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扬起眉毛,她都要为陆藉的不要脸而惊讶了,到底是谁先不懂礼数了。
难怪陆蕴性格这么歪,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柳明轩纵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微怒:“陈秀秀如今是我天玄门的人,陆贤侄在言语上如此侮辱我天玄门的人,是否应该先向秀秀道歉?不错,我是前辈,正因是前辈,晚辈有错,我更要为其指正,以免他将来错上加错。”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即便是陆藉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陆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年在求醉城时,柳长烟就曾让他向陈妖道歉,现在柳明轩又让他向陈妖道歉,这天玄门姓柳的他是越来越讨厌了。
他道:“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她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还少么。”
他身体不能动,只能扭头,冲身边那群前来声讨陈妖的人大喊:“你们怎么不说话!她是怎么对你们的,都说出来啊!”
突然,先前那名少年大概是终于缓过气来了,跳出来道:“我说!陈妖,你敢与我当面对质吗!”
陈妖有什么不敢的,天塌下来她都敢一脚把天踢回去,笑道:“你说的是你那位被我‘折磨’过的哥哥吗?”
“你,”他指住陈妖,“你还说不认识他,果然是在撒谎!”
“我何必撒谎?我对你哥哥的名字的确一点都不记得了,不过我记起你说他被我折磨得断手断脚,我便有些印象了,”陈妖淡漠地道:“几年前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来我碧水宫非要逼我与他比武,说什么我为害武林,要将我铲除。那人高高瘦瘦,使的一把赤色剑鞘的剑,是吗?”
少年抖了下身体,“这、这就是我大哥,没错,就是我大哥。”
“原来他还有你这么个弟弟,”陈妖忽然冷漠地笑起来,“那就更该死了,早知道我当初便该杀了他。”
少年眼睛都红了,“你说什么!”
陈妖道:“难道我说错了,你哥哥非要与我比武,他根本不是我对手,我只想给他一个教训,便打断了他一只手。可惜你哥哥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提着一只断手还要来找我,第二次与他动手时,他自己不慎摔下一处低谷,摔断了腿。”
“是你害他的!”那少年激动起来,“我大哥为人正直,他是为了给天下武林除害才去碧水宫的!”
“是么,”陈妖仰天笑了几声,“说的那么好听,什么天下武林,我看你哥哥不过就是想在江湖上扬名的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他既有你这么个弟弟在,就该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连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弟弟都不珍惜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陈妖句句是往那少年心口上撒盐,少年眼中的红凝固成了血,猛扑向陈妖。
陈妖一掌抽在他脸上,他被软铁手套上的倒刺刮破了面容,痛得在地上哀嚎了一声,脸上多了许多血痕。
陈妖一点情绪都未勾起,极其冷漠地看着他。
众人见她出手狠辣,都压低了声音骂她。
陈妖任他们去骂,尽量不动声色。
换了从前,凭她的脾气,早就对这些人不客气了。
但她现在顾着柳长烟,不想让他难做人。
她把手掌举起来,一一指过那些人:“你们还有谁要找我对质的,尽可站出来,今日我陈秀秀在此与你们算清,省得日后你们再把我说成是个为害武林的大魔头。”
面前那些人的低语慢慢消失了,好几张面孔都变得极其晦涩。
陈妖勾笑的嘴角愈发清冷。
天天妖女妖女地叫她,仿佛她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了。
天下人,无数张嘴,她虽未被那些人的兵器所伤,却早已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死,沾了一身的臭味。
陈妖把手慢慢放下,正要转身,忽听一人走出来道:“陈宫主既如此说,那我便要找陈宫主辨一辨是非曲直。”
她凝眉,看到一人从人群的最后面走出来。
这人做道士打扮,手上提了根拂尘,面容有些阴郁。
此人方才一直未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陈妖也算见过不少高手,一看此人便知他非等闲之辈。
那人开口道:“陈宫主可还记得一个道号叫做无忧的道士,那人是我师弟。”
无忧道士。陈妖仔细低眉思索了片刻,眼睛有什么一闪而逝,轻轻抬起头。
那道士说:“看来你是记得了。”
陈妖点头:“不错,我记得。”
他道:“陈宫主没有否认,那很好。”
陈妖道:“我为什么要否认,我做过的事情,我绝不会否认。”
“那么,陈宫主对我师弟做了些什么,你可还记得吗?”他面色越来越阴郁了,手上的拂尘执得很紧。
陈妖道:“我斩断了他那只惯拿拂尘的手,把他丢出了我碧水宫。”
陆蕴趁机附和,大骂她心狠手辣。
陈妖无动于衷,“这位道长,那你可知道你师弟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那道士点头,“当年江湖上发生一宗血案,有个名闻天下的侠义之辈惨死,当时他身上的伤口是掌伤,极像碧水宫的掌法,线索直指碧水宫是杀人凶手,因而我师弟受人之托,去碧水宫查明真相。”
“然后你师弟便来到了我碧水宫,”陈妖轻轻地接了下去,声音平平地叙述道:“他向我言明是为查案而来,请求我给他几日时间,容他在碧水宫地界上四处行走,收集线索,他说,若查得碧水宫不是凶手,他一定会向我道歉,并且立刻离开。我见他言语之间恪守礼仪,看上去十分清正,故答应了他。”
道士见她没有撒谎,极轻地点了下头,“之后我师弟在你碧水宫地界待了五天,没有找到证据,便向陈宫主道了歉,离开了碧水宫。”
“他是走了,不过走了没半天,就在那天半夜又偷偷折了回来,”陈妖道:“就是在那天晚上,他杀了我碧水宫一名弟子,又追杀另一名弟子,直到被我发现,便斩断了他的手,将他丢出了碧水宫。”
“是,所以我师弟便在那天失血过多而死。”他幽冷地说出结局。
陈妖无可无不可地看着他,“那是他咎由自取,难道我碧水宫弟子的命就不是命,只有他的命才金贵不成,他既杀了人,就该偿命。”
那道士道:“若我师弟杀的那名碧水宫弟子,就是他此去碧水宫要查的凶手呢。”
陈妖眸色变了变,笑了一声,“不会,我在斩断他的手之前,就问他为何要杀我弟子,他只叫了一句邪魔外道,举剑便要来杀我,所以我才还手。”
道士说:“因为他当时已经看不见了,神智也有些不清,他把陈宫主当成了他正在追的凶手,所以才那样做。”
“可笑,”陈妖道:“你方才还说他杀的那名弟子就是凶手,怎么现在又成了他在追凶手。”
他道破真相:“因为凶手不止一人。是两人,而这两人,皆是你碧水宫的弟子。我师弟杀了一个,正要杀第二个。”
陈妖眸光深沉地看着他。
这人思路清晰说话明白,除了在说及自己师弟之死时略微露出悲痛之情外,看上去很冷静也很坚定。
“当年我师弟离开碧水宫后,却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他当即折返碧水宫。那时已是深夜,他不想惊动陈宫主,便率先去找那名弟子对质,如果是他误会了,他便离开。但找到这名弟子后,他却发现,这人的确就是凶手。逼问之下,这名弟子说出是自己和另一名弟子一起杀的人,我师弟便想擒他去见陈宫主,他自然不肯,便与我师弟动起手来,我师弟杀了此人,却不想还有另一名碧水宫弟子一直在窗外偷听,那人正是另一名凶手。那名弟子趁我师弟不备洒了毒粉弄瞎了他的双眼,我师弟因为看不见,又中了毒,故整个人显得癫狂,遇到陈宫主后,一时无法说清缘由,便被陈宫主斩断了手,因此而死。”
陈妖道:“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你当时没在碧水宫,却说得仿佛身临其境一样,道长,恕我直言,你总该拿出证据来。”
这人道:“不错,我是没看见,不过有人看见了,这些都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陈妖脱口便问:“谁?”
“就是当年毒瞎我师弟,被我师弟追杀的那名碧水宫弟子。”
“你,”陈妖捏紧了鞭子,“你抓了碧水宫的弟子?”
那人低声道:“许是天意注定,两月前,我在街上遇到几名碧水宫弟子,其中一人身上竟挂着我师弟的玉佩,我尾随着他们,找到一个机会逼问与他,他便向我承认了一切,他就是当年那个弄瞎我师弟的人。那玉佩也是我师弟死后,他从我师弟身上偷来的。如今这人就在我道观之中,陈宫主不信的话,可以到我观中亲自去看一看。”
他突然一抬头,冷冷逼视陈妖,“我并未伤他性命,就是要留着他来告诉你,你杀错了人,我师弟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