
陈子轻再次阿弥陀佛,222不但是1,有媳妇,媳妇还很多!
总1啊。
陈子轻感叹,444是0,222是总1,不知道666的情感生活是个什么样.
周五晚上,陈子轻吃着雪糕,是再次溜到他在邱家房间的岳起沉给他带的,都没化掉。
陈子轻吃得正高兴,系统猝不及防地送来一个惊天的噩耗。
系统:“你这次的任务要失败。”
陈子轻手一抖,雪糕也跟着抖:“我才来几个月,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系统:“赌输了,shit。”
即便是冰冷单一的电子声调,依旧给人一种充满怒意的感觉。
陈子轻慌了神:“我真的会失败?”
系统:“大概率会。”
陈子轻窒息了。
系统:“我只是下号吃个饭,一不留神就让你的剧情线崩盘,妈的。”
“随便玩吧,趁早玩,你是谈恋爱,还是当和尚,或是既谈恋爱又当和尚,随你便,等登出时间。”
显然是系统为了感谢他分享菊花灵,帮他捋了他的进展和走向,将揣摩出的结果提前透露给他了。
陈子轻为了不让岳起沉看出他的反常,他把没吃完的雪糕放进杯子里,转身去卫生间,关上门的那一刻就愁云惨淡。
日常标注只收到过一次警告,主线顺利激活,他在岳起沉的百亿大业添砖加瓦,涉及邱宜雪第二人格的支线就要开始走了。
问题出在哪?
没问题啊。
可222不会拿这件事捉弄他。
陈子轻洗把脸,眼睛因为情绪激动发红,嘴唇颤抖脸色煞白,内心生出一股自暴自弃的念头,不做了,摆烂了,去死吧。
后面的想法太负面黑暗,陈子轻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冷汗涔涔,他在心里说:“2哥,虽然我大概率会失败,但我还是尽力吧,我尽力了,失败了,起码不会遗憾。”
系统:“怪不得你是我司一大奇观。”还成为各个系统给手下宿主看的反面教材。
陈子轻吸了吸鼻子:“这是褒义贬义?”
系统:“没意义。”
陈子轻:“……ok。”.
222透露的答案让陈子轻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噩梦连连,岳起沉感应到他的不对劲,坐在他床上,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直到天亮才走。
那几天过去,陈子轻的心情才有多好转,他决定按照自己原来设定的节奏来,随遇而安。
陈子轻没料想过,有天邱晁的情人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手上拿着钵,正在为了稳固道心去化缘的路上。
大清早的,角落里杀出来个人,全身包裹着,把他吓一跳:“阿弥陀佛。”
那人礼貌道:“邱小少爷。”
陈子轻一手拿钵,一手合拢五指竖在身前:“施主,请问你有什么事?”
年轻人摘下墨镜跟口罩,露出一流的皮相,他眼珠警惕地转动,声音艰涩:“我是您父亲的……朋友。”
陈子轻第一眼看去,觉得年轻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哪个当红流量明星。
前段时间他搜冯姜河的信息,在娱乐八卦的瓜田里吃得饱饱的。
陈子轻还在翻犄角旮旯,试图找到跟年轻大美人对应的资料,就听对方说:“我想见您父亲一面,请您帮帮我。”
年轻人深深弯腰,憔悴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陈子轻注意到他的腰非常细,盈盈一握:“你可以去邱家,会有人禀报。”
“没有用。”年轻人慢慢直起身,他把手伸进口袋里。
陈子轻以为他会按照套路拿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或者是一块喷过药的帕子,哪知他拿的是梳子。
年轻人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梳了梳,放进口袋,他见小和尚直愣愣地看过来,羞涩地抿嘴笑了下,能让人神魂颠倒。
陈子轻暗道可惜,干嘛进娱乐圈啊,有这等相貌,在什么领域都不会混差的。
转而一想,这个级别的相貌如果没有相等的背景,可能过得不如普通人。
红颜多薄命。
陈子轻听年轻人执着于让他帮忙,他为难道:“这贫僧不好做的。”
年轻人发出哽咽。
“这样,你在这里等着,贫僧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到时你们见一面,有什么话就说。”陈子轻正要打给邱晁,他忽然听见自己问了一个问题,“你跟冯施主认识吗,冯姜河。”
年轻人愣了愣:“他是大前辈,我去年才出道,那时他已经不怎么活动了。”
陈子轻又问:“那你有没有听过他……”
年轻人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那头不知道是谁,他受宠若惊,跌撞着跑了.
弥漫着烟草味的房间光线朦胧,邱晁深坐在皮椅里抽雪茄。
年轻人缩手缩脚:“邱董。”
邱晁淡漠道:“过来。”
年轻人欣喜若狂,他顺从地走近,跪在前金主脚边,特意训练过的声线拎出来,格外的绵柔:“邱董。”
邱晁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把头抬起来。”
年轻人一刻不耽误地抬起头,将那张被圈内认定为神颜的脸展露在前金主的眼皮底下,他在来的路上精心描画过眼线,十分的乖巧,同时又不却张扬。
邱晁一耳光扇过去,年轻人被打得歪倒在地,嘴角瞬间开裂渗出血丝。
俯视脚边的年轻人,邱晁:“你跟我期间,我喂了你多少资源?我让秘书叫你收拾东西搬出‘青岫山庄’的时候又给了你多少资源?你这嘴看着也不大,喂不饱是吗,怎么这么贪婪。”
年轻人捂着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您不要我了,公司会让我跟别人,我不想,我只想跟着您。”
和邱晁地位差不多的,没有哪个像他这么俊朗,出手还大方。
光鲜亮丽的偶像跪在地上,卖给公司,公司会不时把他们挂卖,身不由己。
除非找到靠山。
邱晁摸了摸年轻人肿起来的半边脸,怜惜地说:“你要什么可以找我,或是我那个负责处理你的秘书,千不该万不该找我儿子。”
中年人失望道:“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出家人,你到他面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污了他的耳朵。”
年轻人急忙澄清:“我没有说,我什么都没说的。”
邱晁眯眼:“什么都没说?”
年轻人忙不迭点头。
邱晁拍了拍他的脸颊,笑道:“那你运气不错,小命保住了。”
年轻人战战兢兢,一阵后怕。
邱晁靠回椅背上,深不可测地抽了几口雪茄:“你这次做的事给了我一个警醒,那些个都支走吧,省得再有哪个蠢货跑到我儿子面前发疯。”
年轻人面如死灰。
失去邱董这个让他有些喜欢的靠山,等待他的是丑陋肥胖淫恶的地狱。他一边在地狱毫无尊严的跪舔权贵,一边站在镁光灯下受粉丝追捧,被同行羡慕。
他要走前辈们的老路。
等他成了前辈,也会有后辈走他的路。
演艺圈处处都是诱惑,永远不缺被合同跟资本裹挟的人,前仆后继,层层叠叠,鲜活新鲜的血液压在腐烂麻木的尸体上面,勾勒成了光怪陆离的世界.
邱晁遣散了所有情人,他没到儿子面前邀功,而是让养子替他说,转了个弯。
邱宜雪领着这份差事去见当事人。
陈子轻一脸莫名,这事干嘛跟他说。他瞥瞥邱宜雪端进来的甜点,吞了口唾沫,拿起勺子吃起来。
邱宜雪看他吃:“加蓝,爸身边没人了,也不会再收谁的礼。”
陈子轻含糊地应声,岳起沉在他衣帽间的柜子里睡觉,他不太想邱宜雪在他房里待久。
邱宜雪说:“晚上不适合吃太多甜点,我就让人给你备了份小的。”
陈子轻扭过脸,瞳孔里是他支线任务一的目标。
邱宜雪诧异:“怎么这么看我?”
陈子轻不着四六地蹦出一句:“大哥,我跟二哥,谁长得更像我母亲?”
邱宜雪愣住。
陈子轻不自觉地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谁更像?”
邱宜雪笑着说:“当然是你。”
他强调一般:“收养的,怎么会比亲生的更像自己。”
陈子轻:“哦。”
邱宜雪柔声:“加蓝,告诉大哥,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见过我母亲的相片。”陈子轻边吃甜点边说,“感觉二哥的眼神跟她一模一样。”
邱宜雪闻着小僧人呼吸里的甜香:“怎么会,你母亲的眼神很灵动,你像他。”
陈子轻回想了一下,相片是女人年轻时拍的,眉眼确实灵动,后来就不知道了。他舔掉嘴上的甜点残留:“二哥的眼神不灵动?”
邱宜雪笑道:“没那么轻盈,你二哥的心思比同龄人要重,他也重感情,当初住校哭了一个多月才稍微适应点。”
陈子轻看不出来邱燕林那家伙是个会哭的人,还仅仅是因为住校回不了家。
邱燕林哪那么脆弱。
这里头没准有邱宜雪的滤镜。
陈子轻放下勺子凑近邱宜雪,定定看着,把人看得脸红耳朵也红了,他才出声:“大哥喜欢我母亲吗?”
邱宜雪再次出现了愣然的表情:“你母亲是我养母,我敬爱她。”
陈子轻点点头,敬爱,挺厚重的一个词。
邱宜雪有公务要忙,他的视线从腕表上掠过:“你周末在家里住吧?”
陈子轻应道:“是呢。”
“那你早点休息。”邱宜雪起身要走。
“大哥。”陈子轻指着面前的勺子和装甜点的小碗“帮我把这个扔了。”
和尚理所应当地说着,话里有几分恃宠而骄的味道,似乎没想过会被拒绝。
邱宜雪眉梢微挑:“好。”
陈子轻展开笑脸:“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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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宜雪走出弟弟的房间,管家在走廊等他,低声说:“大少爷,先生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邱宜雪去书房见养父。
邱晁无心处理文件,他不太灵活地转着钢笔,转几圈就掉下去,见到养子进来,马上就问:“你弟弟怎么说?”
邱宜雪迎上养父期待的目光:“加蓝说,那是爸你自己的事情,你怎么安排都行,只要你身体健康,多休息,别太劳累。”
邱晁把钢笔丢在文件上面,这番话应该是经过养子润色过的,幺儿只怕是话都不想说。
“你弟弟是个懂事的。”邱晁领了养子的孝心。
邱宜雪思虑着沉声:“爸,生意场有常规的玩法,你一次两次的冷场不赏脸,会不会落人话柄?”
“你说得对,这是不得不考虑的方面。”邱晁大手一挥,“以后送我的,你收。”
邱宜雪的面色一点点凝固。
邱晁皱皱眉:“你那什么表情,送的是解压的,又不是子弹头跟砒霜毒药,回头我让秘书准备一批干净的,让你挑一个碰。”
他挑剔地看着工作能力出众,感情空白的养子:“二十几岁了,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处男。”
邱宜雪捏指腹:“这事不劳爸费心了,我自行处理。”
邱晁对他的自行处理不做指导,突然道:“明年你去国外接管‘HLJ’的分公司,在那边待个三五年,没事别回来,有事要回来的话,提前跟我说声。”
没等养子提问,邱晁就爆出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你弟太依赖你,虽然你们没血缘关系,但他是个男的,你们也一直是兄弟,别搞出其他关系闹到我面前,不然我就把你们一个送到南极,一个送到北极,让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面。”
邱宜雪:“爸你说的弟弟是燕林?”
邱晁横眉竖眼:“不然还能是谁,要是让幺儿也那么依赖你,我把你剁了!”
他没好气地责骂不在状态的养子:“你二百五吗,看不出燕林对你有其他心思?”
邱宜雪哭笑不得:“燕林有喜欢的女孩子,是他大学学姐。”
邱晁摆手,他懒得跟眼瞎的长子说话,弟弟都弯成蚊香了,还当是喜欢学姐,除非学姐是个裙子里长把儿的.
陈子轻这边,邱宜雪走后,他就被岳起沉教育。
岳起沉躺在地板上,拽着他的佛珠,把他拽向自己,他手撑地才没倒上去。
“你吃完了不能自己扔?”岳起沉盯他,“一个装甜点的碗一把勺子,就这么两样东西,你拿不动还是怎么着?”
陈子轻想爬起来,拽他佛珠的力道加重,他这下真的倒在了岳起沉身上。
岳起沉感觉他有心跳了。他闷哼:“回答我。”
陈子轻的视线无处安放:“邱宜雪是我大哥,我让他顺便给我扔个垃圾有什么的。”
“有什么的?”岳起沉冷笑,“你多大了,是乱撒娇的年纪吗。”
陈子轻:“……”
“佛珠硌到我了,我想,”
“起来”两个字还在他嘴边,岳起沉就把他脖子上的佛珠给拿下来,丢在了一边,他呆滞地趴着。
就这么趴了一阵,陈子轻心想,我住邱家,岳起沉住他衣帽间,省了房租。
反正岳起沉不用吃饭。
岳起沉看穿他所想:“怎么不用。”
陈子轻茫然:“你不是吃不出味道和冷热吗?”
岳起沉屈腿,轻而易举地把他撑起来:“我在学做人。”
陈子轻抱着岳起沉的腿维持平衡,轻轻说:“那我买一些泡面放在房间里,你吃了,就当是我吃的。”
岳起沉扫他一眼,怎么说话突然这么轻?发骚了一样。
陈子轻要是知道僵尸的想法,能把桌上的东西全砸过去,他东张西望,冷不丁地问:“我房里有监控吗?”
岳起沉道:“查过了,没有。”
陈子轻松口气,他想想也是,要是有监控,邱晁早就冲进来打岳起沉了。
那位可是儿控。
岳起沉不声不响地开口:“我租了个房子。”
陈子轻问了地址,他上网搜搜:“离邱家很远啊。”
岳起沉夸张地自嘲:“邱家什么地段,附近的我这个穷逼哪买得起。”
陈子轻看他:“那我要去住吗?”
岳起沉不在意道:“无所谓。”
陈子轻轻飘飘地问:“我的生活用品准备好了吗?”
岳起沉不假思索:“准备好了。”
周遭寂静无声。
陈子轻在僵尸尴尬地离家出走前说:“我明儿就过去吧。”
岳起沉抬起手臂搁在眼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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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开始在岳起沉的租房和邱家之间来回跑。
月底,陈子轻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防备惩罚的到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一刻还在跟岳起沉说话,下一刻就变成了仓鼠。
岳起沉:“……”
陈子轻:“……”
解释不清了。
“吱吱”
岳起沉起身去看窗外,太阳好好的挂在天上,蓝天白云微风徐徐,世界没出异象,就是单纯的出现了新物种。
——鼠人。
岳起沉回到桌前,他捡起从椅子上掉到地上的白色僧袍和同色裤子:“出来。”
仓鼠不知去向,没响动,似乎已经跑了。
岳起沉拿着僧袍,变态地嗅了嗅,语调不快不慢:“我数到十。”
“十,九,八……三,二,”
沙发底下悉悉索索地响着,一团白从底下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
岳起沉只手把沙发拎起来,掀在一边,在仓鼠呆滞的眼神中,快速把他抓住。
陈子轻被举着前爪站起来,浑身的毛都一根根地竖起来了,他两条小短腿站了一会就开始抖。
僵尸抵着他的额头,他一下就不抖了,怔怔地睁着小豆眼。
胡须被扯了扯,陈子轻又开始抖。
岳起沉深知现在没法交流,先养着。他把仓鼠摸了个遍,毛里面都一寸寸地翻了,确定没长出什么引发变异的病菌之类:“尿尿吗?”
躺在他掌心里的陈子轻摇头晃脑。
岳起沉:“拉屎?”
那样子像是在说,拉一个我看看,快拉。
陈子轻继续摇头晃脑,现在都没那感觉,谢谢。
岳起沉把他放在眼前,下颚枕着他软乎乎的小肚皮蹭蹭,上网给他买小屋和吃喝用具。
陈子轻用爪子挡在屏幕上,示意他别买,用不到。
岳起沉顿了顿:“那你吃什么?”
“仓鼠有仓鼠的粮食,保质期挺长的,我给你买一罐。”他在搜索栏打入仓鼠粮食,“这罐鼠粮不错。”
陈子轻望了望,那是最贵的牌子,万年穷逼利落地下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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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粮很快到货,岳起沉恶趣味地捉捉仓鼠屁股上的小尾巴:“去吃吧。”
陈子轻管不住本能地跳进罐子里,爪子扒了扒,抱起一颗坚果塞嘴里。
岳起沉看他塞:“只能装三颗,多一颗都不行。”
陈子轻往嘴里塞进三颗,他还想塞,被岳起沉一根手指戳倒在罐子里,怎么都翻不起来。
真服了。
岳起沉撑着头看他吃东西,看够了,揣着他出门玩了一圈回来,碰见了站在门口的不速之客。
林疵不是空手来的,他拿着一盒甜点,额发被发胶固定,轮廓年轻而英俊,贵不可攀。
岳起沉开门:“来之前也不说声。”
“顺路。”林疵在他后面进去,视线扫过小且温馨的客厅,“阿沉,小师父呢?”
岳起沉两只修长的手抱着小仓鼠,举起来:“在这。”
林疵哈哈:“开什么玩笑。”
见岳起沉举着仓鼠靠近,对宠物毛发过敏的林疵排斥道:“拿远点,我受不了仓鼠身上的臭味。”
“臭吗?”岳起沉把鼻子抵进仓鼠的白毛里,深深吸着,尽是满足和喜爱,“多香。”
林疵:“……”走火入魔了?
仓鼠黑黝黝的小眼睛朝他看来,他想的是僧人那双杏眼,大而圆。
林疵把甜点放在餐桌上:“阿沉,小师父到底去哪了?”
“他有腿,我又不能把他拴在家里。”岳起沉将脸蹭在仓鼠的小耳朵上面,忍着不张嘴叼住一只。
林疵的神情一言难尽,他眼睁睁看兄弟对一只仓鼠腻歪而无能为力。
没想到兄弟是个潜在的宠物控。
岳起沉挠挠仓鼠的下巴,捏着它的粉爪子按在自己脸上:“你说是吧,小仓。”
陈子轻:“吱。”
岳起沉看林疵:“要不要摸摸?”
林疵坐到不远处:“开什么玩笑,让我摸它,我手不想要了?”
岳起沉掐开仓鼠脸颊,摸他那两颗锋利的门牙:“小仓,他不愿意摸你。”
陈子轻吱吱吱,知道了知道,安分点吧,大哥。
岳起沉给他一颗葵瓜子。
陈子轻站起来,爪子搭上瓜子,捧着吃。
尖锐的门牙刺进瓜子壳里。
咔嚓
壳就碎了。
仓鼠用爪子把碎壳里的瓜子仁勾出来,壳被它随手一扔。
“慢点儿。”岳起沉吹仓鼠脑门白毛。
林疵看兄弟跟一只仓鼠互动,实在是受不了:“阿沉,你养仓鼠这种臭玩意儿,小师父知道吗?”
岳起沉说:“没养,这是我在路边捡的。”
下回小和尚再变仓鼠,他就不让林疵知道了,免得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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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起沉睡觉都把仓鼠搂在怀里,他怕把小毛球压死,就托着放在心口。
陈子轻算着时间,感觉惩罚快结束了,他就跑去自己房间,躲进柜子里,在那里头变成光溜的人。
听见脚步声靠近,陈子轻赶紧出身:“等等,我没穿衣服!”
脚步声停了下来。
陈子轻手忙脚乱地扯了衣服穿上,胳膊腿在柜子里不时碰到,疼得他龇牙咧嘴,脸都拧了起来。
“慌什么,我又不会强行打开柜门。”岳起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光屁股的和尚有什么好看的。”
陈子轻哼了一声,我信你个鬼。
他穿好衣服从衣柜里出来,跟抱着胳膊倚在门边的岳起沉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岳起沉上下打量变回来的和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子轻实话实说:“下山入世的那个月。”
岳起沉若有所思,这么说,鬼楼那次是第一次变仓鼠?
“抓我这儿的,也是你吧。”岳起沉在和尚否认前说,“别说不是,全身白,爪子粉,眼睛又小又黑,小身板圆滚滚。”
陈子轻:“……这样的仓鼠有不少的吧。”
岳起沉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眼神十分冷锐:“是不是?”
陈子轻罚站一般:“是。”
岳起沉叉腰踱步:“你真牛逼,抓了我,亲了我,蹭了我,都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陈子轻缩着脑袋,底气不足地说:“那不是我,那是仓鼠。”
岳起沉捏他下巴:“仓鼠不是你变的?”
陈子轻就地坐下来转佛珠。
眼前投下阴影,他被笼罩进去,眼皮没敢抬。
岳起沉俯视他一会,弯腰蹲在他面前:“你的佛祖知道你变成仓鼠耍流氓吗。”
陈子轻嘴巴一张一合:“那是误会,我看你烫自己,情急之下才跳上去。”
岳起沉不先不打:“哦,为了保护我。”
他哧道:“我是个僵尸,又没痛感,你管我把自己烫成什么样。”
陈子轻佛珠都转不好了:“当时我没想你是僵尸,我把你当一个正常健康的男性。”
岳起沉听他放屁:“正常健康?你看我盘了半天,会看不出我是个死屌?”
陈子轻:“……”不翻旧账了行不行?
岳起沉不翻了,死屌实在没必要拿出来说,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至今还要踹,不踹就没反应。
他深呼吸:“规律是什么?”
“这是第二次发生这种事,我目前得出的规律是,”陈子轻试探他的透露会不会被服务器屏蔽,“每个月不定时,不定点的做两天仓鼠。”
岳起沉没细问:“行了,知道了。”
陈子轻看了看他:“那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岳起沉不留情面:“会。”
陈子轻点了下头,淡定地还击:“你也是怪物。”他自顾自地说,“所以我们要互相给对方保密。”
岳起沉回味刚才捏他下巴的触感:“你做仓鼠的样子林疵有多嫌弃,不用我细说了吧。”
陈子轻纳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乎他怎么看待。
“我也不是挑拨离间,事实就是罢了,他连摸你一下都不肯,不像我,对你又是亲又是摸的。”岳起沉懒懒道,“下次你再变仓鼠的时候,要是不在家里就尽快回家,家里是安全的,你老实在我身边,我让你做快乐的小鼠鼠。”
陈子轻:“噢。”
手突然被握住,细细密密地揉捏。
他抬眼。
岳起沉意识到自己的流氓龌龊行为,他在心里自我唾弃,面不改色道:“你是仓鼠的时候,我就这么捏你爪子,肌肉反应而已。”
陈子轻似乎是信了:“那你晚上还把我放心口吗?”
岳起沉哈了声:“仓鼠在我掌心小小一团,你只有脸在我掌心小小一团,我怎么把你放心口?被你压成干尸?”
陈子轻:“……”
岳起沉勉为其难:“你要是觉得那么睡比较舒服,也不是不行,你趴上来。”
陈子轻摆手,不了不了。
他趴上去没一会,僵尸肯定就要他踹自己。
“你能变仓鼠这事,不能有第三人知道。”岳起沉习惯地捉他尾巴揉,没捉到尾巴,指尖碰到了他的屁股,被烫到一般撤回手,“听到没?”
陈子轻瞟了眼岳起沉红起来的耳根:“听到了。”.
有了岳起沉的帮助,陈子轻每个月的惩罚时间都能平安度过,暂时都没出什么岔子。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陈子轻迎来了他的生日。
宴会在邱家举办。
陈子轻对豪门宴会已经麻木,他没穿定制的燕尾服,穿的僧袍。
除去脖子上那串老方丈给他的佛珠,邱晁还送了他一串,沉香的,适合念经时拿在手上转动。
这场生日宴,岳起沉没来,不知道去哪了,陈子轻跟着邱晁走流程,随行的是邱宜雪和邱燕林,他们二人身着一黑一白西装,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站在一起颇为养眼。
都是各自最好的年纪,大少爷霁月清风,二少爷全程冷着脸。
而邱家真正的小少爷是个僧人。
宴会进行到中段,邱燕林身体不舒服,邱宜雪送他上楼。
邱宜雪上去就没再下来,他们都没和弟弟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陈子轻的头有点疼,222那句“任务大概率失败”不由自主地在他脑海里循环,本来打算保持原来节奏的他焦躁起来,想放弃稳妥保守的路线。
旁边的邱晁把他当骄傲介绍给商界人物和世家。
他拉了拉邱晁的衣服,与人谈笑的邱董看向儿子,低头道:“无聊了?”
“无聊了就去楼上歇着去。”邱晁摸了把儿子的脸,“去吧。”
陈子轻顺势离开大堂。
不过他没上楼,他穿上厚僧衣去湖边的休息区,在椅子上坐下来,搓搓手,放在嘴边哈口白气,四周树梢上有零星雪花。
“怪冷的。”陈子轻揉了揉很快就让冷风吹红的鼻子。他能毫无障碍地适应僵尸的温度,却需要酝酿酝酿才能勉强抵御寒冬。
突然有个陌生号码加陈子轻,他的直觉雷达炸响,这绝对是跑出来换了个号码找他的邱宜雪第二人格。
陈子轻连忙点同意,马上就有五条信息弹出来。
【是我。】
【这是我的新号码,我用它来找你。】
【我想跟你和好。】
【我们和好,可以吗?求你了。】
【我离不开你。】
陈子轻眯了眯眼,真是前男友啊。他直接就打过去。
“我现在人在邱家,我是邱家今天认祖归宗的小少爷,你想和好就到我面前来说。”
第245章 万年穷逼
邱宜雪的第二人格没来湖边争取和好。
陈子轻也没上楼确认那人格是否在给他发了几个讯息,接通他电话,听他说了一句后就突然被主人格踢开,重新蜷缩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
生日宴结束后,陈子轻执意要走,他今晚必须回出租屋。,还要赶在零点之前到家。
邱晁被他气得游走在大发雷霆的边缘,随时都要把手边东西砸个稀烂。
但邱晁没砸。
陈子轻砸了,他把喝水的杯子砸过去,看杯子擦过邱晁颧骨。
邱晁生平头一次遭这罪,他愣了下,怒极反笑,不愧是他亲生的儿子,即便在寺庙长大,依旧有他的血性。
当他发现儿子呼吸紊乱,身子在抖时,他眉头紧锁,意识到这不是遗传的血性,是儿子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有什么气继续对爸爸撒,别憋心里头。”邱晁拍着儿子的后背,“刚才砸得不过瘾就多砸几个东西,爸爸皮糙肉厚,能让你砸尽兴。”
陈子轻拨下手腕的佛珠拿在手中,一颗颗地转着,嘴里念出清心咒。
邱晁听了会,心头渐渐不那么浮躁,他很自然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
陈子轻念的咒让自己的情绪有所好转,全身也不那么抖了,他仰头看邱晁颧骨的砸伤,自责道:“爸爸,对不起。”
邱晁五脏六腑都通畅起来:“这事怪不到你头上,我跟佛祖说了,是我的错。”
陈子轻把佛珠戴回腕部,他耷拉着脑袋。
邱晁瞧他蔫蔫的样子,这时的他跟砸杯子的他判若两人,也不像平时。
儿子念佛多年,性情却不平定。
都这样了,还不还俗。
邱晁一哂,大概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说的话不顶用,得要别人说,儿子才会听,才会把还俗拎进计划里。
陈子轻的脸颊被捏了捏,伴随中年人宠溺而有磁性的笑声:“好了,过生日哭丧着脸像怎么回事。”
邱晁在儿子看过来时,低头亲了下他脑袋上的一处戒疤:“想回就回吧,我让司机送你。“.
陈子轻回出租屋的路上遭到撞车事件,他稀里糊涂地被带走,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头有些晕,心里很是惆怅。
零点前回不去了。
陈子轻昏沉沉地待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嘈杂声混着惨叫,救他的人来了。
不是岳起沉,也不是邱晁,而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人——邱宜雪。
陈子轻眼上的布被揭掉,他慢慢恢复的视线里有一张脸孔,春风细雨般的邱家大少爷蹲在他面前,笑眼弯弯。
这人不是邱宜雪!
陈子轻咽了口唾沫,这人是邱宜雪的副人格,即是原主的前男友。
满脸笑容的年轻人看着他。
陈子轻张张嘴:“你不是我大哥,我不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
“少装蒜,你知道他有双重人格,另一个人格是你前男友。”年轻人眼神阴寒,“我和你只通过几次电话,用的还不是原来的声音,你是怎么发现的?”
“算了,你不会说。”
下一刻就笑眯眯道:“王禹,我的名字。”
陈子轻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眉眼笑容想,副人格还有单独的名字啊。
哪个yu?
【禹】
哦。
“你在电话里告诉我,要是我想和好就到你面前说,我这不就来了。”王禹雀跃道,“我们现在和好了是吗。”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我的脑子有点乱。”
王禹笑容不变:“不急。”
陈子轻想象过邱宜雪的副人格是个什么性情,面前这人看着怪神经,他暂时采取的措施是以静制动。
支线任务一的要求是——让邱宜雪发现,面对自己的第二人格,将其杀死。
第一步是发现,这很简单,邱宜雪不傻,一点就通。
麻烦的是第二步跟第二步。
王禹的洞察力强到可怕,竟能猜出陈子轻的心思,他笑出虎牙:“邱宜雪知道我的存在,只是没有我使用这副身体期间的记忆。”
陈子轻在这之前真没发现邱宜雪有一颗小虎牙。
一露出来就平添了几分狡黠的少年感,没了豪门成长的中规中矩和稳重,显得坏。
陈子轻试探王禹:“那他在治疗自己的双重人格吗?”
“邱宜雪觉得我造不成多大影响,你说他这叫不叫自以为是?他压根就没想过,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王禹嗤之以鼻。
“我之前只能用他的手机发信息,待不了多久,几分钟十几分钟。”
“现在呢。”
“我已经出来多长时间了?”
王禹双眼亮得吓人:“我甚至能走出邱家,出现在这里。”
陈子轻再次试探:“你们谈过吗?”
王禹笑而不语。
陈子轻揣测出答案,目前还没出现让他们正式谈判的契机,主人格跟副人格没碰过面。
“你们是同一个人。”陈子轻说。
王禹鄙夷:“我跟那个伪君子可不一样,他想要的东西不敢要,装不在乎,关起来躲在被窝里哭。”
陈子轻狐疑,这说的是邱宜雪吗?邱家大少爷想要什么不敢要啊,还躲被窝里哭,他想象不出邱宜雪哭的样子。
倒是能勾勒出王禹哭的画面,一定是涕泪横流可怜兮兮。
陈子轻舔掉封他嘴巴的布留下的痕迹:“你只是我大哥的一部分。”
“这话我不喜欢听,我是我,他是他。”王禹笑容灿烂,“他是邱晁的养子,我也是司机□□的儿子王禹。”
陈子轻蹙眉心,人有多面,王禹是邱宜雪的某一面,具象化实体化了。
估计那一面压抑得最深,才会独立出来。
双重人格背后几乎都有童年阴影,这是标配的套餐。
小助手这会儿没补充信息,陈子轻就停止发散思维,他挣了挣被绑着的手脚:“帮我把绳子解开。”
王禹装聋。
陈子轻说:“你是我前男友吗,让你解个绳子都不行?”
王禹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然后接着装聋。
陈子轻深呼吸,别气,冷静,他理着思绪:“你早就知道我是思明寺的和尚,也是邱家的亲生子,你故意接近我。”
王禹说:“没有。”
陈子轻不依不饶:“你还不承认?”
王禹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耸耸肩说:“那我就承认了吧。”
陈子轻:“……”这一股子纯正的病娇味。
我跟我前男友为什么闹分手?
这次小助手有反应了,也终于补上他登入进来就想知道的那一块缺口。
【你前男友觉得你对他没有以前热情,也没有以前温暖,不在他迷茫时引他找到正确的路,你给出的反馈不能让他满意,你已经不再无私奉献,他太失望了。】
陈子轻:“……”这是找了个网恋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祖宗牌的儿子啊?
【你刚好因为下山入世的事烦心,就没给他抚慰,他说了些伤人的话,你们因此崩裂。】
崩了好,裂了好。
陈子轻的脑中多了一股记忆,原主跟王禹在网上结识一年多,实际他们相处的次数没有很多,毕竟副人格不可能每天都出来,一出来就待一阵子。
他们主要是发信息为主,王禹发,原主回。
所谓感情是王禹提的,原主没拒绝,他们的关系就那么定了下来。
但他们和普通情侣大不一样,没有丝毫粘稠和暧昧甜蜜,两人一个索取情感价值,一个给予情感价值。
更像是香客和僧人一对一的参禅。
原主只怕是因为六根不净好奇红尘才着了王禹的道,掉进渡他的深坑里了。
单纯的没下过山的小和尚,容易被坏人骗。
陈子轻望着王禹:“我们不能和好。”
王禹幽幽道:“为什么不能?”
“你怪我当初说的话,我可以向你道歉,我说了七句伤你的,你可以十倍的还我。”他神态脆弱,“我每次出来都找你,我有多少时间就给你多少时间,我有的都给你了。”
陈子轻告诉他原因:“说什么都没用,我们虽然没血缘关系,但已经在一个户口本上了。”这是假的,他一天没还俗,就一天不上邱家的户口,一直是法号加蓝的僧人。
王禹好似不知道这个很好查的信息:“跟你一个户口本的是邱宜雪,不是我王禹。”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
王禹满是兴味:“你不是和我聊了一两年的小师父。”他贴近和尚的脸颊,粘腻地轻轻蹭着,“你是谁呢。”
陈子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离我远点。”
王禹退开点,受伤道:“怎么这么狠心,不是我大费周折把邱宜雪关起来,拿到身体的掌控权来救你,现在你还被绑着。”
陈子轻心说,你人来了,我不照样被绑着!
王禹看着他的脸,眼神怪得很,转瞬就恢复如常:“荒郊野岭的,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几个喝了烈酒血气方刚的绑匪,你猜会发生什么?”
陈子轻左耳进右耳出,他的手机没了,回去了要买新的,是一笔开销,还是叫邱晁给他买吧,顺便让对方感受被儿子需要。
一举两得。
陈子轻手酸脚痛:“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我这张脸?”
王禹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说是就是。”
陈子轻说:“你不会送我回去。”
王禹尽是被误解的不悦:“怎么不会。”
陈子轻自顾自道:“但你不会马上就送我回去。”
王禹这次没开口。
陈子轻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王禹轻的语气飘飘的:“和好啊。”
陈子轻说:“不可能的。”
王禹把他被绑着的腿握住,放平,坐上来,和他面对面,眼神哀怨道:“出家人可不能耍人玩,我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就该跟我和好。”
陈子轻扭过脸不和他呼吸相融:“我不算出家人了,我和你不都好过。”
尾音刚落,眼中就闪过一道寒光。
是王禹拿出了一把匕首,他隔开陈子轻手上脚上的绳子,掀起眼皮投来一个笑容。
“网恋奔现。”王禹收起匕首,轻松地抱起陈子轻,“很不错。”
他抱着小和尚往外走:“拍电影一样,是不是。”
“比我想得有意思多了。”王禹神清气爽,“你是邱宜雪的弟弟,不是我弟弟,你是我老婆。”
陈子轻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他被王禹抱出小房间的时候睁开了眼,看见外面的客厅里倒着几个人,生死不知。
王禹把陈子轻抱起来,让他伏在自己肩头,在他耳边说:“睡一会,醒来就到了。”
陈子轻还没做出应对,后经就挨了一下,失去了意识。
等陈子轻意识清醒,他已经躺在床上,入眼是个干净散发着清香的房间,床斜对面有一台缝纫机。
窗帘是雏菊。
陈子轻慢吞吞地撑着床爬起来,他找到鞋穿上,脚步虚浮地走到房门口,拉了几下门,没拉开。
站着头晕,陈子轻只好返回到床上。
不多时,王禹开门进房间,一手拿着书,一手拿鲜花,他把鲜花放在床头,书给陈子轻:“老婆,给我读书。”
陈子轻平静道:“我们四月份就分了,王施主,缘聚缘散,何必强求。”
王禹以别扭的姿势靠在他肩头,说出的话无比眷念,却让人不寒而栗:“别惹我生气。”
陈子轻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态,翻开书的第一页读了起来。
王禹这狗东西。他光读还不行,还要有感情,要温暖有爱。
神经病!
陈子轻一段话读了十几遍才过关,读到后来他嗓子刺疼,声音都哑了。
……
既读书之后没多久,王禹端着一盆水进来:“该洗脚了,老婆。”
陈子轻以为这家伙是个变态,结果他搞纯爱。
“不用了,”陈子轻态度坚决,“我不洗,我的脚不臭。”
没用。反抗无效。
王禹给他洗了脚,仔细地擦干了他脚上的水迹。
纯爱剧情还没走完。
到了夜里,王禹要陈子轻抱着他,哄他睡觉。
陈子轻人都麻了,邱宜雪的主人格怎么还不出来,干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陈子轻被迫坐在桌边给王禹缝衣服。
王禹在一旁看他缝,身形突然晃了晃。
陈子轻看去,王禹的脚边有块石头。他向阳台望,眼睛一下睁大。
岳起沉又掷来一块石头,落在王禹后脑勺相同的位置。那不是人类的力道,裹着可怕的冽风与煞气。
“嘭——”
王禹倒在地上,后脑勺流出鲜血。
陈子轻反应过来时,岳起沉已经从阳台进来,拎起王禹,随意扔在墙上。
而后,岳起沉又踹上去,对着他的肚子一下一下狠踹,他歪着头看小和尚,咧开嘴,露出沾满血迹的牙齿,手吃力地抬起来,要拿到缝好了的衣服。
陈子轻头皮一凉,他赶忙跑上前阻拦岳起沉:“别踹了,再踹就把人踹死了。”
岳起沉一脚将王禹踹到晕死过去。
陈子轻要蹲下来检查,岳起沉拽着他的手,拽得死死的,他骨骼生疼却没试图挣脱。
岳起沉的下巴上冒了一圈胡渣,他双眼充血,长发凌乱打结,衣裤皱巴巴的,狼狈到了极点。
“邱家一群废物,我指望跟着他们找到你,咳,咳咳,操。”
“都他妈是废物。”
僵尸闷咳,嘴唇干燥破裂,随着他情绪失控,裂口渗出一条条血丝,他没察觉地咒骂,对着昏迷的罪魁祸首踢踹。
陈子轻想抱他,却被他一肘子拐得跌坐在地,气恼道:“岳起沉!”
岳起沉粗重地喘息,瞳孔震颤不止,被他丢远舍弃的理智艰难地返程,他单膝跪在小和尚面前,捧着他的手去拢自己口鼻:“你感受一下我的气息。”
是温热的。
陈子轻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岳起沉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嘶哑道:“你听我的心跳。”
陈子轻好像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声响,不知道是不是他日思夜想产生的错觉。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确认。
真的有了。
陈子轻,这对僵尸来说是不是好事啊?他怎么有点不安呢。
一双手臂将他抱紧,勒得呼吸困难,他的注意力被转移,轻柔地安抚岳起沉:“我没事。”
僵尸不知经历了怎样的风霜雨雪,他在发抖,喉咙深处若有似无地碾出哽声。
渐渐清晰。
“妈的,吓死我了。”他红着眼眸,眼尾潮湿,口中发出喃喃,“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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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被岳起沉带出洋楼,有辆车停在外面,车边站着个拄拐的白胡子老人。
听见脚步声,老人转头看他们。
视线只在陈子轻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就移向他身边的岳起沉,再没移开过。
那眼神充满敬重,以及未曾消散的触动。
陈子轻刷到过老人的新闻,也在邱家两场的葬礼上见到过跟老人有几分像的男人,那是他的儿子,长得很端正。
老人身为政坛大人物,在岳起沉面前却犹如小辈。
陈子轻马上就明白,岳起沉为了尽快找他,动用了平时不会用的人脉。他不担心老人泄露岳起沉的身份。
岳起沉既然能用这层关系,应该是信得过的,譬如他对老人有大恩之类。
陈子轻先上车,他没观察岳起沉如何跟老人告别。
只是在岳起沉启动车子之后,透过后视镜看见老人一直站在原地,长久地凝望着车子的方向,在怀念什么。
岳起沉带陈子轻离开京城,他们一路向西。
陈子轻找了个机会,跟岳起沉解释了王禹的由来。此时他们坐在一家面馆里,他一五一十地说着。
岳起沉不关心别人有两个人格,还是几十个人格,他冷笑:“你什么眼光,初恋是那么个拿不出手带不出去的玩意儿。”
陈子轻哑然。
岳起沉朝面碗里倒了很多醋:“我为了给你过生日准备了一天,什么都没用上。”
陈子轻也有点遗憾:“明年再过。”
“明年是明年,跟今年是一回事?“岳起沉满面郁气,那些气球是他为求浪漫一个个吹的,腮帮子都吹大了。
陈子轻捞一筷子面吃掉,那怎么办,时间又不能往回走。
这话是事实,可有时候事实最伤人,不能说。
陈子轻把一颗青菜夹到岳起沉碗里,开导着:“不要揪着一个点,不然就会画地为牢。”
岳起沉一边嫌弃青菜,一边夹了吃下去:“那晚我去接你就好了。”
为了搞个惊喜,差点把人弄丢。
岳起沉把面上的所有牛肉叠在一起,夹起来问:“牛肉吃吗?”
陈子轻:“不吃。”
岳起沉不客气道:“你那五戒,破一个也是破,破两个也是破。”
陈子轻当没听见,他也不看诱惑他的薄片牛肉。
桌底下伸过来一条腿,霸道地抵开他膝盖放进来,他吃着面抬头。
“我这两天没吃没喝没睡。”岳起沉垂眸,隐隐委屈,“以前我不需要这些,现在需要了,所以我才这副丑样子。”
陈子轻望着他瘦削的脸,诚恳道:“不丑啊。”
岳起沉不满:“没别的可说的了?”
陈子轻放下筷子,郑重地说:“我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一定小心注意,保护好自己。”
岳起沉偏头看虚空:“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别不算数。”
陈子轻顿了顿:“……噢。”
岳起沉在他垂头吃面的时候就盯过去。
邱家安排的保镖失职,绑匪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小少爷绑上车带走。
邱宜雪领了一批人找过去,中途让副人格跑出来,甩了跟着的人,副人格自行去了目的地,把人转移带去别的地方。
就那洋楼。
岳起沉只捋到这便不再往后捋,之后的事被他强行避开,他太阳穴发胀。
陈子轻感受到岳起沉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他又分享了一颗青菜。
“总共就二颗,你给我两颗,自己吃个屁。”岳起沉干破的唇上扬,他把青菜丢回少年的碗里,接了个电话。
是打在他老爹手机上的。
陈子轻见岳起沉的面色变了变,用口型问道:“谁啊?”
“你师父,”岳起沉挂掉后说,“快吃,吃完我们就出发,我带你去见他。”
陈子轻不解:“他老人家不在思明寺?”
“下山修行了。”岳起沉桌底下的两条腿把他的双脚夹在一起,“赶紧吃。”
陈子轻垂头吃起来。
岳起沉先吃完,他去隔壁理发店把乱糟糟的长发剪短,理了个清爽的碎短发。这发型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忧郁.
陈子轻跟着岳起沉去北方一小镇,见到了老方丈。
两个护法也在那里。
长明一只手给与灯擦眼泪,一只手给自己擦:“小师叔,你这几个月的伙食是不是很好,都胖了。”
陈子轻不认同:“胡说,谁胖了,我没胖。”
与灯抽抽嗒嗒:“就是!”
他说话大喘气:“明明是圆润了。”
陈子轻不想理他们。
长明跟与灯对视一眼,他们挑着好听的话哄小师叔。
而小师叔本人没怎样,他带来的俗家人却把他们一手一个拨开,挤进来,站在小师叔身边。
长明:“……”
与灯:“……”
他们搓搓还湿着的脸,带二人去见老方丈。
陈子轻登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见到原主师父,和他想象中的小寺庙老和尚差不多。
达到了佛我合一,眼里没有凡人的感情。
陈子轻回头,岳起沉站在门外,示意他往里走,他走到床边,被浓郁纯粹的檀木香伴着焚烧味包围,忽然就突发奇想,我师父会算卦吗?
小助手补充:【会。】
【你师父是此背景下卜卦第一人。】
陈子轻的心跳快了几分,第一人是什么概念?小助手不会平白无故补充这个信息,必然是有大用,要么关系感情线,要么关系剧情线,要么两者都有关联。
“师父,”陈子轻小声。
老方丈咳嗽着睁开眼睛,他的眼里并不浑浊,反而清亮如懵懂不问世事的少年人:“一路可好?”
“都好。”陈子轻给老和尚顺顺气,“师父,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看医生了吗?”
老方丈答非所问:“邱家找你找到师父这边,他们很担心也很焦急,说明他们已经接纳了你。”
陈子轻没否认。
老方丈没顺势提还俗一事探一探小徒弟的杂念和佛心,他说了一句奇怪又包涵深意的话:“看缘,听缘,触缘,随缘。”
陈子轻把这话听进去了,也琢磨了,他感觉就是“随遇而安”的另一个版本。
“师父,你喝水吗,我给你倒点。”陈子轻关心道。
老方丈看小徒弟给他倒水:“加蓝,过了年,你要每日抄写经文。”
陈子轻“啊”了一声。
老方丈又说:“让小岳施主检查。”
陈子轻:“他看不懂。”
老方丈语出惊人:“他看得懂。”
“那好吧。”陈子轻喂师父喝水,“我听师父的。”
老方丈喝了几口水缓了缓,他躺了一会,问小徒弟入世半年多的收获。
陈子轻挑挑拣拣地抖露。
老方丈对他招手,他犹豫着凑近,趴在床边,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抚上他脑袋。
陈子轻趴了会,心境前所未有的安宁:“师父,我想你给我卜一卦。”
老方丈不给他卜。
陈子轻没抱多大希望,自然没产生多大的失望,他说:“岳施主的卦象呢?”
老方丈还是那答案,不卜。
一切都是定数。
天机不可泄露,触到了,也会遭反噬。
老方丈再次咳起来,他修行的机会不多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实在走不动了便回思明寺.
吃过晚饭,老方丈跟岳起沉谈话,一谈就是半夜。
蹲守在小院的陈子轻都困了,他听见开门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迷瞪着眼打哈欠:“谈完了?”
岳起沉双手抄在口袋里,懒懒散散地走向他:“嗯。”
陈子轻打听:“谈什么了啊?”
岳起沉看月亮:“跟你师父还能谈什么,不就是禅。”
陈子轻也看:“那你有什么感悟?”
岳起沉高深莫测:“早睡早起,身体好,开心快乐每一天。”
陈子轻的嘴巴发出“哇“的口型,真是好大的感悟。
岳起沉坐到还有他体温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椅子摇啊摇,寒冬的夜风吹啊吹,岁月好似已经是一首歌。
至于歌里有什么,谁能说得清.
告别老和尚跟两个小和尚,岳起沉带陈子轻去看他老爹。
陈子轻走过阴暗狭窄的通道,来到乱葬岗地下的密室,他一口气还没匀过来,视野里就出现了两口棺材。
岳起沉敲敲其中一口棺材,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我爹睡在里面。”
陈子轻恍然,他指向另外一口:“它是你睡的吗?”
岳起沉将那口棺材的盖板推开。
靠近的陈子轻被闪瞎眼:“你不是说你没收藏古董吗,那这一大堆是?”
岳起沉毫无糊弄过人的心虚:“当时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傻冒啊,我连家底都告诉你?”
陈子轻趴在棺材边朝他转过脸,你现在带我来了呢。
定定神,陈子轻把手伸进棺材里捞一把,哗啦啦的声响如同仙乐,这是他主线任务欢快的脚步声。
好,好好好,都是钱!
陈子轻发现脑中飘起积分袋,他发现了岳起沉的财富也是推动主线任务进度。
明明这么顺利,222为什么说他大概率会失败,搞不懂。
陈子轻没再费解,反正他照常做他的任务。
除非他看不到希望了,他才会听信222所说,走破罐子破摔风。
陈子轻捧着一把金光闪闪的珠宝跟岳起沉说:“你可以用它们做投资。”
岳起沉好笑:“我一天学都没上过,能懂个毛的投资,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陈子轻表情认真:“可以学的。”
岳起沉:“不想学。”
陈子轻:“……”哥,别这样行不行。
他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岳起沉该不会是什么全球哪个大公司背后的老板吧?
去污只是岳起沉的障眼法,他其实手握多家公司?
陈子轻被自己的瞎想给激动坏了,他清清嗓子:“我可不可以见见你爹?”
岳起沉随手把挂在棺材边的一串珍珠项链拿起来,在小和尚身前比了比,见不合适就丢棺材里:“他醒来前不能揭棺材,会破坏身体。”
陈子轻抿嘴:“那他在里面闷,没法呼吸吧。”
说的什么屁话,僵尸哪需要呼吸。
陈子轻将一大把珠宝放回去,他把手伸到岳起沉的鼻子前面:“你是有气息的。”
“你也已经有了心跳。”
陈子轻说:“人类有的,你都有了,那你还是僵尸吗?”
岳起沉眉眼舒懒地笑:“不好说。”
陈子轻见他这么笑,眼睛就往旁边撇,有点不好意思。
岳起沉玩他脖子上的那串佛珠:“你接连过问我的私事,想做什么?”
陈子轻紧张道:“不做什么。”
“这里会不会被人发现,把你棺材里的宝贝偷去?”陈子轻岔开话题,“还有你爹。”僵尸的存在能让全世界的实验基地疯起来。
“不会被发现。”
岳起沉把棺材里的东西都往地上拨,陈子轻看得心疼:“慢点,慢点慢点,你给我,我再放地上,别乱扔啊。”
你个败家子。
岳起沉拨了一会,拨到了一串佛珠。他把邱晁给陈子轻的那串丢掉,占了那位置。
陈子轻摩挲佛珠,邱晁送的已经是价值昂贵的藏品,岳起沉给他的这串无论是成色,还是手感都更好。
“我戴这个,会不会暴露你?”陈子轻不放心。
岳起沉继续拨棺材里的东西,拨破烂一般:“不会。”
陈子轻忧心忡忡,别是多少年前失传了的古董,那它的来历必定会引起收藏家们的注意。
小和尚心想,他得把佛珠藏在僧袍的袖子里面,出门在外尽量不露出来.
棺材被岳起沉清空,他拉着陈子轻进去躺着。
里面的空间比常规的棺材要大很多,两个人平躺也不会拥挤,角落点着一支蜡烛,在厚重精美的烛台上放着,棺材板盖一半,露一半。
岳起沉怕他冷到,给了他一块很大的暖玉,他摸了摸,触感油油的,滑滑的。
陈子轻枕着古人枕的玉枕,觉得哪哪都不舒服,他还不拿掉,非要体会古代有钱人的活法。
旁边有光亮,陈子轻看过去,岳起沉拿着老爹的手机在做法APP上操作。
陈子轻随口问起那个老道。
岳起沉:“没听说有这号同行。”
陈子轻怅然,老道是个谜啊,他感觉他们还会再见。
岳起沉把手机关机,他已经不怎么吃生姜。
最初生姜被他拿来压制某种不清不楚的情绪,现在他对生姜的需求依赖降低,既显露出那股情绪的真面露,也表明他正在尝试着不压制。
岳起沉支起身,近距离地看着和他躺在一起的人。
陈子轻抱着暖玉,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岳起沉捏他的脸,捏得轻微变形,让他在本能的反抗下张嘴。
而后把他捞起来,让他坐在棺材里,变魔术地的用右手拿出一瓶果汁。
牙咬开盖子,把果汁倒进他嘴里。
让一些果汁从他嘴角溢出来点,看他呛得双眼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陈子轻正要问干嘛突然喂他果汁,他发觉岳起沉餍足地眯起眼眸,显然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很无语的小和尚选择用僧袍袖子擦擦下巴上的果汁。
岳起沉帮他擦脖子上的,被他抓住手,他们四目相视,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四周弥漫着果汁的甜香,岳起沉低声:“棺材里不冷了?”
“不冷了。”陈子轻说。他背上都出汗了。
岳起沉眼眸黑亮:“那我让你玩会儿。”
陈子轻边念阿弥陀佛,边蹲着往旁边挪:“你爹就睡在隔壁。”
岳起沉把小和尚捉回来:“没事,他是死的。”
陈子轻:“……”
他伸脚去踹:“可以了吗?”
已经起来了的岳起沉撒谎:“不太可以。”
陈子轻又去踹,发觉脚隔着袜子触碰到的不是面团,他想把脚拿回来已经来不及。
僵尸抓住他的脚,让他很大力地踩在铁上,他脚趾都有点疼。
岳起沉靠在棺材壁上,闭着眼喘息.
陈子轻后半夜醒来,发现棺材里就他自己,岳起沉不在他身旁,他摸索着坐起来:“岳起沉?”
没回应。
陈子轻扶着棺材爬到外面,四周只有一点微弱灯光,大多面积都被昏暗覆盖,他活动酸麻的手脚。
棺材是死人的归处,对活人是难受的。四肢的不适在提醒他,岳起沉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子轻捏着有点落枕的脖子往外走。
月色凄冷,岳起沉坐在乱葬岗的大石板上抽烟。
陈子轻放轻手脚从他后面靠近,弯腰看他,烈风卷着烟草味向自己扑来,又飘向远处。
“这儿是风口,风很大,吹着多冷啊。“陈子轻揣着袖子说。
岳起沉的喉咙被烟醺得干涩,他煞有其事:“不是风口我还不坐,我在感受寒冷。”
陈子轻抽抽嘴,他在周围找找,找到了好几个烟头,岳起沉怎么抽烟抽这么凶。
“啪嗒”清脆声响。
原来岳起沉的手中有块怀表,他将表打开,里面流出古朴的乐曲。
陈子轻听着乐曲,感觉时间都走慢了。
岳起沉站起身,把怀表挂在他脖子上:“这块表跟了我很久,久到记不清多久,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做完这个事,岳起沉又坐回去。
陈子轻发现怀表里有小照片,是岳起沉,模样和现在没区别,戴礼帽,衬衫打着领结,直视过来的目光锋芒毕露,恣意而华贵。
是黑白的。
陈子轻没问岳起沉为什么要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把怀表放进衣襟里,让它贴着皮肉,它的冰凉把他冻得哆嗦了一下。
“你不睡觉,一个人在这儿抽烟,是有心事吗?”陈子轻问道。
岳起沉:“有。”
陈子轻耐心地询问是什么心事。
岳起沉沉默片刻:“我老爹说,我只能带我媳妇回家。”
陈子轻眼皮一跳。
岳起沉遇到多棘手的难题似的:“现在怎么办?我带个和尚来这里了。”
陈子轻:“……”
岳起沉向后仰,背部靠着他那双甘蔗般甜的腿:“小师父帮我解解纠结的地方。”
陈子轻的视线落向远方的朦胧山影:“我在历情劫。”
屁话。
哪有什么情劫。
纯粹是给自己找个破戒的借口,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陈子轻见岳起沉半天都没反应,他以为是风大吞了他的字,他就重复了一次。
实际是岳起沉大脑空白,神智掉线。
岳起沉就这么以仰视的视角盯紧他,眼光炙热深邃:“那要我怎么配合?”
陈子轻没和岳起沉对视,脸依然热起来:“……我想你让我体会俗家人的七情六欲。”
岳起沉夹开烟,徐徐地吐了个烟圈,说反了吧,那些个还是你给我的。
“行,那我就助修行路上的小师父一把。”岳起沉起身,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先从牵手开始?”
陈子轻没反应,似乎是要后悔这个决定,似乎多的是选择,他要慢慢选个俗家人带他经历那些情愫。
岳起沉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挂不住了。
一刻都不能等。
陈子轻撇着嘴把手给岳起沉,任由他牵着自己回地下,在他老爹的棺材前拜了拜。
完成了不言而喻的仪式.
陈子轻陪岳起沉在乱葬岗地□□会了一把荒野求生,他们没坐老人的车离开。
那车早被岳起沉放在了途中的某个城市。
他们是步行。
陈子轻在一处荒郊碰到了一颗柿子树,野生的,无主,大多果子都让鸟雀啃得坑坑洼洼。
他只是看了眼,岳起沉就知道他想吃。
陈子轻目瞪口呆地看着岳起沉上树,将一颗完好的柿子摘下来。
吃柿子的时候,陈子轻忍不住地说:“你怎么能爬那么高。”
岳起沉幼稚道:“我还能上天。”
陈子轻说:“那你上一个。”
岳起沉把他的脑袋当胳膊支撑:“我上去就不下来了,天上多少美如画的神仙,那还不迷乱我的眼,人间能有什么。”
陈子轻脱口而出:“有我啊。”
岳起沉皱皱眉头:“你这小和尚只顾着说话,不负责。”
陈子轻把剩下半个柿子给岳起沉,对他负责。
岳起沉心满意足地吃他的口水.
路边有辆车,不知停了多久,陈子轻没问岳起沉找的什么人把车开过来的,他只管配合地坐上去。
岳起沉起初还开着车逗他笑,不知怎么面色一沉,猛打方向盘。
车子在无人的路上急速行驶没多久,就被强行逼停。
岳起沉不敢超车,因为副驾上坐着一个人类,会死会流血。
车一停,马上就有一群保镖围堵上来。
陈子轻坐在车里用眼神安抚岳起沉,叫他别露出异于常人的一面。
保镖让出一条路,露出邱晁高大的身影。
陈子轻赶紧解开安全带,对岳起沉说:“我们下车吧,我们先下车,我们玩得差不多了,回去也行,反正我常常住在出租屋,而且我在邱家住的时候,你也能来找我。”
岳起沉双手抠住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跳,瞳孔不受空地变得深黑可怕,他一动不动。
直到陈子轻把他的一只手放在手里搓搓揉揉,把他僵硬冰冷的指骨揉暖和了,他才极慢地吐出一口气。
邱晁看着同时下车的两人,布满血丝的眼锁住儿子:“幺儿,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被人拐跑了,让爸爸提心吊胆的找了好几天。”
陈子轻纠正道:“贫僧只是和他四处历练。”
邱晁早就发现了,儿子在对着他们的时候贫僧长贫僧短,关系到那年轻人就不用“贫僧”自称,瞬间进入尘世。
念及此,邱晁笑出声:“爸说你同伴什么了吗,你就这么护犊子。”
陈子轻有点发毛:“是我让他带我玩的。”
邱晁眼尖地捕捉到儿子僧袍宽袖若隐若现的佛珠,不是他原来送的那串,他笑道:“玩可以,手机为什么乱扔?”
陈子轻说:“绑匪扔的。”
邱晁衣裤不整洁,裤腿疑似沾染血迹,他压制着暴脾气:“那你脱离危险后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陈子轻实话实说:“忘了。”
“忘了?好,很好,”邱晁倏地拿枪对着岳起沉,话是跟儿子说的,“小宝,马上去车上。”
陈子轻无视新称呼:“他也跟我一起。”
邱晁作势要抠动扳机。
陈子轻不怕邱晁开枪,他怕的是岳起沉躲开子弹,或是身上哪儿嵌进去子弹还好好的站着。
那就不是人,而是怪物。
“爸爸!”陈子轻大叫着挡在岳起沉面前,他的声线从没有过的尖锐,透着清晰的神经质,像是要哭。
邱晁面上的厉色一凝。
陈子轻发现岳起沉的脖颈到额角都在鼓动青筋,快隐忍到极限了。他快速用积分买迷药,察觉手心上传来液体的清凉之后,马上就转身捂住岳起沉的口鼻。
岳起沉缓慢地低头看他,小扇子似的眼睫抖动。
下一刻就失去意识,倒在他身上,他撑不住地往后退。
邱晁伸手托住他后腰,欲把压着他的岳起沉甩开。
“别动他。”陈子轻睁眼说瞎话,“爸爸,他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了。”
邱晁没问,他叫了两个人,把儿子历情劫的对象兼玩伴弄进车里。
“回去。”邱晁揽住儿子的肩膀,力道有些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和作为父亲一忍再忍的憋屈。
陈子轻没继续违背邱晁的决定,他心神不宁地上了另一辆车.
回的不是邱家,是一家医院。
陈子轻大概猜到了邱晁带他来这里的原因,他难以置信,不会吧,邱宜雪的副人格一直都没沉睡?
很快的,他就从邱晁的话里得到了验证。
邱晁疲惫地叹息:“幺儿,你大哥出不来了,你去试试。”
陈子轻一言难尽。
前面不远处,邱燕林靠在走廊墙边,他还穿着邱家小少爷生日宴那晚的白西装,低垂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陈子轻收回视线,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他能理解邱晁不想养子的副人格取代主人格,因为副人格太放纵,难管束。
主人格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迟迟没拿回身体的支配权……
陈子轻的思绪在见到病房画面后戛然而止。
床上的年轻男人头上缠着纱布,一条胳膊挂在身前,他的面容苍白虚弱,整个人看着尤为憔悴,伤势比在洋楼那时更重。
看来邱晁也打过。
估计是查到养子的副人格没马上把人带回来,而是整出了幺蛾子,给气到了。
陈子轻对上王禹睁眼投来的视线,他心里一突,这家伙是不是被打傻了啊?
王禹哭着扑向他:“妈妈。”
第246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推王禹。
王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着他的腰,缠着纱布的脑袋靠在他怀里:“妈妈,妈妈……”
陈子轻气道:“谁是你妈,我不是你妈,你醒醒!”
王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清明。
陈子轻一阵恶寒,这人是故意这么叫的,有病。他抓住王禹固定在身前的胳膊,威胁对方把手松开。
王禹恶劣地笑:“你随便。反正我这副身体也有你大哥邱宜雪一份。”
陈子轻没使劲抓他胳膊,而是扇他脸,把他扇得面色骇人,眼神可怖,随时都要失心疯地发癫。
然而他只是红了眼睛,紧紧抿住唇,眼睑猩红,眼泪大颗地掉落,发出的声音可怜又哀怨:“邱家都要邱宜雪回来,没人待见我这个司机生的儿子。”
陈子轻闻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到药味,情绪有点不平和:“他不就是你。”
王禹偏执地笑:“妈妈,我说过了,他不是我。”
陈子轻的脸色不好看:“你再叫我妈,我让你跪地上给我磕头。”
王禹兴奋得两眼发光:“好啊,磕几个?”
陈子轻:“……”救命。
这家伙真的是他先前猜测的那样,冲他这张脸来的。
王禹摸了摸面颊被扇的地方,他先是轻轻地哧一声,再是将唇角咧得大大的:“邱晁让你这个心肝宝贝来做说客,要我放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养子邱宜雪出来。”
陈子轻顺势问:“那你能配合吗?”
王禹怪笑几声,他坐回床头,两只耳朵被堵住了一般。
陈子轻拍拍腰上身前被他碰过的布料,把僧袍理平整,借着这个时间冷静分析现状。
病房寂静无声。
窗户上铺着冬日暖阳,快过年了。
陈子轻思虑岳起沉的情况,也烦支线任务一,他抿嘴问:“你这次为什么能出来这么长时间?”
王禹对他招手:“想知道就凑过来。”
陈子轻犹豫着凑近。
王禹在他的耳廓上呵气:“因为邱宜雪被我关起来了,再也不会出来了,从今往后,这个世上就只有王禹了。”
陈子轻表情严肃:“别开玩笑!”
王禹笑嘻嘻。
陈子轻又想扇他了。扇人耳光怎么还有瘾呢,尤其是对着贱骨头的时候。
“善哉善哉。”罪过罪过。
陈子轻无声地念了句,转起身前的长串佛珠。
王禹夸张地惊喜道:“哇喔,老婆念的经真好,我都看见佛祖在对我笑了。”
陈子轻:“……”
他沉住气:“王禹,你到底要怎样才肯退出对身体的掌控?”
王禹的余光不易察觉地掠过病房门外,他眼睛一弯,笑意人畜无害:“你跟我和好,我就让邱宜雪出来。”
陈子轻的脸色变了变,他沉思,可以骗王禹的吧?
阿弥陀佛。
那就骗骗王禹。
于是陈子轻说:“行,我们和好。”
王禹伸舌舔了下饱满没血色的唇:“口头说的不算,你亲我一下。”
陈子轻提醒他说:“我是出家人。”
王禹歪着头看过来。
明明是同一个人,邱宜雪的目光沉静,王禹却是冰下风暴,冰上沙尘,让人惊心动魄时刻绷紧头皮。
陈子轻被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有些不自在。
王禹孩子气地撇撇嘴,轻悠悠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你不想做一件事,就拿出家人当借口。”
陈子轻没法反驳,他不得已地打出另一张牌:“我是你妈。”
王禹马上就展开笑脸:“妈妈,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亲额头。”
他边说着,边用手去指,期待背后是泛着陈旧味道的渴望:“亲这里,亲这里。”
陈子轻焦躁地啃起了嘴角,他都还没亲过岳起沉呢。
怎么办,不想先亲别人,哪怕是做戏。
他已经有前男友了,要是连亲亲都没让岳起沉排第一……
陈子轻咬牙:“你等会儿!”
他快步走出病房,控制着表情管理问走廊上的邱晁,岳起沉在哪。
据他所知,道具药的药效没那么快退。
邱晁带他去见他要见的人。
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子轻偷偷在邱晁看不见的视角捧住岳起沉的脑袋,亲上他的额头,亲完才回病房,两眼一闭,快速在王禹的额头亲了亲。
陈子轻没注意到邱晁拍下了这一幕,他只发现王禹闭着眼眸,脸上挂着幸福到可以立即死去的笑容。
“那么,妈妈,老婆,下次再见。”
王禹昏了过去。
一两分钟后,年轻男人眼皮轻动,他渐渐苏醒。
陈子轻看见他眼里的内敛,知道他是主人格邱宜雪,便喊了声:“大哥。”
邱宜雪尽管疑惑,依旧先回应他:“嗯。”
而后才打量自己的伤势:“我怎么会在医院?”
陈子轻没回答。
邱宜雪很快就露出浅淡的了然之色。
陈子轻始终观察邱宜雪的情绪变化,他果然清楚副人格的存在。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原本立在走廊的邱燕林迈步进来:“是王禹做的。”
邱燕林一路走到床头,陈子轻后退两步,让出位置给他。
二少爷理所当然地站进去。
邱宜雪浑身是伤地被邱燕林扶着躺下来:“他都做了什么?”
邱燕林要开口,邱宜雪打断道:“让弟弟说。”
“我不是你弟弟?”邱燕林阴恻恻地笑。
邱宜雪没在这时安抚邱燕林,只看向站在后面的小和尚:“加蓝,你说。”
陈子轻简短地说了事情大概。
邱宜雪静默片刻:“抱歉,是大哥让你受惊了。”
陈子轻欲言又止:“大哥,你应该看医生,接受正规的治疗,和你的副人格进行沟通。”
邱燕林冷不丁地蹦出一句:“然后把王禹杀死?”
陈子轻被当场戳中心思,对啊,杀死啊,不然呢。两个人格在一个身体里干什么,打架啊?
床前陷入微妙的气氛中。
邱宜雪捏鼻梁:“燕林,王禹带走弟弟期间,你去洋楼找过吗?”
邱燕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你知道,但你没告诉爸。”邱宜雪得出结论。
邱燕林索性承认:“对。”
陈子轻忍不住地胡思乱想,邱燕林难不成是在给王禹制造随心所欲的机会,弥补什么心愿?
那他跟王禹……
陈子轻没意义地轻哼,王禹撒谎了,那家伙口口声声说每次出来的时间都给他了,那为什么邱燕林会知道王禹的存在,还给他打掩护,两人分明就接触过。
“加蓝,”邱宜雪的视线擦过邱燕林的肩膀,向他落来,“那洋楼是你母亲生前跟燕林居住的地方。”
陈子轻料到了。
邱宜雪露出庆幸的神态:“好在你有惊无险。”
“大哥,一具身体两个人格是病。”陈子轻把话题扯回双重人格上面,“有病就要医治。”
他自顾自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具体还是大哥自行决定。”
“既然大哥已经在我的帮助下回来了,那我就不多待了。”陈子轻双手合十,“大哥好好养伤。”
陈子轻转身就走,背后响起邱宜雪微哑的唤声:“加蓝。”
没等邱宜雪说下文,邱燕林就插话:“那是王禹,不是你,哥,你没必要……”
邱宜雪用一个眼神阻止急躁的邱燕林,对背对他停在原地的小和尚道:“那伙绑匪已经被爸处理了。”
“哦。”陈子轻抬脚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等在走廊的几个保镖上前,为首的那位帅哥道:“小少爷,董事长让我们送您回家。”
陈子轻说:“我要跟我同伴一起。”
保镖们拦住了他的去路.
另一边,岳起沉在药性时效前醒来,他扫了眼类似院长办公室的地方。
邱晁坐在办公桌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吹上面漂浮的茶叶。
沙发上那年轻人的资料在他桌上,没什么问题。
能让他几乎只手遮天的庞大势力找几天才找出踪迹,这份资料显得可笑。
邱晁喝了口烫热的茶水:“我不管你是哪家的,也不在意你背后的妖鬼神佛,别搞我儿子,他不是你能搞的。”
并非是慈祥的长辈身份,而是邱氏说一不二的董事长姿态,用词却粗俗且直白。
岳起沉没搭理。
直到邱晁放下茶杯,提了一句:“我儿子跟我养子有关系。”
岳起沉扯扯唇:“我知道,前男友。”
“不是过去式,是进行时。”邱晁将一张照片扔了出去,那照片轻飘飘地落在办公桌前的地上。
照片上,小和尚垂头亲吻床上人的额头。
岳起沉瞳孔微缩。
邱晁说:“年轻人,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为人不齿,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岳起沉猛然起身,他动作幅度大,身形有些不稳,脸孔惨白,瞳仁暗黑,两个极端的色差让他看起来不人不鬼。
办公室的门被大力甩上,动静震耳欲聋。
邱晁绕过桌角把照片捡起来,弹弹上面的灰尘,下一刻就给撕了,用打火机点燃,丢进垃圾篓里烧成灰烬。
最不想看到的事竟然发生了。
他精心教养出来的长子,是邱氏的未来,而他小儿子是他宝贝疙瘩。
长子倒是没让他小儿子对其产生浓厚的依赖,但两人谈过。
邱晁心头火大,不知道是气长子吃饱了撑的搞出副人格,还是气小儿子满嘴谎话,死活不肯还俗的小和尚,背着父亲做同性恋。
怎么就是个小基佬。
邱晁百思不得其解,是个小基佬就算了,眼光好歹高些,跟个见不得人的副人格玩到一起去,现在还和来历不明的人离家出走,为了对方和自己的父亲对着干。
出家人也有青春叛逆期。
邱晁惆怅焦虑,他觉得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他的宝贝。
不过,那么剔透的灵魂,就该要什么便有什么,想怎样就怎样。
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吧,只要他高兴。
邱晁解了西装扣子敞开,他来回走几步,拿出手机打开烧毁的照片留存,越看越气,长子的副人格是个麻烦。
“砰“
陈子轻推进进来,他没见着岳起沉,立马就问:“人呢?“
邱晁把手机放进口袋,他踢开垃圾篓:“走了。“
陈子轻心头发紧,他还在这,岳起沉怎么会走?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了吗?
“大哥已经醒了,我也先走了。”陈子轻调头就走。
邱晁阔步追出去,拉住连声“爸“都不叫的儿子:“回家。”
那手像铁钳,陈子轻挣脱不开。
邱晁用低柔的嗓音警告:“听话,别让爸爸调查你同伴。”
陈子轻一顿:“他就是个普通的去污师。“
邱晁心头冷笑,普通的去污师?他都要不认识普通这个词了.
陈子轻被迫在邱家住下来,他的耐性日渐瓦解,吃饭的时候全程挎着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满身被尘世寝室的味道。
邱燕林不知怎么瘦了一圈,下巴尖了不少,他随意道:“二叔,三叔跟四叔怎么没来?“
“你堂姐去世后,你三婶轻生被救回来一直在养身体,总养不好,你三叔带她去国外换个环境养着看看。”邱长锐说,“至于你四叔,他们一家前天去国外定居了,今年不回来过年。“
老四听信妇人之言,相信对方做了个梦说的什么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跑什么。
跑去哪儿,有什么好跑的。
“都到国外去了,还有你大伯,一家家的在不同国家待着。”邱长锐拿着勺子舀口淌喝,他察觉小侄子的视线,和蔼地眼神询问。
陈子轻抿抿嘴,据他了解,邱家向来要求食不言,怎么这次在餐桌上说话了。
而且没人觉得违背家规有任何不妥,看样子他们都心不在焉。
陈子轻咽下嘴里的食物,这几个邱家男人里,脾性刚烈的邱晁最容易看透,其次是笑面虎二叔邱长锐,两个小辈的心思各有各的深沉。
以上是他得出的定论,真假不定。
陈子轻吃了点就放下碗筷出去透气,身后跟上来脚步声,他没回头都知道是谁。
“加蓝,我们说说话。”邱宜雪身体虚弱,步伐不轻快。
陈子轻停了停:“好啊。”
花园很大,好几个休息区,陈子轻跟着邱宜雪去了避风的一处。
陈子轻率先开口拿捏主动权:“大哥,你开始治疗了吗?
最近陈子轻在网上订阅过双重人格相关的电子书,个别情况是副人格主动消失,大多都是融合。
只有在副人格最脆弱的时候对其下手,才有把握成功。
任务是要邱宜雪把王禹杀死,那就只能是这个选项,不是就等于失败。
支线任务失败会怎样?
陈子轻努力想了想,好像是会宿主会被动激发十倍数的支线任务,同等级,并减去一半任务时限。
像他这种没设置时限,就只增加任务数量。
再失败就剥离宿主身份。
真坑人。
陈子轻等了会,没等来邱宜雪的回应,他顿时就被某个可能占据思绪,谨慎地试探:“你不想让副人格消失?”
邱宜雪哭笑不得:“怎么会,没人愿意交出身体的支配权。”
陈子轻狐疑,邱宜雪这话的可信度怎么不高呢。
王禹是邱宜雪恋母的证明。
与此同时,原本跟出来的邱燕林被管家叫回去,站在养父面前。
邱晁敲点桌面:“你养母只疼爱你在乎你,你哥小时候被她忽略,他在羡慕渴望之下病态,生出会表达情绪的副人格,恋母情节较重,容易依恋上长得和他养母相像的人,尤其是性情也接近的。”
“我说的这些,你知情,也在旁观。”他道。
邱燕林没否认,副人格会明目张胆地跟养母要糖吃,不给就哭。
邱晁眉头紧锁:“燕林,你别跟我说,比起你哥,你更亲近他的副人格。”
邱燕林声线阴柔:“没有。”
邱晁严厉道:“那就想办法帮你哥摆脱副人格,别再发生类似的事。”邱家丢不起这样的人,他不想让公关处理这方面的爆料。
邱燕林漠然地回应:“我会的。”
……
花园起风了,不在风口的休息区依然冷飕飕的。
陈子轻下意识把手揣袖子里,脑袋也缩起来:“大哥,我知道你是你,王禹是王禹,我分得清,你别多想。”
邱宜雪淡笑:“我没有多想,谢谢弟弟的宽慰。”
“医生这块,爸在给我安排,你放心,大哥会积极接受治疗,不会让副人格骚扰你,给你制造麻烦,破坏你的修行。”
要不是邱宜雪满面正色,陈子轻真要怀疑他在嘲讽自己。
什么修行,早就不声不响地有了网恋接触了俗世的感情,佛心早就被毁。
邱宜雪关心道:“他没欺负你吧?”
陈子轻摇头。
邱宜雪想起他在抽屉里看见的那张字条,王禹走之前留的。
字条上写的是——我跟你弟弟谈了快两年,我是他初恋,他无条件的包容我,爱我,别太羡慕,没人要的可怜虫。
邱宜雪叹息:“我不知道你们那么早就认识,我没有他的记忆,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说说你们的过往经历,从初识开始。”
陈子轻露出显而易见的抵触:“大哥,可以不说这件事吗,我不想讨论。”
邱宜雪微愣:“可以。”
陈子轻打了个喷嚏,他冻到了,身上带伤比他虚弱的邱宜雪肯定更不舒服。但他没送温暖,只说:“我想去找我同伴,你能不能帮我跟爸说说。”
邱宜雪抚掉桌上的寒意和落叶:“就要过年了,在家待着不好吗?”
陈子轻:“不好。”
邱宜雪一时没言语,无人看出他的心思,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他垂眼静坐了一会,嗅到了血腥。
坐他对面的小僧人不自觉地撕咬嘴皮,呼吸透出他的烦躁。
邱宜雪蓦然站起来,上半身越过桌面,单手掐住他的脸颊,让他张开齿关:“你别咬嘴,大哥帮你说说看。”
陈子轻咽下混着血液的唾沫:“那麻烦大哥了。”
邱宜雪的目光里,小和尚眼睛亮亮的,含着一泡水,他尚未开口,那泡水就在他注视下滚落出来。
“不麻烦。”邱宜雪伸手接住那颗水珠.
不清楚邱宜雪是怎么办到的,两天后,邱晁放开对陈子轻的人身自由限制。
陈子轻赶去出租房,他敲不开门,就在地毯下找到备用的钥匙把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浑浊气味差点把他送走。
靠近门口的地方有几个气球,红的黄的,轻微瘪气。
陈子轻拿起一个气球抱在怀里,他没换鞋,就这么往里走,然后就看见岳起沉瘫在地上,旁边的一堆酒瓶子东倒西歪。
客厅到处都是气球,许多都爆掉了,桌上有一个坏了的蛋糕,周围流着奶油,尽是狼藉。
“砰——”
陈子轻的脚踩到什么鼓囊囊的东西,一簇彩片爆出来,在他眼前形成梦幻的风景,他把怀里的气球丢掉,快步冲向摊在地上的僵尸。
“岳起沉?”
“岳起沉!醒醒,是我,我回来了。”
“岳起沉——岳起沉——”
岳起沉浑浑噩噩地撩开红得要滴血的眼眸,目光浑沌,神志不清:“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仿佛下一秒就要说“滚”。
陈子轻艰难地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桌脚上:“我拿个毛巾给你擦擦脸。”
脚被抱住了。
再是胡子拉碴的脸蹭上来,尖锐的牙齿咬破他裤子,刺进他小腿皮肉,他疼得嘶了一声。
完了,僵尸这回把他咬破了,他真的感染了尸毒,要变异了。
陈子轻垂眼。
僵尸隔着咬破的裤子舔他咬伤,他全身颤栗,正要说话就听见一句,
“你亲他。”
陈子轻一惊,阿弥陀佛,是邱晁拍的吧?当爹的怎么还背着儿子搞这一手。
整得跟电视里棒打鸳鸯的剧情似的。
岳起沉模糊不清地重复那三个字,不知在他心底积压了多少个小时,醋意怒气裹着怨念委屈,都发馊了。
陈子轻动了动被他舔的腿,话到嘴边,突然感觉腿上多了微凉的液体。
岳起沉喉咙里溢出难受的哽声。
陈子轻赶忙弯腰:“哭什么,不哭了,我先亲的你。”
岳起沉嘶哑道:“你骗我。”
陈子轻没嫌弃他身上的臭味,凑近说:“真的,我可以对着佛祖发誓。”
岳起沉把眼泪擦在小和尚的裤子上面:“那你为什么先亲我?”
陈子轻拍他后背:“我认为你想我第一个亲你。”
岳起沉初生的心跳失衡,他嘴硬地冷笑:“谁稀罕。”
陈子轻说:“你啊,你稀罕。”
岳起沉偏头对着旁边,面颊挨着他的裤子,双手抱着他的腿,像跟家长撒泼打滚要玩具的小孩。
“为什么要亲那个王禹?你们不是吹了吗?又和好了是不是,那我算什么?”
陈子轻还没组织好语言,岳起沉就已经自问自答。
“算小三。”
岳起沉自嘲:“我活了那么多年,活到现在,活成了一个小三。”
陈子轻在心里唉声叹气:“你不是小三,我跟他那是权宜之计,我不那么做,邱宜雪就不能出来。”
岳起沉不说话了。
陈子轻以为他又抑郁上了,正要安抚一番,就听他说:“我确实不是小三,不被喜欢的才是小三。”
紧跟着就来一句:“你喜欢我。”
陈子轻猝不及防:“……啊,咳,有点冷啊。”他东张西望,脚试图走动,手也一会挠脸,一会抓脑袋,不知多忙,“我把暖气打开,对了,暖气是开着的,一直都有,哈哈,对,是的。”
岳起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俯视他片刻:“那我们亲个嘴。”
僵尸理直气壮:“你说你亲过我,我当时昏迷不醒,没知觉,不算数,你必须补偿我。”
陈子轻掐佛珠:“阿弥陀佛。”
“别念咒,听着头疼,”岳起沉深深弯腰,将脑袋磕在他肩头,酒鬼耍赖地歪着脸,眼神炙热地看他,“亲不亲?”
陈子轻忍了忍,没忍住地说:“你的嘴里都是酒味,难闻死了。”
岳起沉面色一阵黑一阵红,他马上去刷牙。
走了几步就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整个醉死了过去。
刚才纯属是回光返照.
窗外飘雪花,乱糟糟的出租房里暖如春末,转个眼就是夏至。
陈子轻扫地,岳起沉在他后面拖地,他们一前一后,一个不时回头,一个不时抬头,目光一旦碰上就各自撤回。
出租屋宛如教室,放学后的两个学生在打扫卫生,他们已经互通情意。
因为距离陈子轻补上额头吻,以及亲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
岳起沉把他扫过的地面拖了个遍:“我当时在什么突然晕倒?”
陈子轻睁眼说瞎话:“不知道啊。”
岳起沉把他扳过来,不轻不重地打他手心,不知道才怪。
陈子轻的指尖蜷缩起来。
“这就疼了?”岳起沉调笑,“哎哟,我们加蓝小师父手疼了,这可怎么办,亲亲吧,亲亲就不疼了。”
陈子轻:“……”
找借口亲他手心的僵尸不知道,他在看对方的手。
指骨匀称偏长,指尖透粉。
只是在做亲密行为时生涩而紧张,手指关节不自然地弯曲着,有几分干净的色欲。
陈子轻反应过来时,已然摸了上去。
岳起沉看他摸自己的手,眉头跳了跳,盯着他说:“那王禹下次再出来,你是不是还要跟他好?”
陈子轻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会了,大哥会接受治疗,把他杀掉。”
但愿如此.
出租屋经过一通收拾,恢复成了先前的温馨样子。
陈子轻暂时不回邱家,邱晁也没来抓他,年底估计挺忙。他偶尔接到邱宜雪的电话,问他这边缺不缺东西。
伤员邱宜雪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放寒假的邱燕林没点动静。
一天夜里开直播,陈子轻选了个特效挡脸,和进直播间的网友聊天。
“我觉得最凶的是犯恶的男鬼,也是最强的。”
陈子轻看弹幕给反馈:“红衣女鬼吗?比不上诶,是,她们生前被害,死后怨气滔天,可怎么也没生前就凶残的男鬼恐怖。”
他拿过岳起沉递的水杯喝两口水:“因为红衣女鬼生前一般都是好人?是呢,这位“小如姐姐”说的是对的。”
“白衣服的鬼啊?那肯定没红衣服的吓人,色调上的冲击就不一样,一个是凶灵,一个是阴魂。”
陈子轻把杯子放一边:“啊,我吗,我做这行是机缘巧合,谋生计而已。”
“怕不怕在哪个鬼屋被脏东西缠上?”陈子轻读弹幕,他说,“不会啊,看磁场的,我磁场蛮正。”
“诅咒吗?”
陈子轻凑近屏幕:“一般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因果报应,只要是关联到的一个也逃不掉,据我所知,无差别攻击的比较少。”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没碰到多大的灵异事件,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当然啦,做我这行都有心理准备,平时也有顾忌呢。”
直播间里的人数在一百出头,弹幕不少,都是以开玩笑为主,没人当真,都认为主播是个神棍,为了流量在这瞎扯。
但他们喜欢听,是因为神棍的声音好听,尾音会习惯性地上翘,不是锐利的翘法,是软的韧的。
有时候还会夹一下子。
很自然的夹。
是个很好玩,让人忍不住想逗的主播。
【主播懂风水吗?】
陈子轻:“略懂。”
他看着弹幕:“你们评论慢点,我看不太清了,好快啊,刚才那个问我风水的呢,还在不在,话别说一半,不然我会难受。”
【家里摆娃娃是不是不吉利?就是那种芭比玩偶。】
【我闺女很喜欢,我说看着阴森,想让她扔掉,她就是不听,怎么都不听我说的。】
陈子轻说:“可以好好跟女儿沟通,别提出扔掉,觉得不舒服就收起来,或者拿块布盖上。”
他发现了什么,拍拍旁边的岳起沉,小声说:“有人想和我连线,这是做什么的?”
岳起沉靠着他:“打PK的。”
陈子轻说:“那我打不了,我的榜一大哥不在。”
岳起沉面部一抽,你榜一大哥不就在和你说话。他把腿放在小和尚的腿上架着:“不打就别连。”
陈子轻想拒绝,不知怎么就连上了。
对面是个年轻的女人,她的粉丝是个位数,这让陈子轻顿时自信起来。
他们不PK,只聊天。
女主播得知他的职业,没嫌晦气地立即退出去,而是说他那边粉丝多,分享起了自己遇到的事。
她说她前不久遇到了一个事。
那天她一个人在家,忽然听到门锁不停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敲门声,她走到门边喊问:“妈,是你吗?”
门外没回应。
“我妈跟我约好了那天来看我,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而且她有时候就这样,听到我喊了也不出声。”
“当时我都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面了,想想还是打电话给我妈,问她在哪。”
女主播颇有故事味地停顿几秒:“我妈说她在车上。”
“门口的人根本不是我妈。”
“我在包里找钥匙,没找到,是我开门回家的时候忘了把钥匙拔掉,在门上插着。”
“好在我习惯关门的第一件事是反锁。”
“真要吓死了。”
女主播心有余悸:“我连忙打给物业求救,没一会,门外就有声音,说是物业。”
陈子轻这边的观众跑到她直播间凑热闹。
【然后你就立即冲过去开门了?】
“没。”
【主播厉害,换成我真的以为是物业,你们懂吗,就那种惯性思维,想当然。】
【我懂我懂】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怕,我说出来是为了给大家一个警醒。”女主播在看弹幕,“是啊,我搬家了,不敢住下去了,欢迎来我这做客的小伙伴。”
陈子轻无意间瞥到女主播镜头里的一处:“姐姐,你后面桌上的照片是?”
女主播起身去拿照片:“你说这个?”
她捧着照片走到镜头前,弯下腰把脸凑到镜头里,和照片上的人笑得一模一样:“这是我的遗照,今天是我的头七。”
能想象吗。
网络平台仿佛死寂。
再就是,那个主播的镜头漆黑一片。
陈子轻默默放下送到嘴边的苹果,他这边的直播间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恶作剧还能这么来的吗?】
【卧槽,我要吓死了。】
【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各位,那个账号不存在。】
【……】
【不可能吧!】
【真的搜不到,没有那个用户,草草草,这就是我半夜不睡的报应吗!】
【那我们刚才……是在看小七师父跟谁连线?】
【……】
陈子轻把苹果塞给岳起沉,他照着那女主播说的事情去搜,还真让他搜到了相关的报道。
人是上周死的,有个账号发了,零评论。
陈子轻搜的同时,看这场直播的网友也在搜索,他们都跑过来,聚集在一起,并且在亲朋好友里分享。
这次女主播被害事件一下就有了热度,事情来龙去脉都在她口中得知。
她本人亲自说的。
集体见鬼事件没引发舆论风波,被平台压住了不让大肆讨论传播,陈子轻还是火了,世界各地的大量网友慕名而来。
猎奇的,胆小害怕的,看热闹的,随手关注一下的……什么心理的都有。
陈子轻的粉丝飙升,从几百个飙到了十几万,二十万,三十万,还在升。他要等热度过去再开播,不想吃这波死人给的流量.
小年将近,岳起沉在沙发凹下去的边角找到自己的手机,他抠出来打开,里面有几条信息,是林疵发的。
最近一条是几天前,小和尚遭绑架的时候。
岳起沉过了会打过去,那边无人接听,他就没再打了。
“加蓝,别打坐了,陪我下楼逛逛。”曾经对生活不积极,懒得外出的僵尸把小和尚拉出门。
……
林疵没去参加邱家小少爷的生日宴,也没参与寻人的队伍,父亲临时让他接管家里的企业,他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精力让他应对私生活。
深夜,书房亮着灯,林疵喝掉冷咖啡,碾灭烟头,摁着布满血丝酸胀难忍的眼睛拉开椅子起身,长时间的高强度高效率工作让他头痛欲裂,年纪轻轻就体会到了命不久矣的感觉。他突然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脚步仓皇地跑去父亲的卧室。
门被林疵强行破开,他迅速找一圈,在浴室找到了半昏迷的父亲。
“爸!”林疵紧张地跑进去,冷不丁地有什么映入他的眼帘,他把父亲搀起来的动作骤然滞住。
父亲的背上竟有一大块黑色,猛一看是一个人的脑袋偏向四分之三角度。
仔细看去,也是那个样子。
林疵的喉头急促地滚动,声音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怖的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见父亲不回答,林疵低吼道:“爸,这是怎么回事?!”
“先扶我起来。”林父事不关己般平定从容。
林疵抖着手把父亲扶去房间,他再次查看那个人头像,额角青筋鼓动着从齿间挤出两个字:“邪祟。”
林父坐在床头穿起上衣:“小疵,别对外声张,已经无药可治。”
林疵面容肃沉:“邪祟本身就不是疾病,药物没用,需要请大师来做法。”
林父没说话。
林疵登时就明白父亲找过了,能做的都做了。他声音紧涩:“什么原因才缠上的?”
林父慢慢开口,从三年前说起,他的话里更多的是释然:“商场尔虞我诈,你爸我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人,手上必然干净不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索命的冤魂。”
林疵一语不发,他的面色煞白,父亲说的,从小身为继承人的他怎么会不明白,况且那是很常见的现象,不足为奇,哪个家族敢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靠肮脏手段发家致富,跻身上流的都有。
“爸,你的背上多了那东西以后,会不会看到什么灵异的现象,奇怪的人?”
林父不见半分迟疑:“没有。”
林疵又问:“痛吗?”
林父道:“不痛不痒。”
他平时洗了澡不会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是一个情人发现的。
情人说他背上有块黑斑,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适,他看了私人医生,初步诊断是皮肤方便的病症。
深入检查发现不是皮肤病。
专家们进行了多次商讨,给出的结果是——疑似过敏。
然后就根据过敏这个方向调查,当然没查出名堂。黑斑在不可抵挡地扩大,直到扩至人的后脑勺面积。
林父意识到不寻常,他背地里叫下属找了道士做法。所有事都瞒着儿子进行,如今瞒不住了。
收了收思绪,林父看着能够独当一面的儿子。
林疵对着父亲的后背拍照,他截图在软件里几番调整数据,试图把人头的轮廓弄清晰点,好找到更多的线索。
“像是个女的,长发过肩。”林疵眉心紧拧,“爸,你记忆里有对上号的吗?”
林父说:“没有。”
林疵怀疑父亲的哪个旧情人被支走后怀恨在心便下诅咒,现在父亲说没有印象,那他的猜测就有些站不住脚。毕竟父亲过目不忘,仅仅是看了一眼的人都会记得,即便是一场宴会上递过酒的侍应生。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疵狠狠抹了把僵硬的脸,天之骄子又如何,遇到科学解释不通的事情,依旧弱小无能。
林父看着快把手机捏碎的儿子,对他的心理素质略微不满,还要锻炼锻炼才行。
“先去休息吧。”林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急这一会。”.
林疵被父亲赶出房间,他回到书房给自己泡咖啡,手一直在抖,咖啡洒到了手上,令他恶心反胃。
然后真就跑去卫生间吐了出来。
林疵站在洗手池前漱口,不知怎么,他想到了冯姜河背上的那块腐肉。
冯姜河被鬼魂纠缠,附身致死,也是邪祟。
这里面会有关联吗?
冯姜河腐烂了的皮肉,生前有没有可能是人脸?
然而冯姜河的助理经纪人全都人间蒸发,生死不明,那阿沉跟加蓝知不知道?
林疵打算接下来把企业的事放在一边,他要查明父亲被邪祟盯上的动机,阻止悲剧的发生。
一杯咖啡下肚,林疵胃里火烧火燎,他又去吐了一回,白着脸去找父亲,准备今晚在他的房里睡。
林疵刚走到门口,耳朵就捕捉到了细微的声响。
类似经过消音的枪声。
林疵面色剧变,他踉跄着冲进去,看见父亲躺在椅子上面,持枪的手垂落下来。
他双腿一软,咚地跪在了地上。
书桌上有张纸,纸上搁着没扣上笔帽的钢笔,父亲给他留了遗言,不多,就几行。
【儿子,别太伤心,爸的背上多了那个东西,虽然没感觉,但耳边总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她让我帮她。
我之前就想在被附身做出有损声誉的事情前自我解脱,但是有某种力量阻止,这次试了下,发现可以了。
爸先走一步,林家靠你了。】
【还有,】
【我希望随着我的死,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调查,切记。】.
林疵一夜没合眼,他天亮后平静地着手父亲的后事,叫下属拟出宾客名单,安排丧葬事宜。
就在林疵给父亲换衣服时,发现他后背的人头……
腐烂了!
林疵气息急促紊乱,他通红的眼瞪着父亲背上的那块黑色腐肉,昨晚的揣测被证实。
冯姜河死前的经历,真的和他父亲相同。
……
林疵失魂落魄地开车去了出租屋,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满脸憔悴悲痛地上楼。
当他出现在五楼的时候,门刚好从里面打开,他兄弟握着小和尚的双肩,走在后面,黏人地用下颚蹭蹭小和尚的脑袋,低头亲几下。
林疵看着他们。
第247章 万年穷逼
林疵纠结于他爸在遗言里叫他别调查,又因为猝不及防地撞见兄弟捷足先登,从门里出来的两人亲密画面刺到了他的眼睛,他的咬肌紧紧绷起来,手捏成拳头骨节泛白发青,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下楼声又快又乱。
再是一阵不小的声响,林大少爷好像是踩空摔了一跤。
陈子轻没趴到楼梯护栏往下瞧,他也没让岳起沉下去看看,只是往后仰起脸说:“你听力那么好,没发现门外有人啊?”
“我在跟你腻歪,哪还有精力注意其他。”岳起沉捏了捏小和尚的脸。他从的林疵身上嗅到了悲伤和嫉妒愤怒。
后半部分情绪是源自他跟小和尚的关系变化,至于前半部分……
岳起沉眯了眯眼,林疵有至亲刚离世,可能是他父亲。
林家将由年轻的林疵继任,新鲜血液上位,必定会引起不小的暗流涌动。
无论是哪个时代,岳起沉都对权贵圈不感兴趣,能不涉足就不涉足,无意间被卷进去了,也会尽快抽身或是隐蔽。
像现在,邱晁的人在查他底细,查不出什么惊世骇俗有违自然规律的信息。
如果出乎意料的查出来了,那他只能走。和上个世纪的有次经历一样,迅速避世,销声匿迹。
岳起沉俯视被他圈在怀里的人,他得把小和尚带上。
“我们还去商场吗?”陈子轻问道。
“不去我晚上穿什么,我的裤头都松了。”岳起沉丝毫不嫌寒碜,他带上门,“下楼吧。”
陈子轻驮着比他高许多的僵尸,一层楼梯一层楼梯地往下走:“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有什么事。”
岳起沉轻描淡写:“在他眼里,我夺人所爱猪狗不如,暂时都没法聊。”.
两天后,陈子轻和邱家一行人站在墓园,他这时才知道,林疵的父亲走了。
所以那天林疵来出租屋,一副死样子,是刚没了爹。
陈子轻不怎么同情,他对林疵有着独一份的排斥,以及每相处一次就增添一度的反感。
也是邪了门了。
陈子轻的视角里,林疵一身黑,眉眼低垂,睫毛上有细碎雪花,不离他太近,也不用让他不舒服的眼神黏在他身上,就这么个距离看去,林疵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林疵大抵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向他侧头,他立即扭过脸找邱晁说话。
“爸爸,大哥的伤好点了吗?“
邱晁戴着墨镜,眼睛连同眼里情绪都藏在镜片下面:“有你二哥守在床边日夜照顾,想不好都难。”
陈子轻心生疑虑,邱晁怎么像是不乐意两个养子感情好?
“王禹没再出来吧?”陈子轻打听。
邱晁说:“应该没。”
陈子轻既松口气,又焦急,他希望邱宜雪快点在心里通过某种方法,以照镜子的模式面对王禹,好让他走进度条拿积分袋。
见林疵被一个长辈揽着拍了拍,他背脊颤动,周身难言失去父亲的哀伤,陈子轻忽然问邱晁:“林董是怎么死的?”
邱晁:“开枪自杀。”
陈子轻不解:“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疑点,他的年纪还没到管不了企业的地步,怎么就想不开的自杀了。”
邱晁打掉飞到儿子肩头的雪花:“爸爸不管别人家的事。”
陈子轻呼吸着墓园冷冽的空气,这是他参加的第二场赞礼:“你们不是生意上的朋友?”
邱晁的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大衣挺阔,裤腿笔直,他有几瞬散发出高位者的冷漠:“谈不上是朋友,只能说认识,林家主攻传媒,和我们家所在的领域交涉不多。”
“幺儿,爸爸待会不跟你一起。”邱晁凑到儿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子轻诧异,他以为邱晁会让他今晚留在邱家,没想到对方主动让人送他回去。
还跟他说,这段时间他可以怎么高兴怎么来。
那不就是任由他住在出租屋里。
邱晁怎么突然这么开明了。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之前也有过一次。
具体什么时候陈子轻不记得了。他也没多想.
葬礼结束后发生了个小变化,送陈子轻回去的不是邱晁的司机,是他二哥邱长锐。
陈子轻上车就准备睡觉,却没能如愿。
邱长锐边开车边和他说话,不是什么严肃的话题,基本围绕着日常来,譬如晚上几点睡,早上几点起,一日二餐归不规律,睡眠质量怎么样,做不做梦,多不多梦,看哪些经书,每天的心情如何,有没有不开心的时候,打坐念经期间能否静下心来等等。
这要是长辈的关心,那就有点过。陈子轻摸不准邱长锐的心思。
车到小区楼下,邱长锐摩挲方向盘:“幺儿,有事除了找你爸,还可以找二叔。二叔不到国外生活,一直在国内,在家里待着。”
“好的。”陈子轻解开安全带。
驾驶座响起邱长锐和蔼的叮嘱:“注意安全。”
陈子轻点点头就下了车。
楼道光线暗淡,空气里漂浮着泥土混着水迹的腥气,岳起沉蹲在脏兮兮的楼梯上面,他没打游戏,也没刷手机,两只眼睛盯着出入口。
陈子轻欣慰地想,僵尸还知道不在雪地里等,不错。
走到僵尸面前,陈子轻把手放进他短发里,没头发的和尚感受发丝擦过指尖的触感:“你今天应该和我一起去的。”
“他又没邀请我这个胜利者。”岳起沉懒洋洋地享受被抚摸,“我去了,戳他心肝肾。”
陈子轻:“……”
岳起沉拿下他的手,从他指尖揉到手背,黏人地放在面颊上蹭着:“谁送你回来的?”
陈子轻说:“邱长锐。”
岳起沉若有所思,他是不是该买辆车?.
陈子轻发现岳起沉在看车的时候,有点意外:“车这种东西落地就贬值,平时用不到,买来干什么。”
岳起沉刷着页面上的各种汽车:“装逼,充场面。”
陈子轻被他挤在沙发一头,都要进沙发里了:“那种虚假的东西,你在乎?”
岳起沉:“在乎死了。”
陈子轻:“……”
岳起沉的懒骨像被抽掉了,他变得积极,成了行动派,上午看好车,下午就去买。
钱从卡上划掉,岳起沉迎风抽烟。
陈子轻和他并肩:“我让你别买,你不听,买了又心疼钱。”
岳起沉被烟味呛到,绷着脸道:“谁心疼了,我在想车里买哪些小摆件。”
陈子轻望着岳起沉的侧脸:“二十多万,不心疼?”
岳起沉捂他嘴:“别说了。”
提车的当天,岳起沉带陈子轻四处兜风。
雪一直在下,京城笼上了一股凄冷的美感,繁华和金贵中透出沧桑来。
车停在海边空旷的路旁,陈子轻登录平台账号看了看,粉丝数已经高达百万,这真不是有人花钱给他买的僵尸粉吗?
这世上好奇灵异事件的人也太多了吧,陈子轻赶紧退出来,年前都不播了。
陈子轻刷刷新闻,没刷到豪门圈相关,他从不主动联系邱家人,一旦那边不找他,两方几乎都相当于断联,毕竟是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
旁边冷不丁地传来声音:“我开车帅不帅?”
陈子轻点头。
岳起沉重重地哧一声,有些凶:“帅你不看我,你看手机?”
陈子轻心虚地把手机收起来。
僵尸没有就此放过他:“手机能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好玩的地方,在你需要的时候陪在你身边,让你摸,给你摸,摸你玩?”
陈子轻抽抽嘴,行了,我十恶不赦,马上就以死谢罪好不好。
“算了,你起码没坐在后座把我当司机。”岳起沉隔着车窗看雪天的海面,“况且你又没长时间玩手机,你偶尔也玩我。”
这就把自己哄好了,让人心疼。
陈子轻狠狠地内疚上了,他犹豫挣扎了会,终于做出一个决定,然后就把手放在岳起沉的腿上。
青年被触碰到的那一刻就绷起腿部肌肉,如临大敌般:“你想干什么,别招我,等会我起来了,操,起来了,加蓝,老子起来了。”
“知道了,看到了,别叫。“陈子轻把他的头从帽子里捞出来,安抚地摸了摸,手心里都是汗,车里的暖气开得有点高了。
岳起沉牙关咬紧,他爽利的声音压在喉咙里,没丢脸地溢出。
妈的。
丢脸就丢脸吧。
岳起沉抖着手捋几下额发,他向后靠在驾驶座的皮椅上面,微阖着眼,气息如烈日穿过香樟树间的燥风。
僵尸被初生的欲望套牢,臣服于身边人的手心里.
岳起沉在车里尝了鲜,心就野了,他晚上洗澡,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件浴袍穿上,前襟松松垮垮。
里面的水没擦干,四肢线条印在浴袍布料上面。
清晰流畅的轮廓,湿发,额前发丝凌乱细碎,宽肩,窄腰,翘臀,长腿。
陈子轻坐在桌前想事情,他听到浴室开门声下意识看过去,脑子里瞬间就乱了。
小和尚默默地仰头看天花板,他犯天条了吗,让他遭这苦。
岳起沉走过来,一大片布满潮意的粉白胸肌暴露在外:“浴室热起来了,你去洗吧。”
“噢……噢噢……”陈子轻的脚步有点飘,阿弥陀佛,色即是空,色就是空,善哉,佛祖对不起。
浴室里雾气氤氲,充斥着陈子轻买的沐浴香。他把腕部的佛珠取下来,放在台子上面,再是脖子上的长串佛珠,最后是怀表。
陈子轻打开怀表,轻轻摸几下里面的小照片:“好帅啊。”
岳起沉见过很多人,碰到过很多事,他怎么会喜欢上我这个出家人。
要不找个机会问问他喜欢我什么。
还是不问了。
就像他也没问我一样。
陈子轻定定神,脱掉几层僧袍放在岳起沉的脏衣服上面,赤脚进隔间冲热水澡。
墙上怎么几点污浊?陈子轻用花洒冲冲,他后知后觉地猜到是什么,红着脸翻了个白眼。
下午才……
不是该变稀吗?怎么还这么稠。
陈子轻冲半天才冲干净,他搓搓自己,感叹人比人气死人.
洗了澡出去,陈子轻没在客厅见到岳起沉,他去房间,发现对方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他之前买的毛笔。
陈子轻的心跳瞬间就漏了一拍,他管不住脚地迅速走近。
“你不是让我学毛笔字负责今年的春联吗,其实我会写,只是太长时间没写了。”岳起沉背对他在纸上落笔,自我嫌弃道,“靠,写的什么狗屎。”
陈子轻阻止要把纸撕掉的岳起沉,他珍惜地把纸扶平整:“这不写得很好吗,真的很好,挂起来吧,挂我房里,我每天早起睡前都能看见。”
岳起沉愣在原地。
这说的什么话?僵尸的命不是命吗?
岳起沉深深凝视趴在桌前吹未干字迹的小和尚,他的面色不自然,耳根薄红,面颊渐渐有了烫的迹象。
“你就这么,”
岳起沉把玩镇尺,眼眸垂着:“对我别太迷恋了,我是僵尸,不老不死,我们没法一起到白头,你老掉牙的时候,我还是现在这副模样。”
陈子轻把实现从瘦金体上转向写这手字的青年,那不是挺好吗,你永远都是能够让我为之动容的样子。
岳起沉看进他眼里:“你老了,我可就嫌弃你了。”
陈子轻知道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道:“没关系,你嫌弃我,我就回思明寺,那里总有我的一间屋子,一口饭吃。”
岳起沉扣住后颈“操,干嘛说这个鬼话题。”
陈子轻吃痛:“你先开始的。”
岳起沉握住他的手,打在自己脸上,目光始终紧紧盯着他不放。
陈子轻身上有点热,他往后挪了点,背部抵着书桌边沿。
岳起沉忽然直白道:“可以做吗?”
陈子轻抿嘴:“不可以。”
岳起沉一脸“我也不是很想,我只是随便问问,无聊想找点事打发时间而已,你别多想”的表情:“真的不可以?”
陈子轻态度坚定,他的手转着佛珠,眼神飘忽:“真的不可以。”
岳起沉还是那副“我并没有多在乎”的德行:“要不你再想想,现在才九点左右,还早。”
“多早都不行。”陈子轻冲他背影喊,“你去哪?再给我写两副字,我想要你写‘随遇而安‘四个字,”
岳起沉徒然一顿,和尚不会是拿他当什么人的替身吧?
莫名其妙的买了副文房四宝送给他,看到他写的字反应那么大,直勾勾地看着。
现在还点名要什么字,叫他写。
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做,怎么都不可以。
不做就不做。
除了做,还能有别的事不是吗。
岳起沉猛地转身,他阔步走到小和尚面前,把人扛起来往床上一扔,欺身压了上去.
林疵处理好父亲的后事就把身心投入商界,利用大量的尼古丁刺激疲惫的神经末梢,好对付繁重的事务,根本没有精力过私生活,但每到夜深人静,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租屋门口的一幕。
林总咽不下那口气,推掉应酬过去堵人。
大雪纷飞,岳起沉下楼扔垃圾,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角落,他返回到屋檐下面,鞋底对着台阶蹭掉上面的脏污。
岳起沉用手挡在唇边,他点根烟,徐徐地抽了起来。
林疵知道他被发现,便走出角落,开门见山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岳起沉也很直接:“他生日之后。”
林疵丢掉涵养抓住岳起沉的衣领,气息暴躁难忍:“你明知道我对他有意思,还要硬插一脚横刀夺爱,有意思吗?”
岳起沉说笑:“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我也想要他。”
林疵满面的怒容一滞。
岳起沉看似受制于人,周身却十分松弛:“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他男朋友,正式的那种。”
“下一步是谈婚论嫁?”林疵的眼中尽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嘲讽,“他为你还俗了吗?”
岳起沉耸肩:“他在历劫,情劫。”
林疵讽刺道:“那他不就是把你当修行路上的垫脚石?这你也愿意?”
岳起沉睨了林疵一眼:“说得就跟你不愿意一样。”
林疵吃瘪。
“草。”
他松开岳起沉站到旁边,双手插进被发胶固定在脑后的发丝里,“我没想过跟你做情敌,阿沉,你是我兄弟。”
岳起沉挺心平气和的样子:“可以不做情敌,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不像我,屌丝穷逼一个,碰到个喜欢的不容易。”
林疵嗤笑:“我身边那些算什么东西。”
岳起沉说:“他们算什么东西,取决于你怎么看待,不都是你赋予的意义和身份位置。”
林疵沉默了。没有谁配他花费这么多精力,小和尚是个例外。他隔着大衣箍住小臂上的经文。
“阿沉,我是真的喜欢他。”林疵少有的放低姿态,“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喜欢。”似乎是上辈子的烙印。
岳起沉弹弹烟灰,为难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疵的脸色有些难看:“邱家不可能坐视不管。”
岳起沉淡定自若:“我是他历劫的对象,邱家以他的修行为主,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逻辑上没毛病。
林疵再次揪住他衣领,散发出深埋在骨子里的戾气。
岳起沉不快不慢地吸了口烟:“你打不过我。”
林疵暂且没求证,只充满恶意地笑话道:“难道你不是站着不动让我打,然后回去卖惨?”
岳起沉夸张地惊讶道:“怎么可能,他没事就对着我这张脸入迷,我能让它轻易破损?”
字里行间全是显摆得意。
林疵一脸踩到屎的表情,他的皮相在圈子里也是很有名的,但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小和尚看来,岳起沉就是比他林疵长得好千万倍,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林疵到底是没对岳起沉动手,一是立场不够,二是教养地位不允许,二是友情。
“既然你跟他在谈,“林疵慢悠悠地打出手里的王牌,”那我怎么听说他有个对象?”
岳起沉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
林疵查到的信息不足以让他这么说,他是随意试探,哪知竟然真的探出了答案。
小和尚的初恋极大可能是邱宜雪。
这是邱燕林在酒吧发酒疯让他撞见,送人回家的路上无意间听到的零碎皮毛。
“所以你是小二?”林疵怜悯道,“阿沉,你怎么混到这地步?”
岳起沉把烟头掐了:“什么小二不小二的,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他都只喜欢使唤我。”
林疵摇摇头,真够贱的。他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自己输在哪了,输在不够贱。
“你怎么在这?”一道充斥厌烦的声音炸响。
林疵侧过头,身着白色僧袍的小和尚从楼道里出来,明明已然在红尘里打滚,却依旧是一副不染尘埃的风貌。
陈子轻瞪岳起沉,你也是,下楼扔个垃圾扔半个多小时,闲得慌啊?
“你去小区的店里给我买瓶果汁。”陈子轻说。
岳起沉明目张胆地朝林疵炫耀,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使唤我的。
“一块儿去。”岳起沉拉着陈子轻走进雪中。
林疵站在屋檐下看着头也不回的少年,犹如一条被主人嫌弃了,随意丢在路边的丧家犬。
连正儿八经地争取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就结束了,舞台没他的份,他似乎注定只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林疵按住灼痛的胃部蹲下来,不如他收下父亲在世时给他挑的联姻对象,改变一下生活。
说不定有了妻子,他就安定下来了.
小年前一晚,满身酒气的林疵敲响了出租屋的大门,他终是没有听父亲的遗言,来找可能的知情者调查。
岳起沉蹲在沙发上打游戏:“你问死了几个月的冯姜河干什么?”
林疵眼神躁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岳起沉提醒情绪不对的他:“看你这样子,是你有求于人。”
林疵两手撑住头,他低低喘了会,用力搓几下酡红的颧骨,透露出了父亲背上的秘密。
“也有人脸?”陈子轻冲到客厅。
他话里的“也”字,无疑是证实了林疵的推测。
“果然……”林疵呢喃。
陈子轻坐到岳起沉旁边,打了他一下。岳起沉退出游戏,从蹲着变成坐着。
“你拍照片了吗,我看看。”陈子轻对林疵说。
林疵将手机递过去。
陈子轻将手机接到手里,屏幕上是人头的轮廓形状,他听林疵说后面还有几张就往后翻看,通过不同的拍摄角度仔细辨别了好一会:“女的?”
“嗯。”林疵猛然撩起眼皮,“冯姜河背上的,不是?”
陈子轻摇头:“他的是男性。”
一时间,客厅的气温骤降。陈子轻打了个哆嗦,他用胳膊去碰和他贴贴的僵尸:“去把阳台的窗户缝关上。”
“让我留点缝透气的是你,叫我关缝的也是你。”岳起沉懒懒起身去阳台。
陈子轻把手机还给林疵:“你爸生前说没说过人脸的来源?”
“家父不清楚。”林疵摩挲少年留下的体温残留,将那晚他和父亲的谈话内容摊开。
陈子轻陷入沉思,林疵他爸皮肉里生出张人脸不痛不痒,那冯姜河呢?
早前他猜过,冯姜河那栋邪门的房子,和害死他身边人的冤魂,会不会跟他背上的人脸不相干。
此时,这个可能性猝然变大。
仅仅是痣变大,跟那晚的别墅杀人事件,时间上可能刚好撞上了,导致大家潜意识里认为几件事是一起的,从而忽略了人脸像本身。
那冯姜河的死呢?他割腕跳楼上吊,二种死法加身,像是必须死,非得死,一定要死成一样。
真的是被房子里的阴魂抓到机会附身?
对了,冯姜河后背那颗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
陈子轻的眼睛一睁,也是二年前!
他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把冯姜河背部小痣变大相关讲了出来。
林疵闻言,呵笑道:“我只知道他被房子里的冤魂缠身,他从没跟我提过痣变人头的事,你们住进他房子期间也不说。”
“所以是同一年发生的。”林疵深呼吸,“也都是自杀,并在躯体死后,人脸腐烂成黑肉。”
“对。”陈子轻打听,“冯姜河跟你父亲有什么交集?”
林疵没什么好瞒的:“他们曾经是情人关系,但很早就结束了,后来冯姜河的金主换了又换,和我父亲没了来往。”
陈子轻心想,这么说,那两人摊上同一件诡异事情,并非是金主和小情人这层隐秘。
况且虽然都背着人脸,却不是同一张,性别也不一样,一男一女,一长发,一短发。
陈子轻让岳起沉给他倒杯水,话是问的林疵,尽管这事不涉及他的任务,他还是给足了态度。
“二年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你圈子里。”
林疵抿唇,二年前他才刚满二十,在国外上学,对国内圈中动向并不是很清楚。他很快就跟上小和尚的脑回路:“你觉得那一年是个关键?”
“应该是。”陈子轻说,“估计是同时接触过冯姜河跟你父亲,并且有瓜葛的人,下的咒。”
林疵面色很冷:“诅咒?”
陈子轻见岳起沉把半杯水送过来,他伸手去接,对方却不给他,偏要喂他喝,他只好顺势凑近杯口。
岳起沉投喂完就坐回去。
陈子轻回应一直看着他的林疵:“我感觉是。”
顿了顿,陈子轻说出根据两张人脸得出的猜测:“或许是一场大型的诅咒,不止两个人中招。”
林疵声线抽紧:“不止吗?”
“是啊。”陈子轻看了眼玩他衣角的岳起沉,“你觉得呢?”
岳起沉吐出二字:“不懂。”
陈子轻摸他头发,行了,玩你的衣角吧。他瞟了眼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阴暗逼讨厌鬼:“你查查二年前,没方向就随便查,说不定能瞎猫碰死耗子。”
林疵知道自己又被厌恶,他扯着唇角垂下眼睛:“好,我会查。”
末了就问:“冯姜河那一单,你们为什么没做成?”
陈子轻没说是岳起沉不想管:“我们入住以后,冯施主背上那张人脸转动的速度有降低,别的就没进展了,太难了,没法做。”
林疵眼中有几分探究:“一点线索都没发现?”
陈子轻不躲不闪:“无从下手。”
他说:“你父亲生前总是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求他帮她,那女人大概就是他背上的人脸主人,而冯施主没说过这个信息,我们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他没来得及说。”
“知道了,我借用一下洗手间。”林疵起身离开客厅。
陈子轻捉住岳起沉的手指:“我们去林家一趟。”
岳起沉翻身面朝沙发里面躺下来,跟个置气的小朋友似的:“不想去。”
陈子轻小声说:“你兄弟的父亲死得蹊跷,还牵扯到你唯一没做的单子客户冯姜河……”
岳起沉打断:“他不是我兄弟了,他现在是我情敌。”
“王禹也是我情敌,我怎么有种习惯了的感觉?“岳起沉单手拢着面颊,不可思议地喃喃,“我怕不是疯了吧?”
他抽自己两下:“不该疯的时候别疯。”.
岳起沉还是陪陈子轻去了林家。
林疵带他们在家里走动,父亲的卧室,书房,会客厅等地方都保留他生前的摆设。
陈子轻没感应出任何问题,塞在前襟的黄符也没动静,他偷偷问岳起沉:“怎么样,阴气重吗?”
岳起沉语出惊人:“很轻。”
“阿弥陀佛。”陈子轻让他告诉自己,哪儿或是哪个物品上有阴气。
岳起沉当着林疵的面跟小和尚咬耳朵。
陈子轻听完,坚定是诅咒。
岳起沉却有不同的看法:“别只想到诅咒,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陈子轻在岳起沉的提示下思虑,难道不是有人利用恶灵下的诅咒,是某种他没接触过的力量……
“那两人除了性别相同,其他没了。”
“没了吗?”岳起沉在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磕起来,“一般时候搞些怪力乱神事情,都要用到什么?”
陈子轻的脑中灵光骤亮,八字!
【叮】
【检测到关键词“八字”,恭喜陈宿主开启支线任务二】
【通过已知的,背着两颗人头的npc八字,挖出背后的真相。】
陈子轻飞快地看向门边的年轻人:“林疵,把你父亲的八字给我,还有冯姜河的八字,你查到了也给我。”
林疵愣怔道:“你叫我名字?”
陈子轻还没说话,岳起沉就骂出声:“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恋爱脑,事关你父亲,甚至是你家族的生死存亡,你搁这儿在乎名字不名字。”
被骂的林疵只向陈子轻求证,一副受宠若惊的低贱状态:“真叫了?”
岳起沉把瓜子一扔,抓住身边人的手腕说:“我们走,别管他了。”
陈子轻被岳起沉拽出房间,他回头喊:“别忘了八字!”.
同一时间,M国
一座城市的道路上,一辆豪华的加长轿车在飞速行驶,邱一鸣双手伏着方向盘,眼光看着前方,人有些魂不守舍,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嗡嗡……”
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邱一鸣接通手机。
“喂。”
“邱总,出事了!”电话一边传来秘书焦急的声音,“我们上半年花重资投的那个项目,负责人上个月卷资跑路了,我们的投资全完了……”
“哦,我知道了。”
秘书急得都带着哭腔,而邱一鸣却语气平淡,简短的回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当场大发雷霆,然后展开各自运作,尽量挽回些损失。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思。
轿车停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门口,这里风景秀丽,湖光山色,是个疗养的好地方,他的父母和妹妹就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他们都在家吗?”邱一鸣问佣人。
“都在的,二老早上出去散了会步,回来就没有再出去过。”佣人说,“小姐一上午都在和国内的朋友视频,抱怨这里太枯燥了。”
“没关系,她过段时间就能习惯了。”
邱一鸣点了点头,见没出什么事情,他稍感心安。
可当他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后,却一个人也没见到,不禁有些纳闷,难道是因为没事做,他们都回房休息去了?
也就在邱一鸣感到疑惑的时候,只见父亲手拿球杆,从院子里走了回来。
“爸,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父亲笑道:“这两天胳膊有点酸,后院有块场地,我就去那里挥了两杆,活动下筋骨。”
“妈和妹妹呢,我怎么没看到她们?”邱一鸣询问。
“她们啊,你妈这两天胃有点不舒服,我让她先回房间躺着了,我叫佣人晚上给她炖碗萝卜汤,养养胃。”
“之于小颜,她一天到晚闷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知道她在搞些什么!”
父亲在说道妹妹小颜的时候,语气中透露着一点淡淡的失望。
“爸,你也别在意,小妹她这个年纪,跟长辈有点隔阂是正常的。”邱一鸣安慰道。
“我无所谓的,就是你妈跟她有点怄气,说小颜总是跟她反着干,一个急着往国外跑,一个死活不肯出国只能强行绑过来,现在闹成了话都不说的地步,唉!真是母女是冤家啊……”
父亲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虽然他也曾对儿女有各自各样的期望,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也逐渐看开了,一家人只要能平静的过日子,就已经足够了,而且他发现附近有片不错的湖泊,明天他打算去那边钓鱼。
“那行!我一会去劝劝她们,一家人,能有什么好吵的。”邱一鸣同样露出无奈的微笑。
别墅的装饰简洁而幽雅,每个房间的木门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透着华丽的木制纹理。
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门紧闭,连阳台的窗帘都被死死地拉上了,即便是白天,房间里也黑漆漆的,透不进一丝亮光。
这是女主人的卧室,床铺上的被子还整齐的叠着,她并不在床上。
房间的家具和墙角的雕塑都在幽暗中,影影绰绰,仿佛变得怪异起来。在这些黑影中,靠近窗口的位置,地上有个黑影一动不动,那是一件家具。
“呼……”
风吹起窗帘的一角,光线照在黑影侧面,这竟不是一件家具,而是一个人,一个腰杆笔直坐在地上的人。
微弱的光线从她的脸上扫过,终于看清了她的相貌,竟不是这家的女主人,而是她的女儿——小颜。
这是女主人的房间,那她去哪了?
风渐大,窗帘被起来的弧度也变大了些,坐在地上的小颜静止不动,连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她的眼神木然,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僵硬。
忽然,
小颜高高地竖起胳膊,然后猛地砸在地板上,手掌与地面放出猛烈的撞击声。
“咚!”
这么大的撞击力,人的骨头肯定是受不了的,可小颜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胳膊再次抬起然后砸下。
“咚!咚——”
她就这样一下一下的砸着,僵硬得犹如墙上的钟摆。
……
国内的这个季节天地冰冻,这边是早晚凉,天色昏暗,邱一鸣跟父亲从外面回到了别墅,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桌上有葡萄酒,几只晶莹的水晶杯被整齐的摆放着。
“我上去叫夫人和小姐下来。”佣人对他们行礼道。
邱一鸣想到母亲和妹妹还在冷战,觉得还是他去喊比较合适,便说:“算了,我自己上去叫她们吧。”
楼梯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木制台阶上,四处透着温馨,当邱一鸣走到二楼的时候,惊诧地发现二楼的灯全是灭的,漆黑从楼梯蔓延到房间。
“灯怎么没开?”
邱一鸣有些不解,按理说这些灯都是受时间控制的,到时间会自动开才对。
在黑暗中,他把手摸向楼梯边的墙面上,在手动开关上按了两下。
灯没亮。
“线路出问题了?”
邱一鸣自语过后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如果说二楼的线路出了问题,那在这层的母亲和妹妹为什么不说?
难道她们都睡着了?
邱一鸣被一阵心慌袭击,他在关心的同时,竟有种想转头逃离的冲动。
然而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他在想也许母亲只是哪儿不舒服所以先睡了,而妹妹小颜,白天玩累了,现在睡一会准备晚上熬夜。
不知道怎么想的,邱一鸣没通知父亲,也没拨打母亲和妹妹的电话把她们叫醒,而是点开了手机的照明灯,一道白色的灯光从手机背面射出,整个二楼静悄悄的,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小颜?”
邱一鸣先是到了妹妹的房门口,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发现门是半开着就把门推开,妹妹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响。
“小颜?”
邱一鸣提高声音喊了一句,依旧没人回答,房间里空气莫名的冰冷,像是许久没有住人了。
在房间里照了照,邱一鸣确定妹妹并不在房间里,她又没有下楼,那她会去哪?
总不能是在母亲的房间吧。
邱一鸣马上就否对了这个猜测,母女俩还没和好,母亲的身体受到风水的影响一直好不起来,神经衰弱的情况较重,妹妹照顾她久了,心情就抑郁上了,再加上这次被强行带出国认为自己的人格不被尊重,天天吵架。
他去母亲的房间叫母亲下楼吃饭,待会儿再找妹妹。
母女两人的房间没挨着,邱一鸣走了一会才到了母亲的房门口。
门是关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邱一鸣只是站母亲的房门口,就感受到了一股比在妹妹的房间里,还要强烈数倍的寒冷感,冷入骨髓。
邱一鸣打了个冷颤,他抬手敲了敲门:“妈,晚饭好了,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一片沉寂,同样没人回答,邱一鸣再次敲门。
“妈,你是在睡觉吗?厨房炖了汤,你下去喝点吧。”邱一鸣拨母亲的电话,提示已关机,他又拨妹妹的,也是那个结果,“妹妹不知道去哪了,你看见她了吗?”
房门紧闭,里面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了?”
邱一鸣心中满是疑惑,二楼莫名其妙的断电,妹妹不知去向,现在叫母亲也没人回应,手机还都打不通,他只觉那股心慌的感觉在加深。
他找来了二楼的备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把对着母亲房门的那把钥匙插入门锁。
“咔嚓!”也就在他转动门锁的时候。
“咚!”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就像是什么很重的东西砸到了地板上。
“咚!咚!”
也就这么一点时间,又是两阵巨大的声响传来。
邱一鸣被吓得不敢再迟疑,他连忙转动钥匙,用力推开门。
手机的灯光在幽闭的房间内泛着惨白颜色,邱一鸣屏住呼吸向房内照去,只见房间内的摆设井然,床上的被褥也叠得很是整齐,似乎从没有人打开过。
整个屋子给人一种毫无生气的死寂,一眼看去一切都是那么整洁有序。
就在邱一鸣想不通巨大的声响是从哪里发出的时候……
突然!
在窗口位置,有个不起眼的黑影晃动了一下,手臂高高地竖起,在停了一会后,蓦地砸向地板。
“小颜?”
当手机灯光照到妹妹脸上的时候,邱一鸣几乎震惊得说不出画话来,他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尤其是看到她那木然,毫无生气的眼神的时候。
她的躯体虽然坐得笔直,却是那种僵硬的笔直,就像是有根皮筋在后面紧紧地绷住她一般。
“小颜?你……你……你干什么?”
又是一声巨大的砸地声响传来,邱一鸣颤抖着问道。而妹妹像是没听见,手臂再次僵硬地竖起,整个人的动作和姿态都极其的诡异。
“小……小……”
邱一鸣想要再喊,却惊悚地发现,就在小颜竖起的手臂上,竟然还握着另一只手。
在小颜的身后,漆黑一片的位置,还有另一个人!
邱一鸣用手机连忙向后面照去,小颜的身后真有另一个人,对方抓住她的双臂,高高举起,然后再猛的落下。
小颜成了她的提线木偶。
这个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整张脸如同一座雕塑,冰冷且毫无生机。
“妈……妈……?”
邱一鸣震惊了,比看见小颜时还要震惊,因为此刻的母亲虽然依稀还能认出,但大都已经变形扭曲,如果不是对她太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来。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抓住小颜的那个人影猝然顿住,然后脖子僵硬地想要扭动,艰难地想把脸转过来。
“嗬嗬……”人影的嘴并没有张,嗓子里却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
就在脸快要转过来的一瞬间,邱一鸣只觉自己眼角一花,类似母亲的身影就那么消失了,如幻觉,他再看去,只有小颜独自坐在那里。
邱一鸣大脑空白之际,父亲和佣人都赶了上来了,他们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们同样只看到了小颜。
至于身后那个类似小颜母亲的黑影,谁也没见到。
直到小颜被救护车抬走,邱一鸣都没有跟父亲说,他在妹妹身后看见母亲的事情。
这实在太恐怖,让他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相信那只是他看花眼了。
对,一定是看花眼了。不然怎么会消失不见。
就这样,小颜住院了,她失去意识醒不过来,而她母亲不知所踪,没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
直到第二天,有人在附近的湖泊发现了一具尸体,邱一鸣去认领尸体,悲痛地喊了一声“妈——”
警方根据遗留下的证据初步推测,她是自杀.
陈子轻还不知道身在国外的四叔一家出了事,邱家没人和他说,他的心思都在新鲜出炉的支线任务二上面。
林疵把两份八字放在他面前。
冯姜河跟林疵父亲的属相相同,年龄上刚好大两轮,他们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以及,都是纯阴体。
陈子轻看着两份八字,他的心底窜出一个不寒而栗的可能。
这两人都是被选上的——土壤。
用来长出人头。
这里面牵扯的东西,是他一个小和尚能查的吗?
没事,他不只是思明寺的小和尚,他还是邱家的小少爷,背后的势力就算不把林家放在眼里,怎么都该顾忌一下邱家吧。
陈子轻的嘴巴有点干,声音也是干的:“林疵,你现在就可以按照这个八字,全国各地的找相同的……”
“你又叫我名字了。”林疵说。
岳起沉踢开椅子站起来,强行把他拖到门外,嘭地关上大门,打电话跟他说:“没见过你这么贱的。”
林疵在门外笑:“那你照照镜子不就行了。”
第248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让林疵利用手上资源搜寻全国各地相同的生辰八字,再一对一的查看背上有无人头,他这边就等消息。年三十他没在邱家过,邱家也没人现身。
这不符合严重儿控的邱晁脾性跟作风,陈子轻没细琢磨,他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岳起沉站旁边打下手,越帮越忙。
陈子轻几番犹豫,还是开口道:“要不,你去餐厅把桌布铺上?”
“铺了。”岳起沉给西红柿剥皮,脑袋靠在他肩头,站不直了似的。
身高差那么多,这么靠过来肯定不舒服,却非要靠。
陈子轻走哪,靠着他的岳起沉就跟去哪,他把锅洗了端回灶台:“那把沙发底下扫扫?”
接着就满脸真挚:“我不是说你平时扫不干净,我知道你边边角角都扫了,你在打扫卫生上面是很厉害的,我只是觉得,除夕晚上扫地的男人是真的顾家,而且你效率高,质量有保证,没有哪个能做到你这样。”
岳起沉在一句句花里胡哨的夸赞中迷失了自我,他把剥得乱七八糟的西红柿丢到砧板上:“我现在就去扫。“
陈子轻松口气,终于给弄出去了。他把厨房的玻璃门拉上,扣起来。
岳起沉扫完沙发底下返回,发现门拉不开,他屈指敲几下,见小和尚没过来给他开门,就把敲击变成拍。
还是没反应。
“操,怎么不给我开门?”
岳起沉委屈又恼怒,他打电话,小和尚的手机铃声从餐桌上的纸巾盒后面传来。
小和尚没带手机进去。
岳起沉隔着玻璃门瞪过去,厨房里面噪音大,背对他炒菜的人不是故意装听不见。
僵尸哄好自己,去客厅检查春联是不是都贴好了.
年夜饭就两个人吃,陈子轻烧了一荤三素,还有个汤。
虽然岳起沉早就有了人类的一些感知和情感,但他依然没什么味觉,所以那盘荤菜他吃个寂寞。
陈子轻喝口果汁:“我们春节要去看你爹吗?“
“不用。“岳起沉夹了个红烧狮子头,前后左右地转着边打量,他上一次吃这个是很多年前,在一家客栈里,记不清是谁请客。
岳起沉咬了一口。
陈子轻眼含期待:“好吃吗?”
“好吃。”岳起沉细嚼慢咽下去,他数了数盘子里的狮子头,“有八个,从今晚开始,我每天吃一个,能吃到大年初七。“
陈子轻吃掉一筷子鲜嫩的豌豆荚:“你吃完要是还想吃,我再给你做,步骤很简单。“
对面投来炙热的目光,他眼皮颤了下才抬起脸“看我干什么,不吃啊?“
“吃。“岳起沉对他笑。
陈子轻把脸扭到一边,靠着北阳台的玻璃门里映着他被男色迷住的脸,他难为情地把脸转了回去。
年夜饭吃了半个多小时,晚会就开始了。
陈子轻明儿就要开始抄经书,他在房里把要用到的经书找出来,在这件事上他丝毫不马虎。
老方丈是此背景卜卦第一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不敢不做。
岳起沉倚着房门盘核桃,身后是客厅传来的晚会节目,眼前是和他过新年的人,他深深看着,突兀道:“背上人脸像这事,你非要搞清楚来龙去脉?”
这沾鬼带邪的话题不适合除夕夜。
陈子轻擦经书的动作没停:“想解惑。”
岳起沉啧一声:“惑多了去了,少解一个又怎样。”
陈子轻心说,不怎样。
如果他不是登入进来的宿主,没任务在身的话。
岳起沉从他的静默中看出了他的坚持,揶揄道:“干脆我把做法APP上的账号给你,让你进这一行,我跟你混。”
陈子轻想到什么,快步走到岳起沉面前:“说起来,他该给我们酬劳。”
岳起沉挑眉:“有道理。”
此时,林疵在家宴上,没什么胃口,这是他身为家主的第一个新年,职责所在才没缺席。他接到岳起沉的电话,眼底涌出阴霾。
却还是接通。
“林总,我跟我家小和尚帮你查你父亲之死,酬劳你付一下,一千万。“
松散的尾音刚落,就响起少年音:“十个亿。”
林疵:“……”
岳起沉:“……”他扫了眼表情严肃的小和尚,你还真敢说。
陈子轻对着手机说:“一口价。”
另一头只静了两三秒,就传来林疵清晰明朗的笑声:“好,只要你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就给你十个亿。”
岳起沉把通话挂掉,他捏住眼前人的下颚,打量眼皮底下这张脸上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得逞与开心:“你要十个亿做什么?”
陈子轻想也不想:“给你啊。”
岳起沉一愣。他以为小和尚是要把思明寺打造成全世界最大的寺庙。
顿了几个瞬息,岳起沉摩挲他下颚:“我要十个亿做什么?”
陈子轻说:“你不是想赚一百个亿吗?”
岳起沉眉头困惑地皱起来:“那我为什么想赚一百个亿?”
不知道。
就是想赚钱。
从产生自主的意识开始,赚钱是拉着他往前走的那根绳子,让他不至于在漫长的岁月中迷失方向。
陈子轻认真道:“我会帮你达成心愿。”
“这么好。”岳起沉说笑,“男人有钱就学坏,你不怕我也那样?”
陈子轻没搭理。
岳起沉不依不饶,手伸到他僧袍后面的领子里,挠他痒痒,起初是这样,挠着挠着就变了味,指尖在他背上划走。
痒死了。
陈子轻缩着脖子往旁边躲,被岳起沉捉住,从耳朵亲到脸颊,猪八戒吃人生果一样,拱了半天才亲他的嘴。
没滋没味,也有滋有味.
晚会都是些陈子轻不认识的艺人明星。他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影帝冯姜河没沾上怪事,今晚他肯定会在电视上见到对方。
还有邱晁那个找他求助的情人。
陈子轻在岳起沉的瓜子花生水果投喂中看了会晚会,他想给老方丈跟长明与灯两大护法送新年祝福,出家人也过年的吧。
【过。】
【寺庙有相应的习俗和流程。】
【申请回家的僧人,年初一必须返回寺庙,不回家的就在寺庙迎新,佛事活动较多,是一年最忙的时候,要举行法会,撞钟,焚祭之类】
陈子轻于是挨个打电话问候,寺庙确实忙,长明与灯说话都急匆匆的,思明寺的僧人不多,一个顶几个用,累得够呛。
和他们聊了几句,陈子轻就找老方丈,关心关心。老方丈并没有给他什么劝告警醒,只叮嘱他别忘了明天抄经书。
陈子轻咬上送到他嘴边的米糖,扑簌簌落下的碎屑掉在他僧袍上,他任由岳起沉给他一一捻起来,边吃米糖边接电话。
接通前,陈子轻想的是,要么是林疵怕他不接电话,就用身边哪个人的手机打给他,要么是趁邱宜雪不注意跑出来的王禹更换了个号码。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邱燕。
“阿弥陀佛。”陈子轻咽下惊讶,“二哥,有事吗?”
邱燕林幽幽道:“你还真够绝情的,邱家不找你,你就不回来,连个电话都不打。”
陈子轻:“……”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没事就挂了吧,贫僧在看晚会。”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被惹怒的咬牙切齿。
这会儿倒像个小孩。
陈子轻就要挂了,忽地听见一道阴柔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他回来。”
一下没明白,陈子轻疑惑道:“谁?”
邱燕林突然不说话了。
“王禹跑出来了是吗?“陈子轻机敏地试探,“你以为他在我这边?”
邱燕林挂断。
陈子轻有点烦,支线任务一主要靠邱宜雪这个主人格,他不是说会在邱晁的安排下接受正规治疗吗?怎么又让副人格占用了身体。
好吧,治疗的效果没那么快见效。
他不该这么急躁。
陈子轻给邱燕林发信息:【你不妨去小洋楼找找看。】
过了会,邱燕林回了个信息:【这还要你说?我第一个就去了那里。】
陈子轻撇嘴,人跑了关他什么事,干嘛这么冲。他发愁地主动打给邱晁:“爸爸,新年快乐。”
邱晁在老宅寸步不离地守着老爷子,他疲惫道:“幺儿有心了,爸爸这边有事顾不上你,才让你跟同伴过年,爸爸还担心你生气。”
“怎么会。”陈子轻走流程地过问几句,得知是太爷爷身体不好,他挠挠脸,还有个太爷爷啊,多大年纪了?
【132岁】
哇,这么高寿啊。
陈子轻关心了一番才道:“我听二哥说王禹出来了,人还不见了。”
“已经在找了,”邱晁面色严厉,“爸爸不会再让他找你麻烦。”
陈子轻“哦”一声:“那帮我向老爷子问好。”
邱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见老爷子看过来,就说是他小儿子打的:“给我拜年。”
“是个懂事的孩子,还让我跟老爷子你问好。”邱晁满是欣慰。
老太爷吊着一口气,干瘪的嘴小幅度地动了动。
邱晁把耳朵凑过去,他好像是听见了什么,眼皮垂下去,伸手拍拍老人家的心口,带着安抚意味:“放心。”.
陈子轻这头一直在想事情,三番两次地忽略了岳起沉的投喂。
岳起沉被冷落了,他顶着张死人脸窝到沙发一端。
陈子轻起先没注意到岳起沉在生闷气,直到跟他说了几次话,都没得到回应,陈子轻才转头去看他:“你怎么了?”
岳起沉口是心非:“没怎么。“
陈子轻瞧瞧他那别扭的样子:“真的没什么?”
“对。“岳起沉从齿间挤出一个字,浑身上下写着“还不快来哄我“。
岳起沉绷着面部,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小和尚的动向,他来哄我了?呵,晚了。
陈子轻挪坐过去,剥了个松子给他:“吃吗?“
“不吃。“岳起沉刚说完,就叼住了递过来的松子,干脆利落到近似仓促,生怕动作慢一点,松子就没了。
陈子轻抿嘴笑:“你吃慢点,多着呢。”
“别说得就跟我没吃过这玩意儿一样,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岳起沉下意识就要拎出从古到今进食过的人类食物,他猝然滚了下喉结,清醒过来。
没有说的必要,因为但凡是小和尚没参与的,全都没意义。
一粒松子脱壳被两指捏着送过来,岳起沉低头去吃,唇舌有意无意地碰了碰那两根指尖。
这个年美好得不像话。
岳起沉捂住心口,怎么有种这是唯一一个安生年的感觉?他扇自己,妈的,什么晦气的想法。
陈子轻听到清脆声响,吓了一跳:“阿弥陀佛,你打自己干嘛。”
“自找的。”岳起沉朝茶几上的果盘抬下巴,“再给我剥点儿,我没吃过这仙丹妙药似的玩意儿,爱吃。”.
陈子轻不怎么看晚会,主打一个陪伴,晚会结束后,他把茶几上的垃圾收了收,起身回房睡觉。
岳起沉理直气壮地拿着枕头进他房间,上他的床,睡他的被窝。
陈子轻委婉地说:“你别把脸朝我这边。”
岳起沉顿生不悦:“我刷了牙。”
陈子轻解释:“啊呀,不是说你嘴里有味。”
岳起沉脸色不好:“我嘴里有味?”
陈子轻:“……”
大哥,你非要这么做阅读理解吗?
岳起沉冷道:“你检查了吗,就说我嘴里有味,这么随便就下判决是不是太草率了,加蓝小师父。”
陈子轻在昏黄的光线里翻了个白眼,他凑过去,贴着岳起沉凉凉的唇,来回蹭几下。
僵尸启唇,要他进去检查,那意思是:工作认真点,别敷衍了事。
他就进去,仔仔细细地检查僵尸的唇舌。
是薄荷味儿。
陈子轻被亲得喘不上来气,他平复了会才冒声:“我只是想说,你面朝我,我半夜醒来,看见你睁着眼睛……”
岳起沉舔唇上水迹:“会吓尿?”
陈子轻哑然,那倒是不至于。
岳起沉把被子抖了抖:“我就这么睡,我没问题,问题在你身上,是你还没适应你男朋友是僵尸。”
陈子轻两眼一闭,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睡吧睡吧,晚安。”陈子轻说。
岳起沉不满道:“新年第一天还跟平时一样只有晚安,没有晚安吻?”
陈子轻头疼,到底能不能睡了,不能睡就走。
岳起沉嗅着他的情绪,喉结动两下,很大幅度地翻身把背对着他,不知多委屈:“你赶我走。”
陈子轻吸气,他戳戳僵尸精瘦的背肌:“好了啦。”
僵尸往里面一挪,离他远点。
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陈子轻真怕他一时没忍住地笑出声,把岳起沉刺激到发神经,让他踹自己,踹一晚上。
这个非典型的僵尸异于人类,一旦起立,只要他不踩,就能一直站着,都不带垂个头的,可怕得很.
陈子轻哄了好一会才把岳起沉哄好,由着他和自己四肢交缠。
将近凌晨一点,陈子轻睡去。
岳起沉一本正经地搓小和尚的小圆子,挨个搓,他突然嗅到什么,面色沉了沉,披上外套翻窗跳下楼,踩着积雪走到王禹面前。
正要上楼的王禹冷不丁地看见来人,他的太阳穴蹦跳着低骂一声,上次被踢踹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你不是人吧。”
王禹口吻笃定。
岳起沉没接话茬,讥笑道:“哪来的土狗。”
王禹冷白着脸:“你说什么?”
岳起沉很厌恶小和尚的这个初恋:“我让你滚。”
王禹那表情像是要吃人。
真正的食脑物种僵尸说:“那回有他阻拦,这回可没有,你再不滚,我就把你打死,随便丢在哪。”
王禹一条胳膊还吊在身前,缠在头上的纱布改成一块贴在伤口部位,衣物下多个伤处都没好全,不耽误他乱跑。他故作震惊:“法治社会,打死个人轻飘飘的,他知道你这么无视法律吗。”
岳起沉戏谑道:“搞得就跟你没无视一样。”
王禹轻笑:“我是良民。”
下一刻,王禹倏地靠近:“你身上有他的檀木香,你们睡过了。”
岳起沉没否认。
王禹满脸的愤怒扭曲,眼泪不停滚落,牙关咬紧,一字一顿地说:“他背叛我,骗我,他背着我跟你偷情。”
情夫岳起沉忽然抬眼,视线扫向小区门口方向:“邱家人过来了。”
王禹还在哭,嘴里神志不清地喊着“妈妈”.
岳起沉确定王禹没法上楼就回去了。
睡梦中的陈子轻被冻醒,他摸到冰块,含糊不清地嘀咕:“怎么这么冰?”
岳起沉煞有其事:“被子都让你抢走了,能不冰吗?”
陈子轻把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堆了堆,迷迷糊糊的:“给你,都给你,你抱着我。”
岳起沉眼神一暗:“我抱你?”
“这可是你说的。”他把人抱住,下颚抵在圆溜溜的脑袋上面,用力亲几下。
岳起沉抱着小和尚,睡觉的姿势换了几次都不满意,不经意间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里。
那一瞬间,岳起沉的面上一湿,他摸了摸,捻在指间。
怎么回事。
埋个脖子为什么激动到落泪?
僵尸哪来的这玩意儿?岳起沉舔掉手上的液体,人类的眼泪是咸的,这常识在他脑中涌现,他好像就真的尝到了咸味。
岳起沉的眼底浮出深思,难道他前一百年还有记忆没回复?等老爹醒了,他要确认一下.
年初一,陈子轻跟岳起沉在家窝着,哪都没去。
老方丈只让陈子轻每日抄经书,没说抄多少,他就看着抄。
第一天抄了十页,让岳起沉检查。
“师父说你看得懂经书。”陈子轻说。这个懂不是认字那么简单,是能参悟佛意。
岳起沉一页页翻:“字怎么这么丑?”
陈子轻:“……”
他默默地把抄写本拿回来。
岳起沉要看,陈子轻不给了,两人僵持片刻,僵尸逗趣道:“说你一句你还不高兴,我八百年没写毛笔字了,提笔写的也比你强,你那完全就是狗爬。”
陈子轻把抄写本扔到他身上。
“生这么大气。”岳起沉握住他的手,揉揉捏捏,“字可以练,但是佛心是抄多少经书都不会抄出来的,这东西生来没有,后期就很难有。”
陈子轻不自觉地问:“那我呢?”
“你天生就有。”岳起沉说。
陈子轻狐疑:“可是我有时候心性浮躁,管不住情绪。”
“你还小,等你到老方丈那个年纪,你佛心就定了。”岳起沉吃他的手,就是对待生姜的那个吃法,“但你别指望了,你有男人,情劫历不完。”.
年初二,邱家来人,接陈子轻回家。
这天是邱家祭拜祖宗的日子,算是邱家特有的习俗,历代如此。
去的路上,陈子轻知道四叔家里出了什么事,他问司机:“四叔四婶的女儿呢?”
“回小少爷,堂小姐昨晚断气了。”
陈子轻坐在后座转佛珠,四叔家的两个女性都没了,只剩两个男性。
男性阳气重些,没那么容易被影响,但要是不驱除邪祟,他们早晚也会中招。
陈子轻在邱家见到了邱一鸣。
四叔不在,他来不了,妻女接连离世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会儿在医院躺着。
邱一鸣一下苍老了很多,他坐在邱家几个直系子嗣中间,有种不是一代人的感觉,头顶白了一片。
同样白了头的还有三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邱家的氛围没了陈子轻初见时的深不可攀,处处透着悲戚沉闷。
陈子轻回邱家以后,第一个死的是谁?好像是你叔公,后面就接二连三的有人离世。
邱家祠堂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显得庄严肃静。陈子轻一直跟着疲态横生的邱晁走流程,他抽空回岳起沉信息,找机会和四叔的儿子邱一鸣聊天:“堂哥,年前你们为什么突然去国外定居?”
邱一鸣在洗手间吞云吐雾,他说是他母亲做了个梦,催着他们快点跑,跑远点才能活下来。
陈子轻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那你母亲生前做的是什么梦?”
邱一鸣这些天的经历也是一场梦,他宁愿献出所有让一切成为一场梦,太不真实:“她梦到了过世多年的父母,二老叫她那么做的。”
“所以我们跑去国外。”
“我母亲说是二老在保护她。”
“还是出了事……两个老人家在地底下保护不了了。”
陈子轻问道:“你母亲的父母有没有跟她说,让她快点跑的原因?”
邱一鸣摇头。
弥漫着烟味的洗手间里静下来,是那种压抑的静。
邱一鸣隔着烟雾看面前一身僧袍的小僧,大抵是和尚散发出的善意和悠远安宁让他略感放松,他说出了被他藏起来的秘密——母亲抓住妹妹手臂砸地上的事。
陈子轻若有所思:“应该不是你母亲。”
邱一鸣怔然:“那是什么?”
陈子轻沉吟了会,说出答案:“幻象。”
邱一鸣喃喃:“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不能接受母亲那么对妹妹。
陈子轻说:“当时你母亲可能已经……”
邱一鸣气息急促。
陈子轻双手合十:“施主,请节哀,生死都是定数,不要太牵挂,不然已逝的人会走得不顺快,心有杂念想着前尘,到不了极乐世界。”
邱一鸣抹把脸:“好,我会的,多谢堂弟,多谢小师父提点。”
陈子轻在想,叔公是多年疾病缠身导致的病逝,三叔的女儿为情所困加上亲人的反对造成悲剧,各有各的因果,而四叔一家只怕是无意间遇到了什么邪事,因此才遭遇了不测。
“你什么时候走?”陈子轻看点第二根烟的邱一鸣。
男人说了大概的时间。
陈子轻点点头,他在邱一鸣走之前,偷偷塞了张符给对方:“这符你带回去,别贴,就贴身放着。”
邱一鸣十分感激:“好,我会照着你说的做。”
陈子轻给他念了几句安抚心神的咒文,交代道:“要是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想的是,通过邱一鸣带着的黄符动向,判断四叔一家沾染的东西.
自从母亲跟妹妹出事,邱一鸣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这晚他却一觉到天亮。之后的第二晚第三晚都是这样。
年初六,上班族陆续回到岗位上。
邱一鸣在医院照看父亲到傍晚,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还要外出谈生意。
好不容易跟几个老客户吃晚饭,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这个时间点不可能赶回去了,只能在附近找家酒店过夜。
夜色凄冷,京城灯火阑珊,邱一鸣在附近找了家星级的酒店,车子来到地下车库的入口。
邱一鸣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有序的停满了车子,入口的电子牌上,清晰显示着可停车位是“0”。
他没想到今天会这么背,本来聚会可以很早就散的,可在最后的时候来了两个朋友,准备离开的众人只能重新坐下,又聊了很久,再等结束时就是这个时间了。
而附近就这一家酒店,虽是星级酒店,却没想到竟然会没停车位。
一时间邱一鸣不知是该离开这里去找另一家,还是在这等一会,说不定会有车子离开,让出一个位置给他。
邱一鸣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发现最近的酒店也有很远的路程,他忙了一天,实在不想再跑了。
外面的雾色渐浓,邱一鸣直接躺在了驾驶座上,边休息边等。
“呵——”也不知等了多久,邱一鸣打了个呵欠,睡意渐起,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嘟!”
一道刺眼的车灯在后面亮起,邱一鸣顿时被惊醒,他通过后视镜向后看去,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他身边驶过,缓缓地开进了车库,然后没入昏暗的车库尽头。
邱一鸣看了一眼旁边的提示牌,上面显示依旧是“0”。
“没有空位,那辆车怎么还开进去?”
邱一鸣也没太在意,他寻思估计一会那辆车肯定还要开出来的,就这样他在车里等了一会,却始终没见到任何车子开出来。
“嘟!嘟!”
就在邱一鸣疲软的神经开始一点点绷起来的时候,后面再次亮起车灯,这次是一辆红色的跑车,跑车带着特有发动机声,从邱一鸣的旁边飞速而过,带着一连串的尾气开进了车库里。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这提示牌坏了?”
“其实里面是有车位的?”
看着消失的红色跑车,邱一鸣又抬头看了看依旧显示“0”的电子牌。
“嘟!”
就在邱一鸣犹豫是不是也开进去看看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刹车身,他看向后视镜。
这次来了两辆车,一辆银色的商务车,还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其中开在前面的这辆商务车估计是喝酒了,开得摇摇晃晃,差点就撞上了邱一鸣的车子。
看着进入车库的这辆车,而这期间却没有一辆车出来,邱一鸣已经可以确定里面是有车位的,只是外面的电子牌坏了而已。
“唉。”
邱一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竟会因为一个坏掉的电子牌,硬生生的在外面停了这么久。
也许是因为……最近家里的事情,对他的创伤太大了。
邱一鸣的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母亲站着妹妹身后的画面……
他赶忙拍了拍脸,手伸进西裤口袋摸到黄符,尽量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呜——”邱一鸣发动汽车,缓慢地开进了地下车库。
酒店的地下车库很大,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邱一鸣开着车,边走边看,却发现不管哪个区竟都停满了车。
“不会吧,难道真的没车位了?”邱一鸣感到奇怪,“那前面那几辆车停哪去了?”
邱一鸣有些不死心,他开着车在车库里又转了一圈,依旧没找到任何一个空车位。就在他烦躁的时候,余光扫见了一处拐角。
那里竟然还有一个通道。
邱一鸣不由一愣,这个通道与外面的那些不同,通道没有灯,就这样隐没在黑暗的拐角里。
“难道是那里?”
邱一鸣不想再去外面等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去酒店好好的睡上一觉。
车灯射出耀眼的灯光,也许是通道太黑了,这样的灯光照在里面,任然看不到尽头。
眼前的道路仿佛笼罩着黑色的迷雾一般,只能看见两边的墙壁满是斑驳,很多地方已经脱落,露出黑色的发霉墙体。
邱一鸣就这样顺着漆黑的通道一直开着,正当他怀疑自己已经开出酒店范围的时候,通道的出口终于到了……
前方果然是一个停车区,他之前在外面看见的那几辆车,赫然就整齐的停在了这里。
黑色的轿车、红色的跑车、银色商务车以及白色的轿车、除了这几辆车,还空着好几个位置。
“真有位置。”
邱一鸣庆幸自己跟着进来了,不然他恐怕真要在外面等一晚上了。
找了位置,邱一鸣把车缓缓的倒了进去。
也就在开始倒车的一瞬间,他的倒车雷达徒然开始狂响。
“嘟嘟嘟……”
刺耳的警报声让邱一鸣刚要松懈的神经末梢再次绷住,可后面监控明明显示没有任何东西。
一时间不懂是怎么回事的邱一鸣想着先把车停好,随后再寻找原因。
古怪的是,当他把车子在位置上,稳稳的停好后,车子的警报突然就静止不响了。
一同跟着静止的,还有座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的邱一鸣.
陈子轻没等来邱一鸣的反馈,而是等来了他的死讯。
邱晁可能是看儿子对这件事比较关注,问这问那的,就给他看了一个视频。
陈子轻发现是车库的监控录像,时间是初六晚上。
监控里,邱一鸣开着车,脸上带着诡异的狂笑,发疯般在车库内横冲直撞,很多汽车被他直接撞飞。
其中受损最严重的是一辆红色跑车、银色的商务车和另外几辆汽车,变形最严重的则是那辆银色的商务车,车头都被直接撞烂了。
而邱一鸣自己的车连撞了好几辆车,在一段刺耳的警报声中,终于停止了下来,他在车里当场身亡。
陈子轻看完监控久久没有回神。
邱一鸣死了。这下四叔家只剩他一个人了。
陈子轻意识到四叔全家惹上的麻烦,是他对付不了的,因为他的高级驱符并不能救邱一鸣。
如果他没记错,四叔家里在国内就开始不太平,似乎是跟风水有关,他们还搬过一次家,搞了些所谓的“开光”的东西佩戴。
陈子轻当天就借着念经超度的名义,叫上岳起沉去四叔家里,他拿出罗盘走动。
竟然没有异常。
陈子轻问坐在沙发上的岳起沉:“你有发现吗?”
岳起沉摇头。
陈子轻蹙眉,那真是怪了……按照他了解,四叔一家必定是被恶灵缠上才对啊。
既是恶灵,又怎么会没有阴气。
陈子轻一顿,说起来,邱一鸣身上也没有。
害四叔一家的,该不会是像林疵父亲跟冯姜河遇到的那样,也是某种邪恶力量作祟吧?
陈子轻心不在焉地让岳起沉先回去,他去邱家,无意间瞟到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不由得走过去摸了摸,身子靠上去。
四叔家的事,跟他的任务不相干的吧?
不多时,一辆车开过来,邱长锐下车:“怎么不进去,在门口做什么。”
陈子轻收起思绪:“我随便看看。”
邱长锐不着四六道:“幺儿,你是不是没事干?”
陈子轻:“不是啊。”
邱长锐的桃花眼堆起纹路:“二叔的意思是,你想不想上学?”
陈子轻毫不犹豫:“不想。”
做任务以来,他已经经历过两次高考,早就弥补了他在现实世界没上过学的遗憾,够了,够够的。
邱长锐似是随后一提,没再往下说,他笑道:“走吧,跟二叔进去。”
陈子轻被邱长锐拉进大门,他几次想挣脱都没成功。
邱长锐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力气有多大,裹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勃然大怒,忍耐到了临界点,厌极了他的存在。
陈子轻莫名发毛。
这天晚上,陈子轻留在邱家过夜。他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邱晁进他的房间,摸他脸,捏起脸颊一块肉,口中说出奇怪的话:“真是我的好儿子。”
“爸爸的心肝宝贝。”
陈子轻的脸被捏痛了,他无意识地挥手。
然后就被邱晁扣住手,力道不输白天的邱长锐。
陈子轻正要醒来,那股阻力就撤开了,徒留他被捏红肿的半边脸.
元宵节刚过,林疵就有了大进展,他费了一番精力查到了想要的线索,全国是那个生成八字的有不少,其中纯阴体有二十九个,但背上驮着人头像的,只有五个。
这还是算上他父亲跟冯姜河在内的数字。
五人里,除去他们,还有个也死了,是个百岁以上的老人,即是年纪最大的,108岁。
从大到小分别是,108,84,60,36,12。
每相隔两轮。
如今活着的是84岁的钱老头,跟年纪最小的男孩小志。
五人全是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
百岁老人有留下后背的照片,加上林父,冯姜河,和活着的两人背上人脸,一共是五张不同的人头像,有男有女,没共同点。
五个头里,人脸弧度侧得最大的是冯姜河,这估计跟他被房子里的冤魂缠上有关系。
而五人都是从同一年开始长出黑点的。
林疵按照陈子轻的吩咐在他们家里搜了搜,看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摆件之类。
没搜到有用的线索。
那百岁老人是被自己的想象吓疯了,不想活了,自杀走的,钱老头和小志有异于常人的自我开解能力,可以正常交流。
陈子轻让林疵把他们接来京城,和他们吃住在一起。
根据陈子轻的推断,只要他们活着,背着的人脸就会一点点转动,一旦转成正面,肯定会有发现。
所以他们不能死,不能再有哪个放弃生命.
陈子轻跟岳起沉的出租屋放不下客人,他们就去了林疵安排的住处。
林疵也住在里面。
于是老少一行五人暂时就这么同吃同住。
起先风平浪静,直到半个月后——
下了几天雨,天放晴,钱老头照常去一家商业广场的外面,跟着一群老头打牌下棋。他今天的手气很好,连赢了好几局,气得其他几个老牌友直跳脚。
“将军!”钱老头啪地一拍棋子。
“再将!”
钱老头得意得合不拢嘴,他大杀四方,一扫这几日因为天气不好闷在房子里的压抑。
连战连捷,钱老头一天下来赢了不少钱,天边抹上鲜红的夕阳,他恋恋不舍地打道回府。
钱老头是有一天活一天,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背上多出来的东西影响不到他的生活,他哼着小曲去坐车。
心里盘算着买只烤鸭回去,当着小和尚的面吃。
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钱老头连忙打招呼:“老张!老张!”
“哈哈……今天怎么没见你来打牌啊?”钱老头笑道。
老张一听钱老头说“打牌”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打……打牌?跟……跟谁?”
钱老头没有发觉,老张的语气明显带着一丝恐惧。
“就老李,老王他们啊!”钱老头说,“今天你没来,你是没看到啊,我今天手气红得嘞!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钱老头得意叙述战果的时候,老张徒然惊悚地打断了他:“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钱老头疑惑。
“他们前天全都死啦!”
“什么?”钱老头被吓了一跳。
“他们老几个说是要去爬山,租了辆大巴,结果路上出了车祸。”老张说,“全死了!”
“真的假的?”钱老头被吓得脸色苍白,不肯相信。
“真的!”老张确定道,“那天,我在车上看得真真的。”
“……”
“老……老张?你……你说什么?”钱老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觉得不对。
他全身发寒,瞳孔瞪大的看向老张。
“我?……”老张嘴张了张,暗红的血液从他的头顶淌下,他的胸口跟脖子上都有窟窿,红色瞬间蔓延全身。
“老……老张,你……”钱老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心人把钱老头送去医院,他沾到病床就醒了,哎哟哎哟地喊着给小和尚打电话,让人来医院接他回去。
陈子轻赶去医院,忍着不唠叨。
钱老头和他说牌友都死了,还有自己大白天活见鬼的事。
“生死有命。”陈子轻安慰。
“是啊是啊。”钱老头伤感得不行,他要找新牌友了。
晚上,陈子轻给钱老头念经,他赶走牛皮糖林疵,并让岳起沉洗了澡在床上等自己。
没多久,几个房间都出了事。
就读六年级的小志从小地方转来京城上学,一切都是新鲜的,他还没开学就充满了期待。
小志的父母在他儿时就离异各自组建了家庭,他和姐姐相依为命。
这次他一个人来的京城,姐姐没跟过来。
小志躺在床上,手拿平板看动画片,平板是新的,他爱不释手地擦擦屏幕和保护壳,两手捧着。
动画片的剧情很精彩,小志沉浸在主角团的热血闯关中,
咚——咚——咚——咚——
这声音炸响,犹如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地敲击地板。
逐渐往床边逼近。
小志慌忙按掉平板躲进被子里面:“别过来,别过来,小志快闭上眼睛,对对,我把眼睛闭起来就看不见了……”
男孩紧紧闭着眼睛,脸上都是泪。
外面没了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小块被子角,狭窄的视线里没可怕的东西。
走了,消失了。
他惊魂未定地从被子里出来,后脑勺冷不丁地被一股寒意覆盖,他缓缓扭头,枕头边倒立着一张死灰的人脸。
是陌生人。
小志忘了尖叫,他手脚并用地爬回被子里,整个人不停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串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就是熟悉的声音喊他小名,是他姐姐。
姐姐不放心他孤身前来京城上学,就把县城的小店盘出去,来找他。
小志爬出被子扑进姐姐怀里:“我看到鬼了,有鬼,倒着走,头在地上撞,一直在撞,没了,不知道去哪了。”
姐姐也怕,但她是姐姐,她竭力镇定:“没事的没事的,有姐姐在,姐姐晚上在这里陪你睡。”
“不怕啊,不怕不怕,我们小志是男子汉,你忘了姐姐以前跟你说的了吗,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不能怕。”姐姐柔声哄着。
小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终于从见鬼的恐惧中渐渐抽离,姐姐就是他的依靠。
尽管他的姐姐死了已经有两年了.
楼上房间,林疵在处理公务,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凉气渗进他脚底,转瞬间就窜上头顶,浑身血液冻住。
林疵想做出什么已经来不及,他看到了死去的父亲。
林父把他手里的文件拽走,扔在办公桌上,一改生前的沉稳,怒道:“小疵,我叫你别调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林疵下意识地摸向右手腕上开过光的佛珠,这串被他信任的佛珠没半点作用,他就这么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好在碰见的鬼是父亲。
林父撑着桌面盯他,语气是哀求的:“儿子,收手吧,别把林家跟爸爸的心血搭进去。”
林疵想说有什么是林家动不了,他话到唇边,父亲的鬼魂就掐住他脖颈。
窒息感汹涌而来,他没挣扎,只看着面容狰狞的父亲。
……
岳起沉这边,他洗了澡吹干头发,站在镜子前欣赏了一番小和尚的男朋友,吹个口哨,骚气地把裤腰往下拉了拉,露出清晰漂亮的线条,赤着上半身走出浴室。
看到了什么,岳起沉的身形一停。
少年在他面前脱雪白的僧袍,一层层脱下来,躺到床上,屈起腿对着他。
“怎么不过来,不喜欢这个姿势吗?”
“那我换一个。”
少年翻身,趴着,腰深深地塌下去,浑圆高高地抬起来,脸歪向他这边,眼睛湿淋淋的对他笑。
他“操”了声。
这场由执念编造出的幻觉真是……
下一刻,岳起沉就阔步走到床边,握住幻象的脚踝,拉开,沿着小腿一路上移。
两指并着,
岳起沉眼前的景象一变,床被整洁,他看着自己干燥的指腹。
这就没了。
他意犹未尽地把指腹放进口中,吮几下。
第249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念经念得好好的,岳起沉突然闯进来:“你没事?”
“没事啊。”陈子轻莫名其妙。
岳起沉把他拉到墙边,低声道:“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
陈子轻眨眼:“没有啊。”
岳起沉吐口气,没有就好。
转而又感觉遗憾,要是小和尚看到了,那会是什么画面,跟不跟他有关?
陈子轻见岳起沉心不在焉,拍他一下:“怎么了?”
岳起沉弯下腰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顿时既尴尬又惊讶。
阿弥陀佛。
僵尸抠了个空气,一言难尽。
陈子轻思虑着把佛珠戴回腕部,他没看到幻象,钱老头也没。
估计是一个在念经,一个听经的原因,佛祖的作用。
陈子轻让钱老头在房里待着,他和岳起沉一块儿去找小志,走到门口就改变主意,叫钱老头也一道。
像电影里那样,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人员还是别分散比较好.
小志睡在床上,眼角有泪痕。
陈子轻把他喊醒,问他情况,从他口中得知了鬼和姐姐,便知道他没能避免。
监控显示,小志的房门是关着的,没被打开过。房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是他自己突然缩进被窝里,爬起来,又躲进去。
此时他这里不见阴气。
“没有鬼。”陈子轻跟他说,“都是幻觉。”
“幻觉……”小志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他想起来了,那个倒立着的人脸就是姐姐。
因为姐姐死的时候头被压了,都变形了。
小志哭得一抽一抽的,嘴里语无伦次地说他对不起姐姐,让姐姐不要生他的气。
陈子轻给他纸巾:“擦擦鼻涕。”
钱老头背着手来回走动:“干脆让娃儿和我睡得了,反正我那床大。”
岳起沉在一旁开口:“你有老人气,影响小孩健康。”
钱老头立马就吹胡子瞪眼,全国各地很多老人带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也没见哪个长得不好。
老头精得很,他没把不认同的还击说出来,而是找上拴着年轻人的那根绳子:“小和尚,你不管管,就由着他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好啦。“陈子轻跟岳起沉说,”你去楼上看看林疵。”
岳起沉没反应。
陈子轻小声:“我知道你在大事上一向成熟稳重,只有你让我踏实放心。”
岳起沉二话不说就上楼.
林疵被岳起沉拖进来,垃圾似的随意丢在墙边。
陈子轻问道:“他怎么样?
岳起沉双手插兜翘腿坐在椅子上:“就那死样。”
陈子轻看去,林疵的脖子上有一圈可怕的掐痕,他根据小志和岳起沉的遭遇说出想法:“你的脖子可能是你自己掐的,书房有监控吗,有就看一下。”
“不用看了,我后来意识到了。”林疵的喉咙剧痛,嗓音嘶哑难辨。
陈子轻点点头,他坐到岳起沉身边捋头绪,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人脸像跟冤魂邪灵无关。
十有八九是某种邪恶的力量。
到底是什么呢?阵法这块他不是很了解,就只掌握几种,没哪个符合的。
这阵能让人产生幻象。
陈子轻想到了邱一鸣死时的监控,他通过这点延伸思路,不止产生幻象,还会……死于幻象?
“都说说自己的看法。”陈子轻挨个打量涉及的家属或当事人。
“我没什么好说的。”钱老头第一个表态,“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我一把年纪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钱老头朝抽抽嗒嗒的小男孩努嘴,“不像小志,他还是个娃儿,想办法好好的吧。”
小志虽然伤心,却也很配合,他擦擦鼻涕眼泪:“加蓝师父哥哥。”
乱叫一通后,小志说:“这次的幻觉好像是……看到自己最想看的东西。”
脑袋瓜子挺聪明。
林疵狼狈地靠墙而坐,他没拎出不同的想法。
陈子轻瞟了眼画风格格不入的岳起沉,就他涉黄,受到了色诱。
“总之,大家都没受伤就好。”陈子轻说。
林疵掀了掀眼皮,看向把他这个伤员忽略掉的小和尚,他不说话,就这么一边咳嗽,一边看着。
然后就被一道人影阻拦。
岳起沉把小和尚连人带椅拖到他身后,他直面林疵那副恶心巴拉的可怜样子。
林疵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不咳了。他闭上眼睛复盘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他能见到父亲的幻象跟他说那番话,是他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纠结的根本。
父亲留下遗言不让他查,他还是查了,搭上整个林家查的,算是孤注一掷。
又怕出现他背负不起的结局。
但让他中途收手是不可能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林疵面色泛青。
房间里的老少四人一僵尸各有心思。
钱老头拆了袋小志的奥利奥吃起来,他口齿不清地说他命硬得很,早前他让车撞到沟里,医院都说不行了没救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陈子轻一怔,他不知怎么就问小志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
小志吸吸鼻子:“那时候我跟姐姐被坏掉的天花板砸在下面,姐姐死了,比她伤得更重的我没有死掉。”
陈子轻脑子里灵光一闪,该不会是,承载人头的容器不会因为外力死亡,只能……自主放弃生命?
在阵法大成前不能。
所谓阵法大成,可能就是人脸转到正面的时候。
陈子轻啃手指关节,要真是他想的这个思路,那最先死的冯姜河,岂不是破坏了阵法?
等等,他是五人里第一个死的吧?
陈子轻当场就找林疵确认百岁老人的死亡时间,得知是在冯姜河跟林父之间。
那就是了。
冯姜河是第一个死的,他开的头。
陈子轻还记得,林疵说他父亲透露之前想死死不成,后来发现可以了。
所以是……
冯姜河死了,阵被破坏了,想死的就可以死了,能决定自己的身体是死是活了?
陈子轻被岳起沉拿掉啃出牙印的手指,嘴里空了,他就开始用牙齿磨碾软肉,阵坏了的话,还活着的两个容器连带身边人出现幻象,是不是不受幕后之人控制,已经脱轨了啊?
那幕后之人岂不是要气死。
白白布局了这么久,就因为冯姜河,导致想达成的目的失败,前功尽弃,这盘局成了死局。
说起来,冯姜河的死,还跟他和岳起沉有关,是他们在那一单上选择了旁观。
牵一发动全身,蝴蝶效应不知会扩散到多久,扩散到多大面积,把多少人和事卷进去。
陈子轻嘴里的软肉被岳起沉解救出来,对方给他塞了根红薯条让他咬,他咬着想,以上还都是他的猜测,要想求证,除非跟布局人面对面的摊开来说.
这天过后,几人同时被幻象牵制的事没有再发生,也没哪个单独碰见怪事。
找人下棋的找人下棋,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陈子轻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终于相信那股诡异力量牵动的阵法暂时没变化,于是他开始找222要小任务赚线索。
系统:“反正你大概率会失败,要什么小任务,多此一举。”
陈子轻急道:“别啊,还是给我点吧,万一我成功了呢。拜托拜托,2哥,你最好了。”
系统:“别跟我撒娇,我有家室。”
陈子轻:“Ok……”
系统:“请宿主在十分钟内让林疵学狗叫。”
陈子轻:“2哥,我也是有家室的。”
系统不管。
陈子轻天人交战了任务的一半时限,他把岳起沉支出门给他买绿豆饼,趁机上楼敲响了林疵的书房门。
林疵把一杯水给他。
陈子轻没心思喝水:“你现在忙不忙?”
还有一堆工作的林疵说:“不忙。”
陈子轻的眼前虚空有个巨大的倒计时,很挑战人的心态,他的神经抖了下:“你平时观察过狗吗?”
林疵挑挑眉:“没有,怎么,有这个必要?那我上街找只流浪狗观察一番?”
“不用。”没时间了。
陈子轻抓几下脑袋:“你知道狗是怎么叫的吗?”
林疵:“……”
他失笑:“我哪儿惹到你了?”
陈子轻置若罔闻,脸上露出惊讶:“所以你不知道?我以为林总对于这种基本常识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疵:“知道。”
“汪。”他笑着说,“这么叫的。”
林总何等睿智,他交出了让考官满意的答卷。
陈子轻听到任务完成的机械音,他拖鞋里的脚趾头还在抠着。
222的品味他估摸出来了,就喜欢玩尬的。
反正尴尬的不是自己,随便搞。
陈子轻放松累到的脚趾头,他看着林疵,幸好我的任务只是让你学狗叫,不是让你学狗爬。
不然,你现在就在地上爬着。
陈子轻达到目的就不想多待:“林总果然对基本常识了如指掌,那你忙吧,我下楼了。”
林疵将被他打开的门按回去,在他仰头看过来时,低头和他说:“那个神秘的百万主播“第七个”是你吧。”
陈子轻没否认。
“我就知道。”林疵闻着他身上的檀木香,“你什么时候再开播,我进去看看。”
“再说。”陈子轻讨厌林疵,不讨厌林家的钱,这家伙去了他的直播间,肯定是会给他打赏的,进他账上的钱都是他主线任务的推力。这会儿他后退半步跟林疵拉开距离,“你父亲这单没完,时间短不了。”
“我不急。”林疵为他打开门。
陈子轻走出去又回头:“别跟他说刚刚的事。”
林疵耸肩:“好,我不说。”
陈子轻不是很信林疵:“你发誓。”
林疵有些兴奋,一个要一个发誓,很亲密不是吗,不然他怎么不让别人跟自己发誓?
想到这,林疵深呼吸,强行让自己的肾上腺素降下来,如他所愿道:“我对你发誓,如果我违背承诺,就让我不得好死。”
陈子轻这才满意地离开。
林疵目送小和尚的身影下楼,直至在视野里消失才把门关上,书房里静得过了头,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而后漫不经心地叫几声。
“汪。”
“汪汪。”
别说,有点像那么回事.
陈子轻没想到222给他的这个小任务背后的奖励是——京城四大世家的发家史,时间跨越两三百年。
四大世家分别是,邱,林,以及陈子轻没打过交道的萧,金两家。
陈子轻一时不明白这份资料跟任务有什么关联,内容太多了,他粗略地浏览了一遍,有个大概印象就将资料存放在苍蝇柜里,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心虚的陈子轻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确定林疵不往外说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陈子轻登录直播平台的账号看有没有灵异事件投稿,真有,还很多。他分批看完,没发现有用的信息。
这也正常。
一共就五个人,都让林疵找到了,哪会有新的信息呢。
陈子轻打招呼道:“好久不见,新的一年,祝大家财源滚滚,福星高照。”
【主播,你可算是开播了,我天天过来看一次。】
【我一天八百趟。】
陈子轻让大家降低期待:“去年那次是个意外,你们想看恐怖故事直播的,不一定还会有,毕竟那种事多了,天下就大乱了,你们说是不是。”
【没事,我当睡前故事。】
【就是。】
【主播别有压力。】
陈子轻说:“这次还是只跟你们聊聊天,你们有故事可以分享,我不能每个都念出来,太快了你们刷的。”
如今他的粉丝太多了,直播间都是弹幕,看不完根本看不完。他挑着读。
屏幕上突然飘起一片紫色海洋。
那观众迅速挤掉原来的榜一大哥,登顶。
陈子轻看观众的名字是“汪”,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好在有特效挡住了,没让直播里的近十万人围观。
【我去,5200的礼物好梦幻。】
【我在屏幕前都闻到了钞票的香味。】
【谢谢主播带我见世面。】
【主播不感谢榜一大佬吗?】
【主播惊呆了吧,小可爱,快醒醒。】
【主播主播,快感谢大佬,快快快,别让大佬走了,这大佬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
直播间都在起哄。
陈子轻敷衍地说:“感谢‘汪’送的紫色海洋。”
话音刚落,小红花就绽开了,以每千朵的批次出现。
陈子轻挠挠脸,声音大了点:“感谢‘花开富贵’送的1000朵小红花。”
“感谢‘花开富贵’送的1000朵小红花。”
“感谢‘花开富贵’送的1000朵小红花。”
“感谢‘汪’送的紫色海洋。”
“感谢花‘开富贵’送的1000朵小红花。”
“感谢‘钢铁超人’送的小飞碟10个。”
“感谢‘爱喝奶茶的直男’送的旋转木马3匹。”
“……”
送礼物的人越来越多,陈子轻的音量就越来越小,他的屏幕就没空过,一直都有特效,各种礼物特效。
“花开富贵”送到三万朵小红花以后还在送,榜一的位置在他跟“汪”之间来回蹦跶。
陈子轻不感谢了,他累了。
呆滞地坐在镜头前看了会,陈子轻忍不住道:“都别送了,再送我就下播了,礼物挡得我都看不清屏幕,没法和大家说话。”
【大佬们别送了,我们还想看直播呢,好不容易盼来一次直播。】
【现在榜一还是我们‘花开富贵’哥,可喜可贺。】
【我们“汪”大哥是君子成人之美。】
【这话怎么说?】
【主播明显站在‘花开富贵’那边,每次他被挤下去,主播就着急。】
【主播脸上有特效,你还能发现主播着急,怎么不把你牛逼死。】
【主播,我关注你很久了,我发现你的榜一真有意思,那大哥每次都只送小红花,不送别的。】
【宁愿花一万买小红花,也不买一片海洋。】
【还说不是小情侣。】
【我们都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是吧,懂得都懂。】
【你们这些人真是,淫者见淫,人还不能只喜欢花吗,就这点事也能往情情爱爱上想,这要不是真爱,我把我前男友腿打折了给大家拜早年。】
另一头的包间里,林疵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旁边老总看他脸色不佳,笑问他有什么烦心事。
他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不继续打赏,是不想引起小和尚的反感,跟成人之美不沾边。
林疵给自己到酒。
“小林总,没什么事是酣畅淋漓的玩一把解决不了的,要是有,那就多玩几把。”
“要说玩,小林总第二,我们没人敢当第一。”
“有幸听说过小林总成人礼上的趣事,至今还在学习模仿。”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酒桌上的商人们说说笑笑地推杯换盏,哪儿有新货色,谁带的小秘长得可人,哪个小明星会伺候人之类,都随便丢上来。
林疵没兴致,父亲死后他接管家族,欲望就没了,太累了没那心思,除了小和尚,别的扭成麻花他都没感觉。他现在出家都可以.
陈子轻直播了快一小时眼睛就干涩了,他起身到镜头外活动活动手脚,再坐回去,继续和粉丝们闲聊。
“总是做噩梦啊,你的床头柜里有什么?红包?里面还有没有钱?没了,就是个空皮对吗?”
陈子轻说:“那你还是扔掉吧,空红包皮吸引阴气。”
“啊,对,就是招鬼啦。”
“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我说的,我没营业执照,不保证权威性呢。”
陈子轻感觉自己有近视的嫌疑,他准备找个时间去眼镜店测一测:“慢点发,我不好看清楚。”
“没事啊,不是只能说亲身经历的邪门事情,别的也可以说。”
【七七主播,对不起,我被分手了,我男朋友在你这里,他是你的脑残粉,对不起对不起,我用词不当,他喜欢鬼屋爱玩大冒险,是你的粉丝,我找他,他不理我,我只能隔空跟他对话。】
陈子轻同意道:“可以啊,你随意就好了。”
那女孩成功叫出前男友,两人在直播间翻旧账,10万+的网友吃瓜。
陈子轻看了会就跟他们连线,让他们能看到对方的脸。
整出了电视台的那种调解节目既视感。
这个小插曲最终以女孩泪流满面,冷静过来嫌丢脸的男人关掉镜头退出来收场。
陈子轻怕女孩想不开,就推荐她听哪本经书,引导地说:“人生只是一场体验,聚散都是。”
【听七大师的吧。】
【那经书我已经下单了,看起来抄起来。】
陈子轻抽几个帮忙解风水问题,真假对半地说了两个“从业”以来的经历。
“再播十分钟我就下了啊。”
陈子轻咽咽口水:“我嗓子有点哑了,下次再开播,我要少说点话,如果我接了单子,就只带你们看凶宅。”
他读弹幕:“好想抠小师父的……”
读声戛然而止,陈子轻无语道:“这个‘黄花小子”,你怎么乱开……”
“砰”
房门被大力打开,陈子轻吓一跳,他“阿弥陀佛”地扭头。
直播间顿时死寂,大家以为他碰上了厉鬼,胆小的不敢吱声,眼睛都捂起来了,胆大的发弹幕叫他把镜头转过去,看看声音来源。
陈子轻看向走近的岳起沉,眼神询问。岳起沉没刻意压低声音:“下播。”
他还没反应过来,岳起沉就拿过他的手机操作。
手机被扔到桌上的声响让陈子轻回神,他站起来:“你看我直播了啊?”
“别明知故问,”岳起沉掐他脸,“你不是早就知道榜一大哥是我?”
陈子轻眼神茫然:“我不知道啊。”
岳起沉:“……”
他乱吃醋:“你不知道,你跟榜一打情骂俏?”
陈子轻刚想说他只是怀疑,他见岳起沉这么误解自己,瞬间就不高兴了:“哪有打情骂俏?”
岳起沉不太理性:“没打情骂俏,我这个万年穷逼是怎么被你钓住,拿出棺材本给你充值送红花,从送一朵变成送99朵,再到几万朵的?”
陈子轻听他提起打赏的事,心疼分给平台的那一半:“你今晚冲动消费了。”
岳起沉:“别管我。”
陈子轻:“但你今晚确实是冲动……”
后面的声音被岳起沉咬碎,吞入腹中.
陈子轻坐在桌上,嘴让岳起沉亲得红红肿肿,眼里湿润,他气喘吁吁:“要不是我读那种弹幕,你还不跳出来对吗。”
岳起沉把被他压在屁股底下的手机捞出来,换成自己的手占据那块位置。
手机哪来的艳福,做梦。
陈子轻垫着岳起沉的手掌,屁股下意识缩了缩,他脱口而出道:“真的是,我连脸都没露,我一个凶宅去污主播,怎么还有人在我直播间……”
岳起沉的指尖不时拢起来,柔软在他指间发烫,他一时没说话,安静得十分不寻常。
“和你竞争榜一的是林疵,他不晓得是从哪得知主播是我,就去了直播间,你别和他闹,没必要的,你闹了,反而给他提身份,这多糟心。”陈子轻被抓着,感觉自己是如来掌中的孙猴,逃不出他的掌心。
陈子轻说了会,发现岳起沉还是那副一言不发的古怪样子,他试探道:“怎么啦?”
岳起沉别别扭扭:“我好像感染了。”
陈子轻好一会才明白是哪个地方感染了,他直愣愣地看过去。
“操,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没背着你乱搞。”岳起沉面色涨红地咬牙。
“没说你那么做。”陈子轻关心道,“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拿出来,我看看。”
“前两天开始的。”岳起沉松开运动裤的抽绳。
陈子轻看到了感染的面貌,他吸口气:“你这……有点严重啊。”
全肿了,看着就疼。
岳起沉不知所措:“怎么办?”
陈子轻:“等会儿。”他找222问有没有能治的道具药。
系统:“没用了,割掉吧。”
陈子轻:“你能看得见我男朋友的粉条?”
看见了就不行,很介意。
系统:“看不见,打马赛克了,满意了?”
陈子轻满意了:“那真的没有管用的药吗,只要在我承受范围之类,我都愿意用积分买。”
系统:“形容一下。”
陈子轻挑着能说的形容。
系统:“知道被蛇咬了要怎么做吧。”
陈子轻:“去医院。”
系统:“……”
陈子轻:“带上咬人的蛇一起去医院?”
系统:“是用嘴巴把毒素吸出来!”
陈子轻怀疑222骂脏话了:“我不懂。”
系统:“尸毒的毒火出不来,只能吸,一次还没办法痊愈,至少三五次,你自己看着办。”
陈子轻眉心拧在一起。
岳起沉看他半天都不吭声,就要把裤子拉上去:“你让我等会儿,我就等到了现在,死人屌都凉了。”
陈子轻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你去洗一下。”
岳起沉眼底跳跃幽光,不敢想:“洗了做什么?又不能切成块炒了吃。”
陈子轻让他别问:“快去洗,记得多打肥皂,洗干净点,沟里也别忘了。”
岳起沉一动不动。
“我数到三,你要是还没去,那之后你就算是把皮洗掉一层,我也不……”陈子轻没说完,岳起沉就快成一道残影。
很快的,岳起沉带着肥皂味回来,他少见的羞涩局促,跟个洞房花烛夜的小夫君一样。
陈子轻拎着他,仔仔细细地检查。
岳起沉面色紧绷,肌肉也绷着,生怕质检不过关,那他马上跳窗。
“洗得还可以。”陈子轻检查完了,对他说出让他原地升天的话:“去床上吧。”.
岳起沉过了一回神仙日子,第二天,他早早起来给自己打肥皂,等着迎接新的一天的质检。
就在岳起沉查看感染的情况时,他倏地收起来,偏头扫向身后:“爹?”
老岳的灵魂显现出来:“嗨。”
岳起沉洗洗手,皱眉道:“你怎么在这?”
“不知道怎么出来的。”老岳挺想得开,“没事儿去就来找你了。”
老岳跟着儿子出了洗手间,他在大别墅里飘了一圈,回到儿子身边:“这地儿的布局不错,就是没阴气,想吃点还得出门。”
岳起沉去厨房,眼睛看着煮粥的小和尚,不动声色地问他爹:“我上一个百年是不是见过他?”
老岳揣着袖筒:“我哪记得。”
岳起沉的面上露出失望之色:“行吧。”
“印象里没这么俊俏的和尚。”老岳从上到下地打量小和尚,自我否认道,“还是有的,思明的前世就俊俏,你爹我还跟他过了段快活的日子。”
“他估计是算出来了吧,这一世主动找上我。”
岳起沉第一次听他爹提起真相:“这就是他把小徒弟托付给你的原因?”
老岳:“哎呀,他的小徒弟要入世,你随便带带就行了,不重要。”
岳起沉:“怎么不重要,小和尚是你儿媳。”
老岳两眼一瞪:“儿啊,你,你怎么走你爹的老路?”
岳起沉不爱听这话,他爹跟老方丈的前世黄了,他和加蓝才不会是那个结果。
“你洗个手吃早饭。”陈子轻喊他。
“洗过了。”岳起沉拿碗筷,盛粥,端小菜。
不多时,钱老头,小志,还有不请自来的林疵都坐在餐桌前,大家一块儿吃早饭。
钱老头喝粥的声音很响亮,林疵嫌得要命,却硬是不走,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陈子轻问小志的学习状况,这孩子不用人辅导,成绩老好了。
老岳坐在旁边看儿媳。
岳起沉不满道:“爹,你看我老婆干什么?”
“不是你怀疑你上一个百年见过他吗,我不得多瞧瞧细瞅瞅?”老岳发现小和尚朝他扭头,他暗道,儿媳怪机灵。
陈子轻盯了会旁边空位,他把嘴里的萝卜丝吃掉,头扭回去喝粥。
怪了,怎么感觉有双眼睛在看他?
错觉吧.
饭后,钱老头出门溜达,陈子轻照常让林疵的司机送小志去上学,他自个儿去房里抄经书。
岳起沉在阳台给花花草浇水:“爹,我之所以怀疑沉睡前的那一百年见过他,是因为我把脸埋在他脖子里的时候,”
老岳见儿子一副难以启齿样,了然道:“一下就梆硬?”
岳起沉:“……”
老岳竖大拇指:“了不起啊儿子,咱们僵尸一族出了你这么个王炸,你爹我都没体会过那感觉,我的乖乖,牛逼。”
岳起沉没好气:“梆硬个屁,我哭了。”
老岳:“……”
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
老岳眉头紧锁:“为什么?”
岳起沉黑着脸道:“我要是搞清楚了,还需要问你?”
老岳语重心长:“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僵尸了,儿啊,你体会到的这些个情绪,你爹我都没有,你有疑惑只能自己摸索,我爱莫能助。”
岳起沉一言不发。
老岳摸下巴:“两百年前,你没有意识,是个只会到处扒坟找尸体挖人脑……”
“行了。”岳起沉反胃,“老子最近爱吃豆腐脑,别说这个。”
老岳的眼里闪过一丝凝重,怎么他一觉睡醒,儿子跟被人掉包了似的,这么不像僵尸。
转变太大,不见得是好事。
岳起沉轻描淡写:“我去把他的衣服洗了,你自个待着吧。”
老岳震惊道:“你给他洗衣服?”
“儿子,你跟你爹活了这么久,可是一次都没给你爹洗过衣服,一只袜子都没。”
岳起沉冷哼:“你也跟他一样,说我洗的衣服又香又干净?”
老岳:“……”
乖乖,那小和尚有几把刷子,能把他儿子骗得裤衩都不剩。
老岳跟过去:“不是有洗衣机吗,哪还需要手洗?”
“看不出来是你儿子上赶着表现自己?再说了,内裤最好手洗,这是他教我的。”岳起沉把小和尚的内裤塞口袋里,不让他老爹看见,“我去洗了,你别站我边上看。”
老岳白眼一翻,几百岁,懒成蛆的儿子变得好学了,对条藏内裤都有独占欲。
真担心儿子偷吃。
老岳摇摇头,还有小和尚腕上的佛珠,价值京城最好地段的俩套房,儿子那个守财奴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堪称整容式转性.
岳起沉洗好衣服晾起来,跟蹲在花盆边的老爹说:“你无聊没事干就去找找朋友的后代,反正你灵魂状态也没人发现,不怕被哪个后代认出来你在他祖辈留下来的照片上。”
老岳一寻思,有点道理:“那我找找去。”
岳起沉去房里看抄经书的心上人,一会捻他后颈,一会玩他光溜的脑袋,一会把手换成唇舌。
陈子轻专心致志地抄经书。
破点小戒算什么,他面对如此大的诱惑都能临危不乱,佛祖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他的。
没有!
……
陈子轻上午接到邱晁的电话,叫他去墓地,给四婶跟堂哥堂姐念念经。
岳起沉开车送他过去的时候,四叔已经在那了。
出乎陈子轻意料的是,四叔没出事,他慢慢养好了身体,天气回暖了,四叔开始从悲痛中往外抽离。
听说自杀未遂的三婶走出房门,有了旅行的念头,不再一心寻死。
邱家的氛围日渐轻快,笼罩在山庄上空的阴霾消失无影,仿佛不曾出现过。
陈子轻这头在墓地念经,同一时间,和他一样信佛的二婶也在念经。
二婶没住在金辉辉煌的豪宅,她为了清净住在郊外。
和煦的阳光透过阳台玻璃照在二嫂的身上,暖洋洋的。
门口的老树又抽出了几缕新芽,几只麻雀蹲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欢心又雀跃。
二嫂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捏着佛珠一颗颗地转动,她微微搭着眼,嘴里念了会经就拿起旁边的水杯喝水。
窗外的小径上,有行人看见阳台上的二嫂,微笑着向她挥手打招呼。
面对行人的热情,二嫂无动于衷,神情冷淡。
并不是她不近人情,而是这已经是一上午,第十六个向她打招呼的行人了……
也可以说是三个。
因为这十六个人,只不过是同样的三个人,来来去去不断重复罢了。
三个同样的人,同样动作,同样表情……
先是一个背包的小男孩,然后是老太婆,最后是穿工作服的妇女。
“下一个,是小男孩了吧。”
果然如二嫂所料,一个小男孩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般,跳着向二嫂打招呼。
这世上哪有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呢?
更何况……
这是她自己家的院子,又哪来的行人?
“凡有所相,介属虚妄……”
二嫂默默地转动手里的佛珠,喃喃地重新念起经文,“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终于,外面的行人停止在27个,不再继续。
春风拂过院里的绿植,枝叶摇曳,散出淡淡的芬芳,院落重归宁静祥和。
二嫂提着的心渐渐放下。
“咔!”
手里陪伴自己多年的佛珠,忽然传出开裂的声响,紧接着所有珠子,碎开散成一地。
二婶看着地上蹦跳滚动的破裂佛珠,手颤了颤,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次佛祖保佑了她,下次呢?
下次听天由命.
陈子轻中午是在邱家吃的,岳起沉和他一块儿。四叔吃了点就离桌,偌大的餐厅只剩他们两个人。
门口响起佣人的声音:“大少爷。”
管家立刻上前:“您用餐了吗?”
“用过了。”邱宜雪的伤都好了,他是回来拿文件的,路过餐厅时笑道,“加蓝,岳先生。”
陈子轻吃着岳起沉给他挑的鱼肉打招呼:“大哥。”
岳起沉没抬眼眸。
邱宜雪也不介意,颔首点头:“你们吃。”
他上楼了。
陈子轻前脚放下碗筷,后脚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是邱宜雪给他发来了信息。
【邱宜雪:加蓝,我想和你说点事,你有时间吗?】
【邱宜雪:不是什么大事,别耽误了你和岳先生吃饭。】
【邱宜雪:大哥没关系的。】
陈子轻没回信息,他给岳起沉舀了几勺汤,找个借口去见支线目标。
邱宜雪把自己读的经书给陈子轻看:“我读这个有用吗?”
陈子轻望了望:“有用,是经书都可以读。”
邱宜雪笑笑:“那我坚持读。”
陈子轻问还有没有别的事。
“我上个月正式接触心理生,目前在吃药加心理辅导。”邱宜雪双手交握着撑起来,抵在唇边,“之前你过问副人格,最近没问,我就跟你说下。”
陈子轻打起精神:“那挺好,你要了解他的执念,让他放下执念。”
邱宜雪沉吟:“你的提议我会转告给心理师。”
陈子轻见邱宜雪这么配合,他松口气,看来支线任务一的成功指日可待。
“加蓝,你脖子上是,”邱宜雪一愣,“岳先生弄的?”
陈子轻把衣领理了理:“是啊。”
邱宜雪正色:“爸知道你在和岳先生交往吗?”
“虽然没正面谈,但他知道。”陈子轻说。不仅知道,还试图棒打鸳鸯搞些小把戏。
邱宜雪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看着他:“那你有了交往的对象,是不是就说明,你已经还俗了?”
陈子轻不想聊这个话题:“大哥,这是我的私事,我就不和你说了,可以吗。”
日光从窗户进来,小和尚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皮肉细腻雪白如……
如什么?
邱宜雪说:“可以。”
陈子轻正要出去,一只手握住膝盖,力道极大,他意识到什么,眼皮抖跳着看向邱宜雪。
准确来说是王禹。
妈呀,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这么难杀的吗?
王禹握他膝盖握得很紧,虎口绷着,指关节发白:“为什么骗我?”
陈子轻不明所以。
“去年三十晚上,我去找你了。”同样的一张脸,刚刚还温和,此时只有黑洞洞的阴沉,他怒不可遏,“我没见到你,是你情夫代替你会的我。”
陈子轻在这之前根本不知道王禹那晚去过出租屋,还和岳起沉打了个照面。
“你是我老婆,怎么能跟别人睡?”王禹冷冷质问。
陈子轻确定岳起沉说了不该说的,不是事实的话,但他没在这个时候解释给王禹听。
“为什么不回答我?”王禹双目赤红,表情有几分失真,“说和好的是你,背着我跟人偷情的也是你,耍我玩是吗,觉得我出来的时间短就给我戴绿帽。”
陈子轻见他越说越离谱,就去扒膝盖上的钳制。
王禹看他的小胖手,找到新玩具似的,戳他手背上的窝,被他躲开之后,面部肌肉立刻就扭曲起来。
“脚踏两只船是会翻船的,老婆。”王禹忽然怪异地微微笑起来。
陈子轻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刻就见他拿了只笔,笔尖抵着自己的脖子动脉:“你要我,还是要那个怪物情夫?”
见陈子轻不出声,王禹手上用力,笔尖抵近皮肉,血迹流了出来。
陈子轻刷地站起身:“这也是你的身体!”
“我不在乎。”王禹无所谓地加重力道,他脖子上的血越来越多,随时都要把动脉刺穿。
陈子轻把眼一闭,听见自己说:“要你。”
“哈哈哈哈——”王禹嚣张至极,满是孩子气地前俯后仰着大笑,“我赢了!我赢了!”
陈子轻有感应地回头。
岳起沉站在门口,脸孔白得渗出死气,眼瞳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陈子轻明白自己被王禹坑了,他的嘴巴张了张:“那个……”
岳起沉调头就走。
陈子轻要去追,手上传来一股阻力,他甩手就是一下。
邱宜雪神情愣怔,他被扇的面颊发烫,抬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迹:“王禹又……”
陈子轻这会儿没办法把邱宜雪完全摘出来,直接连坐:“大哥,你再不把王禹送走,让他在我面前乱发疯,我会连你也一起讨厌。”
说完就去追岳起沉。
陈子轻跑下楼也没见到岳起沉的半根毛,人呢,去哪了,长翅膀飞了啊?他给岳起沉打电话,提示已关机。
真服了。陈子轻着急地四处寻找,很担心僵尸躲在哪儿哭.
岳起沉在邱家西边林子里抽烟。
不知从哪回来的老岳飘到他身后:“儿子,你在这干什么?”
岳起沉露出来的两颗尖牙把薄而翘的唇咬出血,眼神阴郁道:“就在刚才,他在我跟邱宜雪的副人格之间,选了那个副人格。”
老岳:“那你,”
岳起沉把烟揉烂在掌心里,冷笑道:“老子马上就走。”
老岳顿时就觉得儿子还有救:“有骨气,这事你必须……”
“硬气”两字还没说出来,就见儿子站起来转身走,他喊道:“你干嘛去?”
岳起沉头也不回:“我躲这儿他不好找到,我换个他容易发现的地方。”
第250章 万年穷逼
陈子轻在邱家的大庄园找了半天,丧气地往回走的时候,看见石狮子边有块衣角。他立即跑过来,瞪着把石狮子当靠背的僵尸。
“你这个角度是能看到我出门的吧?”陈子轻难以置信,“所以你就这么看着我到处找你,一声都不吭?”
岳起沉低着头,周身气息灰暗酸涩:“现在是谁在生气?”
陈子轻看他这可怜脆弱样,抿抿嘴,把手放在他发顶,摸狗狗一样,摸他几下:“那你可以站在原地等我跟你解释。”
岳起沉咬肌用力:“我不能有点小情绪?”
气归气,却没打开头上的手,这种事绝不能做,做了就做不了。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
“好好好,能有。”陈子轻哄着。
岳起沉的唇角压不住,操,还没到两分钟怎么就从了,他在露馅前猛地往膝盖上一趴。
“别生气了。”陈子轻的手从他发顶下来,捏他耳朵,抚他后颈。
岳起沉有点喘。
没两分钟就没两分钟吧,男子汉何必在乎那么点时间。
真男人都会四舍五入。
于是岳起沉开始释放“我好了”的信号。
陈子轻接收到了就把他拉起来,呼哧呼哧喘气,僵尸死沉,小和尚拉得吃力:“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啊?”
岳起沉自力更生地配合他站起身,贴上他额头的喉结振动:“没话费了。”
“是没钱充吗?”陈子轻让男色迷住,脑子钝,“钱是不是都打赏给我了?”
岳起沉模糊地“嗯”一声。
陈子轻顿时心疼起来:“不早说,我给你充。”
冲了一百,秒到账。
陈子轻把手机收回去:“房里那事是有前情提要的。”
岳起沉闻言,面上没露出什么波动,齿间发出嗤之以鼻的声音。
“那是权宜之计,我真的没办法。”陈子轻唉声叹气,“你看到了的,那个神经病拿港币戳自己脖子,他以死相逼,我不敢让他的身体大动脉被刺破血喷三尺。”
岳起沉的口中咀嚼“权宜之计”,他眉眼生冷意:”上次你跟王禹和好,你也这么说。”
陈子轻拍拍他的后背,又哄上了。
岳起沉凉飕飕道:“谁疯谁就有理?我不会疯吗,我疯起来,只要是个人都能咬几口。”
陈子轻瞪过去:“他人格分裂,你干嘛和他比。”
岳起沉很不爽地冷着脸:“有个成语叫得寸进尺,你一次妥协两次的妥协,他会觉得这招管用,轻松就能拿捏你。”
陈子轻不慌:“没事,邱宜雪在治疗。”
岳起沉托起他下巴看他一会,把他看得呼吸紊乱,心跳如鼓声敲打,明显情动之际,说了个毛骨悚然的话:“你怎么知道不是邱宜雪早就把王禹杀死了,现在的王禹是他演的?”
陈子轻起了层鸡皮疙瘩:“有证据吗?”
岳起沉:“没有。”
陈子轻稍稍从不适的感觉中出来,应该不会是岳起沉说的这种可能,他中午才接触了邱宜雪跟王禹,两人性格差那么多,还有微表情和小动作。
能模仿得来吗?也没意义啊。有哪个主人格没事干学做副人格。
况且,王禹要是死了,那小助手就会通知他支线一已完成,并发送相应的积分和奖励。
小助手静悄悄的,没动静呢。
陈子轻即便确定岳起沉所说不会发生,但他还是在晚上等到在外应酬回来的邱晁时,提道:“爸爸,大哥的检查报告能让我看看吗?”
邱晁的衬衫袖口解开卷至小臂上,领扣有两颗没扣,散发着阅历丰富的松弛魅力:“怎么不找他要?”
陈子轻没说话。
“是中午王禹出来了,又是见血又是乱发疯,让你对你大哥有了不满?”邱晁扬起剑眉。
陈子轻不奇怪邱晁对这事一清二楚。
“看来是让爸爸说中了,别怪你大哥,分裂症关系到童年受的伤,没那么容易治愈。他在电话你跟我说的时候,声音都是哽的,对吓到你这事很内疚,暂时都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了。”邱晁带他上楼,进书房将报告放在桌上,“到爸爸这来,让爸爸好好看看,最近事情比较多,都没时间陪你吃顿饭。”
陈子轻走过去,拿起报告翻看起来。
邱晁让管家送两杯喝的进来,他是个多爱儿子的父亲一般,目光长久地落在儿子脸上:“爸爸看你挺忙的,在新环境读书的燕林都没你忙。”
陈子轻知道,邱燕林去了国外读书。邱宜雪则是国内外两头跑,主要负责国外一公司的事务,不和邱燕林一个国家,离得较远。
邱晁岔开健壮的长腿,把儿子拉到他一条腿上坐下来,大手从胳膊摸到肩膀,寄予厚望地拍抚:“幺儿,爸爸想你乖乖的。”
陈子轻还没说话,邱晁就道:“可你不是三岁,三个月,你十八岁,是个成年人。”
“自由,自主,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邱晁身上的烟草味和酒精味道不劣质,却刺鼻,他大笑:“对吗,幺儿。”
陈子轻感觉邱晁的性情跟他刚接触时不一样了,具体改变在哪又形容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天哪一刻开始改变的。
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眼神。
“对。”陈子轻说。
邱晁捏他脸:“报告看完了?”
“看完了。”陈子轻把手里的报告放回去,邱宜雪没撒谎,他的确在治疗,到目前一共四次,一次比一次好。
如果这份报告没造假的话。
陈子轻在想事情,没顾得上从邱晁腿上起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细微声响传入他耳膜,他慢慢扭头。
疲惫地把脑袋放在他肩头的邱晁见他看过来,笑着刮他鼻子:“怎么了?”
“没怎么,爸爸你休息吧。”陈子轻起身出去。
刚刚那声响,怎么像是牙关不断摩擦,滋生出大量分泌物,饥渴,血腥,犹如生食肉类的怪物。
陈子轻抹了把脸跟脑袋,他这是想的什么啊……
诶,头上长细毛了,最近都没刮过。
回去得刮一刮.
陈子轻把岳起沉的尸毒去掉没多久,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春末降至。
一年了。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警告收到了一个,主支三任务进度都在走,222说他大概率失败的阴影一路跟随着他。
陈子轻跟岳起沉路过一所学校,刚好放学,他让岳起沉把车停在路边,径自去接小志。
校门里涌出一股股祖国的花朵,个个朝气蓬勃。
转学过来的小志交到了好友,他们凑在一起边走边比划着聊什么,没人知道他背上长了个可怕的东西。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学生。
“小志!”陈子轻高声。
男孩四处张望,找到他的视线就丢下好友向他飞奔而来。
陈子轻朝小志挥手,下半年他就上初中了。但愿他能脱离容器的身份,平安长大。
“不跟你同学打招呼?”陈子轻拿过小志的书包,颠了颠,真沉。
小志又跑过去和好友告别,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陈子轻乐了,乐完就感慨,小孩子感情里的杂质比成人少太多。
上了车,小志礼貌地跟驾驶座的人说:“叔叔好。”
岳起沉一脸“老子不跟你计较”的神情,他的相貌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小屁孩叫他叔叔,呵。
车将学校甩在身后,正值车流高峰期,路上堵得很,陈子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志说话。
路过一个烤串摊,小志咽了口唾沫。
陈子轻捕捉到了:“想吃烤串是吗,我下车给你买。”
小志不想麻烦哥哥,他忙摇头加摆手:“我不吃,我一点都不喜欢吃。”
“噢,小志不喜欢吃啊,好吧,哥哥知道了。”陈子轻说。
然后在男孩没掩藏好的失落中,下车买了两份,一份给浸泡在醋坛子里面吐泡泡的僵尸,一份给小志。
陈子轻是真的不想吃,他打了个哈欠,春困的杀伤力惊人。
小志吃着烤串看车窗外的街景,腿开心地一晃一晃,不知看到了什么,他把脸贴上车窗。
姐姐站在路边对他微笑。
车子一直在向前行驶,姐姐一直在路边对他笑。
他咽下嘴里的烤串,沾着调料的嘴巴向旁边咧开,向姐姐回以笑脸。
岳起沉突然一个急刹车。
陈子轻因为惯性往前栽乐栽,他睁开眼睛:“怎么了?”
岳起沉看后座,陈子轻也看去,视野里,小志闭着眼睛倒在座椅上,手里是没吃完的烤串。
乍一看是学习太辛苦,睡着了。
陈子轻却没来由地被一种不安击中心脏,他快速解开安全带打开后座车门。
连着叫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陈子轻拍拍小志的脸颊,检查他的鼻息。
“已经死了。”驾驶座传来岳起沉平淡到近乎冷血的声音,他一个僵尸,见过数不清的生老病死,又怎会为之动容。
陈子轻放在小志鼻子前面的手指一抖:“怎么,怎么会呢。”
“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和我说他明天春游要去哪,烤串吃得那么香,”陈子轻查探小志的心跳。
岳起沉说:“突发性的,没人能想到。”
陈子轻不死心地将小志送去医院抢救。他啃着嘴角在走廊踱步,徒然就火急火燎地给钱老头打电话。
此时,钱老头在固定地点看人下棋,他前一刻还在亢奋地指挥,下一刻就就一头栽在棋盘上面。
棋盘翻倒,棋子滚落一地,他没了呼吸.
五人里,存活的两个同一天死去,还都是类似的心梗。
陈子轻措手不及,容器不是不能通过意外身亡,只能自主放弃生命吗?
为什么又可以了?
陈子轻有种感觉,那两个容器被幕后之人丢弃了,不要了,因此就通过非法手段杀人灭口。
要么是阵法出变故后彻底崩盘,要么是找到了更好的容器,取代了原来的。
陈子轻心里慌慌的,他处理好一老一少的尸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敲木鱼。
从早到晚的敲。
当当当,当当当……敲得人心烦意乱。
岳起沉接了个按时计费的短单,让他一个人负责。
陈子轻心里清楚,岳起沉的用意,是让他在励志做个会捉鬼除妖的和尚这块拿回自信,心理上能安稳点。
短单的客户是去年结识的中介刘志扬。
那位接到陈子轻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遇上的事可以找对方,急糊涂了,脑子不灵光了。
陈子轻问他是哪个房子不干净。
“不是,不是房子,是我家……”刘志扬结巴了半天,“是我家的浴缸!”
“我家的浴缸……浴缸有问题!”
“浴缸有问题?”陈子轻说,“浴缸有问题的话,你去找售后啊,包退换的吧。”
“换了!都换了三个了!还是有问题!“刘志扬哭丧着脸,“人家店长现在说我是故意找茬的,都准备要报警了!”
“啊?这么严重?”陈子轻有些惊讶。
“是啊!电话里说不清,你现在有空来我家看看吗?”刘志扬语气几近哀求,这段时间,他都快被家里的这个浴缸给整崩溃了,挂的单子也没人接。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行,我过去。”陈子轻答应道。
“哎!好!好!”.
陈子轻让岳司机送他去刘志扬发的地址。
这是个新小区,性价比没话说,刘志扬毕竟是房产公司,选房间的眼光肯定还是很好。
还没进小区,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胖子,一脸憔悴地的在大门口走来走去,像在等着什么人。
“刘经理。”陈子轻摇下车窗,喊了一声。
“小师父——”刘志扬一看来人就像看见救星似的,直接跑了上来,“岳老板也来了啊,岳老板你好。”
一根手指的指节顺着陈子轻脸颊划下来,痒痒的,他捉住那手指说:“你在车里等我,我很快就能完事。”
“嗯。”岳起沉目送爱人进楼,他点根烟,两指夹着侧搁在方向盘边。
陈子轻边走边听刘志扬碎碎叨叨。
“说实话,我已经被那个浴缸给搞的,家都不敢回了,老婆孩子早让我送回了娘家,我现在住在朋友那儿,就怕连累到人家。”
“这么夸张?”看着刘志扬这副吓破胆的模样,陈子轻把心提起来。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刘志扬带着陈子轻上了楼。
“到了,这就是我家。”
刘志扬颤抖着掏出了一把钥匙,他打开房门后,在外面探头探脑了半天,始终不敢踏进家门一步。
“咳,别杵着了,再杵下去,你可就亏了,单子可是从到点就开始计费的。”
陈子轻提醒了一句,便率先走了进去,见他进去了,刘志扬才敢跟在后面走进自己的家。
“刘经理,你说的那个浴缸在哪呢?”陈子轻瞥一眼身后的刘志扬。
就现在刘志扬这副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的清楚这是他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入室行窃来了。
“那边是洗浴间,浴缸……浴缸就放在里面……”刘志扬指着一扇磨砂的玻璃门说道。
“我说刘经理,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紧张。”陈子轻安慰道,“我看你家也没什么阴气啊,房子朝南朝北的,挺不错。”
“当初为了买这套房子,我动用不少私人关系。”一说到房子,刘志扬的脸上总算是显出一丝轻快。
可这点轻快也只维持了一分钟不到,便又被打回原形。
因为这时的陈子轻已经推开了浴室的门,指着里面的一个白瓷如雪,崭新铮亮的四脚浴缸道:
“是它吗?”
“对对!”刘志扬连忙点头,人却站着浴室外面,始终不肯进来。
陈子轻围着这个浴缸,左看右看,敲了又敲,感觉这个浴缸的品质蛮好,还是个挺著名的大品牌。
“小师父,你这样看不出来,要躺里面,你要躺里面才能看到。”刘志扬一脸的心有余悸。
“躺里面?”陈子轻躺了进去。
这个浴缸的造型显然是精心设计过,陈子轻躺在里面,挺舒服的。
“我说刘经理,你这个浴缸挺贵的吧?”陈子轻望着天花板,他等异常期间,找话打发时间。
“是啊,我这个人喜欢泡澡,所以对浴缸还挺有要求的。”刘志扬在外面回答。
陈子轻一边和刘志扬聊天,一边仔细感受着浴缸的气息,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刘志扬又不至于吃饱了撑的拿钱骗人玩,那只能是他还没触发其中的关键点。
随着他与刘志扬继续扯闲篇,渐渐的……他终于感到浴室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
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能说是一种直觉,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个浴缸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
经过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感受,都无法找到这股气息的具体来源。
陈子轻看向四周,梳洗台上的柜子开着,露出了里面一些小瓶子,这应该是刘志扬妻子的化妆品,旁边是一面巨大的化妆镜,把空旷的浴室都映了进去。
至于天花板上,装有一盏浴室用的暖灯,散发着氤氲的暖光。
一切装饰都透露这是一个正常的浴室,里面放着一个普通的浴缸,就这样。
“难道我的直觉不灵了?”
没有发现异常的陈子轻不禁有些动摇,也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里忽然多了个什么……
“谁?
陈子轻猛地回头,就见在浴缸里,自己的正对面,一个人影并腿站着,与他脸对着脸,它的双脚赤裸,就这样生生的站着浴缸里。“呃……呃……”被干涸头发遮住的脸庞下面,发出一连串的瘆人声响。
“鬼啊!”
陈子轻在心里大叫一声,他也被这忽然出现的人影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一甩衣袖,一张黄符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一张符纸甩出,他一时间都忘了要从浴缸里坐起来,就这样躺在浴缸里双手掐诀。
甩出的符纸在碰到鬼影的瞬间,嘭地化作了飞灰,显然没起到作用。
“啊!啊!”门外的刘志扬被吓得嗷地一声大叫。
说实话,刘志扬的这一嗓子简直比面前的鬼影还要突然,还要吓人。
“好了刘经理!她现在看的是我!”陈子轻忍不住吐槽。接着他便一连掏出了五张纸符,左手掐诀。
“秽气分散,五行归一!”
“唰!唰!唰!”
五张纸符化作五道劲风急射而出,瞬间便贴在了鬼影的身上。
“急急如律令!”
陈子轻左手的指诀一变,面前的鬼影顿时化作一团黑烟,化为虚无。
“呼——”
除去了鬼影,陈子轻擦着脑门的冷汗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他,没好气地给了刘志扬一个白眼。
“不是浴缸的问题,”陈子轻指着浴缸下的地面,“是瓷砖。”
“刘经理,你这浴室的瓷砖是哪来的?尤其是这浴缸下面的。”陈子轻问道。
刘志扬惊魂未定:“是我卖材料的朋友,打……打折卖我的。”
“朋友?打折?”陈子轻意味深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这朋友对你不错,肯把这么好的瓷砖卖你。”
渐渐的刘志扬已经回过味来了,脸色铁青道:“这王八羔子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喂!是我!刘志扬!”刘志扬迅速拨通了卖他瓷砖那人的电话。
连骂了十多分钟后,刘志扬才挂断了电话,他用感激无比的眼神看着陈子轻:“小师父,我那朋友……呸!那奸商,全都交待了!”
刘志扬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些瓷砖是他低价从别人那里收购来的。”
“说是有一家建材店,里面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个女人死在了店里,里面的瓷砖当然也就没人敢要了。”
“结果我的朋友就买了,然后又转卖给了我。”说道最后刘志扬又气又怒,肠子都快悔青了。
听清了原委,陈子轻这才想起自己还躺着呢,他赶紧从浴缸里爬了起来,感觉自己腰酸背痛,行动很吃力。
“行了,没事了!”陈子轻捶了捶肩膀,“鬼已经驱掉了,让你老婆孩子都搬回来吧。”
“费用记得打,我还有事,要赶紧走了。”
陈子轻确定了,他没有退步,只是人脸像不在他能力范围.
这单子做完,陈子轻就不敲木鱼了。他跟岳起沉回出租屋住,花二十块钱买了吃只仓鼠养。
没过两天,仓鼠就被岳起沉挂平台转卖了。
家里有只仓鼠就够了,养两只干什么,还是一公一母,交配吗。
陈子轻买的豪华版粉色仓鼠窝,上下两层各有睡觉的房间,带楼梯,基本设备应有尽有,他变仓鼠后就不受控地钻了进去。
岳起沉蹲在笼子外,看他在上跑轮上跑个不停,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你做人不锻炼,做仓鼠怎么勤快上了?你看你那小短腿。”
陈子轻:“吱吱!”
别说了,谁想跑啊,我还不是克服不了本能。
岳起沉哪都没去,就看他跑,照片拍了一堆,视频录了几十个,变换角度给他录。
老僵尸过来,蹲到小僵尸身边:“儿子,你别跟爹说,笼子里的仓鼠是你媳妇变的。”
岳起沉起身走到仓鼠看不见的视角,压低声音道:“除了他,这事上还有哪知仓鼠这么可爱。”
老岳两眼一黑:“我接受不了。”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还不定能接受你这个公公。”岳起沉说,“你什么时候回身体里?躺着睡不着的时候琢磨琢磨给你儿媳的见面礼。”
老岳一摆手:“见面礼?那不一棺材都是。”
笼子里的仓鼠还在跑,老岳大概品出了人类所讲的爱屋及乌,他这会儿看着,觉得仓鼠儿媳是有那么几分可爱,关键是好玩,在棺材里蹦蹦跳跳悉悉索索,解闷。
老岳想到个要紧事,问道:“他这变物种的能力,影响生娃吗?
岳起沉闲散地往墙上一靠:“爹,你儿媳是男的。”
老岳很重视这个问题:“所以影不影响生娃?”
岳起沉黑了脸:“不影响!”
老岳放下心来:“那就好。”
仓鼠从跑轮上下来,爪子扒了扒木屑,撅着小屁股蹲在一处,黑黝黝的小眼睛四处搜寻。
岳起沉一肘子对着空气拐一下。
老岳飘走了。
仓鼠儿媳要撒尿了,他在现场的确不合适.
老岳再过来时,岳起沉发现他不对劲,不但时不时地砸个嘴,还嘀嘀咕咕。
“家让人抄了?”岳起沉道。
“哎呀,别打扰你爹,没看你爹要长脑子了吗。”老岳站在阳台的护栏上面,背后是乌沉沉的阴天,大雨就要来了。
“儿啊,你听爹跟你说个事。”老岳喊给仓鼠喂苹果的儿子。
陈子轻见岳起沉把一小块苹果给他,立即就捧着咔嚓咔嚓啃起来。
“慢点吃,噎着了我都不好给你做人工呼吸。”岳起沉瞎说一通,懒洋洋地去了阳台,“什么事?”
老岳搓几下刚毅的面庞:“这事是上个月发生的,爹忘了跟你说。”
岳起沉眼神询问。
老岳回忆着,儿子让他趁灵魂状态瞧瞧朋友的后代,活久了,朋友多是多,但最终都会沦为不起眼的过客,深海里的沙砾,勉强让他有点印象的少之又少,他没瞧到哪个后代,都绝后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岳没唏嘘,之后就是他跟着儿子去邱家。
老岳第一次去没多想,也没发现什么。
直到第二次,老岳见到了邱家老太爷,当时护工在给老太爷清理头发,对方头发里有块特别的疤痕。
常人猜不出是如何导致的。
老岳不同,他一眼就猜到了,不仅猜到了,还认出来了。
那是被僵尸的尖锐指甲抓过留下的痕迹。
而且是他抓的。
但他抓的可不是邱老太爷小时候,他抓的是强盗生的小强盗。
岳起沉眉头一皱:“确定吗,没有认错?”
“应该,大概……错不了。”老岳闻言就有点迟疑,毕竟年代太过久远,那小强盗长什么样他早忘了,跟现在的风干橘子皮对不上号。
“我再去一趟。”老岳消失在阳台上。
夜里,岳起沉感应到他爹的气息,便给小仓鼠拉好被子,起床去客厅。
“确定了。”老岳瘫在沙发里。
岳起沉若有所思。
“爹攻击人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就是有意识的时候。没意识的时候不算。老岳说,“所以好确认,我偷偷对了抓痕,是我的。”
老岳搓搓手:“哎,不是爹欺负小孩,是他太欠,他侮辱跟他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岳起沉睨他一眼:“那你怎么没把人打死,挖开脑子吃掉?”
老岳嫌弃道:“能干出那种事的,脑子都坏了,爹可不吃。”
岳起沉点头,他也不吃。
老岳又提了个物证:“对了,当年我用了邱家一管事的壳子,图新鲜当了两个季节的差,送了邱家小丫头一枚玉石,在那老不死的脖子上挂着。玉石底下有我瞎刻的小鸡啄米,不管过多久都找不到第二枚。”
那个时候儿子在沉睡,不知道他闯荡江湖的这些事。
“照你的发现,”岳起沉慢声,“小强盗改头换面做了邱家的女婿?”
“不是没可能。”老岳欣慰儿子没有被恋爱失智,还能捋出个问题来,“我也在咂摸。”
他们僵尸没心机没城府,不像人类那么复杂狡诈,很多行为都没法分析揣摩。
父子俩半天连个屁都没咂摸出来。
岳起沉说:“爹,这件事我们后天再讨论。”
“为什么要后天,这么明确的时间,难道儿媳就做两天仓鼠,两天后变回来?”老岳从儿子的表情中拿到了答案,他瘫在沙发上蹭蹭后背。
儿媳的家世他不满意,小强盗的后代。
可他不满意算个鸟蛋,他看了眼回房的儿子,唉声叹气地摇摇头,造孽啊.
两天后,结束惩罚的陈子轻洗了个燥,冲掉身上的仓鼠味道。他见岳起沉进浴室,下意识捂上捂下。
岳起沉喉头动了动:“别捂了,你哪儿我没看过。”都舔过不知多少遍了。
陈子轻默默放下手,脸被热气熏得泛粉。
岳起沉盯他胸:“快点穿好衣服出来,有个正事要说。”
陈子轻擦身上水的动作不停:“什么?”
岳起沉大步进隔间,拿走他毛巾替他擦拭:“你感兴趣的,腿站开点,里面也要擦。”
陈子轻立刻就想到是人脸有关,他抓住岳起沉的胳膊:“不擦了不擦了,就这样吧,现在说事情。”
“出去说。”岳起沉把他转个边,毛巾顺着他背脊一路擦下来,掰开擦擦。
陈子轻将手伸到后面,抽他几下,把他抽兴奋了,不停流口水。
但岳起沉也就这样了,没就此让小和尚疼疼自己。
因为有正事.
陈子轻带着一身水汽去客厅,端起岳起沉给他倒好晾着的水喝几口。
岳起沉先是说起他爹,之后才提到老爹告诉他的信息。
陈子轻忙看他指的虚空:“叔叔你好。”
老岳笑容和蔼可亲:“儿媳你好。”
岳起沉原封不动地传话,陈子轻脸一红,接了这个称呼。
接下来,陈子轻通过岳起沉的口传,了解到了他从没设想过的事情,他起初没太把多少情绪投入进去。
毕竟老太爷的出身再怎样龌龊不堪,都跟任务没关系不是吗。
直到岳起沉转述他爹的话,说的是老太爷背上有个脸。
别说陈子轻,连转述的岳起沉也一愣,他问他爹:“这事你之前怎么没说?”
“没想起来。”老岳被儿子质问,委屈道,“你爹的脑子又不像你那么灵活,跟人类没两样。”
岳起沉握住小和尚抠起来的手:“什么样的脸?”
老岳说:“带辫子的。”
“是个接近正面的脸,有鼻子有眼的,我瞧着好想见过,又好像没见过。”老僵尸神神叨叨。
陈子轻嗓子眼发干,所以牵扯进这场局的不是五个人,是六个。
第六个是邱老太爷!
老太爷不在同月同日的出身日期里,估计是后来改过,他真正的八字被藏起来了,林疵没查到。
说明是有意为之。
就算邱家不知情,老太爷也不会一无所知。
接近正面的话,那老太爷背上的脸是转得最大的,超过了冯姜河。现在就他还没死。
老岳说:“儿媳,你太爷死喽,前个晚上断气的,我就是在那时候看到的那人脸,眨个眼的功夫,人脸就变得乌漆抹黑。”
岳起沉转给他听。
太爷死了,邱家到现在都没有通知他这个小辈。
陈子轻的心跳快死了,他有很多想问的,也思虑了很多,却都堵在一起掰扯不开。
还是岳起沉提醒他说:“把你留着的人脸照拿出来给我爹看看。”
他刷地站起来:“好,好,我这就去拿。”
老岳见儿媳又慌又急,他摸不着头脑:“咋啦?”
岳起沉抿唇:“看了照片再说。”
老岳看了儿媳拿出来的照片,是六个不同的头像,不同的角度,有男有女。
“这能瞧出什么,除了你太爷背上的脸,其他都……”老岳“咦”了一声,他靠近一张照片,半天没蹦出下文。
陈子轻通过岳起沉得知他爹观察的是,林父背着的人脸,长发过肩的女人。
“我想想,我想一想。”老岳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就差那么点了,他仔细打量那照片上的人头,左上方像不像戴根……鸟尾巴的钗?
“爹先回乱葬岗了,等爹想到了再来。”
老岳说完就消失无影。
客厅静谧无声。岳起沉圈住魂不守舍的小和尚,无言地将脑袋搭在他肩头。
“我回邱家大半年,连老太爷的面都没见到,现在回去,老人家只怕是已经烧成灰了。”陈子轻嚷了声。
岳起沉没言语,只是带着安抚意味地亲亲他脸颊跟耳朵。
“陈子轻一张张地拿起照片,一张张地放下来,他给林疵打电话,说了最新发现。
林疵在那头说:“老太爷死了,线索就断了,不太可能还有隐藏的第七个。”
“没断。”陈子轻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查邱家。”
电话里静了片刻,响起林疵的声音:“行。”.
陈子轻没干等,他从苍蝇柜里调出四大世家的发家史,这次专门审视邱家的那份。
资料是图文并茂的PPT模式,随着他所想往后翻,图放大缩小。
没有阅读模式,只能看。
陈自强看着看着,眼睛就难受起来,塞了小石子一般,他感觉自己要看瞎了,双眼通红,只能闭上眼睛缓一会再继续。
三更半夜,陈子轻失心疯似的无声呢喃:“太坑了,真的太坑了……2哥,你……我都……”
重要信息就一句话,八个字,硬是被拆成两段,藏在巨长的资料里。
陈子轻没心情抱怨,他的所有心神都被惊天动地的线索震住了。
这晚陈子轻一夜没睡,他跟岳起沉撒谎说自己的眼睛得了眼疾才那么红,还导致他睡不着觉。
岳起沉带他去医院,医生给他开了一板眼药水让他滴,下个月去复查。他随口说说,竟然成了真。
果然,不吉利的话不能乱说,一不留神就灵验。
陈子轻在家滴了一周多眼药水,眼睛没那么红了,老岳现身在他面前:“儿媳,本来我没认出你太爷背上的人是谁,我到棺材里打了个盹,记起来了。”
“那是邱家小丫头。”
而林父背上是邱家二小姐,冯姜河背的是邱家大公子。
剩下几个人脸都看不清,老岳可以照着这个方向去猜,邱家好像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数量上能对起来。
岳起沉一一告诉小和尚。
陈子轻自言自语:“所以是,十有八九是他们六个人,背着邱家六个子女?也就是我的……祖辈?”
“是这么回事吧,岳起沉。”他脑子乱糟糟的。
“是。”岳起沉道。
老岳背着手飘来飘去,他那时离开邱家管事的壳子就走了,后来邱家怎么样了他不清楚,他四海为家,不贪恋做人。
不过,虽然他不了解邱家的后续,但如今的邱家,没哪个让他觉得眼熟。
按理说不应该,隔代遗传的相貌可不罕见。
怎么邱家集体大变样,找不出一个向祖辈那一代的。
“儿子,爹不懂这里面的名堂。”老岳说,“爹帮不上儿媳了,尽力了。”
岳起沉颔首:“他不会怪你。”
老岳抓抓头,叹口气道:“你哄你儿媳吧,爹随便逛逛去,天黑前回你这儿。”.
老僵尸这一逛就没了消息。
这并不常见,他回棺材前都会和儿子打个招呼,更何况他说过,天黑前就回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其实也没什么,兴许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忘了时间。
岳起沉眉心深皱着盘核桃,日渐有光泽的核桃在他修长的指间摩擦不止,半个多小时后,他心脏突然停止跳动,过了一分多钟才重新跳动。
将核桃放起来,岳起沉摸了摸身边人的后颈:“加蓝,你在家等我,我出去,”
没说完就肢体僵硬,直挺挺地前倾着栽下去,“咚”地重磕在了茶几上面。
陈子轻在走神,他没能及时把岳起沉扶住,听到声响惊得一跳。
忘了说日常用语。
陈子轻顾不上自己收到的第二个警告,他惊慌失措地叫喊:“岳起沉?岳起沉!”
岳起沉被他捞起来靠着沙发,额头磕出血丝。陈子轻怔了怔,僵尸的血液是不流动的,岳起沉的在流动。
陈子轻喊了很多遍,岳起沉都没回应,他睁着一双灰下去的眼眸。
叫不醒。
小志死在后座的画面浮现在陈子轻眼前,他手脚冰凉,大脑空白,呆呆地抱着岳起沉。
胡子拉碴满身疲态的林疵强行破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加蓝!”他快步过去。
陈子轻没有反应。
林疵举了举手上的资料袋,试图换回他的神智:“我查到了些东西,你现在有功夫看吗?”
停了停,林疵的眼底涌出难言的晦暗之色,又在瞬息间褪去,他哑声说:“是跟你家有关的。”
陈子轻的神经末梢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他趴到岳起沉怀里听心跳,摸气息,解开岳起沉的衣服扣子,咬破指尖在他心口画符。
血红的符文,作用是刺激调动僵尸。
没效果。
陈子轻眉心打结,他记错了?对了,他画的时候没静下心来念咒,他再画一次。
可他重新画了,依旧是那个结果。
林疵打完电话回来说:“我叫了医生,很快就过来了。”
陈子轻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资料袋给我。”
林疵查看他的状态:“还是晚点再看吧,你这样也没精力……”
陈子轻打断:“给我!”
两个字,声线一尖就隐隐笼上了神经兮兮的味道。
林疵拆开资料袋封口,递过去。
“这里面有我查的,还有,”林疵顿了顿,“还有我把你二哥关起来威胁逼问的部分。”
邱燕林背地里发现蛛丝马迹调查的东西和猜测,都让林疵准备的催眠师问了出来。
林疵打不着烟,他把打火机暴力扔在墙上,皮鞋踩烂被他丢地上的烟,独身去了阳台。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见小和尚。他不能对不起躺在地底下的父亲。
陈子轻看了林疵带来的资料,苍白的脸上覆盖着冷静:“林疵,你替我照顾好他。”
林疵没说话。
身后再次传来声音,一模一样,一字未动,透着少年的执拗,以及求助。
林疵于心不忍,他回头道:“好。”
见抱着男朋友的少年不放心,林疵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让你男人全须全尾,这承诺够吗,不够我再加。”
“麻烦你了。”陈子轻下楼,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垂头看了看他,两两相望,各有各的风暴要来。
陈子轻快速返回去,他是个弄丢了职业素养的宿主,马上就要完成支线任务二了,却心系感情线上的那位。
他怕岳起沉露出僵尸的症状被林疵发现,当作把柄捏在手里。
更怕岳起沉成为按一滴血售价的实验品。
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子轻回到出租屋,他让林疵帮忙把岳起沉弄到床上,浑身都是冷汗,气色很差地说:“我知道你有你的事要处理,你忙你的去,我在这就行。”
林疵清楚此时不是多说的时候:“行,我留了一批保镖在楼下。”
“林疵,保护好自己。”陈子轻在他混着一丝惊喜的复杂眼神里说,“你还没支付我十亿。”
林疵抬着下巴笑笑:“放心。”
房门被轻带上了,陈子轻胡乱抹把脸,他拿出手机打电话,几次都没点开通话记录,眼前是花的,手是抖的。
费了一番劲打通,陈子轻竭力让自己如常:“爸爸,有时间吗,我想你来出租屋一趟。”
没等邱晁怎么答复,他就先一步挂掉,把手机丢在床头。
邱晁没打过来询问,或是推脱.
陈子轻握住岳起沉的手,一下一下地搓动,似乎他越搓,青年的手就越冰。
这现象在疯狂撕扯陈子轻的思绪,告诉他一个事实——岳起沉所有不符合僵尸的症状,都在一样样的消失。
最后会变成一只没有意识的僵尸。
陈子轻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招不出岳起沉的爹,不然还能商量一下。
此刻陈子轻想得更多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对峙,而是怎么让岳起沉醒来,他感觉自己在海上飘,惊涛骇浪实质化地拍打在了他的脸上头上身上。
“不出意外,支线任务二待会就会完成,待会完成不了,今天也会完成。”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昏迷不醒了,身体还这么僵冷,又是突然,我最烦突然了,不行,我走的是随遇而安的路子,我怎么忘了,走不了了。”
陈子轻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出租屋里来了个人,沉稳的脚步声蔓延到房间。
陈子轻没调整好表情就转过看去。
邱晁和他对视,面部肌肉呈现出的是在笑的线条:“幺儿,爸爸来了,你要跟爸爸聊什么?”
陈子轻把被子上的资料丢过去:“你知道我要跟你聊什么。”
下一瞬,可怕的压迫感向他袭来,他有种第一次认识邱晁这个儿控父亲的感觉。
“我的宝贝儿子查到我这了啊。”
邱晁捡起资料,拍拍上面的灰尘打开,拿出几张扫了扫:“比我预期的要快,不错。”
陈子轻在被子里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岳起沉,和他十指相扣,企图汲取安全感。
“你是邱家一份子,是我的亲儿子。”
邱晁走到他面前,屈膝蹲下来,从下到上地仰视,百思不得其解道,“邱家有事,你也有事,邱家人的身体要有问题,你的身体也会有问题。你说你查它干什么。”
低柔的尾音尚未落下,他就掐住儿子的脖颈,将人带下来,扭曲失望地暴怒:“说啊!你查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