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没正形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 还用你说啊。
“回头见着你岳父就这么说。”叶烦道。
耿致晔:“你想守寡我还不想死。不过呢,也是托了夫人的福。否则岛上遍地野菜虫子, 卖不出去渔民也懒得伺候鸡鸭。没有多出的鸡蛋鸭蛋,菜市场也没胆量取消定量供应。”
叶烦:“走了。”
耿致晔把菜和馒头房客厅餐桌上就去洗手。迎面碰到大宝,耿致晔朝他脑袋上噜一把。大宝气得又想踹他爸:“干嘛不揉妹妹的头发?”
耿致晔:“二宝矮,我需要弯腰。”
二宝气得狠狠瞪一眼爸爸,到屋里就告状:“妈妈,爸爸说我长不高。”
打算告状的大宝差点咬到舌头,妹妹怎么比他还会瞎说。
叶烦:“爸爸说你矮,你可以说他傻大个。胡说八道就是你的不对了。耿二宝, 妈妈不聋。”
二宝扯着妈妈的衣角:“不要给爸爸织手套。”
叶烦点头。
二宝很满意,听到脚步声回头:“爸爸, 你没手套。”
耿致晔:“没有线手套,我有棉手套。”
二宝猛然转向妈妈, 你做的吗?
叶烦往她嘴里塞一块鱼肉:“你爸单位发的。你们俩的棉衣我都做不好, 给他做手套?我又不是裁缝。”
二宝好奇地问:“裁缝做手套吗?”
叶烦:“不是裁缝也会做。但是, 你妈没时间学。要上班, 还要照顾你俩。”
大宝道:“我以前的手套给妹妹戴。”
二宝点头:“妈妈, 我戴哥哥的, 你不要给我做新的。”
叶烦心说,凭你这句话,妈妈也该给你织一副新手套:“妈妈不会累着自己。吃饭吧。不吃叫你爸吃光了。”
耿致晔等娘仨呢。闻言他立刻拿起筷子夹一大块鱼。大宝二宝很着急, 一口馒头一口鱼,恐怕慢一点被爸爸吃光。其实等兄妹俩闷头吃的时候耿致晔就慢下来, 还时不时看看大宝二宝夹的鱼肉有没有刺。
兄妹俩年幼无知不懂父母多么诡计多端。
喝掉鸡蛋汤, 兄妹俩一起打嗝。
叶烦给二宝擦擦嘴,叫她跟哥哥玩去。
离睡觉还早, 外面风凉,叶烦不想出去,拿一把毛线看向耿致晔:“帮我撑开我缠成团?”
耿致晔:“长椅上那团谁帮你缠的?”
叶烦:“我撑着大宝缠的。”
“找你儿子去!”
叶烦拿毛线砸他:“缠不缠?”
耿致晔:“我看看二宝去哪儿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生病。”
叶烦拉住他:“他们跑来跑去不嫌冷。耿团长,帮帮忙啦。”
耿致晔扭头问:“耿团长?军人职责不是帮你缠毛线。”
叶烦无奈:“娃她爹?”
“他俩没把我气死?”
叶烦气笑了:“别这么小气——”
“我小气?”
“我小气!”叶烦无奈地说,“先生?”
耿致晔不由得露出笑意。
叶烦顿时不禁腹诽,您真行!面上还得喊:“耿哥,晔哥,行行好?”
“没了?”耿致晔挑眉。
叶烦松手:“不行吗?”
男人见好就收,否则把自家架起来下不去,晚上得住客房。耿致晔搂住她的肩:“夫人都这么说了,必须行。怎么缠?请夫人指教。”
叶烦:“用手把那一把线撑开就行。我在这边缠成团。”
耿致晔打开毛线:“怎么有点眼熟?”
叶烦:“我把你毛衣拆了。改天做新的。这线做手套都不暖和。不过正适合大宝二宝现在戴。腊月戴棉手套。今年年初从家里拿的还能戴两年。”
耿致晔:“于姨做的?”
叶烦点头:“年年都给卉卉做。说小姑娘喜欢新的,人家有她必须有。小勤说她小时候于姨都没做过?”
耿致晔仔细想想:“于姨经常给她妈钱,爸发的东西她也偷偷塞给她妈。老太太可能怕爸生气,照顾小勤那段时间什么活都抢着干,跟老妈子似的。有次大哥回来看爸和于姨不帮忙,逮住两人骂一顿,说国家才成立几年就忘记自己什么出身,真把自己当高官和官太太。好像从那以后老太太就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是于姨和爸的。他们不在家,我放学回来早了我做饭。有时候于姨的嫂子弟妹进城帮我们拆洗被子。”
叶烦知道于文桃的母亲在耿家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不知道还有这出:“难怪于姨怕大哥。原来他连亲爹都骂。”
“老大谁都数落。”耿致晔道,“我刚到这边就写信说我是边防军,不是土皇帝。就这个岛,有啥值得我惦记?在他眼里有钱也买不到的大鳗鱼大螃蟹,人家渔民都不稀罕吃。”
叶烦问:“敢当着你大哥的面这么说吗?”
耿致晔点头:“怎么不敢?他现在又打不过我。”坐到她身边,“我不跟他计较不是怕他,我尊老。好比尊重我岳父岳母和大舅子。”
叶烦点头:“明白,不尊重我大嫂!”
“故意挑刺啊。”耿致晔看着手里的线,“这么冷的天,要我说白天再织。”
叶烦:“今晚不织。”
“那你回头给我织一双?你都给我织过。”
叶烦转向他:“你确定?”
耿致晔:“我确定!你想说咱俩结婚前那个围巾?丈母娘三催六请叫你织的。”
叶烦震惊:“你你——怎么连这事都打听?”
耿致晔笑着摇头。
“我妈说的?”叶烦问,“她怎么想的?”
耿致晔:“你在你妈眼里样样好,丈母娘肯定想说你好好珍惜叶烦烦,但又不好明说,就说你只给我织过围巾。”
叶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拆的这个毛衣谁织的?”
“两个袖子小勤织的。”耿致晔说着忍不住笑了,“小勤自个说的。她看到我身上的毛衣就问合不合身,袖子小不小。还有毛裤,也是你俩织的吧?”
叶烦白他一眼,禁不住嘀咕:“我身边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碎嘴。”
耿致晔靠到她身上:“叶烦烦,叶烦烦,叶烦烦——”
“念经呢?”叶烦好烦,“织行了吧。”
耿致晔啧一声:“好勉强啊。”
叶烦瞪他:“没完了?”
“完了!”耿致晔坐直。等叶烦缠好毛线,他就出去叫俩孩子回来洗脸洗脚。
大宝终于可以参加大孩子的活动,玩得正起劲,就叫烦人的爸爸找妈妈玩儿去。
廖苗苗学一天新知识,饭后不想看书在外面跟年龄相仿的小姊妹聊天。听到大宝的话,廖苗苗下意识看耿致晔,见他二话不说转身回家:“大宝,你爸找帮手去了。”
耿大宝大声说:“我爸没帮手。”
廖苗苗:“你妈呢?”
掰着腿跟人斗鸡的大宝停下,犹豫一秒,抓住妹妹:“回家啦。”
到院里,叶烦从屋里出来,大宝轻轻推一下二宝,二宝跑过去抱住她妈的腿:“妈妈,我困啦。”
叶烦哼哼两声:“这么不巧啊?妈妈还想教哥哥英语单词,叫爸爸教你俄语呢。既然困了,那爸爸妈妈看着你俩睡。”
二宝扭头找哥哥,怎么办啊。
大宝:“妈妈要教我,我可以学半小时。”
运动过后脑子兴奋,叶烦就让他俩先学半小时,精神疲惫了,给他们洗脸刷牙,塞被窝里,十分钟进入梦乡。
耿致晔指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天天气我!”
叶烦抓住他的手:“干嘛?气哭了你哄?”
“他这么大还哭?”耿致晔撇嘴。
叶烦拽着他出去轻轻带上门:“大宝多大?到腊月才七周岁。你七岁会烧火吗?大宝会烧火,还知道自己刷鞋洗袜子。”
耿致晔嗤笑一声:“脸都洗不干净,还洗袜子?”
“……”耿大宝不好好洗脸是因为早上想着玩,嫌认真洗脸浪费时间。之所以刷鞋洗袜子,是见她洗衣服,大宝想着帮忙,没想着玩,可以耐心揉刷。叶烦问:“你能不能不逗他,多夸夸他?”
耿致晔:“有你一个就够了。”
叶烦:“那就别怪他和二宝气你。”
耿致晔摇头:“你不故意气我就行。”
叶烦使劲推开他:“一边儿去!”
耿致晔去厨房端热水,两人泡脚。
翌日周末,叶烦领着大宝二宝上山摘橘子。
以前山上橘子树野蛮生长,结出的橘子有甜有酸。去年和今年农业专家认真指点社员补肥修剪,无法拯救的果树直接砍掉,以至于这两年结的比以前多,也不怕吃到酸的苦的。
叶烦挑几个不好看的放二宝包里。二宝嫌弃:“妈妈,我不要这样的。坏了!”掏出来塞给她,“给爸爸吃。”
叶烦想笑:“真疼你爸。你个啥也不懂的。知道为啥不好看?”
大宝:“虫吃的。橘子皮厚没咬烂。”
叶烦又问:“虫子聪明吗?比如咱家菜地里的,是不是哪个鲜嫩虫子吃哪个?”
大宝恍然大悟:“这种橘子甜?”
叶烦摇摇头:“不一定。看生长环境。如果这些橘子朝阳,应该长得好却没长好,说明有什么东西影响。看看橘子皮,金黄金黄,说明晒够太阳。”掰开一个,“果然很甜。”塞大宝二宝嘴里两瓣橘子,“虽说相由心生,嘴脸丑陋的人心不怎么好,但也没那么绝对。好看的也有可能是大骗子。利用你们对他的喜欢把你们骗走卖了。”
俩小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廖苗苗在母子三人身后摘桔子,闻言小声问她妈:“大宝和二宝能听懂吗?”
庄秋月:“现在不懂,过两年长大点就懂了。”朝叶烦看一下,见她继续剪橘子,“还是人家会教孩子。我就知道提醒你别被人骗。”
万思芹拎着篮子过来:“我也是。亏我还读过几年女校。”
庄秋月吓一跳,“你——来了?”
万思芹以前不爱跟人打交道,嫌人家说东道西,成天不干正事。不干正事的刘桂花的鸭毛鹅毛卖了八十块钱,万思芹羡慕,不得不对其他人改观。
万思芹不像刘桂花自来熟,不好意思说她听说今年橘子甜,也来摘几个尝尝,就说她家几个孩子见苗苗、大宝都上山,也闹着上山。
庄秋月:“小妹也是看到大宝上山闹着要上山。咱先帮他们摘,回头皮不好看的挑出来就够咱们吃的。”
万思芹不禁问:“叶会计不是说不好看的也甜?”
庄秋月:“北方人不懂啊。再说了,要是买去走亲戚,人家宁愿要好看不好吃的。”
去年收橘子的时候,万思芹看到庄秋月拎回来很多,还在心里犯嘀咕,人家辛苦种的,她也好意思。此刻,万思芹有点不自在,担心庄秋月看出自己曾嫌弃过她贪嘴。“我去那边看看。”指着远处的树。
庄秋月点头:“这边我和苗苗俩就够了。”
廖苗苗爬上树:“妈,你在下面接。”
大宝回头看一下,“妈,我去树上摘!”
叶烦把他按回去:“你爬到树上才有我高,我伸手就摘到,要你多此一举?”剪掉几个,“篮子!”
大宝气鼓鼓地拉过篮子:“妈妈,你不要太凶。凶就不好看了。”
叶烦:“凶和好不好看有关系?”
大宝点头:“面目狰狞,多丑啊。”
叶烦好奇地问:“哪儿看的成语?”
大宝:“我好学不行啊?”
叶烦懒得跟他废话,让他看着二宝。大宝想说不用看,一扭头,妹妹不见了。大宝很慌,就要喊妈妈,二宝从一个社员身后出来。大宝松了口气,过去拉住二宝就训:“不许乱跑!”
二宝见他很生气,把橘子递过去:“哥哥,我给你找的。”
“没用。就该找个绳子把你的手跟我的手绑一起。”大宝瞪着眼睛说,“再乱跑把你关家里。”
叶烦心说,你这么会说,平时也没见你听话。“大宝,问妹妹累不累。累的话坐下歇会儿。”
大宝看着妹妹,累不累啊?
二宝点点头。大宝找个有很多树叶的地方,和妹妹坐下吃橘子。
叶烦剪六篮子,累一身汗,便拿着一兜子歪瓜裂枣领着大宝二宝下山。到山下看到苏远航拿着本子过称,叶烦叫大宝二宝等一下,她跟苏远航说几句话。
正在过称的社员闻言就说:“你们先聊。”
叶烦走过去:“不是什么大事。苏远航,先摘一火车皮。明天出货你跟过去,到市里打电话问问申城供销社要不要橘子。回头叫苏运城和苏多福随身带二十斤,让申城供销社的人在车站尝尝。”
苏远航:“首都都不够卖的,还卖给申城?”
叶烦问社员:“今年比去年收成好?”
社员点头。
叶烦:“去年卖给首都多少,今年还给他们多少。多出来的莲子和橘子都卖给申城供销社。首都离咱们太远,从长远看还是要跟申城搞好关系。要是服装厂的人吃到咱们的橘子和莲子又想起咱们,明年一定会找上门收鸭毛鹅毛。还有,不能长途运输的杨梅或枇杷,能凑够一车,运到申城也合算。”
社员忍不住说:“远航,叶会计说得对。申城市民也有钱。就说枇杷和杨梅,下午摘,晚上装车,到第二天早上不耽误卖。要是运到首都,在车里一天一夜肯定捂坏。”
叶烦:“不过这种事也不长久。还是要有厂房,发展自己特色。比如生产鱼罐头。虾皮、紫菜,干鳗鱼那些东西,一斤半斤,一条两条包起来。成本增加一点,卖贵点也有人买来走亲戚。现在几乎都是买回去自家吃。”
苏远航不禁说:“咱们没钱啊。”
叶烦:“明年找个机会,你打报告,叫上面把咱们这几年上交的钱全吐出来。”
社员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叶会计,不——你,这事再考虑考虑。吃到嘴的东西吐出来不太可能。别最后钱没要回来,您还被开除。我们这几年攒了点钱,不着急。”
挑着橘子下来的社员也说:“叶会计,现在家家都有点余钱,明年东西没人买,我们也饿不着。厂房过两年建也没事。”
叶烦心说不在改革开放前把厂房弄出来,再找上面要钱,上面一定会叫社员自己想办法。“我就随口一说。也没说过了年就打报告。可能明年年底。看你们吓的。”叶烦笑着摇摇头,“忙吧。二宝困了,我先回家。”
几个社员等叶烦走远就劝苏远航:“现在这样挺好的。”
苏远航:“叶会计走一步看十步,听她的没错。再说了,叶会计也不是谁想开就开的。”
社员们想到叶会计父兄很厉害。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几个社员还是叫苏远航劝劝叶烦,实在劝不住就找苏多福问问,他以前经常跑生意,懂得多,他也赞同,这厂房就能建。
苏多福当然赞同修厂房。食品厂现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走不远。除非就赚几年钱。叶烦过几年肯定会随耿致晔调走,她现在要建厂房,完全为了岛民长远考虑。
等苏多福和苏运城从首都回来,叶烦把钱分下去,就叫苏远航备一车橘子、莲子和海味送往申城。
货发出去,叶烦趁着大宝二宝在学校不用照顾,她骑着三蹦子,载着苏多福和苏运城到横山岛最中间的五星大队:“这个大队没有码头,不像莲花大队有莲藕,也不像南边几个大队可以种水果,回头就把厂房设在这边。”
苏多福:“这边水多,可以养鸡鸭鹅。鸡蛋鸭蛋可以做皮蛋,也可以做咸蛋,鸭毛鹅毛可以卖。”
叶烦:“岸上供销社要活的鸡鸭鹅,社员还舍得三天两头杀鸭宰鹅收集毛吗?”
苏多福摇头:“八月十五前,供销社同志就跟我抱怨,要不是担心有人告黑状,他们就要活的。一天卖不完也不用担心放臭。”
叶烦:“这边好像也有点山地,山上种的什么?”
苏运城:“我来过,以前是野杨梅,个头很大,比鹌鹑蛋大,但是酸的很。”
叶烦:“不是有农业专家吗?这个时候不用,等他们回城再请?人家还愿意回来啊?有没有枇杷?横山岛最大问题就是没特色。苏运城,我当时为什么收你?”
苏运城想想:“说我年轻,能一天一夜不睡觉?”
叶烦看向苏多福。
苏多福:“我做过生意,会跟人打交道?”
叶烦:“这就是你们特长。咱们要能种出无籽的橘子,核小果大的枇杷,乒乓球大又甜的杨梅,谁还搞食品厂。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就行!”
俩人还没见过整棵树都没籽的橘子,也没见过乒乓球大的杨梅。俩人相视一眼,苏多福开口说:“叶会计,梦想不是空想。”
叶烦:“以前相信一麻袋鸭毛能卖几十块钱吗?”
苏多福只见过鸭毛换糖。谁要跟他说一斤鸭毛能卖一二十块钱,他会说那人做梦。
叶烦:“所以试试啊。”看到不远处的河,“这里不能种莲藕?”
苏运城问过五星大队大队长:“有些地方很深,台风天下大雨能没过莲叶。往海里排工程量太大,靠人挖坑得挖很多年,犯不着。”
叶烦走过去,就像一个大湖泊。她总算明白这么大的岛怎么这么点人。原来可耕地面积真不多。“进村看看吧。”叶烦道。
村里倒是跟其他大队差不多,房屋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有的依山而建,有的傍水而修。反正跟北方连成排的村庄不一样。
看一圈没什么特别之处,叶烦从村子另一头出去,经过小桥不由得驻足,单孔青石小桥很有江南特色,“桥有些年头了吧?”
苏多福:“我小时候就在。可能清末修的。”
叶烦:“北边是湖,南边是河,河通往大海?”
苏运城摇头:“其实以前就是个沟。通往哪里不清楚,肯定不是通往大海。以前人都从河里打水。通往大海还怎么喝啊。”
叶烦一时忘记海水是咸的,“走吧。”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不知道可不可行:“苏运城,你好像很了解五星大队?”
苏运城:“我有个初中同学就是这儿的。以前寒暑假不用争工分,经常找他玩。”
叶烦指着北边一望无际的湖:“你说有的地方很深,意思是有些地方很浅?”
以前苏运城跟同学在湖里抓过黄鳝,找过螃蟹,也搞过菱角,采过鸡头米:“以前其实很浅。听我同学说村里人修房子需要土就来这边挖,下雨天把边上的土冲水里,慢慢湖宽,淤泥多的地方浅,淤泥少的地方深。”
叶烦:“如果,来年水稻种下去,除了出海打鱼的人都闲下来,五星大队大队长叫大家挖湖,社员愿意吗?”
苏多福和苏运城都不明白,此番为何,以至于满脸疑惑。
叶烦到路边蹲下,在地上画个圈:“假如这是咱们眼前的湖,淤泥挖出来不往外运,堆在较浅的地方,高出水面就可以种东西。水稻肯定不行,但可以种芋头或红薯。”
苏运城皱眉:“这才多点地啊?”
叶烦起身:“一分地可以收几百斤红薯。够一家人吃几十天。”望着平静的湖面,“不能等老天爷赏饭吃。”
这话苏运城赞同,不禁点头。
苏多福又忍不住想,叶烦要是别人,过几年就走,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别的地方低洼处也可以这样修?”苏多福问。
叶烦:“像莲花大队,可以种东西就不必了。”
苏多福沉吟片刻:“我跟五星大队大队长打过交道。年底收货碰到他,我跟他说说。他不同意,我再说你说的?”
叶烦点头:“可以。上车吧。回食品厂还是回家?”
车子在食品厂,苏多福和苏运城要回食品厂。半道上,苏运城才想到厂址没确定:“叶会计,在哪儿办厂?”
叶烦:“路边山脚下。回头叫耿团长打个报告,炸平一块建厂。不能征用耕地。修在村里出入不便,时间长了还可能让人觉着横山食品厂是五星大队的。我不能在这里短短几年,给你们留下一堆隐患。”
苏多福终于意识到人跟人的差距。
过去十年,船被充公,苏多福不是没恨过。这一刻苏多福释怀了——被充公的又不是他一个,全国各地都这样,别人可以坦然面对,他怎么不行?天天自怨自艾,日子过不好,孩子也教不好。
翌日,苏多福骑着苏远航的二八大杠去五星大队,问他能不能动员社员挖湖。年前先用船把湖中最浅的地方用竹子标出来,清明过后天暖了再动工。
昨儿五星大队队长不在家,回来听说叶会计来过很是懊恼。苏多福说完,他就问:“叶会计的主意?”
苏多福:“既然猜到我也不多说什么。叶会计过几年走了,咱们好坏跟人无关,可人家还愿意为咱们费心,肯定真心希望咱们日子红火火,早日实现现代化。”
五星大队大队长点头:“不知好歹就算了,不能反过来埋怨人家事多。”
苏多福:“那你安排下去,别提叶会计?你们大队懒汉肯定有意见。”
五星大队长年近半百,不缺生活经验,知道怎么安排。
社员一直羡慕别的大队有码头,有大船,有农业专家种果树。这几天出了几车货,他们馋的要流哈喇子,这个时候叫他们拾掇地,来年多见粮,肯定愿意。
翌日,五星大队叫所有社员去湖边开会。
年轻社员认为没必要,上了年纪的人饿怕了,不嫌地多,支持大队长。
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大队长带人砍细竹,划着小船把最浅的地方标出来。整个冬天,社员闲下来就聊泥土堆高如何加固,担忧淤泥不能种庄稼。
话又说回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年后,五星大队收拾铁线木桶小船,为两个月后挖湖做准备,耿致晔和廖政委以及参谋长轮流带领种养班二十人去烈士坟,加高坟头,修台阶,周边加固,该种树的地方种树,该除草的地方除草,阳历三月底,埋了几百人的烈士坟焕然一新,像茅草屋变成大瓦房,社员从旁边经过都不由得放轻脚步。
四月三号,周末,耿致晔带叶烦过去:“怎么样?”
叶烦:“这才像样。以前就是土堆。时间长了都不知道底下埋的什么人。对了,后天清明吧?明儿跟学校说一声,叫老师带着学生扫墓。”
耿致晔:“刚打扫好啊。”
叶烦:“爱国教育!”
耿致晔点头:“遵命!”
叶烦朝他身上掐一下:“没正形也分地方。”
耿致晔:“我这些素未谋面的战友不会介意。走吧。大宝二宝找不到咱们又该去玩他们平时不敢玩的。”
第42章 都怪叶烦
知子莫若父!
大宝在廖家门口看到爸爸妈妈往北去, 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问廖大弟去不去海边。
廖乐乐看一下小小的二宝, 摇头:“去沟边抓鱼?”
大宝摇头:“沟里的鱼不好吃。我们放风筝?妈妈不叫我放,说我不会。”
“可是我家没风筝。你家有啊?”
大宝:“没有。我小时候放过。”
廖大弟心想,你小时候肯定三四岁,甭说叶姨,我也不敢叫你放:“我问问我姐,她最近学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会做。”
廖苗苗会做风筝。等叶烦和耿致晔到家,她已经做好一个。耿大宝拉着线, 叫廖大弟把风筝放上去。
叶烦在自家门口看到这一幕:“耿大宝真会使唤人。”
耿致晔:“你儿子聪明。”
阴阳怪气的口吻让叶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今儿不忙?”
耿致晔摇头:“在这里就这点好,我不开会没人叫我开会。我们只有巡防任务。整编文职人员也轮不到我们。”
叶烦:“又裁军啊?”
耿致晔点头:“之前不是叫人养猪种菜吗, 一个个还不乐意。再次整编的事传过来,一个比一个老实。这个时候退伍回去只能在家啃老。”
叶烦:“不可以进公安局?”
耿致晔:“没上过战场, 也没当过侦察兵, 到部队几年身体素质只比普通片警好一点, 还没有人家的经验。”想起那些人这些天乖巧的样子, 他就想笑, “百废待兴之际, 各行各业都有变动,就是家里有关系也不好活动。”
“帮我种花吧。苗苗分给我很多菊花,还给我很多种子。山西大队社员也给我几包种子。感觉可以从苗苗家门口种到山西大队。”
耿致晔:“要不要浇水?”
叶烦摇头:“后天清明, 肯定下雨。”
耿致晔拿着铁锹:“我先过去挖坑。”
庄秋月在院里看到耿致晔不禁问:“耿团长,挖什么?”
耿致晔胡扯:“烦烦说今年申城服装厂的人可能过来。他们到的时候路边花开, 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以后缺鸭毛鹅毛,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咱们。”
庄秋月很怀疑:“有用吗?”
耿致晔:“岛上没什么吸引人的就只能自己造。再说了, 不用浇水也不费事。”
叶烦先种菊花,再种她剪掉的蔷薇,最后种种子。种到山西大队路口,碰到两个社员,问叶烦种什么,叶烦说沿路种花,种到烈士墓。
前些天部队天天修墓,还用水泥修台阶,看起来非常重视,社员信以为真,就说谁家谁家还有种子,问叶烦要不要。同行的社员嫌他没眼力见,叫他回家拿两把铁锹,帮耿团长一起挖。
俩人再次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有人拿着铁锹,有人拿着几株苗,还有人拿一把种子问叶烦野花行不行。
叶烦说只要是花都可以,又拜托社员别在这边放羊。
社员哈哈笑着说不会。有的社员比较刁钻,说种带刺的花。
叶烦没敢答应,担心羊受伤大队长找她理论。
刚种下去坑坑洼洼不好看。清明过后发芽,光秃秃的石子路两边有了绿色,社员走在这条路上心情好,忍不住跟家人感叹,叶会计会生活。
叶烦有几个“仇人”,担心往菜市场种被“仇人”拔了,剩下的种子交给苏远航和菜市场主任。他们又找一些种子,又从山上挖许多野花,从万思芹家门口种到食品厂。
阳历五月,地面的满天星、牡丹,树上的槐花、石榴花等等争相绽放,叶烦家门口蝴蝶蜜蜂随处可见,一次山西大队社员赶海回来给叶烦送小海鲜,叶烦问他有没有养蜜蜂——这么多花不养蜂可惜。
养蜜蜂就像养鸡养鸭,养多少生产队都没意见,前提别耽误队里的活,别糟蹋庄稼。这位社员就想,蜂蜜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留着老人小孩吃。养蜂不需要粮食,自己搞个箱子就行,算是无本买卖。
他自己不敢碰蜜蜂,就把这事告诉别人。
大概叶烦总能把大家弄的东西卖出去,会养蜂的人听说这事不敢迟疑,立刻找木匠做蜂箱找土蜂。六月初,烈士墓前多了一个蜂箱。
蜜蜂蜇人很厉害,懒汉不敢偷蜜,调皮孩子不敢靠近,无需看顾。半个月后打开看一下,蜜极少,但是蜂多了一倍,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养蜂人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分箱,又找木匠做几个蜂箱。
就这一天,服装厂的人到食品厂。捎他们进岛的渔民见食品厂没人,就说:“在这里歇一会,我去找叶会计。”
服装厂的人跟他一起去,因为俩人到通往食品厂的路口就看到很多花。原本以为只有几株,到路边看到半条路两边都有花,俩人十分好奇。其中一人问:“去年我来还没有。什么时候种的?”
渔民脚步一顿,心说耿团长果然没骗我们,去年这俩人来了就走,除了食品厂的人谁都不搭理,今年竟然主动找他说话:“前些天种的。到秋收了种子,这些路两边都种上。我们看着就喜欢,还可以养蜜蜂。”
问话的人又问:“你们还卖蜂蜜?”
渔民摇头:“今年没有。今年主要分箱养蜂。箱子里的蜜得留着蜂过冬。明年这个时候可能有。”
两人相视一眼,问话的人又问:“卖吗?”
渔民:“肯定卖。蜂蜜那么好的东西,我们可不舍得吃。”想到私下买卖有可能连累食品厂关门大吉,“不过要问叶会计。我们不懂。我们听叶会计的。”
服装厂出纳不禁说:“听她的没错——”不远处有个女人往左右看看,往前看看,心说她看什么呢。女人往花上剁两脚,若无其事地走人。出纳大怒:“站住!那位女同志,你站住!你怎么踩花?”
背对着三人的女同志下意识停下。
三人立刻跑过去。
出纳指着被糟蹋的花:“这些花怎么着你了?”
“原本是路——”
渔民指着往南三步路口:“那不是路?多走几步能累死你?”
女人:“没见我拎着水桶拿着扁担?你干惯粗活多挑几步不嫌累,我能跟你比?”
渔民气得头疼:“你不是我们大队的?叫什么名字?我一定告诉政委!”
女人白了他一眼就去挑水。
渔民气得跳脚,忍不住追上去。
服装厂两位同志拦住:“正事当紧!”
渔民停下,看到有人过来,等片刻,等人走近他就问:“这位同志,你认识刚才那位同志吗?”
来人:“你们是谁?”
服装厂出纳想说话,渔民抢先说:“来找政委的。她是不是政委爱人?”
“不是。找错了。那个是高营长爱人柳晴。”
渔民不禁问:“她就是柳晴?这娘们,果然不是好人。”
来人很不高兴:“柳晴怎么得罪你了?”
渔民指着地上:“自己看!”
“不就几朵花吗?”
渔民气得脸通红。服装厂同志担心渔民没跟柳晴打起来,跟这位女同志打起来:“同志,先找叶会计。”
女同志:“不是找廖政委?”
三人当她是空气,直奔叶烦家。
叶会计关上篱笆门准备去食品厂,看到来人已经到隔壁万思芹家门口,不由得停下:“不是说到秋吗?”
服装厂同志笑着说:“您没记错。这个时候运到厂里可以晾晒清洗,到秋就可以用。否则要放到明年。”
叶烦对陪他们的渔民说,“你去找大队长,再请你们大队长通知各大队。请有手扶拖拉机的大队辛苦半天帮社员运过来。”最后对两位同志说:“我们去食品厂?”
俩人点着头边走边说他们希望天黑前装车。
叶烦:“您二位检查好就直接过秤上船?不过到岸上——”
管钱的出纳说:“我们找了几辆运输车。”
叶烦心说,这么积极看来去年要价低了:“那车费?”
俩人知道食品厂不赚钱,叶烦就是好心帮社员填补家用:“我们给。对了,我们说下午四点在码头等着。”
叶烦点头:“现在不到两点?来得及。”
俩人觉着有点强人所难,可他们不想在岛上过夜,也跟驾驶员敲定好时间,就把不好意思压下去。然而他们到食品厂屁股没坐热,就听到有人喊:“叶会计,收鸭毛鹅毛的又来了?”
两人震惊,这么快吗。
叶烦笑着问:“出去看看?”
俩人先一步出去,门外已经来了好几个,每个人都拎着麻袋提着布袋。俩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神询问叶烦。
叶烦不慌不忙地说:“排队,别慌,别乱。跟去年一样,一分钱一分货!”
去年很多人给叶烦个面子留着鸭毛鹅毛,没指望卖钱。有渔民上岸送货顺便找人打听,打听到以前有走街串巷的小贩用鸡毛鸭毛鹅毛换糖。渔民寻思着能换两把糖也好,便继续收集鸭毛鹅毛。
结果刘桂花半袋鸭毛和半袋鹅毛卖了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在五六十年代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现在够给两个儿子修房娶媳妇——全岛震惊。以至于今年没有不干净的毛。
服装厂俩人去年反复提到一分钱一分货,料到今年的毛好,就多带一些钱。所有鸭毛鹅毛上船,他们跟叶烦算总账,带来的钱将将够。
服装厂出纳问:“岛上多少人?怎么这么多鸭子和鹅?”
叶烦:“岛上山多水多,无论养多少都不用社员操心。要说怎么半年就存这么多,岸上工人工作忙,没空处理鸭子鹅,渔民为了把鸭子鹅卖出去帮他们收拾,没想到鸭毛鹅毛能卖出去。早知道以前的鸭毛鹅毛不扔,我们一个岛上的毛就够贵厂用三年。”
出纳问:“叶会计怎么想到鸭毛鹅毛能卖钱?”
叶烦:“不能是别人?”
出纳笑着说:“要是别人,不可能前年下半年才联系我们。”
叶烦点头:“听说的。你们厂不是帮登山队试做了羽绒服吗?成功的话肯定需要羽绒。没成功,我们留着也不占地方。”
一旁的苏远航诧异,他怎么没听说过帮登山队做羽绒服啊。
苏远航把两人送上船,回来就问叶烦听谁说的。叶烦把属于食品厂的提成分出来:“报纸上看的。”
“报纸?”苏远航朝菜市场主任办公室看去。
叶烦点头:“不是专门报道。报导登山队的文章里提到一句。”
苏远航难以置信:“一句您就记住了?”
叶烦:“很多消息就是这么来的。有人赚钱靠胆大天赋,我赚钱靠消息灵通。好了,出去让社员排队,你收纸条说价钱,我数钱。”
苏远航到门边:“大家排好队,拿到钱立即回家,别堵在门口。”
“小苏厂长,我的。”刘桂花第一个。
苏远航收走他自己写的纸条:“十八?今年很少啊。”
“都知道鸭毛和鹅毛可以卖钱,谁舍得给我啊。”刘桂花其实很满意,未来几个月买油买盐的钱出来了。
叶烦把钱给她:“别再给我买鱼。”
刘桂花摇头:“不买。”
本月大潮那天跟庄秋月赶海,弄的小海鲜给叶烦一半。不过这是后话。
大宝二宝放学到家看到房门锁着,就去食品厂。叶烦把钥匙给大宝,兄妹俩乖乖回家。路上碰到小孩掐花编花环,他俩都没凑热闹。就怕妈妈累得心情不好,看到他俩调皮,给他俩两巴掌。
耿致晔到家看到闺女儿子看书写作业,不禁到门外朝西边看一眼:“快期末考试了还写作业?”
大宝淡淡地瞥一眼他爸,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合上本子:“二宝,还饿吗?”
二宝吃了瓜喝了水:“不饿。”
大宝把她面前的连环画收起来:“我们玩儿去。爸爸,做饭!”
耿致晔朝他脑袋上拍一下:“你妈呢?”
大宝:“卖鸭毛鹅毛。”
耿致晔点头:“难怪六点多还没回来。挨个发钱得忙到天黑啊。”
大宝很不明白:“妈妈不可以把钱给大队长吗?”
耿致晔:“鸭毛鹅毛是额外收入,大队不分钱。社员卖鸭毛鹅毛的时候也不是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卖。你妈要把钱给大队长,首先要把十个大队社员分出来,再算出每个大队总账。比挨个发还麻烦。”
“妈,柳晴的鸭毛鹅毛怎么没卖?”
廖苗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耿致晔给儿子使个眼色,出去问问怎么回事。
大宝无奈地瞥他一眼,到屋檐下喊:“苗苗姐,庄阿姨。”
已经到自家门口的母女俩过来。庄秋月到叶烦家院里就说:“你妈还要一会儿。大宝,晚上去我们家吃吧?”
叶烦家这半年吃的鸭和鹅的毛都给庄秋月了。有一次庄秋月帮叶烦拔鹅毛,万思芹来压水,庄秋月问她要不要,要的话两家平分。万思芹要面子不好意思,庄秋月好意思,就自己收着。
叶烦发钱看到庄秋月也提醒她别买鱼。庄秋月拿到钱不好意思,来的路上还想回头买点糖,叫大宝二宝去她家吃糖。
耿致晔从屋里出来:“不用。我一会做饭。嫂子,柳晴怎么回事?我家叶烦烦没那么小心眼。”
庄秋月又无语又想笑:“谁说叶会计小心眼。不清楚。她都没去里面,到食品厂门口路上就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叶会计在里面。可是她可以把鸭毛鹅毛给别人,让别人帮她卖啊。顺手的事。看在高营长的面上,她找我我也会搭把手。”
耿致晔:“她不傻。您能想到她肯定也能想到。兴许觉着太少,存多了再卖。”
庄秋月摇头:“那她精过头了。咱们在岛上出入不便,人家在申城,从申城到甬城中间那么多地方可选,就算明年比今年生意好,人家也不一定来。”
耿致晔也想不明白:“她没见到叶烦,应该不会怪叶烦。”
不是叶烦闲着无事种花,苏远航和菜市场主任也想不起来在路边种花。路边没花,柳晴不去踩花,就不会被服装厂收货的两位同志碰个正着。
所以都他妈怪叶烦!
柳晴回到家就骂叶烦。
跟柳晴关系好的人问她卖了多少钱。柳晴说她不想看到叶烦。她狐朋狗友就说,可以给她,她帮柳晴卖。柳晴如梦初醒,就说“被叶烦气糊涂了。”
都怪叶烦!
害她少卖十几块钱!
叶烦耳朵发烫。天黑到家一个耳朵通红。耿致晔摸摸她的耳朵:“蜜蜂蜇的?”
“盼着我点好吧。”叶烦拨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吃什么?”
大宝把他的小碗移到妈妈面前:“妈妈,喝汤!”
耿致晔给他放回去:“要你献殷勤?我不会帮你妈盛?”瞪一眼儿子,“二宝,吃点菜。”
二宝皱眉:“爸爸,吃饭呢,可不可以不说话?”
耿致晔噎了一下:“——不该给你俩做饭!”
叶烦拉着他坐下:“先吃饭。俩人加一起未成年,跟他们计较有意思吗?”
大宝点头:“爸爸,有意思吗?”
叶烦瞪儿子:“没说你是吧?”
大宝埋头喝汤。
耿致晔忍着笑给叶烦盛一碗鱼头豆腐汤,给二宝夹一块黄瓜。
二宝很嫌弃:“爸爸,黄瓜生的。”
叶烦:“不想吃还给爸爸。”
耿致晔:“吃点蔬菜营养均衡。”
二宝听到这话又不敢夹回去。叶烦夹了塞自己嘴里:“他俩天天瓜果不断,维生素早够了。”问耿致晔,“忘了?”
耿致晔想说瓜果能跟蔬菜一样吗。忽然意识到一样,因为俩孩子的瓜果包括黄瓜和番茄。在外面玩渴了或累了,摘了番茄黄瓜,在压水井边洗洗就啃。
大宝摇头叹气:“爸爸,你还是好好练兵守岛吧。”
二宝想点头,看到爸爸抬手给哥哥脑门一下,她夹一块鱼:“妈妈,吃肉。”
耿致晔下意识看过去,二宝抓个“六月黄”孝敬爸爸。叶烦见状不禁问:“不是海蟹?”
耿致晔摇头:“上午清理河道挖淤泥弄出很多螃蟹。我从那边经过给我绑一串。”
叶烦想知道是不是用淤泥种地。周末,大宝二宝跟一群孩子去山边乘凉,叶烦边跟过去歇一会,不动声色地绕到地头河边。河变窄了,但河水变清了。
给大队放羊的女同志问:“叶会计,看什么呢?”
叶烦:“这水多深?我担心小孩掉进去。”
女同志想说没事,可每年夏天都出事:“有一个我这么深。改天我跟大队长说一声,弄点藤条拦一下。”
叶烦:“种吧。防止水土流失。对了,这河边可以种红薯啊。秋天收的那种。”
女同志年龄不大,二十左右的样子,像是没听说过,十分困惑地问:“不用晾干再种?”
叶烦摇头:“不用。”
前世今生都没种过地,来到横山岛之前叶烦也不懂。这两年听苏远航说过几次:“不是有人趁着地湿剪红薯藤种下去,太阳出来就种活了?现在还不晚。这一圈河岸,到秋能收两千斤。”
小同志惊呼:“这么多?叶会计,您帮我看一下,我就找大队长。”
叶烦“好”字还没说出来,小同志就跑了。
翌日,叶烦跟苏远航说起这事,苏远航说五星大队在糊里挖出许多淤泥,有的堆在河边,有的堆在河里。今天他从那边过好像都没种庄稼。
叶烦:“红薯藤除了喂猪还能干嘛?”
苏远航:“做菜。不过这个时节菜多,没人吃红薯藤。”
叶烦:“猪羊可以喂菜叶子。红薯藤不剪晒干了也是喂牲口。回头跟五星大队队长说一声,在河岸边试试。都吃够了红薯,种在岸边也没人偷。”
苏远航点头:“红薯比鱼还不管饱。除了小孩子挖几个烤红薯,秋收时也没人偷。你看看我的申请报告。上面批的话,过几天请耿团长炸山,我带人平地。过了三伏天就可以建厂房。”
叶烦大概看一遍:“不行!别提自己别提我,只说为岛民考虑。只提修厂房的钱。烘箱,还有做罐头的机器,咱们可以用旧的。对了,卖鸭毛鹅毛的时候没要咱们付车费,剩点钱,我一分为二,一半留食品厂应急,一半交上去。”
几十块钱苏远航还亲自跑一趟,看起来认真又可怜。市领导不好意思敷衍他。市领导没指望食品厂赚钱,可这两年食品厂还赚不少。要是有了自己厂房,岂不赚更多。
苏远航当天就拿到批文和修厂房的钱。
岛上有个专家以前是某大型国营厂顾问。苏远航请他画规划图。不过先修几间办公室仓库,再修几间标准车间。因为叶烦提醒苏远航,跟上面打交道要有分寸,毛得一点点薅,一把薅秃了谁都受不了。
六月底,天热食品厂不出货,苏远航在五星大队带领临时工平地,叶烦闲下来,正好大宝二宝放假,便领着他们去山边乘凉。
听到在山脚下编竹筐的社员说前几天种的红薯活了,以后不能去河边放羊,得去山上。可是一不留神羊就踩到烈士坟,必须时刻盯着,太麻烦什么呢。叶烦忍不住笑了。
几个聊天的社员慌忙解释,他们不是怪耿团长修烈士坟。
叶烦:“我笑你们啊。看你们年龄都是建国前出生的?为了保护你们而死,还能故意吓唬你们?说不定很乐意看到你们天天打扰他们。说明他们的牺牲很值得。不用因为烈士坟是耿致晔带兵修的就这不敢那不敢。”
几人想了又想,可不是吗。再说了,有没有鬼还两说呢。
一个社员把编好的小竹篓给叶烦:“叶会计,栓两根绳就可以用。”
叶烦:“你们放在胸前采茶用的吧?留着自己用吧。”
社员解释家里还有。叶烦接过来,冲远处招招手。二宝跑过来:“妈妈!”
叶烦给她:“摘花装果子。回头妈妈给你系两根绳子,你挎着。”
小竹篓拎在手上很轻,可以装不少东西,二宝很高兴:“谢谢妈妈!”
叶烦:“几位伯伯姨姨做的。”
二宝扭头面向几人:“谢谢伯伯姨姨。”说完就朝她哥跑去:“大宝——”大宝扭头瞪她,小丫头立刻改口:“哥哥,妈妈给我的小篮子。你没有!”
大宝白她一眼,嘀咕道:“幼稚!”
二宝不跟不懂欣赏的笨哥哥置气,她蹲在路边,拔掉一把花放小竹篓里。有红的黄的白的,有大有小有高有矮,还有绿叶陪衬。别说,还挺好看。
二宝送给妈妈,叶烦说声“谢谢”又说:“拿回家挂廊檐下,你天天看?”
二宝又往社员身上瞄。社员刚编好一个,问:“要不要?”
“妈妈,要不要?”
叶烦:“可以。你要说什么?”
“谢谢姨姨。”二宝说完才伸手接。
回到家,叶烦指着菜地:“二宝,下午摘点瓜果蔬菜给伯伯姨姨送去。”
二宝点头:“可是我拿不动。妈妈不和我一起吗?”
叶烦:“一起。屋里热。我们吃过饭就出去。”
大宝趁着妈妈不注意,对着压水井喝两口凉水才压水洗脸:“妈妈,什么时候回首都?”
“这个时候首都比岛上热。跟去年一样八月中旬回去。不用担心临时有变,你爸安排好了。”
家里大小事,大宝不信任他爸。要说部队,大宝绝对相信他爸,因为连他大徒弟牛大勇同志都佩服耿团长。
殊不知这个时候牛副团长就和耿致晔在一起。以前牛团长跟营长连长切磋靠力气和经验。最近活动筋骨感觉他变灵巧了。
牛副团长能干到副团靠的不只是不怕死。人家也会总结经验。然后他找耿致晔建议每日加练二十分钟太极拳。
虽说耿致晔有很大自主权,可是全团加练以前没有的他还是有点担忧。耿致晔叫牛副团长找政委——参谋长休假回老家了。
廖政委反对,说牛副团长没事找事。
牛副团长说他书呆子,犯懒。
廖政委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可不呆,就反唇相讥。
耿致晔头疼:“停一下。可以!”
廖政委大声惊叫:“团长!”
耿致晔在心里补一句——你糊涂啊。耿致晔叹了口气:“我还没说完。记得我上学的时候,国家体委编了一套太极拳?就用那套。老牛,找人打听打听,和你跟大宝学的一样不一样。”
廖政委一听国家承认的,勉强点头:“先试试。到年底没什么效果就取消。”
等到年底对别人而言也就手脚灵活点,对廖政委而言,他不晕船。牛团长要跟他分开。耿致晔感觉牛团长火气没以前大,不会一碰到秃子的舰艇就直接开干,就说先让廖政委适应适应,过了春节再分开巡逻。
话说回来,耿致晔本人也没闲着。傍晚到家他就问叶烦的太极跟谁学的。
叶烦愣了愣,仔细回想:“我家后面有个体育老师,说建国前学过武。跟他学的。怎么了?”
耿致晔:“跟国家编的一样吗?”
叶烦摇头:“不清楚。”
耿致晔:“给我丈母娘写封信问问。说你想教二宝,又怕这套太极只适合你练。别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否则晚回去一天,我丈母娘又得唠叨个没完。”
二宝爬到她爸腿上,指着茶几上花篮:“爸爸,我的,好看吗?”
耿致晔敷衍地点点头。
二宝气得下来:“哥哥,我们走!”
第43章 公园巧遇
耿致晔气笑了:“比我脾气还大!”
二宝到门口, 闻言停下回头瞪一眼她爸:“什么都不懂!”
耿致晔点头:“我不懂。回头你和哥哥跟妈妈回首都。”
二宝:“回就回!”
耿致晔笑着问:“妈妈照顾你俩,妈妈累不累?耿二宝, 孝顺啊。”
二宝想说我不要妈妈抱。大宝捂住妹妹嘴巴,你腿还没爸爸手臂长,不让妈妈抱,没走到火车站你就累趴下:“爸爸,你多大了?不能让让妹妹吗?”
二宝抓掉哥哥的手:“我不让爸爸让!”
大宝拉着她往外拽:“爸爸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二宝下意识说:“我懂事!”
耿致晔乐了:“真好——”看到叶烦瞪他,低声说:“好哄。大宝像二宝这么大也好玩。一逗就炸毛!”
叶烦无语:“开心吗?二宝不开心。”
耿致晔:“她睡一觉就忘了。晚上吃什么?本大厨给你露一手。”
叶烦不知道:“做点开胃的?”
耿致晔冲她招招手,叶烦跟他去厨房。案板底下水盆里有蛏子,有藤壶:“买的?这两样阳历八月前后最肥。”
“别人给的。我本来不想要。”叶烦指着藤壶, “好难看。可是我不要就像看不起他。因为我收过别人的。”
耿致晔:“也是山西大队社员?天天瞎攀比。这么热的天在家闲着不舒服吗。”
叶烦:“别数落人家了。怎么吃啊?”
耿致晔:“清水煮。我调个料汁,多加点醋开胃。二宝不喜欢吃拍黄瓜, 那就不做凉菜。炒个西红柿鸡蛋,挂面煮出来拌面。咱家西红柿酸甜可口, 大宝二宝应该喜欢。”
大宝二宝喜欢面食, 番茄开胃, 猪油炒的鸡蛋很香, 很合他俩胃口, 吃饱就表示明天可以继续。
耿致晔问:“二宝, 知道晚饭谁做的吗?”
二宝甜甜地笑着回答:“爸爸呀。”
耿致晔:“爸爸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对吧?”
二宝眨巴眨巴眼睛,一副“爸爸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的样子。
气煞老父亲也!
耿致晔无奈地抬抬手:“出去吧。”
二宝今年五岁啊,五周岁的二宝怎么可能饭前说的话饭后就忘。二宝蹦蹦跳跳到院里, 等哥哥出来, 她捂着嘴巴小声说:“哥哥,我骗爸爸。”
大宝:“看出来了。”
二宝紧张:“爸爸呢?”
大宝:“爸爸是团长啊。傻子不能当团长。爸爸还没吃饱, 不想和你计较。”
二宝顿时得意不起来:“还以为爸爸被我骗了。”
大宝:“你都骗不了我,还骗爸爸?再吃两年饭吧。”
二宝乖乖点头,把小手伸出来。大宝嫌热,不想拉手,可他还是拉着妹妹去隔壁。隔壁廖家刚吃好饭。庄秋月想叫廖苗苗洗碗刷锅,看到大宝二宝进来,叫姐弟仨跟他俩玩儿去。
廖苗苗见状心说以后我不想干活就说去隔壁找叶阿姨。
廖大弟和廖小妹心想,哪天想出来玩,叫大宝二宝吃过饭就来找他们。
不过没玩几天,参谋长回来了。
参谋长一家回来没几天,换廖政委休假,再去军区做个全身检查,以防他执勤遇到突发状况却突然发病变成烈士。
廖政委回家这段时间,耿致晔又带人去一趟五星大队,炸平一片山地,部队可以当古董的危险家伙也因此全部清空。
炸出的大石头留在山边修厂房下地基,碎石被各大队社员拉走,有的修自家房屋,有的垫在门口泥路上。
部队家属区到菜市场那段路过于好看,跟生产队像两个世界,五星大队社员就思考,我们没有叶会计的本事,要是修路种花种草也不如她,活该叶会计瞧不上我们,嫌我们什么都不懂。
有个社员就趁着集体劳动时试着说出,我们把村里的泥路修整修整,雨后可以出来透透气,以后服装厂的同志想进村看看,发现生产队比城里还整洁,肯定觉着咱们的鸭毛鹅毛真干净。
鸭毛鹅毛对渔民而言很赚钱。社员们听到“毛”就想到钱,穷怕了的人想到钱就有干劲。
可是队里没多少人养花,去哪儿弄花苗啊。
小花不多,那就不挑品种。路口可以种洋槐花,门外可以种桃花,对面路边可以种常开的桂花。地边种可以吃的黄花菜。黄花菜长得矮,不影响庄稼生长。桂花可以煮汤圆,洋槐花可以蒸着吃。像茉莉花或金银花,还可以泡水喝。
简直一举多得啊。
聊起此事的社员们很纳闷,以前抱怨除了吃鱼鳖就是食虾蟹,怎么就没想到种这些改善伙食呢。
因为要是大家都一样,那就都一样,谁也不嫌弃谁。现在你偷偷把生产队搞的很好,你想干嘛啊?把其他大队甩在后面吗?就算“五星”大队长说,社员搞那些纯粹闲的。别的生产队也不信。离收水稻还早,离中秋出货也早,很多社员彻底闲下来,便挑早晚不冷不热的时候平自家门口的路,或者几人一起拾掇村口的路。
大队长们起初奇怪,生产队的活能躲就躲,多干一分钟就跟吃了大亏似的。现在没人叫他们干活,怎么这么积极。
偶尔一次到食品厂送海味,“莲花”大队长看到办公室门口姹紫嫣红,悟了,榜样的力量!
叶烦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人在首都,刚下火车,滚滚热浪差点把她送回岛上。
二宝趴爸爸怀里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热啊?爸爸,我想回家。”
于文桃走过来:“到家了。”
二宝撩起眼皮看一眼奶奶,又趴爸爸肩上。于文桃摸摸她的额头:“病了?”
耿致晔解释火车上太热。
于文桃立刻说:“明年别这个时候回来。放寒假——也不行,下大雪。还是我过去吧。”
陶春兰摸一把外孙的额头,全是汗:“小慧,咱们快回家。”
叶烦考虑到星期天耿致晔二嫂在家,婆婆不用给老人小孩做饭,陈小慧不上班,陶春兰同志也不用给她做饭,她俩想接大宝二宝随时可以过去,便挑这天到站。
不过叶烦没想到这么热陈小慧也来了。她接过叶烦的提包问:“你听说了吗?上面打算恢复高考。”
叶烦这辈子还没听人说过,报纸上也没刊登,无法解释她为何知道,便故意皱了皱眉,当陈小慧发癔症:“什么高考?听谁说的?”
于文桃听到“高考”二字下意识过来,发现自己旁边是陈小慧,转身到叶烦身边。陈小慧撇一下嘴翻个白眼。
叶烦看到这一幕很想笑,有必要这么互相嫌弃吗。“于姨也知道?”
于文桃:“你二嫂她妈京大教授,早几年不是被下放到乡下?前些天市里派人把她接回来,还给安排房子,收缴的东西也全还给她,你二嫂现在算是——”
叶烦打断:“苦尽甘来?”
于文桃不是这意思,想趁机讥讽两句,因为这个亲家跟陶春兰不一样,陶春兰嫌她不稳重,嘴碎,眼皮子浅——只能看到眼前那点东西。没嫌弃过于文桃一家文盲,她本人侥幸进了文工团,年纪轻轻走捷径,嫁给比她大很多的耿父,给仨孩子当妈。所以于文桃可以跟陶春兰去横山岛,也不介意跟她住在一个屋檐下。
于文桃见车站人来人往,被人听见又显得她不懂事,就把话咽回去:“小勤要考学。我说到明年她就二十四了,万一考不上怎么办。让她一边找对象一边考学,两不耽误。她说我瞎安排。烦烦——”
耿致晔打断:“你是瞎安排。今年考不上明年考,明年考不上后年考。跟烦烦一届的知青虚龄三十岁,小勤再考三次也没他们大。”
陈小慧下意识点头。
于文桃:“可是三十岁——”
叶烦:“大学不缺大龄青年。考上大学好找对象。”
陈小慧不由得说:“不管找谁,不是找在农村娶过老婆的都比现在找的好。”
于文桃忍不住瞪陈小慧:“小勤又不瞎——”
叶烦拦住:“小慧怕小勤被骗。小勤在你看来不小,可是比他们小好几岁,生活环境又简单,他们骗你和小勤还不是手拿把攥。”
陈小慧不禁点头。
叶烦心说,你赶紧先走一步吧。“还有一点,万一小勤考上,她对象没考上,你觉着他配不上小勤,街坊四邻怎么说你?比如,劝你等等你不听,现在又嫌贫爱富跟人退婚。这种名声传出去,以后好人家还敢跟你做亲家?”
陶春兰:“我说过她,看远点。她说她眼睛小看不远。”
于文桃瞪着眼点头。
大宝扑哧笑喷。
陶春兰白了一眼于文桃,瞧见吗?孙子都笑话你。“大宝,喝不喝汽水?姥姥给你买北冰洋,咱喝完再走?”
大宝把他兜里的几毛钱掏出来。陶春兰哭笑不得:“姥姥有钱。”买六瓶汽水,大宝一瓶,二宝一瓶,叶烦和耿致晔两瓶,陈小慧和于文桃两瓶。
叶烦把她的给她妈:“二宝喝两口就行。我喝她的。”
二宝想多喝几口,叶烦小声问:“拉肚子难受吗?”二宝把汽水给妈妈。
陈小慧看看自己手里的,又看看陶春兰的汽水,眉头微蹙,怎么就没想到把她的给她妈,或者叫她妈多买一瓶啊。
叶烦的脑子怎么长的,这么细心。
叶烦哪是细心,上辈子周到习惯了。
耿致晔喝一半给叶烦,叶烦摇头:“你喝吧。这两天喝水吃瓜,肚子头全是凉的,再喝够我受的。大宝,别喝太快。”
大宝点头:“我要把汽水焐热再咽下去。”
于文桃喷出来:“——不许说话!”
大宝撇一下小嘴,真不禁逗。
叶烦用水壶里的水打湿毛巾,给大宝二宝擦擦脸。兄妹俩舒服多了,一家人就去路边坐公交车。
于文桃叫叶烦回耿家。这次陶春兰没跟她抢,最近几天城里高温,耿家周围房屋低矮,人口密度不大,郊外的风进得来,比市区里面舒服多了。
果然,刚下火车闷热,等下了公交车到耿家就凉快了。
耿致勤听到脚步声就从堂屋出来:“嫂子,三哥,我冰了西瓜,现在切?”
叶烦点头:“切吧。”拉着大宝到压水井边,再次打湿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胳膊:“舒服吗?”
大宝仰起脖子。叶烦又给他擦一遍。二宝见状下来:“妈妈,给我擦擦。”
叶烦给她擦擦身上。
于文桃忍不住说:“井水凉。一热一冷容易生病。”
叶烦:“再不擦就中暑了。小勤,有没有没冰的西瓜?给大宝二宝切两快。他俩刚喝过冰汽水。”再次把毛巾打湿递给耿致晔。
耿致晔擦擦她脸上的汗。
耿卉卉出来拉二宝,见状没眼看,抱起二宝回屋。叶烦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推开耿致晔:“你自己擦。我去吃瓜。”
耿致晔:“少吃点。”
叶烦挥挥手:“吃一块解解渴。”
耿卉卉闻言停下:“三婶,有绿豆汤,我妈早上煮的。”
叶烦:“给我来一碗。”
耿卉卉打开小冰箱,大宝眼尖看到可乐想伸手,叶烦把他拉回来:“明天喝。”然后把绿豆汤端出来:“耿团长,来点?”
耿致晔把洗干净的毛巾扔绳上:“来一碗。对了,小勤,回来的路上于姨说你想考大学?没上过高中,学起来比别人吃力,要不要把工作辞了?”
于文桃被瓜呛着。耿卉卉赶忙帮她拍拍:“三叔,我爸妈也说过这样的话。小姑想一边上班一边学习。”
耿致勤点头:“你于姨不同意我辞职。要是陈小慧考上我没考上,我就辞职专心复习。”
于文桃总算把西瓜籽吐出来,可以说话:“她考上你不用辞职。她不干了你当会计。毕业后分配的说不定还不如供销社会计。”
叶烦心说真不怪陶春兰同志嫌弃你:“小勤大学毕业可以当老师,可以去事业单位,可以进机关单位。不上大学只能在供销社。被人欺负都不敢辞职。”
于文桃:“可是你也说她考上。像老三说的,她都没上过高中,考得过陈小慧?还是考得过这两年初中毕业的?她初中知识早还给老师。”
叶烦:“小勤是你闺女。你都这么说,那就听你的。”
于文桃顿时急了:“别啊,我——我小学没毕业,哪能听我的?”
耿致勤不客气地说:“你还知道啊?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的话你又不听,你想听谁的?”
于文桃就想要个保证,可耿致勤自己都不能保证的事,谁敢给于文桃打包票。
耿致晔递给叶烦一块瓜:“卉卉,你爸妈呢?”
于文桃冷哼一声:“去丈母娘家了。”
耿卉卉不在意地笑笑:“我姥姥家不是什么都缺吗。爸妈帮她买东西去了。”
耿致晔:“你舅舅呢?你姥爷呢?”
于文桃又哼一声:“都在。被打压几年不敢出去买东西,担心这担心那。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胆小。像我什么都不怕。”
耿致晔心说你家往上三代皆贫农,天天光着脚,当然什么都不怕:“要不要我帮忙?”
耿卉卉摇头:“收拾几个周末,今天就差不多了。你忙了一年终于可以放松休息几天,跟三婶好好玩玩吧。”
于文桃不禁点头:“还是卉卉懂事。随我。要是跟她姥——”
叶烦打断:“差不多行了啊。”
于文桃闭嘴。
耿家一家老小相视一眼,可算有人能管住她这张嘴。
于文桃不这样想,我说不过还躲不过吗。
翌日早饭后,于文桃和丈夫领四个孩子出去——大宝二宝和耿致晔侄子侄女。耿致勤和她二哥二嫂上班去了,叶烦和耿致晔把衣服洗好,家里没什么事,他俩也出去逛逛。
走进热闹的公园,叶烦不禁说:“一年没回来,有点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因为今年人都敢走出家门,不用担心一不留神就被戴着红袖章的人公报私仇扣帽子。”耿致晔问,“就逛公园?”
叶烦:“这么热的天去百货商店还是去电影节汗蒸?”
“汗蒸?”耿致晔乐了,“明年挑冬天回来吧。虽然冷,可穿厚点哪儿都能去。哪像现在晒一会太阳都有可能中暑。对了,大宝有没有说跟于姨去哪玩儿?”
叶烦:“爸拄着拐杖不能走太远,在附近哪个邻居家吧。不过她出去的时候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卉卉和大宝身上都挎着包。说不定回娘家了。”
耿致晔皱眉:“这个时候回娘家?”
叶烦:“乡下人少树多比城里凉快。”
“谁接他们?”
叶烦没去过耿致勤姥姥家,听耿致勤说过下了公交车走二里路就到:“是不是有直达那边的公交车?或者于姨早几天回去过,说咱们昨天到,今天她可以带着几个小的回村玩玩,叫她嫂子弟妹在站牌等着?”
耿致晔:“净给人找麻烦。乡下跟咱们一样粮食有限。六口人过去吃一顿,人家未来三天都得喝菜汤。”
叶烦莫名想笑:“没那么严重。再说了,也没空手去啊。”看到一位女同志过来,而这边树下只有她和耿致晔两人,自己不认识她,“找你的。”
“什么找你的?”耿致晔正寻思回头跟他继母说说没事少回娘家,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烦推着他的脑袋,抬抬下巴示意他往后看。耿致晔侧身朝后,来人停下。耿致晔仔细想想,没什么印象,回过头看叶烦,小声问:“找我的?”
叶烦打量一番那人,比她矮一点,身形跟陈小慧差不多,陈小慧长相有攻击性,跟她本人脾气简直南辕北辙。这位面容清秀,像温柔挂的:“看起来三十四五岁,除了以前供销社同事,我没有这么大的朋友。有可能是你高中校友,或者——”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陈小慧口中,耿致晔的白月光。
“我想起来了,比我低两届,我姥姥邻居的小女儿,好像叫秦舒怡。”耿致晔回头想确定一下,那位女同志秦舒怡快到他身后。秦舒怡像是为不请自来感到不好意思,又往前一步就停下,不自在地笑了笑,“在路边就看到像你,没敢认。原来真是你。”
叶烦心说,第一句话不是应该自我介绍吗。还是因为我不配?想到这种可能,叶烦的手绕到耿致晔背后戳一下。耿致晔以为叶烦让他赶紧把人打发了:“有事吗?我们还有事。”
秦舒怡的笑容凝固。
要不要这么直接?叶烦忍着笑问:“我是叶烦,耿致晔爱人。这位大姐怎么称呼?”
秦舒怡嘴角抽动一下,看起来想骂人又生生忍住:“我是耿大哥师妹,跟他舅舅住两隔壁。以前耿大哥在他姥姥家,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
耿致晔不禁点头,他小时候老耿和他母亲南征北战,他和同父异母大哥和同父同母二哥都在他姥姥家,每天跟胡同里的小孩一起上下学。
秦舒怡看到耿致晔的动作面上一喜,叶烦顿时想给耿致晔一巴掌,呆子!
叶烦点头表示明白:“原来是邻居啊。可是姥姥家不是在东城吗,你怎么到西城来了?还没骑车。”
耿致晔仿佛如梦初醒:“对啊,你怎么在这儿?”
秦舒怡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说出来怕你笑话。”
叶烦心说,快说快说,让我笑笑。她面上一副很关心对方的样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说,我们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出出主意。”
耿致晔点头。
秦舒怡见他也想知道:“我离婚了。”
耿致晔和叶烦下意识应一声表示知道。
秦舒怡见状十分困惑:“你们知道?”
夫妻俩下意识摇头。
秦舒怡愈发困惑,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可是,不觉着奇怪?我——”斟酌片刻,“我父母听说我想离婚,都特别不能接受。”
叶烦:“你父母庚子年前后出生的吧?那个时候大清还没亡,想法难免老派。别往心里去。现在婚姻自由,离婚结婚很正常。”
耿致晔点头:“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难过。你三十多岁还年轻。他不知道珍惜你是他有眼无珠,你以后一定能找个更好的。”
秦舒怡满眼希冀地望着他:“你也这样认为?”
耿致晔心说,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咱们这一代人都这样认为吧?”
秦舒怡不禁笑了:“那你——现在挺好吧?”
耿致晔看一下叶烦,还用问吗。夫妻感情不好能一起逛公园吗。耿致晔纳闷,她小时候不是很机灵吗。
叶烦:“挺好。可是你离婚跟你在这边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耿致晔不禁点头:“对,还没说怎么在这边。待会儿怎么回去?”
秦舒怡:“公交车。公园门口有公交站牌。听说公交刚过去,下一班还需要半小时,我就进来避一会。没想到能碰到你。你这些年很忙吧?”
耿致晔心说,你还是没说来干嘛。这么羞于启齿吗?那我干脆不问了:“在部队,只要不上战场,没什么忙不忙。”
秦舒怡张张嘴,看到叶烦又犹豫片刻:“听你姥姥说,你比我结婚早,孩子很大了吧?”
耿致晔:“老大到秋上四年级,老二到秋上小学。”
秦舒怡惊讶:“俩啊?”不禁看叶烦,猪吗?这么能生。
耿致晔:“老大男孩,老二女儿,跟你家兄弟姊妹五个比起来是不多。不过也够了。”
秦舒怡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叶烦看的真真的,心说俩孩子怪少吗?想想这个年代的人,普遍三四个。刘桂花和万思芹家都只有俩孩子,是因为公婆照顾不过来,除了她们自己,妯娌家也有孩子。俩人不止一次说过没趁着年轻多生两个。
这样一比,他们只有大宝二宝确实少了。
叶烦:“我要工作,他也要工作,俩孩子顾不过来。”
秦舒怡不禁问:“你有工作?”
叶烦皱眉,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不配有工作。
耿致晔心里也在犯嘀咕,什么叫“你有”,你中专毕业都能到邮局上班,叶烦烦高中毕业有工作不是很正常吗。
耿致晔:“我爱人以前在海店供销社上班,是供销社会计。”
秦舒怡打量叶烦:“你?”忽然留意到一个词,“以前——那就是现在不在供销社?”
叶烦:“现在在食品厂担任会计。”
秦舒怡不由得抬高声音:“那你们还分居两地?”
耿致晔想说话,叶烦抢先道:“是的。”不待她开口,“公交车是不是快来了?”说着话又戳一下耿致晔的背。耿致晔立刻说:“快回去吧。太阳升高容易中暑。”
叶烦瞥他一眼,真会关心人。
耿致晔不明所以,说错了吗。耿致晔见秦舒怡一动不动,跟脚被定住一样:“还有什么事?”
秦舒怡看一下叶烦,欲言又止,过了片刻,问:“能在家过几天吧?”
这种小事耿致晔不屑扯谎:“可以在家过十天。”
秦舒怡:“那你去你舅舅家吗?”耿致晔点头。秦舒怡笑着说:“那再见再聊吧。”
耿致晔又点点头,习惯说一句:“注意安全。”
秦舒怡笑着边退边挥手,直到身后有花花草草,她才不得不转过身好好走路。
耿致晔望着她的背影皱眉:“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奇怪?生活不幸福心理扭曲了?就像陈小慧——”
叶烦朝他背上一巴掌:“说什么呢?”
耿致晔:“我说错了?你不觉着陈小慧神神叨叨的。在外面就算了,在自己家有时候还跟做贼似的。”
叶烦:“这能怪她?”
耿致晔:“怪陈宽仁和赵茹萍。可是我们都说他俩不是东西,陈小慧还给他们买衣服。也不怕近墨者黑!”
关于这点,叶烦跟陈小慧说太多,可是她自己立不起来,叶烦有什么办法,只能任由她慢慢成长:“说这位,不是她奇怪,是你傻。”
耿致晔很不高兴:“我傻我能当团长?”
叶烦:“人家想跟你再续前缘,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是嫌我碍眼。”
耿致晔顿时一副“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然后又摸摸她的额头:“没中暑啊。她就比我小三四岁,我跟她有点什么,还用得着跟你相亲?”白了她一眼,“信口开河也有点度。”
叶烦气笑了:“要不要打个赌?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耿致晔心说,我正好想弄清你十六七岁谈的初恋怎么回事:“不许反悔?”
叶烦拉住他的手:“击掌!”
“可是人都走了。”
叶烦:“明儿去舅舅家。在我面前都忍不住,我不信她以前忍得住。你舅舅舅妈肯定知道点什么。”
第44章 真相
叶烦随口说于文桃有可能回娘家, 没承想真回去了。
于文桃和耿父带着四个孩子先从家门口坐公交车到海店供销社买东西,然后耿致勤送他们去通往郊外的车站。客车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才到城外。于文桃嫂子和弟妹推着木板车来接他们。
大宝二宝很喜欢去村里玩, 所以到村里很兴奋,跟于文桃侄孙侄孙女小侄子下河摸鱼,上树找鸟蛋,简直乐不思蜀。
可他俩又不是铁打的,下午四点左右,大宝累得不想动,二宝要回家。
于文桃怕二宝哭,叫她兄弟送他们到站牌。在车上二宝就睡着了。于文桃抱着她累得胳膊酸疼。等车到站, 于文桃就叫醒二宝。二宝醒来要自己走,下班后来接他们的耿致勤便骑车载着她爸先回来。
从客运站到海店供销社没有公交车, 二宝走到海店供销社公交站牌,小腿累软了。幸好没等多久车就来了。可是下了公交车到家还得走一段胡同。二宝不好意思当众哭, 一直咬牙坚持。到家见到妈妈, 二宝坚持不住, 扑倒她怀里就嚎啕大哭, 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叶烦问二宝是不是被奶奶打了。
耿致勤说可能累了, 也有可能热得身上难受。
叶烦给二宝洗好澡才七点多, 天还没黑,可二宝睡着了。
大宝自诩大孩子,不能跟妹妹似的哭闹叫累, 假装轻松。叶烦没看出大宝累。可他吃着晚饭吃睡着了,把叶烦吓得不轻。后面洗澡都是叶烦抱着他, 耿致晔给他擦的。
叶烦不想数落婆婆, 但实在忍不住,把大宝放床上, 叶烦回到堂屋看着她婆婆问公公累不累。
耿致晔二哥二嫂也在家。叶烦“指桑骂槐”,他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盯着于文桃。
于文桃小声保证,以后不这么莽撞。
耿致晔父亲又说他没怎么走路。
叶烦不信,也没不依不饶,就说又不是不叫她回娘家,前几天不是刚回去过,又回去干嘛。
这事说来话长,于文桃听说上面准备恢复高考,就叫耿致勤找课本,然后星期天娘俩一起给于家人送去。村里人就问怎么只有她们娘俩,耿家爷们没跟她们一起来吗。
耿致勤没有小心眼,正常情况下不会把人往坏了想,没听出人家言外之意。于文桃听出来,就说丈夫和孙子孙女嫌热。
人家顺着她的话说确实很热。说完撇一下嘴,摆明了不信,还被于文桃看见,于文桃自然想找补回来。
于文桃回来见到二儿媳妇就说过几天大宝二宝回来,她带大宝二宝回娘家。耿致晔二嫂叫她告诉叶烦,于文桃怕叶烦不同意,嫌她吃饱了撑的跟人斗气,没打算告诉叶烦。
耿二嫂知道啊。听到叶烦问“又回去干嘛”,二嫂笑着说出缘由。
耿致勤很无语地翻个白眼,她妈真是闲的。
可是去都去了,说什么也晚了。叶烦只说临走前她和耿致晔陪她回去一趟,别再折腾小的老的。
于文桃有时候听不出好赖话,直说不用。
叶烦没理她。
老的解决了,还有小的。于文桃不叫大宝二宝告诉她,两个小孩真就瞒着她——该打!
大宝二宝都累出罗圈腿了,叶烦也不舍得打。翌日清晨,叶烦和耿致晔去供销社买两包礼物——耿致晔两个舅舅,大舅一包,小舅一包。回到家叶烦故意问:“大宝,二宝,走亲戚去?”
兄妹俩吓得直摇头。
叶烦笑着问:“还去亲戚家吗?”
兄妹俩异口同声:“不去!”
叶烦瞥一眼她公公婆婆。老两口心虚低下头。
耿二哥打圆场:“过会儿太阳升高就热了。趁着凉快快去吧。”
耿致勤拎着俩西瓜:“三哥,三嫂,我送你们过去。”
耿致晔接过西瓜:“不用。我负重训练都比从咱家到舅舅家远。”
叶烦点头:“你上班去吧。”看一眼大宝二宝,“今儿还出去玩吗?”
大宝摇摇头:“我和妹妹在家等爸爸妈妈。”
叶烦揪住他的小耳朵:“还敢瞒妈妈吗?”
大宝下意识想摇头,但不敢摇头:“我和妈妈没秘密。”
叶烦:“我等着。”
耿致勤拉开叶烦的手,推着她往外去:“走了,走了。”
叶烦叹气:“我的包。”
耿卉卉大声说:“我帮你拿。”拿起窗台上的包跑着送过去。
叶烦把包挎身上就说:“卉卉身体真好。都不累。”
耿卉卉脸色骤变,还以为没她什么事:“我累,我装的!”虽然她比大宝大好几岁,身体也不错,可奶奶抱二宝的时候东西都是她和弟弟拎啊。有时候大宝累了,大宝的包也挎她身上。昨天到家没比大宝二宝好多少。
叶烦见状没再说什么。耿卉卉她妈忍不住:“还以为你不累。”
耿卉卉苦着脸问:“都不用上班吗?”
耿致晔想笑:“烦烦,走了。”
叶烦瞥一眼侄子,乳名“小牛犊”的少年拉着大宝往屋里跑。叶烦轻笑一声:“看来真不累。”
耿致晔用西瓜推一下她:“要不改日再去?”
这哪行?叶烦摇摇头就往外走。
虽然耿致晔舅舅家在东城,其实直线距离不远。可是俩人不会飞,没法走直线。在公交车上呆了一个小时,又转一次公交车,俩人才到萧家。
耿致晔姥爷姓萧,但他不在了。大宝出生第二年,耿致晔姥姥也走了。老两口走后,萧家老房子只住大舅一家。耿致晔小舅住单位分房。不过他小舅身体不好,去年便和妻子搬到大哥家——离医院近,看病方便。也幸好大舅家几个孩子跟耿致晔年龄相仿,赶上了高考,本科或专科毕业后参加工作,都有自己的房子。否则大舅一家住一起,小舅两口子可没法搬进去。
萧家老房子正房只有三间,两边各两间偏房,南边两间房和大门过道。以前耿致晔姥姥姥爷和大舅舅母住正房,耿致晔表哥表嫂住偏房,没嫁人的表姐妹住南边两间。
小小的四合院住十几口人,刷牙洗脸都会碰到绊倒。
话说回来,叶烦一次买两包东西,正是因为两个舅舅住一块。
以耿致晔的意思,进一个门一份礼物就够了。叶烦白了他一眼,耿致晔闭嘴。
清明前,耿二哥去过舅舅家,给他姥姥姥爷扫墓。当时耿二哥说老三暑假回来。所以耿致晔大舅母秦云芝看到叶烦和耿致晔一点也不意外,笑着到堂屋门外迎接一下:“来了啊。很热吧?喝水还是吃瓜?”
耿致晔到屋里坐下:“喝水吧。你自己在家?”
秦云芝:“你小舅去医院检查还没回来。你大舅还没退休啊。”看到叶烦放桌上的东西,忍不住惊呼,“还有?怎么买这么多?”
叶烦接过水杯:“一年来一次。再说了,现在不是暑假吗,侄子侄女回来省得你买。”
秦云芝摇着头给耿致晔倒杯水:“没时间。你和老三知道吧?前些天你二哥特意来告诉我们上面把他岳母请回去。你大侄子和大侄女原本打算到秋下乡。我把这事跟你表哥表嫂一说,他们就说下乡的事明年到秋再说。往年不是七月考试吗?明年七月还不能恢复考大学,说明这事不顺利,还得几年。让他们在家闲着惹是生非,不如送去农村锻炼锻炼。”
叶烦:“不是还有几个小的吗。”
秦云芝笑着点头:“差点把他们忘了。对了,别走了。上次来扔下东西就走。我们差你俩这点东西啊。想吃什么?我去买。”
叶烦拉住她:“天热没什么胃口。凉面吧。您别擀面条,煮挂面。”
秦云芝不好意思:“一年一次,就叫你俩吃挂面?你俩在家等着,我去买点肉,给你们做炸酱面。
叶烦不松手:“真不用。我们昨儿中午吃鱼吃蟹,晚上吃的卤肉面。今儿真想吃清淡的。”
秦云芝看向亲外甥,真煮挂面啊?
耿致晔点头:“烦烦没瞎说。昨儿我爸和几个小的不在家,烦烦就说他们不在正好,咱们吃点好的。我俩就去菜市场买一条鱼,买十个螃蟹,跟小勤我们仨吃的。”
老的小的都能去的地方,中午还没回去。秦云芝想一想:“去于家了?这么热的天,于文桃有没有脑子?”
叶烦和耿致晔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秦云芝见状放心下来:“没出什么事?那就好。”
叶烦:“应该没怎么累着我爸。临去的时候小勤送过去的,来的时候小勤去客运站接的。到那边也有人接。就是几个小的累狠了。我问大宝二宝要不要走亲戚,他俩差点吓哭。”
秦云芝正打算问怎么没把大宝二宝带来:“不想来算了,别为难他俩。大宝二宝长高了吧?”
叶烦点头:“二宝有点慢,大宝这一年长得快。”
“二宝还小,胳膊腿还没长好,长好才能抽条。”看到俩大西瓜,秦云芝拿起一个:“我先用水冰着,留着饭后吃。”说着话拎着瓜去厨房。
叶烦小声说:“问啊。”
耿致晔愣了一瞬:“问什么?”
叶烦低声说:“你爱慕者,秦舒怡啊。”
“没影的事别胡说!”耿致晔瞪她,“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
叶烦噎了一下:“——我的错啊?”
“我不是怪你。”耿致晔放下杯子坐到她身边。
秦云芝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下意识转身,可她一想俩孩子懂事,不可能在舅舅家卿卿我我,于是又转过身,看清耿致晔只是坐在叶烦身边,她顿时想笑自己为老不尊:“说什么呢?”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你不问我问了啊。
耿致晔心中无愧,坦坦荡荡地点头,问啊。
叶烦:“舅妈,刚才在路口碰到一位女同志,跟致晔打招呼,说是你家邻居,叫秦舒怡。耿致晔说记不清了。是你家邻居吗?”
秦云芝点头:“还记得老三啊?以前——”想起什么赶紧咽回去,“老三还有印象吗?她妈经常说跟我有缘,都姓秦。”
叶烦瞥一眼耿致晔,大舅妈欲言又止怎么解释。
耿致晔冲她挑一下眉,等着吧你。耿致晔转向他舅妈:“你说她妈我有点印象。她妈跟你差不多大,也退休了吧?”
秦云芝:“比我大几岁,早退休了。秦舒怡比你小三岁,她上面还有俩哥哥一个姐姐,对了,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她大哥出生那年,我和你大舅才结婚。”
叶烦假装好奇地问:“她不用上班吗?”
秦云芝仔细想想,昨天看到过秦舒怡:“这两天轮休吧。邮局跟别的单位不一样,星期天不休息,职工调休。早上还听她妈说,给她介绍——差点忘了,她离婚了。我算算,年前到现在,半年了。年龄不小,家里急,早几天她爸还找你大舅帮她介绍。我们才不掺和这事。”
叶烦又看一下耿致晔,大舅妈肯定知道点什么。
耿致晔笑笑,你想知道就自己问。
叶烦心说,问就问!我还不信今儿问不出来。于是叶烦故作疑惑:“她家人不好相处?”
秦云芝摇头:“她爸妈还好。没跟人闹过矛盾。就是她,眼光高。虽说有个铁饭碗,可是她那个年龄的,有工作的男同志哪个不是铁饭碗?她不比人家学历高,也不比人长得高,天天想找个好的。那种情况不是没有,可是要靠运气。运气这东西,命里有就有,没有强求也没用。”
叶烦笑着问:“是不是想找个您外甥这样的?”
秦云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顺着叶烦目光看向耿致晔,脸色微变,尴尬得很:“你——知道了?”
叶烦:“耿团长,我昨儿说什么来着?”
秦云芝听糊涂了:“昨天也见过她?”
叶烦先向长辈道歉,然后才说今天没见过秦舒怡。昨儿她公婆把孩子带走,她和耿致晔在家没事,就去公园乘凉。不巧碰到秦舒怡,秦舒怡说她离婚了。昨儿秦舒怡到西城应该相亲去了。不过秦舒怡没说去西城干嘛。
秦舒怡看耿致晔眼神不对,因此她有所怀疑,说给耿致晔听,耿致晔说她想多了。两人就打个赌——舅妈肯定知道。
秦云芝想生气又想笑:“合着你诈我?”
叶烦:“我直接问您肯定不说啊。舅妈,说说,怎么回事。”
秦云芝下意识看外甥。
叶烦抬手挡住耿致晔的双眼:“您别看他。他昨儿还劝人家别放弃,总能找个好的。没把人鼻子气歪。”
秦云芝听出来了,叶烦没有因此生气。既然外甥媳妇不在意,秦云芝也没啥好隐瞒的:“她二十岁左右,可以找对象了,她妈问我老三有没有对象。老三又不是没父母,我这个当舅妈的哪敢替他答应。我就说问问老耿。然后跟于文桃说我邻居的姑娘挺好的。老三,你后妈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哪看得上她。”
秦舒怡父母只是普通工人。当时于文桃一心想找个门当户对,或者比耿家稍微好一点的——她认为耿致晔完全配得上。
叶烦点头:“秦舒怡父母就算是邮政局领导,于姨也瞧不上。”
秦云芝:“是这样。可我不能说人家嫌弃你们家啊。我说老三是边防军,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边境线上危险,就不耽误她了。”说起这事,秦云芝也挺无语,“没想到她妈说回头给她找个工作稳定的。秦舒怡不同意。也没说等老三,就说自己年龄小。还拿你表姐举例,说她二十四了还没嫁,自己二十岁着什么急。”
叶烦:“您当时不知道?”
秦云芝摇头:“不知道。老三跟你相亲那年不是回来看过我们吗。秦舒怡问我,老三是不是结婚了。我当时以为她就是好奇随口一问。我说还没有,但是快订婚了。她问耿致晔对象是不是挺优秀。虽然我没见过你,可是老三满意,不好我也得说好。你跟老三过日子,又不是跟我过日子。烦烦,你说是这个理吧。”
叶烦心说,大舅妈真通情达理啊。“那你怎么发现的?”
秦云芝:“她在我面前没说什么。可是回到家就哭。她妈心疼,找到我说,你不是说你外甥工作不稳定,怎么没几年就订婚了。秦舒怡等致晔几年这事,就是那次她妈话赶话说出来的。
“可是我也不好意思说老三压根没看上她。毕竟人家那么难过。咱家又不欠她什么,也不能任由她挤兑。我心里不痛快,说着说着火气上来。口气硬,就说老三不娶也得娶,叶家女儿容不得老三耍着玩,叫她家秦舒怡别惦记。应该因为我这么说,她死心了。你俩结婚第二年她就嫁了。”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她这些年一直没过去。去年跟她丈夫离婚,我还在家骂人家男方,不知道为孩子着想。”
叶烦:“有孩子?”
秦云芝点头:“有个女儿,去年刚上幼儿园。离婚的时候男方没给她。我还觉着男方心狠。现在看来还是跟着爸爸好。当妈的三十多了,还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跟着她她也养不好。”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耿致晔,无话可说了吧。
耿致晔有话要说:“我又不知道。”
秦云芝给外甥证明:“老三以前爱跟男孩子玩,皮的啊,他小舅恨不得天天拿皮带抽他。跟秦舒怡不熟。”
耿致晔点头:“舅妈英明!叶烦烦,以后少用你的比干心揣测我。”
叶烦心说,你要知道陈小慧怎么想你,你就不这么说了。
听舅妈说完,叶烦大概知道怎么回事:“舅妈,要是耿致晔没跟她表示过什么,秦舒怡不可能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耿致晔顿时急了:“叶烦!没完了!”
叶烦点头:“还没说完。急什么?稳重!”然后问舅妈,“我了解耿致晔,他跟秦舒怡有点什么,不可能跟我相亲。舅妈,你刚说话赶话,会不会口不择言说了什么被秦舒怡听见,秦舒怡认为有后娘就有后爹,公公逼他娶我?”
秦云芝摇摇头:“应该不会。你想,就算当时是这样,你俩没点感情能生了大宝又生二宝?”
叶烦:“她跟丈夫没什么感情,不是还生个女儿?”
秦云芝恍然大悟:“有可能!所以是我作孽啊?”
叶烦一见老太太很慌,赶忙解释:“跟你没关系!她自己蒙住双眼捂住耳朵不看不听,怪不得别人。你回头告诉她,耿致晔这辈子都不可能跟我离婚,她也会认为耿致晔不是不想,是不敢。”
秦云芝:“听不听在她,我该说还是要说。”
叶烦:“那您就说,今儿见到我俩,感情还跟以前一样好。她要是不信,你可以适当说几句,比如我俩打算生三胎,生四胎。”
秦云芝点头:“二宝也大了,是不是再生一个?”
耿致晔赶忙说:“不生。俩小崽子够了。天天气我!”
秦云芝想笑:“怎么不说你爱逗他俩。那年春节烦烦带大宝二宝给我和你舅拜年,人家大宝说了,你一回家就逗他。看见他生气,你忒高兴。大宝还说没见过你这样的爸爸。问你表哥表姐家的几个,他们爸爸是不是也这样。听几个孩子说不是,大宝气得跺脚,要跟你势不两立!”
耿致晔用鼻子哼一声:“幼稚!”
听到开门声,耿致晔本能循声看去,他小舅拄着拐杖进来,他小舅妈拎着一包东西,应该是检查单和药。
耿致晔起身过去接一下。
舅甥几人聊会天,耿致晔大舅妈去煮面,小舅妈准备拌凉面的黄瓜蒜等配菜。
饭后,叶烦和耿致晔在他舅家待到下午三点,没那么热了就准备回家。
秦云芝想让他们多呆一会,又担心错过公交车,就问耿致晔什么时候走。耿致晔说走之前带大宝二宝来一趟。
耿致晔俩舅舅想俩孩子,他小舅一听这话不再留外甥,就叮嘱一句别忘了。
四合院低矮的墙头不隔音,隔壁秦家听到说话声从屋里出来。秦舒怡的母亲到院门外,正好看到秦云芝和耿致晔小舅小舅妈送他俩到门外。
秦舒怡母亲盯着叶烦问:“这是致晔对象?”
以前叶烦领大宝二宝过来见过对方,但没说过话:“我是她爱人叶烦。”对几个长辈说,“别送了,又不是第一次来。”
秦云芝心里有事,就停下说:“过马路看着路。”
俩人挥挥手,从另一边出胡同,没从秦舒怡家门口。
秦舒怡母亲张张嘴,想说话的话一个字没说出来,索性问秦云芝:“这么早回去?”
秦云芝本来想说叶烦,到嘴边说:“致晔难得休假,想回去陪陪孩子。你家舒怡昨儿见成了吗?”
秦舒怡母亲摇摇头,看着耿致晔和叶烦手拉手,她不禁眉头微蹙:“你外甥和外甥媳妇感情挺好啊。”
秦云芝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会认为这就是句客气话:“一直很好。当初他俩相亲,致晔一眼就相中烦烦。我没说过吗?”
秦舒怡母亲忘了,就知道叶烦父亲是个将军,母亲巾帼不让须眉。她家舒怡长成叶烦那样,还得是大学生,才有机会攀上叶家。
“好像说过。”
秦云芝见她好像不信:“他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越来越好,还打算再生俩。我劝他们别生,带孩子累。不过人家小夫妻,情到浓时也不会听我的。”
秦舒怡母亲神色变得不自然。
耿致晔小舅和小舅妈互相看了看,什么情况啊。
秦云芝假装没看见:“外面没阴凉地,太晒了。我们先进去。”她到屋里看到弟妹想问什么,主动说:“隔壁秦舒怡还惦记老三呢。”
耿致晔小舅和小舅妈大为震撼。
以前秦云芝跟他们说过秦舒怡的事,不想再说,叹了口气:“以后再问老三和烦烦,你们就说感情很好。我们不好意思,秦舒怡会觉着她还有希望。为了她好也不能心软。”
再说叶烦和耿致晔,俩人到胡同尽头,拐弯转身之际,叶烦看到秦舒怡母亲还在门口站着:“闺女糊涂,当妈的怎么也糊涂?我们孩子都俩了,还认为我们是政治婚姻?”
耿致晔:“不是不信,不甘心吧。嫁给我没有实际好处,可是有隐形好处。就说高考,谁都不敢在外乱讲,但可以告诉自家人。秦舒怡大哥的孩子,算着年龄应该在乡下。你要是秦舒怡,二哥敢告诉秦家。这事最后没影,他们也不好意思怪二哥。没有这层亲戚关系,二哥不敢说。成了一切好说,不成得骂二哥造谣,耽误他家孩子时间。”
叶烦懂了:“闺女跟妈所求不一样?”
耿致晔点头:“我家叶烦烦一点就通。你说你这么优秀,我怎么可能跟你离婚娶她。”
叶烦:“是她希望你娶她。不过也许人家能找个比你更优秀的。”
耿致晔:“咱俩结婚的时候我不是团长。可能还没她丈夫优秀。再说,年轻时优秀,人过中年变得平庸的比比皆是。如果她还想一步到位,那她的日子得一年不如一年。”
叶烦看公交车过来:“上车了。”
今儿不年不节,也没到下班时间,车上就他俩。叶烦咳一声,司机都能听见。可是她不希望司机听见,干脆跟耿致晔一路沉默到家。
大宝在堂屋扇风扇,看到他妈回来,从地上凉席上爬起来,问:“妈妈,走亲戚累不累?”
叶烦摇头:“我们过几天去姥姥姥爷家过两天,然后去乡下,再去一趟舅爷爷家,你去吗?”
大宝使劲摇头,不去,坚决不去!
叶烦见他这样,等和耿致晔陪于文桃回娘家时就没带他。叶烦用的理由是给于家小辈送书。
陈小慧这两年为了长见识到处逛。叶烦问她能不能弄到高中课本,陈小慧带她去东城废品收购站。叶烦找到两套课本,总共几十本书。于文桃拎得动,但是没法从公交站拎到客运站。叶烦又买俩大西瓜。于文桃叫继子和儿媳妇跟她一起去乃情理之中。
到于家,于文桃想吃过午饭再走。耿致晔和叶烦一起瞪她,于文桃吃一个她兄弟种的小香瓜,就跟耿致晔和叶烦去路边等车。
从于家回来第二天,叶烦抱着二宝,耿致晔牵着大宝,去耿致晔舅舅家。但是没吃饭。待一个小时,一家四口就去叶烦舅舅家。
大宝到舅爷家就大呼小叫“累死了,累死了。”
耿致晔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上车坐我腿上,下车还要我抱,你哪儿累?告诉爸,爸给你活动活动。”
第45章 操碎了心
耿大宝吓得使劲摇头——耿大宝不累, 哪儿都不累!
叶烦舅妈心疼:“吓唬他干嘛啊?我们大宝就是嘴上说说。大宝,吃不吃西瓜, 姥姥切个西瓜?”
以前陶春兰经常带大宝二宝回娘家,大宝跟舅姥比较熟,所以大宝才敢在叶烦舅舅家大呼小叫。
耿大宝很不见外:“可以吃两块!”
叶烦舅妈笑了,她最喜欢听大宝说话,跟小大人似的:“喝不喝汽水?姥姥给你买汽水。”
大宝习惯性看他妈,就差没有明说:“想喝!”
叶烦:“选一样。”
叶烦舅妈笑着说:“难得出来一次,烦烦别那么严厉。”
大宝点头:“妈妈,让我喝汽水, 我天天陪你走亲戚。”
叶烦想生气又想笑:“谁有钱天天请你喝汽水?净想美事!”
大宝立即问:“现在有美事,可以吗?”
叶烦无奈地点点头, 大宝高兴地欢呼一声,拉住他舅姥姥的手出去买汽水。
耿致晔问二宝去不去。二宝嫌热, 指着堂屋要进屋。叶烦抱着她到院里葡萄架下:“这里凉快。”
叶烦舅舅和耿致晔大舅的房子一样坐北朝东, 但叶烦舅舅的房子五间正房, 院子宽敞, 种了两株葡萄树, 葡萄树下还有一个石桌, 叶烦幼时没少在葡萄架下写暑假作业。
她舅房子虽大,还是首都的房子,但她舅舅祖籍不是首都的。早年间叶烦姥爷在老家活不下去, 就一路乞讨来首都讨生活。后来大清亡了,很多人跑去当时的盛京, 房屋贱卖, 叶烦姥爷漂泊多年想要一个家,就用全部身家买下这处房子。
据说最初三间正房两端还有一间耳房。后来她姥爷攒点钱就把耳房拆了, 修的跟三间正房一样高。不过因为是耳房,房间不如正房宽敞。以前叶烦来她舅舅家就跟表姐妹住重修后的耳房。现在舅舅的孙子孙女寒暑假回来住。
叶烦抱着二宝刚坐下,三间正房两端的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小伙子。叶烦听到脚步声回头,正是她舅舅的几个孙子孙女:“喝不喝汽水?奶奶给大宝买汽水去了。”
几个小孩就是听到“汽水”才按耐不住出来。闻言确定没听出,几人跟叶烦和耿致晔打声招呼就往外跑。二宝也是个人来疯,一见这个多哥哥姐姐跑出去,从她妈腿上下来就喊:“等等我!”
小表妹哪有汽水重要。
所以没人听见。
耿致晔笑着伸手:“爸爸抱你去?”
二宝伸出小手就说:“爸爸,快点!”
耿致晔抱着她“飞”出去,二宝乐得咯咯笑。叶烦舅舅拎着茶壶和茶杯从屋里出来,“致晔多大了?还陪孩子闹。”
叶烦失笑:“他一直这样。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说他稳重,装的。您坐下,别忙了。”
她舅倒杯热茶:“喝点热的。天天吃凉的身体哪受得了。就你舅妈,自己喜欢,也喜欢给小的买。最近还好点,三伏天一天两个瓜,我都不稀得说她。”
叶烦心说,你说我舅妈,人家也有话说,你没人家胃口好。
“茶叶茶啊?”
她舅点头:“还是你哥给的。对了,听你舅妈说你嫂子打算要孩子,有动静了吗?”
叶烦差点把水杯扔出去——嫂子不是不要孩子吗?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舅一见她失态,很是意外:“你不知道?”
叶烦摇头:“我妈没说,陈小慧也没说。”想到一种可能,“我妈是不是又迷信了?”见她舅一脸疑惑,“不是有个说法,头三个月没成形,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留不住。您忘了我的名字怎么改的?”
她舅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看像。你妈——干了一辈子革命,还动不动迷信。党对她的教育被狗吃了?”
叶烦笑呛着:“你别说,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妈也是,求个心理安慰吧。咱就当不知道,也别问。以后想瞒也瞒不住。”嘴上这样说,回到家看到她嫂子,叶烦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嫂子走路洗菜跟以前一样。叶烦估计肚子没动静。
晚上,叶烦坐在床边整理一家四口的衣服,看到耿致晔翻照片:“看多少次了?还没看够?”
耿致晔和叶烦从秦云芝家回到耿家的第二天,耿致晔一家四口和耿卉卉姐弟俩,还有耿父、于文桃以及耿致勤去照相馆照。
这事还是耿二哥提的。耿二哥很少照相,他开口带他爹照相,耿父会忍不住琢磨,是不是留着以后给我当遗照。耿二哥是这样打算的,因为他父亲饭量比以前小,都没大宝吃的多。
人是铁饭是钢。
吃不下饭不是要完吗。
秦云芝骂于文桃不长脑子,大热天回娘家,除了担心大宝二宝,也是担心耿父身体吃不消。
耿致晔和叶烦经常领着大宝二宝照相,由叶烦说出来,耿父果然没多想。照片洗出来,耿父还有心情拿着照片欣赏。不过耿致晔没留他父亲单人照。耿致晔只有六张照片,那天去照相的所有人合照,还有他一家四口合照和单人照。
为了骗他爸,耿致晔叫侄子侄女和妹妹也照单人照。照片钱耿致晔出的,十几张照片啊,老心疼了。
耿致晔看看照片又看看叶烦:“你跟照片不一样。”
叶烦:“我还跟镜子里的我不一样呢。你能不能动一下?”
大宝翻身跪床上:“爸爸,你能不能动一下?”
耿致晔瞪一眼儿子:“睡你的觉!”
大宝翻身滚到他和妹妹床上。他俩以前住叶烦隔壁。现在那边住着陈小慧,他俩的床搬过来跟叶烦的床并到一起,四个人睡两张床很宽松,但是夫妻生活没了。
耿致晔最近看到大儿子就烦,因为他话多还不睡。二宝到床上自己玩,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比如现在,八点多,二宝早睡着了,大宝还翻来覆去精神的像夜猫子。
叶烦放下衣服盯着耿致晔。耿致晔立刻放下照片拿提包。大宝看到他爸这么懂事捂嘴偷笑。耿致晔一边往包里塞衣服一边瞪儿子:“明儿到车上就把你卖了。”
大宝摇头:“妈妈用绳子系着我的手,你卖不掉。妈妈,明天我让你系。”
叶烦:“哪次没让我拴你?耿大宝,今儿在舅爷爷家玩半天不累吗?”
大宝不累,因为大宝累了就坐下歇一会。不像前些天去他奶娘家,半道上走累了都没办法休息,地面太热,坐下去他屁股就熟了。
大宝听出妈妈忍耐到极限:“妈妈,我不想和妹妹睡。二宝睡觉不老实。”
叶烦:“你俩半斤八两,谁都别嫌弃谁。她到早上横着睡,你到早上调个头。还有,床那么宽,你俩横着睡都行,就不能一个在床尾,一个在床头?”
大宝点头:“可以啊。可是我在床尾会碰到爸爸的臭脚丫子。爸爸几天没洗脚了?”
耿致晔刚洗过澡:“耿大宝,我几天没打你?”冲叶烦招手,“皮带给我。”
大宝睁大眼睛看着他爸,心想您老认真的吗。
叶烦把皮带给耿致晔。大宝确定他妈很认真:“妈妈,我错了。”跪在床上给他妈磕一个:“我立刻睡觉。”翻身躺下闭上眼。
立秋二十天了,虽说还有秋老虎,可秋老虎管白天不管夜里,夜里已有凉意。叶烦道:“盖上毛巾毯。”
大宝起来把毛巾毯叠成长条,搭在他和妹妹肚子上,然后转向他妈等示下。叶烦微微点头,耿大宝乖乖躺下。
耿致晔见状想笑,叶烦咳嗽一声,耿致晔本能抬头问:“嗓子不舒服?”
叶烦用口型说:“别笑。”
耿致晔点头,他也听话,听夫人的话,不招惹耿大宝。
考虑到明早赶火车需要早起,耿致晔把行李收拾好就拉灯。
翌日,叶烦迷迷糊糊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叶烦怀疑有老鼠,睁开眼就下意识闭上眼——屋里太亮,刺眼:“几点了?”
耿致晔:“还没到五点。”
叶烦坐起来打个哈欠:“怎么起这么早?”
耿致晔回到家中很放松,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潜意识里还警惕着。丈母娘起来开门,耿致晔瞬间醒过来:“你妈起了。我出去看看。老太太觉少也可以闭目养神。起那么早干嘛。”系上鞋带就出去。
叶烦又打个哈欠:“还能干嘛啊。给我们烙饼。你出去跟妈说,做够中午和晚上吃的就行。火车上热,放到明天就变味了。”
耿致晔点头:“你再睡会儿。”怕吵醒大宝和二宝,他轻轻带上门。
叶烦平时五点多醒,今儿只比往常早大半个钟头,也差不多可以起了。叶烦穿好衣服,打量一圈屋里的东西,确定除了洗漱用品和路上吃的,该带的都带了,便出去洗脸刷牙。
陶春兰看到叶烦出来就惊呼:“怎么起这么早?”
叶烦无奈,心想要不要看看您自己。
陈小慧被吵醒,从屋里出来:“你不更早?”
叶烦挑眉,陈小慧竟然这么跟她妈说话?看来离她敢收拾陈宽仁和赵茹萍不远了。
陶春兰脱口道:“我年龄大觉少。”
耿致晔忍不住开口:“都小点声。邻居被你们吵醒了。”
邻居没被吵醒,他话音落下,李明月从房里出来。陶春兰一看除了俩孩子,家人都被她吵醒,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你们洗脸刷牙,我和面。”
叶烦不禁说:“煎饼就行。一大早烙饼,您真有闲工夫!”
陈小慧和李明月禁不住点头。陶春兰见状又说:“你不是喜欢吃吗。”
叶烦:“我就算只喜欢吃烙饼,也不能让自己七十岁老娘半夜起来给我做。”
“谁七十岁?”陶春兰很不高兴,“我六十二。不要把我说的跟你公公一样。”
叶烦头疼,怎么又扯到她公公?都哪跟哪儿啊。“我错了。咱摊煎饼去吧。”
陶春兰:“你过来给我搭把手。”
李明月一脸无语,摊煎饼怎么搭把手?一个人往锅里倒面糊糊,一个人拿着锅铲等着翻面啊。真能使唤人!李明月转向叶烦,一看她乖乖过去,把嘴边话咽回去——得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跟着掺和什么。
真不怪耿致晔爱嘀咕老太太烦人。她亲妈这样她也受不了。幸好她婆婆只爱折腾自己养大的闺女。
陈小慧没读心术,否则非得给李明月点个赞。
亏得她上辈子看到陶春兰事事叫叶烦,认为陶春兰偏心。叶烦事事有回应,是因为想跟她抢妈。
上辈子真是鬼迷了心!陈小慧叹了口气,去洗脸刷牙。
耿致晔朝厨房翻个白眼就去公厕。
不过就算叶烦表示随便做点,陶春兰还是用电饭锅煮了粥。煎饼做好,她又煮几个咸鸭蛋,又弄一点小菜,一家人正儿八经的的吃一顿早饭。
因为时间还早,陈小慧和李明月也去车站送叶烦。
这次于文桃和耿致勤没出现,因为叶烦叫耿致勤在家好好复习,叫她婆婆做好后勤工作,不要一天到晚去东家逛西家。
到车站还早,李明月和陈小慧便陪叶烦一家等一会。叶烦想跟陈小慧说点事,可大宝二宝早上很精神,坐不住,叶烦叫她嫂子看着二宝。
陶春兰以为叶烦叮嘱陈小慧别乱卖东西,就说:“我们仨能看住他俩。”
叶烦后退几步,估计耿致晔听不见:“陈小慧,还记得你说过,耿致晔心里有人?那个人我好像见到了。”
陈小慧惊得瞬间失语,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在哪儿?谁呀?”
叶烦心说你怎么比我还着急:“耿致晔大舅邻居的女儿,叫秦舒怡,我去他大舅家碰到的。”
陈小慧皱眉,还是青梅竹马吗?难怪念念不忘。“那你打算咋办?”
叶烦顿时确定陈小慧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但不知道对方是谁。多半那位秦舒怡同志对外说她仗着家世强嫁耿致晔,或者耿致晔被爹和后娘逼着娶她。以讹传讹,到陈小慧耳朵里就是耿致晔心里有人。
叶烦:“其实你误会了。秦舒怡和耿致晔自幼相识,真有点什么不会跟我相亲。这事就是秦舒怡一厢情愿。”
陈小慧眉头微皱:“可是,不是,你确定是秦舒怡?”
叶烦:“耿致晔十七岁上军校,后来一直在边防线上,身边只有男同志。退一万步说,他母校有很多女同学,可在军校里有点什么能传到地方?”
陈小慧下意识摇头,除非耿致晔自己说出来。可爱而不得这种事,以耿致晔的脾气好像不会主动提起。再不然就是军校有同学,还恰好是首都人,还恰好知道耿致晔心里有人,回家探亲的时候跟家人或朋友说过。可是未免太巧。
叶烦:“秦舒怡只比耿致晔小三岁。现在十八岁就能领结婚证。秦舒怡上的中专,十八岁到邮局上班,耿致晔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他俩有点什么,耿致晔一毕业就可以跟她结婚。他舅邻居的女儿,知根知底,家里没理由反对。我公爹那时候还没退休,婆婆还没想过给他找个门第高的媳妇,怕儿媳妇欺负她。”
于文桃怕叶烦。陈小慧亲眼所见,也听陶春兰同志说过。要不是为了耿致勤的未来,于文桃应该不会叫耿致晔跟叶烦相亲。
陈小慧心说难道是后来的事。
耿致晔跟叶烦相亲时二十六岁,他喜欢的人是他二十七八岁遇到的。可是可能吗?陈小慧又仔细想想,有可能。边防军常年不跟外面接触,二十七八岁的军人见到的女人可能还没二十岁社会青年认识的多。
所以因为她选择下乡,叶烦早早结婚,她间接把耿致晔前世的桃花斩断了?那耿致晔得谢谢她——上辈子孤苦半生,这辈子儿女双全。
叶烦见陈小慧一会皱眉一会儿笑,心说耿致晔没说错,她神神叨叨的:“想什么呢?”
陈小慧笑笑:“没什么。笑我听风就是雨。”
“那你以后见着他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在我跟前说他,他因为你的态度在我跟前抱怨,我都成夹心饼干了。”叶烦多这个嘴,也是怕哪天她不在中间,相看两厌的俩人干起来。
陈小慧皱眉:“他还抱怨?大老爷们这么小心眼。”
叶烦顿时想问,男人活该大度吗。就算气量大也分什么事,你都要拆他家了。再说了,一个是她孩子爹,是她丈夫,一个跟她之间的联系只是叶家,不管从哪方面论,她都应该向着耿致晔。
陈小慧懂不懂什么是亲疏远近啊。
叶烦:“以后也不要管人家夫妻的事。我怕你被打。”
陈小慧出点什么事,赶上她爸和她哥不方便出面,她嫂子怀了,又得她妈忙前忙后。
叶烦想象一下,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为了这个不省心的奔波,心里就不痛快:“你不是要考大学吗?别到处闲逛。我听妈说,这一年你周末几乎没在家待过一整天。”
陈小慧就想显摆她弄到多少小玩意,一看叶烦神色严肃:“早晚看书呢。”
叶烦:“你别大意。中间隔了十多年,谁都不知道出题人什么心态,可能前面简单后面刁钻。问题简单,答案深刻。”
陈小慧想说她上辈子听叶烦说过,试卷不难。可是对叶烦的脑子而言不难,对她不一定。“我以后周末哪都不去。”
叶烦还有个问题:“听说嫂子打算要孩子?不是不生吗?”
这个问题陈小慧上辈子就能回答:“以前天天革命,嫂子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受罪。这都要恢复高考了,上面又明确提出‘革命结束’,世道太平,嫂子年龄不是很大,又说大宝二宝聪明好玩,就想生一个。”
叶烦揉揉额角:“生孩子跟你淘古玩一样。聪不聪明好不好玩看运气。大宝二宝看着懂事,那是嫂子不知道大宝五六岁就想爬树,现在天天想下海。还有之前,我婆婆带他们回娘家,我说过吧?二宝才五岁,居然敢瞒着我。”
“那你还生俩?”陈小慧早就想问,因为叶烦上辈子就一个孩子。
叶烦:“首先大宝小时候懂事,我怀他生他没遭罪。其次生下来是妈带,喝奶粉。周末被我公公接走。我没怎么带过孩子。现在到岛上,他俩白天上学,早晚有耿致晔帮忙。嫂子能忍心把孩子扔给妈?”
陈小慧觉着李明月不舍得。
叶烦:“回去劝劝她。我怕孩子出生后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崩溃。”
陈小慧点点头,注意到李明月往她这边来:“我们该去上班了。”
叶烦看一下手表,离发车还有半小时。等俩人出去,叶烦到她妈跟前,叫她妈回家。
陶春兰回家也没事,就说再等等,等叶烦上车,陶春兰才慢慢悠悠出站。而陶春兰到站外,火车也开了。耿致晔躺卧铺上枕着手臂,看着对面的叶烦说:“你妈真能磨叽。”
大宝点头:“跟十八相送一样。”
叶烦没听清:“跟什么一样?”
大宝捂住嘴巴,往他爸怀里挤。
耿致晔赶紧伸手扣住坐在他肚子上的大儿子:“老子的早饭都被你挤出来了!”
叶烦把外套脱下铺卧铺上,让二宝睡她外套上,问耿致晔:“他说什么?”
耿致晔:“耿大宝,你奶奶是不是唱过‘十八相送’?”
于文桃能进文工团靠的不止是身高长相,她还有一副好嗓子。可惜文工团不缺铁肺百灵鸟,她进去之后就从有天赋变成普通人,生了耿致勤就转到幕后。
于文桃进文工团不为鲜花掌声,只为吃穿。所以从台前到幕后,对她而言变化不大。
那十年于文桃不敢哼唱,最近两年政策宽松,她想到什么唱什么。做饭哼哼,洗衣服也哼哼。耿致晔在家住几天就听过好几次。
叶烦奇怪:“她还会越剧?”
耿致晔:“她知道词,哪个顺口用那个。身为音乐剧演员,以前天天在家唱豫剧。大哥私下里说她不务正业干不长。果然没几年就被调到幕后。”
叶烦:“……领导挺烦她吧?”
耿致晔仔细想想:“没听她提过。不过看她五十岁立马退休,应该不怎么喜欢那份工作。”
叶烦:“有可能不想工作。”
耿致晔:“也许街道办事处才是她的战场。”
叶烦顿时想笑。
大宝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叶烦:“街道大妈处理家长里短,最适合你奶。”
大宝点头:“我奶可会劝架了。”
叶烦张张嘴,心说我没夸你奶啊。“你要不要去上面睡一会?别坐你爸肚子上。肚子都被你坐扁了。”
大宝不要一个人待着:“爸爸,你腿短一点,我坐那头。”
又不嫌老子脚臭?耿致晔无奈地收起腿。大宝到另一头,又推一下他爸的腿:“收一收啊。”
耿致晔想踹他:“老子腿长!”
大宝不信,跪坐起来看看,好像是的。“爸爸,我以后也能长你这么高吗?”
“你闭嘴休息就能。”
大宝哼一声,看到对面床铺上的妹妹:“妈妈,接我一下。”
叶烦把他抱过去,大宝跟妹妹一个卧铺终于不用蜷着腿:“妈妈,你和爸爸在一起吧。”
叶烦打开窗,回头看到大宝趴在二宝耳边说什么,叶烦无奈地摇摇头,到上面卧铺躺着。
也幸好这个时候出行的人少,一个卧铺车间只有她们一家四口——六个卧铺想睡哪个睡哪个。
即便车厢内只有一家四口,晚上可以躺下,叶烦和耿致晔也累,一来不敢睡太沉,担心下车的人顺手把他们的行李拿走,二来卧铺窄不能翻身,还有便是车上味道难闻,走走停停吵吵嚷嚷,睡着醒来再睡再醒跟一直撑着不睡一样难受。
车到站转车,叶烦抱着二宝,耿致晔拎着行李盯着大宝,大宝走累了,耿致晔要抱他,以至于一家四口到家,俩小孩很精神,当父母的累掉半条命。
大宝和二宝俩机灵鬼见爸妈神色不好,喝点水就躲出去。
叶烦和耿致晔勉强打起精神烧点水洗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夫妻俩就靠长椅上休息。
庄秋月端着一筐菜到门口,见俩人一个头朝南一个头朝北,无精打采,跟大病一场似的:“不舒服?”
叶烦歇一会好受多了:“不是。大宝二宝大了,抱着他俩转车差点累死。明年无论我妈说什么都不回去。”
庄秋月:“难怪他俩一点也不累。”
叶烦:“在船上——”朝耿致晔看一下,“他用海水弄湿毛巾给他俩擦擦胳膊和脸。我还担心海水那么咸,大宝和二宝身上难受。结果人家俩更精神。”
庄秋月把菜筐放茶几上:“身上那点水没多少盐。比汗裹在身上舒服。你家还有米吧?”
叶烦:“包里有面包饼干。您这又送的番茄和黄瓜,随便吃点就饱了。”想起一件事,叶烦踢一下耿致晔。
耿致晔不明所以。叶烦朝庄秋月看一下,说:“苗苗。”
庄秋月好奇地问:“苗苗怎么了?”
耿致晔想起来了:“小事。回头我跟政委说一声,叫政委告诉你。”
不过耿致晔还要在家待几天。等学校开学,他给大宝二宝报上名,假期才结束。
此刻首都很多人都已听到风声。岛上的人还一无所知。以至于耿致晔到部队跟牛团长、廖政委等人说起高考,几人皆一副震惊的样子。
耿致晔没管他们,继续说:“此事可以透露出去。要是遭人埋怨,说你身为军人不清楚具体时间乱讲,可别把我拉出去挡枪。”
廖政委沉思片刻:“我有个老首长,他儿子好像是教育系统的,我发电报问问。”
电报很快,来回才一周。
廖政委确定了此事就透露给战友们。
耿致晔回到家告诉叶烦高考的事定了,叶烦让苏远航通知十个生产队大队长开会,说“恢复高考”这事。会议最后,叶烦问苏远航要不要考大学。
苏远航苦笑:“我就算了,孩子都上小学了。”
叶烦:“这些年初中毕业就下乡,回头能考大学的不都是你那届和你往后两届高中生?你有孩子,人家肯定也成家了。不想离家远,你可以去杭城上大学。你没空回来,你媳妇可以过去看看你。”
莲花大队大队长第一个点头:“对啊。你要是考上,就是建国后咱们岛上第一个大学生。你光宗耀祖,我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叶烦:“反正这事我说了。具体由你们自己决定。但是,不能耽误工作。中秋在即,存了几个月的货就等这一天。”停顿一下,“今天找你们就这一件事,散会!”
众人下意识出去,到外面,苏远航想到他还有工作,又退回来:“叶会计,厂房动工半个月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烦摇头:“我在这边收货,你负责那边。对了,高考的事不用征求家人意见。你妻子肯定不希望跟你分开,你母亲听你父亲的,你父亲岁数大了,见识没上去,脑子一天比一天顽固,就跟常年用不到的铁器一样。”
苏远航失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可他回到家就把此事告诉父亲,不说不行,否则看着他抱着书本看,他父亲又得数落他不干正事。
果不其然,他父亲不支持,理由是离开学校多年一定考不上。他妻子第一句话,万一考上不得去别处上大学。
苏远航就说苏运城初中毕业都要试试,万一他考上了,自己没考,岂不太没面子。
“面子”二字戳到苏父肺管子。即便他认为苏运城不行,可出去打听一圈,上过初中的都打算试试,苏父坐不住,第二天拍板,让苏远航备考。厂房的活,他有时间就过去盯着。
庄秋月跟苏远航父亲一样,她也认为自己孩子不行,理由是廖苗苗初中毕业,考不过高中生,备也是白备。
廖苗苗去叶烦家抹泪,求叶烦帮她出出主意。
叶烦叹了一口气,廖苗苗顿时哭出声。叶烦无语又想笑:“什么都没说,你着什么急?我劝你妈没用。因为在你妈看来,我想考大学轻而易举。说句不好听的,我无论说什么都会变成‘站着说话不腰疼’。”
廖苗苗:“那您考吗?您考我就算了。”
叶烦:“我没打算当科学家,也没打算为人民服务,考上分配的工作也跟现在差不多。”在心里补一句,我上辈子学够了。
廖苗苗:“那我怎么办?经我妈一说,我爸也觉着我备考像异想天开,考不上还丢人。”
叶烦还想叫她找她爸,没想到她妈这么牛逼,“你妈脑子不行。”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这样,我告诉你找谁。”
第46章 闹鬼
上午, 苏远航来找过叶烦,告诉叶烦他父亲同意他备考。
叶烦不信他父亲这么容易说动。
大概叶烦神色太明显, 苏远航主动告诉她他没叫别人帮着劝,就说别人都考,包括在他父亲眼里远不如他的人。他父亲怕被人比下去,过了一晚上就同意了。
苏远航可以用这招,廖苗苗也行。
在廖政委和庄秋月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对帮廖苗苗这事,叶烦不得不谨慎。叶烦又琢磨片刻,确定可行, 叫廖苗苗擦擦眼泪。叶烦压水打湿毛巾,把冰凉的毛巾放她眼睛上消肿。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 苗苗拿下毛巾,叶烦问她:“牛副团长的大儿子是不是跟你年龄相仿?”
廖苗苗点头:“我俩同岁。不过他怕他妈又怕他爸, 比我还没出息。”
叶烦顿时想笑:“先不管他怕谁。一会去问问你刘姨, 要不要她儿子参加高考。刘桂花可能跟你妈一样觉着她儿子没戏, 因为他跟你一样初中毕业。”
苗苗:“对, 我俩还是同桌。”
叶烦:“这不重要。别说我说的。在她面前提我也不好使。就说上过高中的人离开学校十年了, 比如苏远航, 六六年到现在十一年,就算他当时年级第一,也早把知识还给老师。”
苗苗摇头:“叶姨, 我们没上过高中啊。人家就算忘,等到考场上看到高中知识也能想起来一点。再说了, 也不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叶烦笑着安抚她:“还没说完。你才毕业一年, 很多知识点还记得?接下来咱用一个月复习初中知识,剩下时间学高中知识。但是不学数学。费时间。背语文、政治、历史和地理。到时候数学考了二三十分, 你其他科目考得不错,一样能上大学。”
苗苗:“我复习苏远航也复习啊。”
叶烦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像苏远航这个年龄的人不但要复习,还要工作。岛上的知青还要干活。女同志还要做饭带孩子。他们一天学四个小时,你可以学十二个小时,十六个小时。你不工作,睡六小时勉强歇过乏,他们可以吗?”
好像有点道理。廖苗苗问:“所以我有我的优势?”
叶烦:“对!知不知道为什么叫你找刘桂花,而不是我家另一边的万思芹?你找万思芹,你妈会说,万思芹上过几年女校,可以辅导她女儿。你妈没法辅导你。刘桂花没上过学,你妈识字。有句话,我说的不对你也别在意。你妈在家说起刘桂花的语气——”
廖苗苗不禁说:“我知道叶姨什么意思。我妈就觉着比人家刘姨懂得多。我还说过她,就会跟刘姨比,有本事跟叶姨比啊。”
叶烦心说,这不是给我找事吗。
念她年少,叶烦不跟她计较:“如果刘桂花的儿子考上,你都没勇气参加高考,你妈会怎么想?”
廖苗苗脱口而出:“我命不好!”
“……”叶烦窒息,叶烦无语。叶烦想到庄秋月的年龄,要是搁上辈子,能当她祖奶奶,便劝自己代沟如马里亚纳海沟,顿时觉着心里舒服多了,“既然这样,你现在去找刘桂花,问她儿子参不参加高考。刘桂花要说她儿子参加。我跟你说的那些不必说。如果说不参加,用我教你的话劝她。
“刘桂花被你说动后,你就求刘桂花去你妈面前嘚瑟。你妈要问她怎么天天去你们家,就叫刘桂花说,她儿子在家复习,她不能影响儿子背书。再让刘桂花问她你怎么不参加。”
廖苗苗立刻起身。到门口她又停下,回头问:“桂花姨会不会猜到你教我这么说的?”
叶烦:“你加上自己的话。”
廖苗苗恍然大悟,抬脚就想跑着去后院,又怕她妈在院里,鬼鬼祟祟观望片刻,确定她家院里没人,立刻从叶烦家跑去刘桂花家。
刘桂花刚收拾干净院子,打算去叶烦家挑水留着中午做饭。看到廖苗苗,刘桂花下意识朝屋里喊她儿子。廖苗苗慌忙拉住她的手臂:“刘姨,我找你。”
刘桂花放下水桶和扁担:“进来吧。”发现她眼角微红,“哭了?你妈又数落你?别往心里去。你妈也是为你好。就是不知道啥叫为你好。”
廖苗苗本来有点心虚不安,闻言放心下来,禁不住笑出声:“刘姨知道高考吗?”
刘桂花点头:“老牛说过。”
廖苗苗立刻用叶烦教的话问刘桂花。刘桂花家和廖家正好相反,刘桂花叫儿子试试,牛团长说他儿子上中学成绩中下游,还想跟人家高中生争大学,争个屁!
廖苗苗先说叶烦教的,后说参加高考又花不了多少钱,就来回船费和公交车费。要是搭渔民送货的船,只需要花几毛钱公交车费。万一考上,一辈子不用愁,她刘姨也能跟着享福。
刘桂花就问她是不是也想试试。廖苗苗点头承认,又说她可以跟刘桂花的儿子一起复习。
刘桂花不由得想到鸭毛鹅毛,当初叶烦就说先存着,万一能卖呢。结果这周围,包括山西大队社员,都没她卖的多。万一这次又成了呢。
何况她儿子到年底才十五周岁,明年开春下乡都有点小。她好像听谁说过,七月高考。就算明年考不上,也不耽误到秋下乡啊。
想到这里,刘桂花重重地点一下头:“我看成!你有高中课本吧?”
廖苗苗苦笑:“我妈跟牛叔叔一样不支持我。我找叶姨问过,她的高中课本给她小姑子了。对了,她小姑子好像也是初中毕业。”
这话落到刘桂花耳朵里就是叶会计都能支持她小姑子,自己更应该支持亲儿子,“我明儿就叫老牛请假去市区找人问问。你妈那边我去说。”说完还一副让廖苗苗放心的样子拉住她的手。
廖苗苗不想在外面面前诋毁她妈,可事到如今顾不了那么多:“我妈不太好劝。你故意气她的时候我再说想试一下,可能有用。”
刘桂花:“那就明天上午,你先在卧室里等着。时机一到就出来。”
翌日上午,时机成熟,廖苗苗从卧室出来说她也想考大学。庄秋月不假思索地反问:“考不上怎么办?”
饶是廖苗苗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还是觉着很无语,考不上就考不上呗。那么容易考中,还遍地大学生了呢。
不过没等廖苗苗反驳,刘桂花就一脸好笑地说:“考不上再考。苗苗这么小,你让她干嘛?结婚不到年龄,参加工作人家不要。你辛苦养大的闺女,真舍得送她下乡种地?”
廖苗苗点头,刘姨威武!叶姨厉害!
刘桂花一看孩子这么给面子,又说:“谁能保证一次考上?廖政委当年有机会考大学,怎么不考?是他不想吗?”
廖苗苗扑哧笑喷。
庄秋月的脸红了绿绿了黑,别提多精彩。
刘桂花一锤定音:“苗苗,以后去我家复习。”
庄秋月这个亲妈被无视,很不高兴:“苗苗,考不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廖苗苗:“我要是考上了,您的功劳?”
庄秋月噎得说不出话。
廖苗苗:“可别说你有先见之明。机会是我自己争取的!”
庄秋月很生气:“那我不管你。以后有事别找我!”
廖苗苗心说我又不是没爸。
傍晚,廖政委回来,廖苗苗找他要钱买作业本买钢笔墨水。
今天上午牛副团长向耿致晔请假去市里给儿子找书,廖政委也在办公室。廖政委当时很诧异,脱口道:“你儿子不是初中毕业吗?”
以前牛团长要把鸭毛鹅毛扔了,结果那袋毛换了八十块钱。从此以后,刘桂花说试试,牛团长就不好意思说“试个屁!”昨晚刘桂花说她春天卖鸭毛鹅毛的钱足够儿子试试的,牛团长就觉着试试也无妨。
牛团长就这么回答廖政委。
耿致晔昨儿没回家,还不知道这里头有叶烦的手笔,便实话实说:“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俩人都这样认为,廖政委就不如之前那么坚决。廖苗苗要钱,廖政委给五块,又问:“够不够?”
庄秋月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就出来,结果还是晚了,廖政委给廖苗苗十块钱。庄秋月唠叨:“给她这么多钱干嘛?”
廖苗苗装没听见,拿着钱回屋。
廖政委一看情况不对,和庄秋月到厨房,问烧火的廖小妹:“你妈跟你姐吵架了?”
廖大弟端着煮面条用的菜进来:“今儿刘姨来问姐姐是不是也参加高考,叫姐姐和小山哥一起复习。小山哥上学的时候没姐姐成绩好,可能想叫姐姐帮她补课。妈说姐不参加高考。姐要参加。妈还说姐姐考不上丢人。”
庄秋月震惊:“你当时不是在学校吗?听谁说的?”
廖大弟:“刘姨跟小山哥说的,小草听见了,下午我们一块上学的时候小草告诉我的。”
庄秋月忙问:“你不是跟大宝二宝一起的吗?”
廖大弟点了点头:“到路口碰到小草,然后我们几个一起去的。咋了?”
庄秋月张张嘴:“你——大宝是不是也听见了?”
廖大弟:“应该吧。大宝不能听吗?”
大宝听见了不就等于叶烦知道,叶烦知道她都不敢叫苗苗试一下,会不会觉着她胆小,然后看不起她。庄秋月一脸担忧地看着廖政委:“怎么办?”
廖政委跟她夫妻多年,哪怕听不见她的心声,也知道她想什么:“叶会计没那么多闲工夫。”
叶会计确实很忙,因为这几天耿致晔值班,又赶上中秋出货,她要上班洗衣,还要做饭。
晚饭后,大宝自己洗好澡,衣服往盆里一扔就往外跑。叶烦抓住他:“给我压水!一天换两套,两套都脏的没法看,你是上学还是打仗?”
大宝乖乖压水:“下午有体育课。”
叶烦:“上午呢?”
大宝仰头看天:“忘了。”
叶烦瞪他一眼,拎起二宝的衣服:“看妹妹的衣服。不能跟妹妹学学?”
大宝:“妈妈说过,小孩跟小孩不一样。我是我,妹妹是妹妹。”顿了顿,好奇地问,“妈妈,妹妹衣服不脏洗什么啊?”
“有汗!可是只有汗,妈妈用洗衣粉泡一下就行。你的妈妈要一点点洗!”捞出袜子,叶烦给他,“自己洗!”
大宝一边搓他的小袜子一边问:“洗好可以玩一会儿吗?”
“作业写好了?”
大宝点头:“你做饭的时候。我还写了英语单词。妹妹也写了。”
叶烦:“但是我要检查。”
“不潦草。”大宝摇头,“妈妈随便检查。”袜子放下,“可以了吗?”
叶烦提醒他洗洗手。大宝洗好手就往身上蹭,不过还没蹭到就被他妈一个眼神制止。大宝乖乖用毛巾擦擦手,乖乖走到门外,然后就朝廖家门口跑:“妹妹!”
二宝回头挥挥小手,继续跟几个大姐姐学跳绳。
大宝蹲在一旁看一会,朝廖大弟跑去:“大弟,你的陀螺呢?给我玩玩。”
廖大弟前些天跟父母回老家,老家亲戚帮他和小妹各做一个陀螺。当时廖大弟在平整的土地上打陀螺,觉着好玩就带回来。
他家客厅平整,可以打陀螺,然而庄秋月不许。廖大弟拿到路上,路是石子路,对他而言平整,对小小的陀螺而言坑坑洼洼。廖大弟说:“没法玩啊。”
大宝:“玩一下。”
大弟点点头,回屋拿俩陀螺,大宝一个他一个:“我教你。你轻一点,别打飞了。”
大宝:“我爸说我手劲小。”
大弟想说,跟耿叔叔比很小,可是对陀螺来说很大啊。他又觉着大宝玩几下没意思不玩了,没必要数落他:“那好吧。”
大宝先看着廖大弟怎么做,然后朝自己的陀螺打一下,陀螺转起来挺有成就感,但是三圈倒了,大宝不禁哀叹一声:“再来!”自己说完,又来一次,这次没打起来。
第五次,陀螺依然不给面子,大宝依然没放弃:“大弟,我们去沙滩上打陀螺吧。”
廖大弟:“叶姨同意吗?”
大宝摇头:“不让她知道啊。”
廖大弟朝他身后看一下:“晚了。”
“什么——”大宝回头,他妈已经到他背后,“妈!”大宝抱住他妈的腰,“我可以解释!”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玩好了?玩好回家睡觉!”
大宝不想回去:“天刚黑,月亮还没出来我就睡觉啊?”
叶烦:“你又不用梦里跟嫦娥相会,管月亮什么时候出来?”
“好吧,好吧。”大宝不敢犟,拉开耳朵上的手,捡起陀螺给廖大弟,“谢谢。以后不玩了。”
叶烦轻笑一声,朝二宝看去。
二宝对上妈妈的视线就低头。叶烦又想笑:“耿二宝,差不多了。”
二宝嘀咕一声:“都怪哥哥。”从绳子上跳下来。
叶烦走到她身边摸摸女儿的脑袋,果然一头汗水:“回家又得擦澡啊。”
二宝很想说不需要,可是不擦难受睡不踏实。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坦然面对吧。二宝把手递给妈妈。大宝见状绕到妈妈另一边,拉着妈妈的手,问:“我们听话吧?”
叶烦:“过几天爸爸回来,叫他带你和二宝游泳。”
兄妹俩高兴地欢呼一声,然后松开叶烦,一蹦一跳地回家。
三天后,耿致晔傍晚到家就可以吃饭,他很奇怪:“怎么吃这么早?”
叶烦:“先吃饭。”
饭后,没收拾餐桌也没扫地,叶烦叫耿致晔领着大宝二宝先去海边,她收拾几件衣服。
耿致晔跟着孩子到院里就问:“大宝,你妈想下水啊?”
大宝摇头:“妈妈答应我和妹妹,你回来就叫你陪我们去海边。爸爸,不想陪我和妹妹吗?”
耿致晔心说,你是懂说话的。
“你俩都是爸爸的宝,爸爸不陪你们陪谁啊。”耿致晔说完却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早知道不生孩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宝二宝可不知道又被嫌弃,得到保证,他俩就往海边跑。
耿致晔顿时不敢胡思乱想,赶紧追上去。
叶烦考虑到天黑下来可能看不清,又拿一个手电筒。
等叶烦到海边,爷仨都下去了。叶烦脱掉鞋卷起裤脚走到水里,问二宝:“水凉不凉?”
耿致晔:“太阳刚落山,水温还好。再过半小时就该冷了。要不要下来玩一会儿?”
溺水的感觉很难受,这辈子都不想被水没过头。叶烦果断摇头,退到岸上等他们。半小时后,天黑下来,叶烦打开手电筒朝耿致晔晃几下,耿致晔一手拽着一个宝,到岸上换衣服。
大宝脱掉身上的短裤短袖就说:“妈妈,不要看我!”
叶烦背对着他给二宝换衣服,然后把耿致晔的衣服拿出来。耿致晔摇了摇头:“我不用。到家直接洗澡。”
叶烦:“衣服湿哒哒的不难受?”
耿致晔经常带兵在海边训练,湿哒哒习惯了。不希望叶烦担忧,耿致晔笑着说:“忍一下就到家了。”
叶烦担心秋风把他吹病了。所以到家她就叫耿致晔先洗澡。大宝嫌身上不好闻,拿着他的小毛巾跟在爸爸身后。耿致晔回头看一眼儿子,心说就这个时候跟老子亲。
话说回来,叶烦家除了洗脸盆还有洗衣盆。耿致晔端着洗脸盆去洗澡,叶烦就用洗衣盆打水给二宝洗澡。等耿致晔洗好澡,叶烦把俩孩子交给他,耿致晔盯着他俩睡觉,叶烦去洗漱。
叶烦收拾好厨房,耿致晔从儿女房里出来,朝叶烦使个眼色。叶烦挑眉:“出去啊?”
耿致晔调侃:“又想多了吧。”
叶烦不接招,转身回卧室。耿致晔赶忙拉住她的手:“八点二十,睡得着吗?”
平时九点多睡觉,五点左右醒。此刻叶烦睡不着:“先说干嘛。”
“赏月。”耿致晔拉着她到外面,听到小孩嬉闹,耿致晔皱着眉头说:“明儿不上课吗?”
叶烦:“人家不像大宝,五六点就起。”想想哪里安静,“再去海边?”
耿致晔不想去,回来的路上碰到几个人在路边聊天。耿致晔担心她们还在,看到他和叶烦调侃——孩子睡了,你俩约会去。
耿致晔想到一个好地方,就拉着叶烦过去。
月光朦胧,树影婆娑,很多地方看不真切,等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叶烦才意识到到哪儿。叶烦很无语:“在你素未谋面的战友坟头上赏月。不愧是你!”
耿致晔:“这里不清净吗?闹哄哄一天,终于可以安静片刻。”
叶烦:“部队有烦心事?”
耿致晔摇头:“我这边没有。总部那边事不少。今儿这个团长转业,明儿那个舰长上去。托关系走门路,不是任人唯亲就是任人唯贤,无论怎么做都有人议论。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躲到这里。”忽然想到老丈人快七十了,“你爸是不是快退了?”
叶烦:“说近几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吧。我嫂子顺利怀上,我爸一高兴,可能撑不到明年。不过——”轻叹一口气,“我嫂子十有八九不叫他和我妈照顾。人家父母也退休了。离我嫂子单位近。我嫂子中午休息都能回去看看孩子。”
耿致晔:“就算离得近也不想让你妈照顾。你妈那张嘴,就你受得了。”
叶烦回头看一下:“真要在这里数落老人吗?”
耿致晔闭嘴,搂住她的肩膀,头挨着头,享受难得的安静。
不过叶烦不如他平静,有个不好的预感。
叶烦一向预感很准,除了陈小慧和陈宽仁以及赵茹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次。
可是又实在想不出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翌日上午,叶烦到食品厂门口,看到很多人聊天,不禁问:“出什么事了?”
山西大队社员一把拉住叶烦:“叶会计,耿团长在不在家?”
叶烦:“他这几天中午不在家,晚上在家。找他啊?”
社员吞口口水,往四周看看,像是确定什么,然后小声说:“我让我们大队长到岸上买一捆纸钱,回头你给耿团长,叫耿团长烧给先烈,再请耿团长跟他们聊聊,白天可以出来,晚上就不用了。”
叶烦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见鬼了?”
社员点头:“我们昨晚下网回来经过那边,听到有人说话。可等我们过去,啥也没有,也没人说话。你说,不是鬼,谁大晚上去那边?”
叶烦的脸色一言难尽。
社员:“我知道城里人不信这个。可是,不是我迷信,叶会计,这事说不准。再说了,你妈还是老革命,不也信这个。”
叶烦好奇:“我妈说的。”
“你的名字啊。”社员心说难道陶春兰同志没跟她说过,“你妈又不是不疼你。哪个繁不行,给你起个烦人的烦人。还不是希望小鬼烦你。”
叶烦很意外,没想到她知道,可是要不要坦白啊?叶烦粗粗扫一眼,二三十口子,还是不说了。否则不出三天都能传到总部。
合着她昨晚预感没错。
叶烦佩服自己:“我回头跟他说说。”
社员怕她忙起来忘了,下午又过来——等叶烦下班。
叶烦从办公室出来,社员给她一个盐水瓶。叶烦不明白:“我家有这个。”
社员塞她手里:“这里头是米酒。以前肯定没机会喝。”
叶烦点着头保证:“知道了。”
然而还没完,半道上有人给她两条年糕,又有人给她一把米面。等她到家,两只手都拎满了。大宝哇哦一声:“妈妈,这么早就发中秋福利啊?”
叶烦无语又想笑:“市里还没发福利。这是山西大队社员给我的。”
“可是爸爸不是提醒过你,不可以收别人的东西?妈妈,我们拿什么还人家?”
叶烦解释这是上坟用的。
大宝跟老师去过烈士坟:“八月十五也要去啊?”
“你们清明去就行了。”叶烦把东西放茶几上,“别碰啊。一会儿你爸回来,让你爸送过去。”
大宝点点头,但是他好奇,一会碰一下纸钱,一会碰一下盐水瓶。二宝干脆搬个小马扎坐在茶几旁托着下巴等爸爸。等爸爸回来,大宝就问怎么跟奶奶过年拜祖先一样。
耿致晔算一下那些烈士牺牲时间:“跟拜祖先差不多。他们还活着,最年轻的也可以当你爷爷。”
大宝立刻回屋,翻找他的柜子,拿出一把糖——于文桃买的,“爸爸,这是我和妹妹的。”
耿致晔表示知道,然后去厨房问叶烦:“怎么回事啊?”
叶烦:“你昨晚干的好事。人家以为快中秋了,底下的思念亲人出来看看。你快去吧。回来正好吃饭。”
耿致晔心虚羞愧,不好意思磨叽。东西放篮子里,他拎着篮子到山西大队路口,几个社员一副“拜托你了”的样子让耿致晔越发难为情。
哪怕他不信,到烈士坟也忍不住掏出兜里的烟点上几支。
香烟燃尽,耿致晔才回家。
叶烦闻到他身上的烟味:“抽烟了?”
耿致晔拿出来扔茶几上:“老牛给的。没找到全套高中课本,我说叫二嫂去她娘家问问。”
叶烦:“问了?”
耿致晔:“电报发出去了。这个时候上面还没明示,应该很好找。”
这个时候不难弄。牛团长没弄到全套,只因为跟人不认识,市区还比海边热,人家懒得帮他翻箱倒柜。
阳历十月初,耿致晔二嫂寄来一整套高中课本。
然后从这天起,廖苗苗房间晚上十点前没熄过灯。
十月中,耿致晔又可以天天晚上回家,一次晚饭后跟叶烦赏月回来,看到廖家只有一个房间灯亮着,耿致晔不禁说:“要是我闺女这么用功,我得全力支持她。”
第47章 大宝挨揍
叶烦无法理解庄秋月, 就像她无法理解陈小慧为什么不跟陈家断绝关系。陈宽仁和赵茹萍敢闹,可以把人送进去。即便判刑难, 也可以治安拘留。
陈宽仁再闹,就再报警。陈宽仁都敢豁出去,她怕什么啊。
叶烦拉着耿致晔的手:“今日因,明日果。庄大姐和廖政委终有一天会后悔。”
耿致晔:“可是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看书到半夜,渴了饿了推开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她会多难过。”
叶烦听出来, 这是代入二宝了。叶烦:“可是我们能怎么办?牛团长找书,可以说他儿子要用。我们帮忙, 考上了好说,没考上就是咱们跟着胡闹。苗苗年少心软, 回头被她妈说动, 我们这些忙前忙后的反而里外不是人。”
耿致晔反握住她的手:“进屋吧。”
到室内耿致晔习惯性回卧室, 转身之际瞥到儿女卧室, 耿致晔停下, 犹豫几秒, 抬脚到儿女房里,给大宝二宝盖好被子。
叶烦把她和耿致晔的被子拉开了,耿致晔还没回来, 叶烦奇怪,二宝醒了缠他?叶烦到对面门口, 耿致晔坐在二宝床边发呆, 叶烦摇头笑笑,“二宝才五岁, 无论你愁什么都有点早。”
耿致晔扭头,神色复杂,叶烦见状不由得担心,哪怕知道他啥事没有,也忍不住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
耿致晔握住肩上的手:“苗苗也是庄大姐一点点养大的。”
叶烦:“庄大姐不是不心疼。苗苗现在的情况属于,不听话吧。好比大宝调皮捣蛋。”
“能一样吗?大宝只要不学坏,无论学什么我都支持。”
叶烦问:“就算你觉着学出来没用?”
耿致晔摇摇头:“我们又不是百科全书,凭什么断定他学出来无用呢。凭我们有限的认知吗?”嗤笑一声,扭头说,“叶烦烦,没想到你这么不了解我。我很伤心!”
叶烦心说,我哄哄你?
“睡不睡?”叶烦瞪着眼睛问他。
耿致晔收起突如其来的愁绪,“睡,睡!”立刻起身随她回卧室。
叶烦躺下,看到他的衣服脱到一半又发呆,叶烦无奈地坐起来:“我确定你最近很闲。”
耿致晔下意识点头:“不忙。”
叶烦:“所以有心情胡思乱想。”
耿致晔回过神:“就是,感觉庄大姐和廖政委不应该这样。”
叶烦点头:“廖政委应该像他工作中一样英明睿智?庄大姐会做饭会做衣服,在照顾孩子这方面比我强多了,不应该不支持苗苗高考?”
耿致晔连连点头,他是这个意思。所以看到隔壁其他房间漆黑一片才会感到五味杂陈。
叶烦:“你刚才还说人的认知有限。”
耿致晔摇头:“这事和认知无关。就目前情况,无论谁家,考上大学都是孩子最好的出路。这是常识!”
叶烦心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明儿见着廖政委,你说他没常识?”
“不说!”耿致晔断然拒绝,“这一次有我们在一旁提点。过几年分到天南地北,又遇到类似情况,谁帮苗苗?不如让苗苗趁机认识到她的父母并非无所不知。”
叶烦不禁抱住他的手臂:“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苗苗考上,过几年学校分配工作,苗苗觉着不好,她辞职可以活的更好,她父母不同意,苗苗会像这次备考一样坚定。如果这一次她的父母在我们的提醒下帮助苗苗,下一次遇到人生抉择的时候,他们不支持,苗苗极有可能放弃。”
耿致晔点头:“或许苗苗的选择对她而言不是最好,她父母的决定很好,可苗苗自己的人生,她不后悔就行。衣食无忧,却天天郁郁寡欢,可能苗苗都活不到她妈现在这个岁数。”
叶烦笑了:“要不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
耿致晔气笑了:“有这么说自己的吗?睡觉!”
一夜无话。
翌日,叶烦睁开眼,透过门缝的亮光感觉时间还早,拉上被子睡个回笼觉。
突然一声哨响,叶烦猛然起身,耿致晔已经先一步下床穿衣,叶烦愣了愣,看着他开门往外跑慌忙叫住:“耿致晔!”
耿致晔本能停一下,这一下让他看清客厅里的茶几、长椅,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家。耿致晔懵了,不禁回头问:“我是在家吧?”
叶烦披着外套趿拉着鞋到他身边,“不是在家在哪儿?做梦呢!肯定是耿大宝个小混蛋。”到隔壁看一下,果然空无一人,“出去看看!”
到院门口,俩人听到耿大宝嚣张的笑声。夫妻俩循着笑声看到熊孩子在廖政委家门口,在他对面除了廖政委,还有几个营长连长,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无奈,恨不得抓住熊孩子揍一顿。
耿致晔叹了口气,走到跟前:“大宝,是不是我的哨子?”
大宝摇头:“不是!”
“我看看。”耿致晔伸手,笑着说,“不要你的。”
大宝跑过去:“给——”
耿致晔抓住他的胳膊,脱掉鞋就朝他屁股揍。
啪啪啪三下,廖政委等人才反应过来,习惯上前劝说“有话好好说。”“别打大宝啊。”“哪个小子不调皮。”
耿致晔又朝儿子屁股上两鞋底,大宝终于意识到他挨揍了,屁股也开始火辣辣的疼,疼的他撑不住“哇”一声大哭。
耿致晔没打过大宝,也没这么生气过,二宝吓得哭着找妈妈。
叶烦抱起二宝:“哥哥吹哨子的时候有没有说起床哨干嘛用的?”
二宝下意识点头。
叶烦:“为什么不拦着哥哥?”
二宝也想看到大人们急得人仰马翻。可是二宝不敢说实话,二宝怕爸爸打完哥哥接着打她。二宝摇了摇头:“我忘了。”
叶烦心说,撺掇你哥吹哨的人里头说不定就有你。
“别打了。”叶烦抱着二宝走到大宝跟前,耿致晔停手,大宝慌忙躲到妈妈身后。叶烦扭头看一眼儿子:“知道怕了?不是不怕爸爸吗?”
大宝没想到爸爸真打他,还这么疼,他的屁股不能要了。
“爸爸,我不敢了。”大宝说着话都不敢露头。
耿致晔伸手,大宝吓得打个哆嗦。叶烦有点心疼,但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心疼:“爸爸不是要打你,哨子!”
大宝慌忙递给妈妈。
叶烦腾出一只手接过哨子,然后给耿致晔。
耿致晔很确定昨晚到儿女房中无论书桌上还是床头边都没有哨子。要说大宝一早起来捡到哨子,接着就吹,不太可能。以他对儿子的了解,大宝会先问谁的哨子丢了。
除了耿致晔一家三口,廖政委等军人,此地还有几个孩子。廖大弟,廖小妹,参谋长的小儿子,牛团长的小女儿,都是不用备战高考,有心情胡闹的主儿。
那些孩子刚才在大宝身边。大概被耿致晔打人的样子吓到,此刻还在原地。耿致晔拿着哨子过去:“老实交代,在哪儿捡的。”
几个小孩异口同声:“不是我们捡的!”
耿致晔回头:“耿大宝,你是坦白,还是等爸爸给你几下再坦白?”
大宝慌慌张张说:“我坦白!我交代!”
廖政委等人扑哧笑出声。
大宝瞥他们一眼,笑屁笑!我爸不就没上当!还好意思笑!
耿致晔瞪眼:“耿焱焱!”
大宝慌忙指着东边:“在路口捡的。”此时他跟叶烦和二宝在耿家门口。大宝指的路口就是廖家和叶烦家之间的胡同口。
耿致晔问廖大弟:“不是你们的?”
廖政委说:“我的哨子没拿回来过。”
廖大弟那几个小孩一起摇头:“不是我们的。”
耿致晔:“谁撺掇耿大宝吹的?”
几个小孩同时低头,二宝趴妈妈怀里,仿佛这样做就看不见他们。耿致晔扫一眼几个小孩:“回头再跟你们算。”哨子递给政委:“跟我们用的一模一样。回去就查谁的哨子丢了。这都能丢,怎么不把脑袋丢家里!”瞪一眼几个营长连长。
这几位想叫屈,可张开嘴又慌忙合上,万一真是他们的呢。
耿致晔又瞪一眼几人就转身,大宝吓得拔腿往家跑。二宝催她妈快走,爸爸来了。
叶烦揪住她的小耳朵:“看到廖伯伯和叔叔们慌慌张张往外跑,是不是很高兴?”
二宝没见大人这么慌过,是很高兴:“我没看到。”
叶烦松手,二宝就要下来。叶烦把她放地上,她还没站稳就往家跑。
耿致晔轻笑一声,对叶烦说:“先回家。”
俩人到屋里,看到卧室门紧闭,无奈地互看一眼。耿致晔去拿洗脸盆,“先洗脸刷牙。”
叶烦拿着牙刷牙膏和水杯随他去院里。
耿致晔一边压水一边说,“那个勺子是部队用的。不是谁带回来被小孩拿走掉路上,就是他本人掉的。”接过叶烦递来的水杯,“我去部队看看。早上就不在家吃了。”
叶烦:“记过吗?”
耿致晔摇头:“又不是丢枪。不过不批评的话,下次就是枪!”
“那你快去吧。”
耿致晔点点头去刷牙,然后洗脸。到屋里穿戴齐整,耿致晔就去部队。不过到院门外又回来,他跟叶烦小声说:“我打的好像挺重。”
叶烦推他一下:“知道了。”随后就回卧室翻找医药包,从里头找出跌打损伤油,到对面敲敲儿子房门。
里面很安静,像没有人。叶烦想生气又想笑:“大宝,你爸走了。”
“你骗人!”大宝大声说,“你以前就是这么骗我。”
叶烦:“你说很久以前?那次不是你自己主动开的门吗?你爸这次真走了。去部队查谁丢的哨子。”
大宝忍不住打开门:“部队丢的?”
叶烦:“供销社和菜市场都不卖,渔民不需要哨子,不是部队的,谁的啊?以前你见过谁吹哨子?”
大宝在首都见过小朋友吹哨子,但是没有他今天捡到的响亮:“爸爸查到了也会打丢哨子的叔叔吗?”
叶烦摇头:“不会!”
小大宝气得瞪眼,那凭什么打他?他是想看爸爸出丑,可是他捡到哨子也有功啊。
叶烦:“会叫他写认错书,然后当众读一遍。”
大宝吓得后退一步,顿时觉着屁股也不是很疼。
叶烦牵着他进屋:“脱掉裤子,妈妈帮你抹点油。不然没法坐下听课。”
大宝伸手:“我自己可以。”
叶烦给他:“不是妈妈吓唬你,你要是嫌疼,跟洗脸似的随便应付一下,明天会肿这么高。”竖起一只手掌。
大宝不禁抽气:“——干脆打死我算了!”
叶烦冲二宝招招手:“你在客厅看家,妈妈去买菜。”
二宝很想看看哥哥的屁股肿了吗。可惜她不敢这个节骨眼上惹妈妈。
乖乖在客厅坐下,直到叶烦回来二宝才起来:“我想上厕所。”
叶烦抱起她,顺便朝大宝房里看一下:“不去厕所?”
大宝早上去过了,趴在床上无力地挥挥小手,一副“我想去死,不要跟我说话”的样子。
叶烦和二宝从厕所回来,叶烦就给二宝洗脸刷牙,然后她去厨房煮粥,叫二宝自己在客厅玩。
往常这个时候应该跟哥哥打太极,突然一天不打二宝很别扭,在客厅待一会就忍不住搬着板凳到卧室坐在床边,“哥哥,今晚你睡我的床,我睡上面。”
大宝拉着妹妹的手:“还是我妹好。不过不用啦。哥哥屁股痛又不是腿疼。二宝,你记住,以后捡到东西先给爸爸妈妈。不然,哥哥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二宝点头:“哥哥,你也记住。”
大宝不敢忘:“早知道就叫廖大弟吹了。”
二宝:“哥哥为何不叫大弟吹?”
大宝托着下巴:“我想看到爸爸着急啊。没想到爸爸最不急。是不是因为爸爸最稳重,所以他是团长,廖伯伯、牛伯伯都要听他的?”
二宝不清楚:“可能吧。”听到脚步声,慌忙闭嘴。
大宝捂住嘴巴说:“看看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二宝轻手轻脚到门边,扒着门框左右张望,看到妈妈进厨房,“妈妈洗菜。哥哥,你想吃什么?我跟妈妈说我想吃。”
大宝不爱吃米饭,但是突然想吃蛋炒饭。可是妈妈说过,先蒸米饭,米饭凉了才可以做蛋炒饭。一会儿还要上学,早上肯定来不及。大宝摇了摇头:“随便吧。”
“哥哥,你等我啊。”二宝跑去厨房,“妈妈,早上吃什么啊?我烧火。”
叶烦:“煮粥热下鸭蛋。吃不吃鱼?妈妈蒸一条鱼。”
二宝不想吃清蒸鱼:“妈妈,你热馒头了吗?”看到叶烦点头,她立即说:“我想吃红烧鱼。妈妈,我还想吃鸡蛋羹。”
叶烦心说,胃口真好。
不过二宝胃口确实很好。二宝不算挑食,喜欢的多吃点,不喜欢的也能吃两口。叶烦:“会点火吗?”
二宝点头:“妈妈,现在点火吗?”
“等一下,我收拾鱼。”叶烦刚到岛上不擅长杀鱼去鳞,因为前世今生都很少动手。前世一直读书上班,今生幼年体弱,陶春兰不敢叫她干活。身体健康没几年,叶烦有了孩子,还要工作,没空杀鱼洗菜。
到岛上三年了,叶烦几分钟就把一条海鱼收拾干净。又用一分钟收拾好葱姜等配料。
粥还没好,叶烦先把鱼切成块腌上,等炉子上冒烟,叶烦把馒头和鸡蛋羹放进去,改小火慢煮,然后叫二宝点火。
二宝说她会烧火,其实都是大宝点火烧锅,她没有自己点过火,结果就是五分钟过后锅还没热。叶烦看一下手表,摇头笑笑,“还是妈妈来吧。”
叶烦把柴点着,然后放几个小棍:“看着棍别掉了灭了。”
二宝困惑:“妈妈,你点火好容易啊。”
叶烦:“手熟罢了。妈妈以前也不会,你忘了吗?”
二宝没印象:“对不起,妈妈,我忘了。”
叶烦笑着说:“一点小事不用道歉。”挖一点猪油放进去,等锅里香味出来,叶烦就把鱼放进去。鲜鱼遇到猪油,还有淡淡的葱姜味,裹成一团飘到客厅,大宝在卧室闻到忍不住爬起来,慢慢移到厨房,扶着门框问:“妈妈,好香啊。”
叶烦:“屁股还疼吗?”
大宝又想哭:“不走路只有一点点疼。妈妈,爸爸想趁机打死我。”
叶烦白了他一眼。
“真的!妈妈,爸爸打我的时候你没看见。”大宝大声说,“要不是有外人,爸爸肯定会朝我脑袋上打。妈妈,你把我养这么大,我被爸爸打死,你就白养了。妈妈,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你自己吗?”
叶烦炒几下鱼,加点水,盖上锅盖:“耿大宝,你爸没想打死你。他要听到你这么挑拨,会忍不住下死手!”
大宝吓得捂住嘴巴。
叶烦拉着板凳坐下,冲他招招手:“过来让妈妈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青紫色的。”
“肯定是的。”大宝不好意思,可是为了保住屁股,还是乖乖叫妈妈检查。
叶烦看一下:“没有瘀血,没大碍。你觉着疼应该是因为第一次被打这么疼。以后习惯就好。”
大宝震惊,这事还能习惯吗。
叶烦:“到年底八周岁对吧?十岁左右的小孩最调皮。算你十二岁懂事,还有四年。你能忍不住四年不调皮不犯错?”
“爸爸都忍不住气我,我这么小能忍住啊?”大宝反问。
叶烦想笑:“一堆歪理!”
“我——”大宝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慌忙小声说,“有人来了,妈妈,不许说我的屁股。”
叶烦刮一下他的鼻梁:“知道。洗脸刷牙去。这次必须认真。你爸今天很不高兴,要知道你敷衍——”
“知道了。”大宝感觉脚步声近了,赶紧打断妈妈出去。他刚到厨房门外就看到廖苗苗。廖苗苗离他只有一步,大宝不由得停下:“苗苗姐?你你怎么来啦?”
廖苗苗问:“大弟说你哭了?没事吧?”
大宝摇摇头:“我不是怕疼,我是吓的。我爸爸早上很吓人。幸好你不在。苗苗姐,我妈妈在屋里,你去吧。”没容廖苗苗再开口他就往外跑。
廖苗苗见他还敢跑,心说确实不严重。看来大弟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也是被耿团长吓的。
殊不知大宝到门外就龇牙咧嘴扶墙。
而叶烦听到苗苗的话就站起来,等苗苗进来,她便问:“找我啊?”
廖苗苗点头:“叶姨,最近食品厂不忙,你能帮我补课吗?一天一个小时就行。”
叶烦:“首先我离开学校多年很多知识都忘了,其次我不会帮人补课。还有,食品厂不忙,可是不等于没人找我啊。厂房还没建好。苏远航没空,他们有事肯定找我。”
廖苗苗也知道找她补课不现实,可是不来问一下,她不甘心:“我忘了苏远航也要备考。”
叶烦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找你初中老师?”
廖苗苗:“初中知识我会啊。”
叶烦顿时想笑:“就算你初中老师不会高中数学题,也可以给你们讲地理、历史和政治,对了,还有语文。语文可能考文言文。”
廖苗苗恍然大悟:“我——忘了!谢谢叶姨。吃过饭就去学校找我初中班主任,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
叶烦:“跟你同学一起去。老师都喜欢上进好学的学生。将来不管考上哪所学校,你老师都会为你感到高兴。”
廖苗苗连连点头:“叶姨,你做饭吧。”说完就往外跑。
二宝问:“妈妈,柴要烧完了。”
叶烦到灶前看一下,把露在外面的柴塞进去,“好了。我们去洗手。”
拉着二宝到院里,叶烦看到大宝在压水井边摆弄什么:“大宝,干嘛呢?”
大宝摊开手:“妈妈,我的牙晃了。我好奇,轻轻一掰掉了。”感到不可思议,“妈妈,大弟和小妹说牙掉了很疼,可是我不疼,还没流血。妈妈,我是怪物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烦无语:“人跟人不一样。”
大宝放心了:“妈妈,大弟说上面的牙扔屋顶上,下面的牙放床底下。给你,帮我扔。”
叶烦说哪天修屋顶看到个牙,还不把人吓掉下来:“妈妈找个小盒子帮你收起来。不可以乱扔废品。”
“可是大弟——”
叶烦打断:“信他还是信我?”
必须相信妈妈。大宝又问:“妈妈,我的牙都掉了,今天可以不刷牙吗?”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宝乖乖刷牙。叶烦无奈地摇摇头,压出水给二宝洗手。
饭后,叶烦送儿女去学校。半道上,叶烦问:“大宝,要不要妈妈抱?”
大宝吓得直摇头,接着往四周看,前面后面都有学生,但离他很远,大宝松了一口气:“妈妈,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叶烦:“背着呢?”
大宝想想,觉着可以。等妈妈蹲下,他就趴妈妈背上。二宝很不放心:“妈妈,你的手不要碰到哥哥屁股,哥哥屁股——”
“二宝!”大宝慌忙打断妹妹:“不要说我屁股。被人听见,哥哥很丢脸。”
二宝捂住嘴巴。
叶烦要不是看孩子要急哭了,非得问问他以后还敢不敢调皮。
送他到学校门口,同学看见了问大宝是不是病了,大宝下意识看他妈,他妈只是笑笑,没打算拆穿他,大宝胡乱点一下头。叶烦说中午来接他,大宝都没拒绝。要是以往非得跳脚大喊:“我长大了!”
耿致晔不在家,下午也是叶烦接送大宝二宝。
大宝趴在妈妈背上嘀咕:“妈妈,你最好!你比爸爸好一千倍,一万倍!”
叶烦:“爸爸天天晚上给你俩盖被子,你俩不知道吧?”
二宝仰头:“我知道,爸爸叫我盖好被子。”
叶烦:“你俩睡着以后啊。”
兄妹俩互看一下,还有这事啊。
叶烦:“昨晚你和妹妹睡了,我和爸爸睡不着,在外面走一圈,回来爸爸在你俩房里呆了几分钟。没发现有时候你俩桌上乱乱的,一觉醒来很整洁?”
他们以为妈妈收拾的。有一次大宝放了学就去玩,临睡前想到作业没写。写到最后很困就想直接睡觉。二宝说他没收拾,他说妈妈会收拾。
然后第二天醒来桌上很干净。大宝想看看书包在哪儿,找到书包才想到那天是周末。
“爸爸这么好吗?”大宝不信。
叶烦:“除了打你,偶尔逗你,爸爸干过什么?”
大宝仔细想想,回首都,爸爸嘴上说烦他,还是下了公交车就抱着他。在首都,爸爸经常领他和妹妹,还有卉卉姐犇犇哥玩儿。
“妈妈,爸爸不打我不逗我,他就跟你一样好。”大宝道。
叶烦心说,没人收拾你你不得上天。“到家见着爸爸,跟你爸商量商量。”
娘仨到家耿致晔还没回来。
大宝写好作业趴在椅子上翻一会连环画,他爸回来了。耿致晔满面冰霜,大宝哪敢言语,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宝本来想喊“爸爸”,见状闭上嘴,等爸爸去厨房,她立刻跟哥哥挤到一起。
叶烦听到动静朝外看,耿致晔进来,叶烦见他没有一丝笑模样,就默默洗菜。煮面的东西都准备好,叶烦拎着小板凳坐到他对面:“还有意外收获?”
耿致晔无奈点头:“锄头跟枪放一起,也不怕走火。”
叶烦奇怪:“怎么会跟枪放一起?”
耿致晔:“山上有野猪啊。每年丰收季都有野猪下山。我那边不是种了几亩菜,怕被野猪祸害,值班人员就配一把枪。没想到他随便放。幸好那边有隔离墙,不然像耿大宝这些小混蛋跑过去摸到非出大事。”
“你们不是打过野猪?”
耿致晔点头:“钻进山里就没追。山上有毒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为了几头猪受伤不值得。也不知道怎么繁衍那么快,无论今年打死多少,明年下山又是一群。”
叶烦忍不住想笑:“一头猪可以生很多个啊。”
耿致晔一脸恍然大悟。
叶烦起身:“想起来了?出去洗手,我下面。”
耿致晔见锅里冒烟就起身:“大宝屁股没事吧?”小声问。
叶烦:“讨伐你一天了。”
耿致晔到儿子跟前,深深地看他一眼,大宝捂住脸,甭说讨伐,都不敢吱声。耿致晔见状很满意。饭后依然板着脸,大宝洗漱干净就跟妹妹回房,躺在床上无聊背英语单词,大宝都不敢说出去玩儿。
耿致晔累了一天也不想出去,叶烦就关上房门跟他回卧室。叶烦见耿致晔不睡反而开抽屉:“不困?”
“困,但是睡不着。”离平时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耿致晔找出一本书。叶烦瞥一眼,第一句是“现在党的农村政策,不是十年……”她不感兴趣,就到床里面,拿起还没看完的小说。
耿致晔扭头看一眼,瞥到一句“谁知看案卷的不是大人,却是公孙先生。”耿致晔好奇地问:“这本书在哪儿找的?”
叶烦:“陈小慧淘的。不论是书还是家具,她看着像古董就买。我怀疑她在陈家穷怕了,可能卖钱的都往家搬。”
耿致晔:“你也想弄过古玩啊。”
叶烦:“我的意思买几样,以备不时之需。比如遇到点什么事,钱不好使,咱家又没小黄鱼,就用那个。”
耿致晔想起什么:“之前你不是说过不敢买了吗?”
叶烦:“不敢买外人的。经常去旧货商店。这次回去妈说她自己没添过新衣服,我估计工资都被她买那些东西。”
耿致晔好奇:“她这样也干不长啊?谁不知道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啊。”
叶烦:“再说吧。反正她最近没空出去。”
陈小慧最近周末没出去过,吃过饭就回屋复习。
没几天报纸上刊登恢复高考的消息,所有想跃龙门的鲤鱼都忙起来,陈小慧被这种气氛感染,多睡一会都觉着在燃烧生命,哪还记得古玩字画啊。
不过陈小慧还是抽空给叶烦去一封信。
那封信先送到耿致晔手里,因为邮递员去部队送报纸看到耿致晔便顺手给他。耿致晔想拆,但他忍住了。回到家交给叶烦,叶烦看完他才接过去:“竟然叫你教她填志愿?”
第48章 录取通知书
要是上辈子, 叶烦可以教陈小慧。不过上辈子也不需要叶烦指点,因为叶烦上辈子先出分再填志愿。这辈子恰好相反——估分填志愿。
晚饭后耿致晔出去看孩子, 叶烦一个人琢磨怎么回信。
叶烦不知道陈小慧可以考多少,也不清楚别人什么情况 ,便提醒陈小慧,出了考场就把答案写下来,方便所有科目考完估分,然后先选志愿再选学校。保险起见,分数往低了估。
叶烦给陈小慧的回信写好,就给她小姑子去一封差不多的信。
等耿致晔看着大宝二宝睡着回卧室, 叶烦把两封信给他。耿致晔粗粗看一遍,只能这样写:“明儿我帮你寄?”
叶烦点头:“明天我去五星大队。幸好岛上有个小窑厂, 还有木匠,否则砖瓦梁木都从岛外运, 成本得增加三成。”
耿致晔:“快好了吧?”
叶烦:“冬至前机器到位。前几天苏远航去市里汇报工作, 要一台烤箱, 一台做罐头的机器, 上面给两台。旧的!”
耿致晔正想说怎么那么大方:“烤箱来自食品厂, 以前烤饼干用的?做罐头的机器来自罐头厂?”
“是呀。”叶烦道, “我也了解过,市里除了罐头厂,还有一个饼干厂。不过饼干没钙奶饼干香。幸好现在是计划经济。”
“市场经济也不需要你操心。你什么都管, 还要有关部门做什么。”耿致晔把信封起来,“地址——”看到信封上有地址, 连邮票都贴好了, “特快?”
叶烦点头:“早点收到信她也能早点安心复习。”
耿致晔心说,就怕她眼高手低。
“她”是指陈小慧。耿致勤很听叶烦的话, 耿致晔不担心,她正常发挥就有学上。耿致晔担心他后妈唠唠叨叨,耿致勤无心复习,或因此压力大,到考场上紧张,脑袋懵了,发挥失常。
耿致晔问:“要不要给于姨去一封信,叫她最近少说话?”
叶烦:“没用。忍了几个月,万一到考试那天早上一句话把小勤搞的不想考也不是不可能。”
耿致晔躺下:“那就顺其自然吧。谁的儿女谁操心!”
“本该这样啊。”叶烦拉一下被子:“关灯吧。”
耿致晔伸手拉灭电灯,“陈小慧可以问你大哥啊。找你,不舍近求远吗?”
叶烦:“叶紧会说,不用紧张,尽力就行,考不上也没关系。陈小慧如果问填志愿,叶紧会说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专业。”
“陈小慧喜欢什么?”
叶烦不清楚:“收集古董?”想到真有可能,连忙起来,“信给我,我再补一句。”
耿致晔拉着她躺下:“补什么?历史系?我们都以为明年夏天恢复高考,结果定在年前,甭说考生没准备好,学校也没准备好。不一定开历史专业。”
叶烦:“考古呢?”
耿致晔:“她受得了?”
叶烦一瞬间想到很多,荒芜的墓地,千年腐尸,“她也不小了。真想研究古玩会报相关专业。可是这样的话,何必问我?”
耿致晔叹了口气,拉亮电灯,把刚刚封好的信小心拆开,让叶烦补一句,考古或历史专业。
叶烦写完,讪讪笑着把笔给他:“劳烦耿团长再帮我封一下。”
耿致晔封好信封,很是无奈地问:“可以睡了吧?”
“睡,这就睡。”叶烦躺下,“是不是还没到九点?”
耿致晔的回答——拉灯。
叶烦拉住他的手:“生气了?真生气了?”
“前一秒还赞同我的说法,谁的儿女谁管。结果呢?”
叶烦:“看在我妈照顾大宝二宝的份上,也该帮帮她。”
“要不是我丈母娘亲生的,有多远滚多远。”耿致晔提起她就来气,“你确定她是叶家亲生的?凭她和我丈母娘年轻时七八分像?”
叶烦:“要是假的我吓唬不住陈宽仁和赵茹萍。”
耿致晔想想当初那两口子差点被叶烦一句话吓破胆:“确实啊。那俩怕陈小慧把他们送进去。可是他们怕陈小慧,陈小慧还怕他们?”
叶烦:“我们要报案,公安需要调查取证吧?这段时间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以到供销社大闹。等她考上学,他们可以去学校闹。再说了,时隔二十多年,又经历那十年,很多医护人员可能都调走或去世了。有人看到陈宽仁换孩子,想找到那个人也如大海捞针。公安办案讲究证据,难道真凭一张照片认定陈小慧是叶家亲生的,然后把人抓起来?”
耿致晔:“当初就该叫陈宽仁和赵茹萍拿出证据。”
叶烦:“他们肯定没法证明陈小慧不是他们亲生的。如果陈小慧是我妈亲生的,还真叫陈小慧回陈家?”
“真是一桩无头案。”耿致晔忍不住乐了,“我一直以为你不想跟那家人扯上关系,又顾及陈小慧跟他们的感情,所以选择不报案。”
叶烦:“我不报案,他们就不敢有恃无恐。一旦报案,公安什么也没查出来,我不用跟陈家扯上关系,陈小慧就是他们法律上的女儿。他们道德绑架陈小慧,我妈肯定因此寝食不安。”突然想起一件事,“陈小慧不是说城市户口管的严吗?怎么迁那么快?上午搞好,中午就坐车回来了。”
“农村往城市迁卡的严。”耿致晔仔细想想那天的事,“陈宽仁没敢提抱错,说我丈母娘以前工作危险,把陈小慧送给他们照顾。有照片为证,陈宽仁和赵茹萍一同签字作保,以后出了问题可以找他们,办事人员便同意了。”
叶烦道:“你看,我妈间接承认非抱错,真报案的话,公安机关也会怀疑我妈再次撒谎。”
耿致晔叹气:“是很难办。”又忍不住骂:“都怪那俩老东西。”
“睡吧。我们起晚了,大宝二宝敢自己做饭。”前些天忙着出货下班晚,等她到家,俩孩子正在厨房研究是用炉子还是用地锅做饭。
最近不忙,叶烦打算教大宝做饭,用地锅。
之前打算教大宝用炉子。可炉子上有烧水壶,大宝人小,把水壶往下拎可能被水壶或里面的热水烫到。用地锅煮面,大宝往锅里放冷水,二宝看着火,等水沸腾,大宝把挂面扔进去,煮熟就可以捞出来。做好饭不用封炉子,也不用放烧水壶。
叶烦说干就干。翌日下午,大宝二宝放学回来,叶烦就教大宝摘菜洗菜煮面。
面煮熟,大宝很有成就感。可是吃到嘴里,大宝忍不住皱眉:“妈妈,没你做的好吃。”
叶烦:“第一次做饭就想比妈妈做的好,你是神厨吗?”
“可是我按照妈妈教我的做的啊。”
叶烦:“妈妈平时做饭会放点海鲜,或者鸡蛋。你的面只有青菜。”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放鸡蛋啊?”
叶烦吃一口面:“懂了吗?”
大宝没懂。
二宝好像懂了:“哥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叶烦:“大宝,今天学一点,明天学一点,过几天就能做好一碗面。”
“我明天不想吃面。”
叶烦笑着点头:“妈妈做别的。”
翌日上午,叶烦拿一包挂面去山西大队,换两根年糕。以前叶烦吃过岛民自己做的年糕,比叶烦下了火车在甬城市区饭店吃的香。
叶烦担心发霉,年糕拿回家就放水里,吃的时候拿一根切成片,可以用鸡蛋和青菜以及大虾炒。
中午耿致晔不回来,娘仨便吃青菜炒糕。
大宝吃几片年糕就感叹:“妈妈,我发现岛上的人也很会吃。”
叶烦:“又不是第一次吃年糕,你才发现啊?”
大宝摇头:“以前我小,不懂啊。”
叶烦心说,现在你也没多大:“二宝,好吃吗?”
二宝:“妈妈,不要放虾,还要剥。”
叶烦想一想:“以后放虾仁?”
二宝点头,虾仁可以。
大宝立刻问可不可以做虾仁水饺。
叶烦无语:“先把年糕吃完。对了,案板底下还有一根,明天吃还是晚上吃?”
大宝打个饱嗝,要求明天中午吃。
翌日中午,叶烦薅一颗白菜,用白菜炒年糕。原本叶烦想煮年糕,又想过两天用挂面换米面,然后煮米面,便决定继续炒年糕。
这次大宝二宝依然吃得一干二净。
以前在供销社上班,叶烦经常听到同事或客人抱怨孩子挑食。叶烦看着自家俩宝,心说哪有那么多挑食的小孩,饭菜不合口味,孩子不爱吃还差不多。
饭后,叶烦刷锅洗碗,叫二宝把板凳移到一旁,叫大宝擦桌子扫地。
饭桌收拾好,大宝二宝又把饭桌板凳摆放好,还把茶几收拾一下。叶烦从厨房出来,看到客厅变得十分整洁:“你俩收拾的?”
大宝指着茶几:“妹妹把东西拿下去我擦的。我擦干净妹妹又把东西放回来。”
叶烦:“所以出汗了?抹布给妈妈,跟妈妈出来洗脸。”
兄妹俩一起往后躲。
叶烦气笑了:“顶着一头汗去学校啊?”
兄妹俩乖乖出去。
叶烦洗干净抹布就压水:“大宝,撸一下衣袖。”
“知道。”大宝撸起衣袖就接水洗脸。
二宝跟哥哥学。
叶烦把毛巾给俩孩子,看着他俩擦干净,就给他们涂上美加净:“香香的不好吗?”
大宝嘀咕:“我是男孩子。”
叶烦:“以后不要说你爸身上臭臭的。”
大宝笑笑不接这话,跑屋里拿书包。
叶烦在院里等他,然后送他和二宝去学校。
大宝挎着书包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的屁股早好了。也没下雨。你不用送我和妹妹。”
叶烦:“食品厂不忙,妈妈在家也没什么事,想送你们啊。”
大宝仔细想想:“你可以给爸爸织围巾啊。”
“你爸经常训练用不着围巾。”
大宝悟了:“因为我和妹妹有,爸爸没有,爸爸就想要吗?爸爸好幼稚啊。”
叶烦:“小声点。别让爸爸听见。”
大宝下意识往四周看,没看到爸爸,看到牛小草:“我们等等小草。”
叶烦停下,小草这时也看到叶烦,便跑过来。而道路不平,叶烦忍不住提醒她慢点。
小丫头能跟大宝玩到一起,也是个不省心的,蹦蹦跳跳地说:“看着呢。叶姨,你说我哥能考上吗?这几天都不许我说话,烦死了!”
叶烦:“你哥不是嫌吵。因为你说话他容易分心,刚刚记住的内容又得看一遍,浪费时间。等一下,你的意思你哥天天在家?没找老师补习?”
牛小草想想该怎么说:“星期天白天和平时晚上找老师补习。七点到老师家,八点多回来。好像历史啥的要自己背。我听苗苗姐说,最后十天学数学。能学多少学多少。”
大宝好奇地问:“妈妈,时间很短吗?”
叶烦点头:“这边考试时间出了,十二月十五和十六两日,英语专业的考生,可能要十七号再考一门英语。”
大宝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着少点什么,原来苗苗姐没学洋文。”
叶烦想笑:“还你觉着?快去学校吧。”
大宝拉着妹妹的手,另一只手冲叶烦挥挥手:“妈妈赶快回家吧。”
叶烦到家就骑车去五星大队。
五星大队直东,离海边三里的山边就是食品厂厂房。叶烦到跟前看到五星大队大队长也在很是意外:“这几天都是你帮我们盯着?”
大队长笑着说:“食品厂是咱们岛上的食品厂,分什么你我啊。早点修好我们也能早点用烤箱做鱼干。”
叶烦:“只有俩烤箱啊。”
大队长:“听说了。我们也商量过,平时还是自己晒,遇到阴雨天,一直晒不干再请你帮我们加工。对了,小苏厂长考走,食品厂不就没厂长了?”
叶烦:“厂长需要上面任命。我也会让苏远航挑几个人选递上去。”
大队长:“说起这事,前几天在这里碰到苏书记,还说小苏厂长大学毕业分配的工作不一定有现在这个好。”
叶烦皱眉:“他什么意思?”
“我感觉他怕小苏厂长以后在杭城安家。他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要是考走,他老两口就没指望了。”
叶烦心烦:“又不是没退休工资。以后需要人照顾搬过去便是。苏远航还敢不认父母?希望儿子光宗耀祖,又希望儿子在身边,哪有那么好的事。”
大队长:“不是可以接班吗?以前他就说过等他干满三十年,小苏厂长可以接班,就叫小苏厂长去公社。虽说不可能当书记,可公社办事处离他家不到三两里路。”
叶烦很不喜欢现在的接班政策。可是很多人喜欢,叶烦不好说什么:“革委会是不是没了?”
大队长点头:“很多都没了。”
叶烦:“公社也该变了。”
大队长想问怎么变,突然想起以前不叫横山公社,叫横山乡,“所以到公社上班也不保险?”
叶烦点头:“考上大学最保险。苏远航他爹的话听听就算了。现在外面一天一个变化,他那个脑子啥事不管也跟不上。”
大队长觉着有点夸张,笑了笑转移话题,说十一月底可以上梁上瓦。
叶烦:“农历十月底搞好不耽误事。”顿了顿,“既然有你盯着,我回去了?”
“等一下!”大队长叫住,“你让我们把河里的淤泥弄出来种庄稼,我们几个月前在那些淤泥上种的红薯,没成想不但活了,长得还很大。我给你拿几斤。”
叶烦摇头:“不用。山西大队前几天给我一包才吃一半。耿团长不在家,吃不了那么多。”
五星大队大队长就是看到山西大队在河边种红薯才想到试种:“山西大队种红薯也是您提醒的?”
叶烦:“有一次看到岸边什么也没种很可惜,我就问社员怎么回事。社员说晒干了明年种。我想着红薯藤不需要买,种死了也不可惜,才叫他们试试。”
“我们决定种红薯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收红薯的时候麻烦,有些地太硬。”
叶烦:“种两年就好了。对了,听社员说换种,是不是今年种红薯,明年种别的?”
大队长点头:“是这意思。不过只能种耐旱的庄稼。浇水麻烦。”
山西大队没柴油拖拉机,没法接水管浇水,叶烦也没什么好办法。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场景,“用水瓢?”
大队长:“我们之前就是在船上打水,然后拎地里浇。”
叶烦摇头:“人在船上,用竹竿绑着水瓢打水洒到地里。”
湖里淤泥堆的地都是很小一块,一瓢水可以从这边洒到那边。如果用叶烦说的办法,不需要来回上下船,也不需要围着那块地打圈转,船停在一边就能完成浇水任务。
大队长不禁说:“这个主意好。叶会计,还是您脑子灵。”
叶烦摇头:“有些地方就这么干。不是我聪明,是我懂得多。还有些地方田在山上,像楼梯一样,一层一层的。不过这里的山不行,底下全是石头。”
大队长笑了:“我们不会蛮干,您放心吧。”
他能这样说,叶烦还有啥不放心的。
叶烦到家看到庄秋月、刘桂花都在她家门外晒太阳吹风,就请二人进屋。
刘桂花坐到长椅上,长舒一口气:“还是在屋里舒服。”
叶烦:“怕在家打扰苗苗和小山复习?苗苗没跟小山一起复习吗?”
刘桂花:“需要相互帮助的时候一起看书,平时分开。嗳,最近我都不敢大声说话。还有一个多月,怎么过啊。”
叶烦心说,你觉着时间长,俩孩子不这样认为。
不光廖苗苗和牛小山,岛上所有参加高考的人都认为时光飞快。
十二月十四日下午,莲花大队大队长载着知青、苏远航等人到食品厂门口,苏远航来喊廖苗苗和牛小山。
叶烦听到动静从自家出来,到院门外正好碰到小山和苗苗背着行李出来。看到俩人愁云密布的样子,叶烦问:“怎么了?”
廖苗苗张嘴想说什么,结果眼泪先出来:“还有好多没看呢。”
叶烦哭笑不得:“你想考全国最高学府?”
廖苗苗下意识摇头。
叶烦:“这不就成了。会的就做,做的全对,肯定能考上大学。先不说你俩初中毕业。你问苏远航,他敢说自己看过的全记住了?”
苏远航摇了摇头:“不哭。你们才十来岁。我呢,只有一次机会。要不是因为我高考那年正好是六六年,属于老三届,凭我已满三十周岁,今年就得把我刷下来。”
今年高考不止有年龄,还有要求出身,很多以前被定为“黑五类”子女就没法参加高考。
牛团长跟廖苗苗和牛小山说过高考政策,难免提到年龄要求。苏远航此话一出,俩人好受多了。
苏远航就说:“走吧。我们到招待所住下,还要去认认路,防止明天迷路。”
刘桂花给苏远航十块钱。苏远航诧异:“没给他们钱?”
“给了。你拿着。万一他们的钱掉了也有钱吃饭。”刘桂花塞给她。
庄秋月见状赶忙掏钱,但她兜里只有两块,就说回家拿钱。叶烦叫住她,从自己兜里掏十块钱给苏远航:“用不着再还我。”
庄秋月很是不好意思地对叶烦说声谢谢。
叶烦不在意地摇摇头:“走吧。”然后给苏远航使个眼色。苏远航叫苗苗和小山先去,他小声问叶烦:“还有事?”
叶烦:“出了考场把答案写下来,不过先别对答案。”
苏远航点头:“错了容易影响接下来发挥?”
叶烦:“是这个意思。可是不把答案写下来,回头没法估分填志愿。”
离开学校多年,“填志愿”对苏远航而言很陌生,他愣了一瞬才想起“高考志愿”,他对叶烦道声谢就叫叶烦留步。
叶烦回家叫醒睡午觉的大宝和二宝。
江南的冬天阴冷,大宝二宝进了温暖的被窝就不想起。叶烦把二宝抱起来穿外套和裤子,“大宝,苗苗和小山都走了。”
大宝坐起来:“去哪儿?”
叶烦:“坐船去市区,明天参加高考啊。”
大宝瞬间清醒:“明天就高考啊?”
叶烦:“吃饭的时候妈妈说过。你什么记性啊?快起来。”
大宝从上面下来:“妈妈,你考吗?你去首都上大学,我和妹妹就去姥姥家。”
耿致晔跟叶烦聊过这个问题,叶烦也仔细考虑过:“苏远航考走后,上面会派个厂长,那个厂长不好相处,妈妈就辞职。等你爸去别的地方,不方便随军,你们也大了,妈妈就考大学。”
叶烦前世要不是累死的,以她的性子不会早早结婚,会跟陈小慧一样等着考大学,或者等着改革开放创业。
大宝穿鞋:“苏叔叔能考上?”
叶烦:“他的样子很轻松,差不多吧。”
然而叶烦没想到他能考上由科学院领导的重点大学。
录取通知书送到岛上那天,全岛沸腾。
快过年了,叶烦在食品厂收货,莲花大队大队长开着手扶拖拉机来告诉她,比他自己考上还激动。他先说谁先收到通知书,谁给苏远航送去,又说苏家人多么高兴,最后还忍不住问:“叶会计,远航这样的在古代是状元吗?”
叶烦:“认真的?”
大队长点头。
叶烦笑着说:“举人都够呛。”
大队长震惊:“——就是那个中举了疯了的举人?”
叶烦点头:“古代春闱三年一次,就是说三年全国大学生里头的第一名叫状元。苏远航都不是本省第一吧?”
大队长摇头:“对了,还有一件事,苏书记说明天在他家摆酒,请你过去。”
叶烦轻笑一声:“他请我就去?我懒得理他!”
大队长讶异:“不去?”
叶烦摇头:“不去!”顿了顿,“要是苏远航在食品厂摆一桌,我肯定叫他整十八个菜,带着大宝二宝来吃席。”
大队长心说,多久以前的事了,您有必要吗。
叶烦没必要那么计较,也没必要给苏远航他爹这个面子,他爹还没有这么大脸。“你忙去吧。苏远航能理解。”叶烦又说。
大队长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以他爹的脾气,你不去他也不在意。”
叶烦:“与我无关!”
大队长出去,叶烦想到苏运城,跟出去问:“苏运城考的怎么样?”
“说还行。会的都写了,写的都对了。可是远航的通知书都送来了,他的还没影,我估计很悬。”大队长希望莲花大队的考生都能高中。
叶烦:“苗苗和小山的还没送到,应该在路上。”
大队长:“明天腊八啊。”
叶烦:“离过年还有二十多天,离明年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早着呢。”
大队长见叶烦这么笃定,又觉着莲花大队考生都能考上。
可惜这不现实。
等到腊月二十四,岛上只收到七份录取通知书,包括苏远航那份。知青占三份,另外三个是其他大队的。其中一个山西大队的。山西大队那个孩子考好回来,他父母就来找叶烦,请叶烦帮他们填志愿。叶烦问他想上学还是想上自己喜欢的专业。那家父母说能考上再说。叶烦帮他报个没什么人报的专业。他比苏远航少了七八十分也考上了。
廖苗苗和牛小山填志愿前也来找过叶烦,叶烦也是这么问的。至于具体报哪所学校,叶烦没问。等录取通知书的这些天,无论廖苗和牛小山很着急,他们的父母也不踏实,叶烦多嘴他们可能更慌。
不过首都那边叶烦写信问过,还提醒她们回特快信。算着时间,陈小慧和耿致勤的信也该到了。
第49章 想不开
腊月二十八上午, 岛上渔民忙着打年糕,叶烦也没闲着, 北方人不会打年糕,但会蒸馒头。叶烦把馒头揉好,准备喊大宝烧火,大宝蹦蹦跳跳进来,二宝跟他身后跑。
叶烦伸手拽住儿子:“这么快干嘛?等等妹妹!”
大宝回头,二宝到厨房门口,扶着门口喘气。大宝忙问:“妹妹没事吧?妈妈,我跟妹妹说了, 我先回家。没有不等妹妹。不信你问妹妹。”
二宝点点头,靠到妈妈腿上:“妈妈不要骂哥哥。妈妈, 信。”
大宝瞪着眼睛把信递出去:“给!啥也不知道就数落我。”
叶烦:“我错了。可我也是怕你俩摔着。你俩想明儿在医院过年?”
大宝奇怪:“今天不是二十八吗?”指着客厅墙上的日历,“我看见了。”
叶烦:“今年没有年三十, 明晚是除夕。”
大宝恍然大悟:“怪不得爸爸昨晚没回来。是不是从昨天起爸爸就要在部队值班啊?”
叶烦点点头, 待看清寄信人, 很意外:“你小姑?难道没考上?不应该啊。”
大宝立刻到他妈另一边:“妈妈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烦立刻拆信, 笔迹不是耿致勤, 像大宝爷爷写的。叶烦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于文桃和耿致勤同时出事了?叶烦一目三行,看到中间,叶烦顿时感到窒息, 亏她特意写信提醒往低了报,或者冷门专业, 到学校试试能不能换专业。
大宝的小手抓住妈妈的胳膊:“妈妈, 怎么了?”
“你小姑滑档了。”叶烦说出来意识到大宝可能不懂,“比如学校招生最低分数线是八十, 你小姑考了八十五,应该考得上,可是报名的人太多,人家招够了,最后一名都比她考的多。”
大宝大惊:“小姑没考上?”
叶烦点点头:“你爷爷说你小姑打算明年再试试。因为没听我的,她不好意思给我写信,叫你爷爷代写。”收起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能跟她生气啊。”
大宝摇头:“妈妈不生气。妈妈,姨姨呢?”
叶烦:“你爷爷信里没说。不是通知书还没送到,就是跟你小姑情况差不多。”
大宝问:“妈妈要不要给小姑回信啊?我去拿信纸。”
叶烦:“人家邮递员也要休息啊。年初二再说。”犹豫片刻,“再给你姥姥写封信。”
“问姨姨有没有考上吗?”大宝问。
叶烦点头:“烧火吧。水开了就可以蒸馒头。”
大宝坐到灶前,二宝坐到哥哥身边。叶烦见状摇头笑笑,“你俩吃什么?猪肉除外啊。猪肉留着明儿包饺子。”
明天可以吃到皮薄馅大的饺子,大宝觉着今天吃什么都行:“妈妈想吃什么做什么。”
叶烦:“妈妈用炉子煎一条带鱼?再煮几个鸡蛋,跟蒜砸到一起,淋上香油?我记得你奶奶做过,你说好吃。”
大宝点头:“妈妈做吧。二宝也喜欢吃。”
二宝点点头:“妈妈,多放几个蛋黄。”
叶烦想说煮鸡蛋没法只煮蛋黄,话到嘴边决定拉开炉子,往小小的汤锅里倒半瓢水,把洗好的五个鸡蛋放进去,就坐在案板边剥蒜。
大宝添两根木柴,锅底火很旺,暂时不需要盯着,就跟他妈聊天:“苗苗姐姐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没考上?”
叶烦问:“隔壁苗苗?”
“对呀。我只认识一个叫苗苗的啊。”大宝很奇怪:“难道因为和她妈妈吵架了?她俩怎么经常吵架啊。”
叶烦眉头微皱:“明儿除夕,今天吵什么?啥事不能等过了年再说。”
“那就是没考上。”大宝道。
叶烦被他很笃定的语气逗笑了:“不会的。她比小山成绩好。小山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她的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牛小山的录取通知书昨天早上到的。
刘桂花看到通知书高兴高兴就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又买一条大黄鱼。她看到八个带毛的猪蹄被嫌弃,她全买回家,收拾半天,傍晚卤好,挑四个给叶烦送来,说给大宝二宝啃着玩。又给叶烦一条大黄鱼。
叶烦怀疑她高兴疯了。
大概叶烦脸上疑惑太明显,刘桂花没等她问就说,山西大队社员找叶烦填志愿那天,她在生产队路口。听社员说,叶烦给人孩子选农大,刘桂花也觉着叶烦疯了。听社员说毕业后回来种田也是有工资的农民,旱涝保收。关键一点,肯定没有几个知青选农大。农大想今年招够学生,分数有可能很低。对分数低的学生来说可能就这一次机会。明年大家回过味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刘桂花了解自己儿子,上学时就是大混子,总分四百,能考一百五都是祖宗烧高香。儿子今年考不上,明年白瞎。她就叫儿子选农学。牛团长不愿意,因为他父辈都是农民。好不容易出个读书人还当农民,算怎么回事。
刘桂花很坚持。可是差点跟牛团长打起来也没用。刘桂花没办法就说叶烦说的。牛团长因此退一步——牛小山高中!刘桂花必须谢谢叶烦。
哪怕叶烦对此全然不知。
大宝不这样认为:“小姑考的好也没考上啊。”
叶烦:“苗苗比小山多四十分,比找妈妈填志愿的那个同学多了十几分。他俩都能考上,苗苗肯定没问题。”
“可是苗苗姐很奇怪啊。”大宝邹着眉头说。
叶烦把洗干净的蒜拍扁,放碗里用擀面杖捣碎:“哪里奇怪?”
“苗苗姐说话很奇怪。”大宝拉一下靠着他发呆的妹妹,“二宝,你说。”
二宝点头:“苗苗姐快哭了。苗苗姐还摸摸我的脸说,二宝,你要乖乖听话。还说哥哥,大宝,你爸爸妈妈那么好,不要总说爸爸妈妈不好。”二宝又想想,“还有好多,我不记得了。”
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叶烦摇摇头,瞎想什么,大过年的,就不能想点好事吗。
二宝皱眉:“妈妈,你不信我?你怀疑我撒谎吗?”
叶烦收起笑容,认真说:“妈妈没有不信你。苗苗姐可能因为小山收到通知书,她的还没来,所以——”这个理由怎么比二宝学会撒谎还牵强啊。
叶烦突然感觉心慌:“大宝,二宝,妈妈把馒头放锅里。”馒头放箅子上,叶烦又看一下锅底的火,“大宝,保持这么大的火,闻到馒头香味就把柴拿出来放泔水桶里。妈妈去苗苗姐家看看。”说完又把炉子封上,把烧水壶放上去:“等我回来做鱼。”
二宝起来:“妈妈,我和你一起去。”
“妈妈相信你。妈妈不是问苗苗你有没有撒谎。你俩说苗苗姐奇怪,我怀疑她压力大想不开。”叶烦不由得想起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和耿致晔散步回来,廖家只有一盏灯亮着,孤零零的,很是凄凉。
大宝问:“想不开跳海吗?”
叶烦忙问:“你怎么知道跳海?”
“爸爸说的啊。我往海里去,爸爸说,你不想活了吗。”大宝翻个白眼,“我又不傻。”
叶烦:“你傻。以为爸爸在身后就万无一失?海里不光有大浪,还有大鱼。一口能吞下一间厨房。”
大宝二宝一起撇嘴,又骗人。
叶烦一边拿掉围裙一边说:“海里有鱼,其名为鲸,鲸之大,一屋装不下。没学过吗?”
大宝摇头。
叶烦:“过几年就学了。妈妈上学时就学过。”
大宝一听他妈连课本都搬出来,不由得相信:“没骗我?”
叶烦白了他一眼,扔下围裙往外走。
二宝忍不住拉住哥哥的手,大宝安慰她:“不怕,我们以后不往海里去。去也跟爸爸一起。爸爸力气大,肯定能打过大鱼。”然而越说越虚,“妹妹,我们烧火吧。”
二宝拿一个木棍递给哥哥。
再说叶烦,糊弄孩子的话信手拈来,到廖家门口,她裹足不前。
明儿除夕啊,大过年的,说人家孩子想不开,庄秋月需要多好的涵养才能忍住不骂她。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烦代入前世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也有可能钻牛角尖。何况这个时候的苗苗比前世的她小几岁,不如她懂得多,前世大学扩招,此时真是千军万马勇闯独木桥。前世大学以及专业多,今年刚恢复高考,很多大学只有几个专业。
叶烦揉揉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然后朝屋里喊:“嫂子,在家吗?”
庄秋月从屋里出来:“叶会计,有事啊?”
叶烦:“我的面发的不太好,你家还有面头吗?”
“有的。”庄秋月说着话转身,“我拿给你。”
叶烦进去:“一点就行。耿致晔不在家,我们一家三口一天三四个馒头就够了。蒸多了吃不完容易发霉。”进屋就不动声色打量,“要不是以前过年习惯蒸馒头,我也懒得搞。”不见廖苗苗,叶烦跟庄秋月到厨房就小声问,“苗苗呢?”
庄秋月哼一声:“跟我生气,在卧室呢。”
叶烦继续小声说:“我去看看。”
“嗳——”庄秋月叫住叶烦,叶烦回头,“等一下。”到旁边推开房门,坐在床上廖苗苗瞬间很慌,想起身又想抓被子蒙头。
叶烦开玩笑说:“不认识我了?还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廖苗苗摇头。
叶烦又打量苗苗的房间,书本很整齐,非常整齐,就像几天没人动过,其他地方好像没什么反常,“怎么不说话?”
“我——”廖苗苗下意识张嘴,想起嘴里有东西又慌忙咽下去。
叶烦顺嘴问:“吃的什么?”
廖苗苗脸色煞白。
庄秋月进来,廖苗苗蒙上头。庄秋月变脸,忍不住指着闺女数落:“越来越不懂事。没说她两句就不吃饭,跟我怄气。有能耐明天也别吃。”
叶烦拉住她的手臂:“嫂子,你家有红薯吗?”苗苗吃的像红薯。有一次她洗红薯,大宝二宝要尝尝,叶烦给他们切两块,他俩把红薯嚼碎跟苗苗嘴里的东西一样。
庄秋月:“我没买红薯。以前吃够了。”
“一个也没有?”叶烦问,“你仔细想想。”
庄秋月摇头:“真没有。”很奇怪,“叶会计,怎么了?”
“有没有谁给你,你忘了?”叶烦不敢说你闺女乱吃东西,也怕她的怀疑刺激了本就心情不好的廖苗苗。
庄秋月:“谁——有两块,我差点忘了,桂花给我的。药老鼠的,在那边放着。”指着客厅大方桌。
叶烦回头朝客厅看去:“桌上?”
庄秋月想说,不就在桌上吗。到门外,桌上什么也没有。庄秋月奇怪:“老鼠吃了?老鼠呢?老鼠不会死在衣柜里吧?”
第50章 改志愿
叶烦二话不说, 到屋里扯开廖苗苗的被子,然而只扯开一半。叶烦的脾气上来想给她两巴掌, 可当务之急不是骂她打她。叶烦用被子裹着她扛起来,廖苗苗本能挣扎,叶烦气得吼:“廖苗苗,我不欠你什么!”
廖苗苗停止挣扎。
庄秋月进来看到这一幕,赶忙劝说:“叶会计,有话好好说,她十几岁不懂事,你别计较, 我回头收拾她。”
厨房里跑出来俩孩子,正是廖大弟和廖小妹, 不由得伸出手,像是等着接被叶烦扔到地上的廖苗苗。叶烦努力对俩人和颜悦色:“你俩看家, 我和你妈还有你姐出去聊聊。嫂子, 出来!”
庄秋月跟叶烦当几年邻居, 没见过她这么大火气, 一时也不敢跟她对着干, 慌忙跟出去。叶烦低声说:“你药老鼠的红薯在她肚子里。”说完连走带跑, “我们去部队医务室。”
庄秋月下意识点头,想说我知道。等她意识到叶烦什么意思,脚步慌乱, 六神无主:“我——叶会计,等等我——”追上叶烦就朝被子砸:“个死丫头——”
叶烦被她的手劲冲的脚下不稳, 气得大吼:“够了!”
去叶家挑水的刘桂花吓得停下, 循声看过来,扔下水桶扁担追上去:“叶会计, 你干嘛?”
叶烦累得不轻,抬手把苗苗塞她怀里:“嫂子,医务室!”
刘桂花听话,抱着苗苗跑起来,跑出去几步回过神,就问:“苗苗病了?”
叶烦:“误食了药老鼠的红薯。”
刘桂花习惯性想数落几句,蓦地想起什么:“不是我给的吧?”
叶烦点头,刘桂花顿时跟小时候躲避鬼子扫荡似的,一口气跑二里路,把廖苗苗塞医生手里,累得瘫在地上。
医生懵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叶烦撑着门框喘气:“洗——洗胃!赶紧洗胃。她误食了老鼠药。”
护士慌忙去调肥皂水。医生把廖苗苗放床上,拆开裹着她的被子,廖苗苗起身就跑。叶烦挡住:“回去!”
“叶阿姨,我不是二宝,是生死是与你无关!”廖苗苗推开她。
庄秋月满面冰霜:“我是你妈,我能不能管你?回去!”
廖苗苗点头:“我回去。我不张嘴,看你们怎么灌进去!”
庄秋月气得朝她脸上一巴掌。
叶烦想阻止,然而刚抬起手,巴掌落到苗苗脸上。叶烦叹气:“嫂子,这是干嘛?”
“她长不长脑子?什么都吃!”庄秋月指着闺女,头疼胸口疼。
刘桂花颤抖着双腿进来:“可以好好说啊。”
叶烦也头疼:“我说误食你们真信?她是不想活了!”
庄秋月一脸“你说什么鬼话”的样子,刘桂花使劲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累糊涂了。
叶烦见庄秋月真以为苗苗贪嘴,便知道她指望不上:“苗苗,你不就没考上,跟人家到岛上十年的知青比起来算什么?”
廖苗苗神色冷静:“知青有盼头,有朋友,我没有朋友,没有未来,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叶姨,我尊敬你,不希望你为难,你回家吧。”
叶烦:“你不是有几个好朋友吗?苗苗——”
“没了。”廖苗苗摇头,“早没了。因为人家给我花,我妈说我以前没这臭毛病,都是跟她们学的。她们每次找我玩,我妈都说我不能出去,我要在家照顾弟弟妹妹。这几月我为了复习没去找过她们,以后也没有脸面再去找她们。”
叶烦想了想:“可是,大弟那么懂事,小妹还那么小——”
“他俩没有我也能长大。”
叶烦:“可是——”
庄秋月拉住叶烦:“叫她去死!”
刘桂花气得难受:“说什么气话?苗苗,咱听话。”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推一把庄秋月,刘桂花把人拉出去。叶烦抓住苗苗:“苗苗,你有主见,不光我这样认为,你耿叔叔也说你比二宝懂事。”
廖苗苗不禁看叶烦。
叶烦一看这招有用就继续说:“耿致晔很少夸人。人家都说脾气大主意正性格刚烈的小孩难管,长大了不听话,以后还不孝顺。耿致晔正好相反,他认为聪明又有脾气的小孩有出息。没考上大学也不能说明她脑子笨,只能说她不擅长读书。苗苗,你看,离开学还有大半个月,现在没收到通知书不等于你没考上——”
坚强的廖苗苗泪如雨下。
叶烦吓得不敢说话。
医生给叶烦打手势,肥皂水快好了,你继续劝啊。
叶烦:“苗苗,我劝劝你妈,让你耿叔劝劝你爸,明年继续。明年不行,到秋读高中,过两年再考也不迟。大宝姑姑说七月份还能考。大宝姑姑就没考上。她都过师范大学录取分数线了。因为报的人太多她滑档,她都没说死——”
“不是,叶姨,不是,我们不一样。”
叶烦顿时不想劝,口气不由得生硬:“怎么不一样?”
廖苗苗:“大宝姑姑没考上是因为分数不够高。我分数够也没考上是因为我妈偷偷把我志愿改了!”
叶烦惊得失语。
护士感到不可思议,还可以这样吗。
医生张口结舌,这下难办了。
叶烦心说,我早该想到,那么坚强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着急去死。
“苗苗——”叶烦扶着她坐下:“听叶阿姨说几句,然后是死是活,我都不拦你,好不好?”
廖苗苗盯着叶烦。叶烦拉过医生的椅子坐她对面,低声说,“你死了你妈你爸一定很伤心。但是最多伤心几天。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俩会认为你不听话,自己找死。你活该!过两年搬走了,他们还记得你是谁?”
医生在廖苗苗身边,准备实在不行上手段,闻言瞪叶烦,哪有这么劝的。
廖苗苗没挣扎没打断,说明这样说有用。叶烦继续:“你妈希望你们有出息对吧?那你们就出息给她看——别急,听我说,你撺掇你妹你弟考远远的。一个念军校,一个为人民服务,逢年过节需要值班,一个去大医院当医生,你妈打电话写信叫你们回来,就说单位不放人。他们病了自己受着,死了,你回来收尸。亲戚邻居也不能说什么。这样不好吗?你活着,她年年见不着,邻居问她闺女又没回来吗。凭你妈那么要面子,心里能好受?她不好受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廖苗苗神色松动。叶烦见状继续:“以后你妈数落你,你就提改志愿。她要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你别管,想怎么说怎么说。她打你,你就砸锅摔碗。你爸也要打你,你就往外跑,把改志愿的事说出来,你妈肯定觉着没脸见人。
“你不声不响死了,别人问起来,你妈说你贪嘴。我们都不知道真相,也会认为你贪嘴。以后岛上渔民教训孩子也会说,不许贪嘴,以前岛上有个廖苗苗,就因为贪嘴被老鼠药毒死了。”
护士端着水过来:“苗苗,我妈就跟你妈差不多。我当兵到这里,年年不回家,也不给她钱,她就不敢像以前那样对我。”
叶烦:“我们躺下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廖苗苗点点头。
医生立刻给她洗胃。
然而洗胃难受,廖苗苗又后悔了,叶烦慌忙喊:“刘大姐!”
庄秋月过来,刘桂花把她拉回去,“你别刺激她。”刘桂花关上门,想问叶烦怎么了,先看到廖苗苗双腿挣扎。她赶紧过去帮叶烦按住,医生攥住她的双手,护士给她洗胃。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桂花感觉浑身无力要瘫在地上,听到医生说:“差不多了。”
刘桂花顾不上地上脏,靠着床滑到地上。
叶烦几人来的时候被哨兵看见,哨兵通知巡逻军官,军官上报耿致晔,耿致晔跑过来,进门看到叶烦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由得趔趄。医生慌忙扶着他:“小心!”
叶烦回头,看到耿致晔:“你怎么来了?”
耿致晔一见叶烦是活的,顿时悲喜交加:“我以为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桂花想笑:“看把耿团长吓的。”
叶烦把手递给耿致晔,耿致晔把她拉起来,又问:“嫂子,你怎么了?”
刘桂花借着他的手臂起来:“对了,只有你一个啊?”
耿致晔看叶烦:“我以为——”
叶烦:“把房子点了?我有那么笨吗。你来了谁值班?”
耿致晔:“廖政委,参谋长都在。我出来一会没事。”
叶烦想起什么,问:“庄大姐在门口吗?”
耿致晔没注意:“我看看——”扭头注意到床上的人,“苗苗病了?”
医生心说,您总算看见她了。
叶烦对医生和护士说:“麻烦您二位照看一下。我们家里还有孩子,得回去了。”
护士点头:“叶会计放心,有我在没事。”
叶烦给刘桂花使个眼色,扯一下耿致晔:“出去说。”到门外,庄秋月靠墙坐着,也不知道想什么,还是单纯发呆:“嫂子,苗苗没大事。我们先回去。”
庄秋月起身挤出一丝笑。
饶是耿致晔心里眼里只有叶烦,此刻也意识到她很不对劲。走出卫生院,耿致晔问:“庄大姐怎么了?”
刘桂花:“苗苗,气性大,嫂子说话难听吧,把她气得吃——”
叶烦打断:“嫂子,你没听见,苗苗的志愿被她妈偷偷改了。”
刘桂花脚下踉跄,叶烦慌忙扶着她。刘桂花抓紧叶烦的手:“苗苗吃老鼠药不是因为没考上,又被她妈数落几句?”
叶烦:“你叫小山报农学,苗苗为了保险起见也有可能报农学。苗苗要是跟她妈说过她比小山考得好,嫂子有可能帮她改师范,或者会计等比较好的专业——她妈认为比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