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疑问
“你们今晚从黑面具手底下的马仔那里抢了一辆车？”
开门见山,简洁明快地疑问。
“嗯？”迪克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怎么，黑面具找你求助了？”
“你们抢的那辆车的司机,”布鲁斯的语气平静，“是戈登的线人。”
……这就难怪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提前沟通啊，他们本来就是偷摸行动的,谁知道就这么倒霉，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好吧。”迪克说道,他倒是心情平静，反正现在情况这么糟糕,也不介意更糟糕一点了,“不是我偷的，是杰森。”
杰森眼皮子抬了一下,放在平时他大概要怒瞪一眼迪克了,但他现在确实是没心情。
“你们在一起？”
“是。”
“解释。”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觉得需要解释什么。”他说道，语气是难得一见的强硬，“我们在弥补你们犯下的错误,而我们会成功的。”
——我们也必须成功。
说完,迪克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说得好。”康斯坦丁说道,“那么，谁有计划？我们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要不在明天的头版头条上刊登一则寻人启事？就在上周他们发了讣告的同一个位置？”
没人搭理康斯坦丁，彼得沉思良久,说道：“或许我们应该……寻找一些助力。”
……
被挂了电话的布鲁斯皱了皱眉。
……或许只是在发泄。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通道，正如此刻的他。但某种怪异的感觉却如同夜雾笼罩，带着能腐蚀肌骨的冰冷与潮湿。
他放下了通讯器,继续翻阅手头的文件。
伊诺克死后，他的公司陷入了一片混乱的动荡中。他手上持有的大量股份和资产后继无人，唯一能被勉强称得上遗嘱的只有他随手在纸上写下的一行话：
“这段话是我的律师用每天一个电话的毅力逼着我写的，有人看到了的话记得告诉他们我已经写遗嘱了。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去了，记得拍卖我股份外的全部资产，成立一个基金会。慈善？历史遗产保护？科研？天使投资？或者更有趣的，让星鸦决定吧。至于股份也给星鸦。”
纸条上还有一大堆零散的单词，彼此之间看起来没什么关联。
这显然是伊诺克随手写的，没有署名，没有律师在场，继承人的名字甚至干脆只是一个代号，唯一能证明这大概是伊诺克手笔的只有这一行潦草的字迹。
这基本就是将自己的全部留给了星鸦。
诺恩公司的股东们和董事会显然无法接受股权旁落，尤其是旁系家族的宗亲们，因此这很快变成了公堂上旷日持久的大战。一方试图证明这份遗嘱根本就毫无效力可言，另一方则竭力确保伊诺克留下的遗嘱能够顺利施行。
但对伊诺克方而言，这场官司会很难打。
一切都是因为伊诺克猝不及防的突然死亡，导致一切死无对证，而豺狼鬣狗们根本等不到一切声浪平息，只待巨人倒下的瞬间便迫不及待露出獠牙，撕扯血肉。
韦恩集团和斯塔克工业的法务部倾巢而出，协助伊诺克的律师团日夜翻阅卷宗，只为找到有利于这场遗嘱案的判例。
伊诺克走了，他留在这世界上的痕迹绝不可再被如此草率地抹去。他们无法再弥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让自己的良心稍微好受一点。
是啊，他们已经无法弥补他了。
……想到这里，布鲁斯翻阅文件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的右眼角猛地跳了一下，钢笔落在桌上，目光猝然望向了被他放在桌上的通讯器。
等等。
弥补错误……迪克说他们要弥补错误。
怎么弥补错误？
要做什么才能称得上是弥补错误？
某个瞬息，灵感像是闪电一样突然击中了他，使他脑海中所浮现的一切思绪洞开无余，灵感的火花迸溅，照亮了被庞大的.杂乱的.用来掩埋悲伤的繁重事务所挤压的逼仄角落。
“……拉撒路池。”他低声说道。
……
“晚上好，观众朋友们，现在是夜间新闻播报环节。让我们看看今夜发生了什么令人兴奋到无法入眠的大事！蓄意谋杀诺恩公司董事长.导致股市大震荡.社会大恐慌的罪魁祸首万磁王依然在逃，今天已经是第三起抗议变种人的集会了，让我们看看参加集会的人们对此究竟有什么看法——”
“这些变种人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谋杀我们普通人，他连诺恩公司的董事长都敢随意杀害，想杀我们不是更简单了？”
“变种人的权利必须被限制！”
“你们看见的是某个董事长被谋杀了，而我看见的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孩子死于非命！我的孩子也才刚满二十岁，我无法想象伊诺克·诺恩的父母会有多伤心！”
“没有人为普通人发声了吗？为什么还不逮捕万磁王？！”
……
克拉克关闭了电视。
狭窄的卧室陷入了一片死寂，皎白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滴落，在冰凉地板上流淌成一地的水银。他动作缓慢地躺倒在床上，深呼吸，像是要把空气中流淌的寒意吸入胸腔。
这么久了啊。
万磁王依然在逃……他们也依然在逃。
克拉克侧过脸，望向屏幕被关闭的电脑。邮箱里放着X教授寄来的信，他想同样的信应该被寄到了每一个与此事相关的人的邮箱里。那大概能解释当下的一切了，查尔斯用简洁的语言描述了事实，关于黑昼的诞生.记忆的消失.时间的倒流.复仇的剧目.既定的结局。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们低估了彼此。伊诺克低估了他们的善意，正如他们低估了伊诺克的善意。
某种微弱却扭曲的.违背了所有人天性的恶意如同角落里的蛛网，密密麻麻缠绕在他们之间，隐秘，粘稠，挥之不去。
他们明明能有更好的办法的，如果他们能早一点知道伊诺克会陷入疯狂的真相的话——
思路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摁下了终止键。
可是“拯救”从来不只是一句廉价的安慰。
为时已晚，他们已无力回天。
克拉克坐起了身，他弯着腰，看了一眼已经黑屏的电视，又低下头去看自己落在地毯上的脚尖。他侧过头，像是在聆听着什么，片刻后，他站起身，打开了窗户。
……
克拉克是在距离纽约一千公里外的一间木屋中找到万磁王的。
这里是一片无人的针叶林，地面上铺满了泥土和碎石，针叶并不茂密，只需要抬起头，就能看见被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松针戳刺的灰色天空。
艾瑞克坐在壁炉前，将手中的柴丢入哔啵作响的跳跃着的光中。他戴着看起来有点可笑的头盔，克拉克闯入木屋后，他没有抬头。
“我没想到你这么晚才找到我。”他说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讽，“是什么阻拦了你？”
克拉克没有回答。
“不打算回答？”艾瑞克抬起了头，他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微微抬起下巴，明明是处于低位，却如居高临下，“那就快点吧，我想你们应该已经为我准备好牢房了。”
……克拉克始终不置一词，如同缄默的修士。而万磁王则如愿以偿地被关入了可以遏制他能力的牢房。
克拉克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被新闻媒体报导出去，但他丝毫不在意外界对此的评价如何。或者换句话说，他不愿意因为此事被外界称赞。
他很清楚，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资格做那个“抓住万磁王”的英雄。他是个“共犯”。
……但总要有人去做。
他是伊诺克的朋友，他又怎么能任由直接杀死了伊诺克的人逍遥法外？他又将如何在万籁俱寂之时，面对出现在梦境里的逝者？
……
在他踏出专门为万磁王准备的监狱大门之后，他再一次陷入了迷茫和困惑。
……接下来该做什么？
世界和平，没有隐患，大都会在冰冷温柔的月光之下陷入安眠，孩子们的美梦像柔软轻盈的泡沫在星空下浮动。
他踌躇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也许他该去看一看伊诺克。
……或许他可以告诉伊诺克，那个引爆了炸弹的人已经被他送进监狱了，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最严苛的审判和最漫长的刑期。
但这并不是为了获得原谅，只是……只是为了告诉他而已。
他有权利知道，不是吗？
克拉克又踌躇了一会儿，他发觉自己的勇气像是从手中逃脱的气球，轻飘飘地向上漂浮，直到再也看不见。然而他很清楚逃避永远是自我欺骗——从不去看他的坟墓，看他那印着年轻面容的墓碑，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忽视他们所做的一切以及造成的恶果？
……不。他不能这样。
气球破裂坠落，他艰难地将勇气的碎片拼凑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瞬息之间，他便已经临近了墓园。萤火依然在夜色中闪烁着，像是在为他引路。
墓园的铁质大门洞开，月光将它的影子一道道刻在地面上。克拉克跟随着记忆走到了伊诺克长眠的地方。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漫长的沉默，沉默，沉默，比夜晚还要漫长。
强烈的晕眩感袭击了他，难以形容的震惊和愤怒在一瞬间撕裂了他眼前的景象，视野被无尽的黑向下倾轧，撞开岩石，喷出可怖的岩浆！
在他的眼前，伊诺克的墓碑碎裂成了无数凹凸不平的石块，破损不堪地被扔在每一个角落。他长眠的居所被强行洞开，黑色的棺木歪斜着放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
白色的花散落满地，在碎石.木屑.植物的残肢断臂.凛冽如寒潭的风以及人间之神的盛怒中战栗！！
第102章 雪崩
克拉克完全冷静不下来。
他的思维无法抑制地向着四面八方无节制地扩散着。
——是谁干的？是伊诺克的仇人,还是和他们一样从未来回到现在的超级英雄？
他早该想到的！他怎么能忽视掉那些曾经站在伊诺克对面的人们，以及带着满腔的仇恨，要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一个与黑昼无关的孩子身上的人们！
可是,可是他却因为自己无法面对，而忽视了这显而易见的.如同幽灵阴影般环绕着的危险与恶意！
他必须要把伊诺克找回来！
……可是,去哪里找？
克拉克将散了满地的花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他的怒火也逐渐被这些柔软冰冷的花瓣所化解,但一种更加沉重的情绪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要如何寻找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伊诺克甚至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正如他曾经被痛恨的他的人所包围时那样,他永远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或者,就算他求救了，也不会有人听见。
那份几乎要把克拉克压到喘不过气的情绪更加沉重了。他站起身，消失在了原地。
……
在他抵达蝙蝠洞之际,他看见自己的老朋友正在整理装备。
大屏幕上，数个不同的呼叫窗口正在运行着。他的老朋友似乎正在试图联系他的两个养子,然而呼叫窗口却没有得到回应。
蝙蝠翼已经就绪,黑色的飞行器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流线型的身躯隐匿在影子里。
布鲁斯按下了手臂上的操纵键，蝙蝠翼发出了低沉的引擎轰鸣声。
他意识到有人来了，回头看了一眼克拉克，说道：“你来了。”
克拉克张开口,想说些什么，但狂怒与焦躁的情绪如鲠在喉，将他的情绪阻断了一刻,让他险些失声。
然而他几乎快要扭曲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怎么了？”布鲁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出于礼貌，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然后他便踏上了蝙蝠翼,侧过脸看向克拉克。
“伊诺克——”克拉克说道，“伊诺克不见了！有人把他的……把他的安眠之所破坏了！”
布鲁斯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克拉克面对着自己老朋友这淡定到有点不可思议的态度，感觉自己像是被迎面撞来的铁锤砸出了魂一样，一时半会儿竟然说不出话来。随后他的嘴巴抢在脑子之前，愤怒而又崩溃地开口了：“有人在打扰我们的朋友的安眠，布鲁斯！你为什么这么冷漠，我以为他至少能算得上是你的朋友了！！”
“……我知道。”布鲁斯说道，“我现在要去找他。”
“找谁？”
“伊诺克。”布鲁斯说道，他看了一眼克拉克，蝙蝠翼引擎的轰鸣声愈发低沉，指示灯冒出了准备完全的绿色。
克拉克愣住了。
“……你知道他在哪？”
“只是一个猜测。”布鲁斯说道，“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还是先行动起来比较好。”
“他在哪？我去找他！”克拉克语气急促地说道。
布鲁斯思考了半秒钟的时间。
……他不太确定让克拉克接触拉撒路池是不是个好的决定，毕竟那个东西很容易对人的精神造成不良的影响。
然而这半秒钟的时间也足够让克拉克无法等待下去了：“布鲁斯！”
他那冷酷如同寒铁的老朋友叹了口气。
“我们走。”他说道。
“去哪？”
“去地球的……另一边。”
……
与此同时，加德满都。
茶杯因为持有者的惊愕而倾倒，深色的茶水险些就洒落在了古老的书页上，幸好被同事带来的消息所震撼的至尊法师尚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以及对古籍的珍爱，于是他及时护住了书。
洒落的茶水在魔法的控制下，漂浮在了空中。
“复活？！”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四个为他带来了年度最糟糕消息的同事。
三个年轻的超级英雄各自神情不一。迪克一幅“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的轻松表情，杰森用“废话谁都会讲，你就说你能不能救一下”的眼神瞪着至尊法师，彼得则是满脸写着“我知道这事儿办得不好，但我只是个从犯请不要吼我”的表情，目光游离。
……斯特兰奇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
偏偏还有个让他血压飙升的康斯坦丁在一边吞云吐雾：“没错，复活。厉害吧？”
斯特兰奇：……
他面无表情地隔空一个响指掐灭了那支碍眼的烟：“别把我屋子点了。”
康斯坦丁耸了耸肩：“那你得反思一下你这屋子防火规范没做到位。”
斯特兰奇怒瞪着这帮犯了事儿就当场摆烂的人：“你复活了一个麻烦人物，然后你们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吵这点小事？！”
康斯坦丁：“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复活仪式从魔法水准上来看已经无懈可击。”
斯特兰奇仔细一想……确实。
……不对，确实个毛线啊！话题已经完全被带偏了好吗！
斯特兰奇立刻把话题扯了回来，压抑着想要把眼前的痨鬼一顿猛揍的怒火：“你作为一个魔法师，应该知道复活这种术法是禁忌！这会严重干扰世界线，破坏阴阳两界的平衡，甚至造成很多不可预见的后果！”
康斯坦丁：“你说得对，但我还有个更坏的消息要告诉你。”
斯特兰奇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就听见康斯坦丁说道：“醒来的不是诺恩家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小疯子，而是你更熟悉的那位。”
斯特兰奇心里再也无法咯噔了，他心肺骤停了。
“……黑昼？”
“Bingo！”
斯特兰奇一下脸色刷白。
被他所控制着的漂浮在空中的茶水一下失去了制约力，毫无阻碍地倾洒在了古老珍贵的书上。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斯特兰奇脸色苍白道。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迪克耸了耸肩，他大概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能保持心态良好的人了，“我们要救的，只是一个被误杀的无辜人。”
“无辜？”斯特兰奇都快要被气笑了，“你忘记了那些在他的阴影下死去的人？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无辜者！”
“你说的是黑昼，而不是伊诺克。”迪克说道。
“是啊。”彼得弱弱地开口了，但语气却十分坚定，“伊诺克不仅没有残害无辜的人，他甚至……救了很多很多人。”
斯特兰奇愣了一下。
他的一腔怒火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冰水彻底浇灭，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他无法否认，彼得说的是事实。
他与伊诺克短暂地接触过，他其实是很清楚的，伊诺克和他记忆中的那个“黑昼”，在本质上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甚至，伊诺克还救过他，和一众在此修行的法师们。
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反驳的事实。
如果当初没有伊诺克在，恐怕多玛姆已经将卡玛泰姬夷为平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问道。
“三小时前。”
“我还没有接收到任何灾难警报。”斯特兰奇负手来回踱步，披风角在壁炉旁划过焦虑的弧度，“至少他还没开始发疯。你们确定醒过来的是黑昼？”
“……”四个人全都沉默了，像是都在等待着别人开口。
半晌后，彼得才开口了：“其实我觉得，那并不是黑昼。”
康斯坦丁：“嘿，醒醒，他都要杀你们了！”
“但我们还活着，不是吗？”彼得说道，他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逻辑闭环，说服了自己，声音也逐渐抬了起来，“如果那是‘黑昼’，你觉得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以他的实力，他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吗？”
“……他说得对。”杰森双手抱胸，“他没有对我们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直到康斯坦丁先动手。”
康斯坦丁不满：“我什么时候先动手了？”
“你先开的传送门。”迪克也回想起来了，“伊诺克是在你开了传送门之后才动手的，而且他招式的速度明显有所收敛。”
如果是上辈子的“黑昼”，他足够在他们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砍下他们的脑袋。
“没准伊诺克是以为你要动手杀他了，所以才反击的。”彼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真是太对了。
康斯坦丁举起了手：“行，现在变成我的错了是吗？你们动脑子想想，当时你们的好朋友是不是已经情绪失控了？不确定敌我的情况下，我不带着你们跑，在那等死吗？”
“情绪失控？”斯特兰奇抓住了重点，“所以，他已经知道了你们间接杀死了他？”
不……不是这样的。彼得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不像是因为被杀而愤怒。
“是的，当时的情况很奇怪。”
“你们最好复原一下当时的现场。”斯特兰奇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将自己的思维和理智从刚才的混乱中抽离，正色说道。
就在此时，室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
随后便是低沉的却明显的轰鸣声，如同地底响起的隐约雷鸣。
大地颤抖。斯特兰奇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到了殿门之外，望向了远处。
“怎么回事？这是地震了吗？”彼得也快步跟了出来。
“……雪崩？”斯特兰奇面上露出了些许疑惑，这雪崩的位置不算远，估计在一百公里以内。
屋内的人纷纷走了出来，正当他们疑惑之时，忽然一道流光自远处飞来，随后，两个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两人的脸色都是一模一样的漆黑。
迪克.杰森和彼得瞳孔地震。
我靠，这么快就发现了？难道说已经造成后果，东窗事发了？
然而，超人和蝙蝠侠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找他们谈心的打算。他们拍了拍身上的雪，便对斯特兰奇说道：“进去谈吧。”
“雪崩是怎么回事？”康斯坦丁问道。
布鲁斯边往里走，边看了一眼克拉克，说道：“他弄的。”
克拉克：……
不就是因为发现伊诺克不在拉撒路池，一时着急动作太大，不小心把刺客联盟基地给埋雪里了嘛！！
第103章 故乡
布鲁斯和克拉克再度体验了一遍刚才斯特兰奇的过山车式情感体验。
“两个坏消息,你们是先听坏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没得选择的两人选择听坏消息。
第一则坏消息：康斯坦丁把伊诺克复活了。
康斯坦丁：“无痛无痕不留疤，眼睛一闭一睁,万圣节再临。”
“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唯一的价值就是知道了复活伊诺克的凶手是谁。”布鲁斯说道。
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克拉克已经陷入了情感麻木状态,但还是本能反驳了布鲁斯的不妥当说法：“这不叫凶手,这叫……呃,好心人！”
好心人康斯坦丁叼着烟得意闭眼：“不用客气。”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伊诺克被复活了？”斯特兰奇说道。
布鲁斯瞥了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在场的三小只一眼。
三小只：……妈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真就开天眼挂是吧！
“另一个坏消息呢？”克拉克问道。
“醒来的人,疑似不是伊诺克,而是黑昼。”
说完这句话后，斯特兰奇十分满意地看着两人脸上骤然变色的表情。
很好，完美复刻了他自己刚刚的反应。
到了此刻,斯特兰奇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居然已经麻到可以如此淡定地看别人乐子了。
难道说受刺激太过了？还是说,这世界已经摇摆混乱到毁灭了都不足为奇,因此他已经有了微妙的摆烂心态了？
……他妈的，世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能找到他的位置吗？”布鲁斯问道。
“不能。”斯特兰奇摇了摇头，“他的力量比之上次已经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不愿意被人找到。”
“想开点，至少他还没有开始大开杀戒。”康斯坦丁说道。
康斯坦丁很快就挨了瞪。
他心态倒是好,毕竟是他捅出来的篓子！
想到这里，一个新的问题就再次出现了。
“为什么会是你？”布鲁斯问道，“这里除了你之外的每个人,都有动机复活他，甚至包括奇异博士——他需要伊诺克对付多玛姆。”
斯特兰奇本来想反驳的，但听了布鲁斯后半句话,觉得甚有道理。
随后他又想起一个致命问题，伊诺克没了，下次多玛姆来地球，发现自己的朋友死了，会不会怒火攻心，更肆无忌惮？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随古一师父她老人家去了。
“但是你不一样。”布鲁斯继续对康斯坦丁说道，“你没有动机。”
康斯坦丁没说话，只是微笑。
“……或者说，你有动机，但你隐瞒了。”布鲁斯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他淡定道：“我当然是有动机的，那就是拯救世界啊。”
这难道不是最崇高.最不容置疑的动机吗？
“什么意思？”彼得疑惑道，“为什么复活伊诺克是在拯救世界？”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说，难道不是他一直维持死亡状态，才是拯救世界吗？
他们所有人曾经都是这么想的，也正因为这个逻辑一直存在，他才会真正死去。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斯特兰奇皱眉道。
康斯坦丁长出了口气，说道：“好吧，事已至此，现在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了。”
……
于是，康斯坦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短话长说地把自己的“动机”给介绍了一遍。
其实也就是个拆东墙补西墙的玩脱了的庞氏骗局，被他讲得天花乱坠。骗人的部分一笔带过，重点强调了他的临场反应和英勇无畏，面对黑恶势力依然能保持冷静思考，将一堆大佬们都玩得团团转，体验什么叫刀尖上火海中翩翩起舞。
所有人：……
“不必这样，”康斯坦丁说道，“不必用这种佩服的目光看我，我很强，我知道。”
“你强个锤子啊，不就是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找人帮你平事还赖账不认嘛！”所有人都无语了。
康斯坦丁：“……什么叫不就是，很难的好不好！”
“那现在更难了，那三个恶魔要出来了，你的计划也已经失败了，让我们听听你的PlanB吧。”斯特兰奇说道。
康斯坦丁：……哪来的PlanB啊！
“我要强调一下，那三个恶魔里面有一个是三宫魔，和你们那个多玛姆是同一种级别的东西。”康斯坦丁说道，“等他来地球，那可不是单兵作战了，地狱之门一开，无数恶魔小鬼都会跑出来。所以现在不是挤兑我的时候，大家要群策群力。”
所有人：……
你在那忽悠恶魔，给地球拉仇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群策群力呢？！
现在好了，后有追兵前有虎，你还指望追兵和虎打一架，梦做得倒是挺美的，但醒醒天亮了！
“大恶魔我们倒是可以想办法，但那些小恶魔们，需要更多的兵力来解决。”布鲁斯说道，他此刻已经将重点从伊诺克复活一事转移到了恶魔一事上，都是毁灭世界级别的大灾难，哪个更迫在眉睫他还是清楚的，他环顾了一周，“我们需要把托尼喊过来。”
……
联系托尼·斯塔克是个技术活。
在伊诺克死去之后，他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自闭状态，在整个超英圈子里面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拒收任何消息。
在尝试了几l次都没能连接上之后，超英们便暂时放弃，转而联系另一个关键人物——
X教授。
通过斯特兰奇的传送门，几l人很快就来到了地球另一面的纽约，在泽维尔天才青少年学校中找到了查尔斯。
后者在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之后，神色出现了很明显的诧异.震撼.悲伤。
这个向来性情温和的青年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他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伊诺克被你们复活了？”
康斯坦丁略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妈的，早知道就不亲自上阵了，让那个三个小鬼来办这事儿多好，他还能隐藏幕后。
当初要不是怕拉萨路池不稳定.复活出来一个黑昼，他才不会亲自动手。但亲自动手了复活的还是黑昼，这真是倒了大霉。
在宽敞舒适的复古风格的办公室内，查尔斯沉默了很久。
“……你们有人见过复活后的他吗？”他问道。
迪克.杰森.彼得默默举手，并且将目光投向了正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康斯坦丁。
“他有没有说什么？”查尔斯说道。
“他说……”彼得张开口，过好的记忆力以及过量的情绪冲击力，让当初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事无巨细地复刻，如同电影一样，“他说……‘为什么’。”
“……‘为什么？’”
“还有一句：‘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迪克补充道。
“他很愤怒。”杰森说道，“不，是暴怒，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生气的样子。准确来说……”
“从没见过他情绪这么激烈的样子。”迪克说道。
查尔斯长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会这样。”他喃喃自语般说道。
“他是在怨恨于被杀死的事情吗？”斯特兰奇疑惑地说道，“他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杀死他？杀死他本身是个致命的错误？”
查尔斯摇了摇头：“不。”
那并非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些什么？”克拉克连忙出声说道，“查尔斯，他那天是不是和你说了些什么？又或者……”
你从他脑海中看到了什么？
查尔斯没说话，他只是安静地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他将信纸递给了走上前的克拉克。
“你们看了就知道了。”他说道，语气平静而温柔。
……
伊诺克坐在一辆略有些老旧的出租车内，在烈烈的阳光下，穿梭过略显狭窄的街道。
这里的景色看起来陈旧而迟缓，却又鲜艳而浪漫。街角的咖啡馆散发着浓郁的咖啡香气，一切似乎蒙上了亮橙色的滤镜。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热情与生命，车轮碾过铺路的卵石，车身就像是摇篮一样晃动。他听见质朴而动听的歌谣，微睁开眼，看见阳光透过建筑的缝隙，落在沙沙作响的百叶窗上。
百叶窗下的墙壁上，天使张开洁白的翅膀，手持金杯，朝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挥手。
更远处，维苏威火山安静矗立，如守城的巨人。
这里承载了他的过去，他的童年，他生命中全部的美好。
他的故乡。
出租车在一处略显狭窄的道路中间停下，热情的那不勒斯司机双手翻飞，用烫嘴的意语说道：“朋友，咱们已经到了。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居然会来这里？游客们都会成群结队往卡普里岛去呢，那儿的海景套房都已经卖到六千欧一夜了！嚯，你该不会是定了这一块的民宿吧，那你可得注意安全！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块也谈不上危险了，这些年好多了，以前这儿可是黑手党的地盘！”
伊诺克随手抽出几l张纸币扔给了司机。
司机见了那明显不是欧元的纸钞，正要说话，却在意识到那全是最大面额的美钞后住了嘴，美滋滋地问伊诺克还需不需要其他帮助。
伊诺克没搭理他，只是慢慢下了车。
他的腿依然没有什么力气，但他尽力保持了稳定，至少看起来不是个腿骨全碎的残废。
他走到了铁栅栏前。栅栏上缠绕着花藤，因长期无人打理，早已枯萎。院内种植的玫瑰也因热带气候和无人照料，在烈阳之下大片枯死。
伊诺克掰断了门锁，走了进去。
司机数完钱，正准备与客人打个招呼再离开的，没想到这位游客竟然径直入了特洛维卡家当年的住宅！
司机突然感觉到一阵胆战心惊——难怪！难怪他整个人看起来阴云密布，长相却又如此漂亮，到了张扬不知收敛的地步。
原来是个特洛维卡！瞧这西装革履的样儿和纯正口音，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从米兰来的呢！
司机不敢多管闲事，连忙一脚踩上油门离开了这片已经快要被遗忘的地方。
伊诺克抬起头，看向自己幼时的住宅，他的神色出现了些许恍惚，像是忽然穿越了时空，来到了一个已然陌生了的旧世界。
他想要片刻的逃脱，短暂的休憩。他不想再被脑海里那些几l乎要让他再度失去理智的东西控制，也不想听它们如同宣告胜利般的疯狂呓语。
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来到了他记忆中已经逐渐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见的旧世界。
在这一刻，一些被岁月长河带走的东西，刹那间翻滚着，朝他涌来。
第104章 复仇
在那涌来的微风中,他闻见了些许无法忽视的铁锈气味。
或许是陈腐的味道。
或许是死亡的味道。
伊诺克走上前，他望向院落的后门，那扇小门被打开。
地面上的灰尘有了踩踏过的痕迹。
他收回了目光,一步步走过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走到了旧宅的内部。
在步入大厅的那瞬间,他的脑海中如同被启发了般,播片似得闪烁过不少童年快乐的回忆。
那些童年的回忆很快尽了,跳过了一整个少年的时代，来到了他的青年。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哥谭的那间旧宅。他恍惚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
空气中的铁锈味愈发浓烈了。
他慢慢走上台阶,来到了二楼。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此刻跪倒在空旷的木地板上，他像是无法承受痛苦一般慢慢倒在地上，鲜血自他的胸口处喷涌而出,将地面上画着的六芒星染成了可怖的血红色。
心脏脱离了血管的桎梏，掉落下来。
扑通,扑通。
伊诺克沉默地注视着六芒星中间的人。
生命的弦即将断裂的时刻,星鸦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伊诺克，他的瞳孔扩散了一瞬。
……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老板来……接他了吗？
他倒在地面上，抬起头看向伊诺克，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伊诺克走上前，蹲下身,抓住了他拼命想要伸出的手。
“为什么？”他低声问道。
星鸦张开嘴，却只能发出连不成句的气声，如同肺部漏气了一般。
而伊诺克却已经听见了他从心灵深处响起的声音。
（为你复仇。）
（老板,少爷，奥罗拉的孩子啊。我是如此的爱你，又是如此的无力且卑微。）
（我知道是谁杀了你,可我却无法复仇，就像我无法为她复仇。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们可以轻易杀死我，不比杀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围绕着特洛维卡家的诅咒与恨，会是吸引它们的最佳养料。）
（恶魔们……会杀死他们的。全世界，陪葬。）
（能再次看到你……）
心灵的声音断绝于此处。星鸦的瞳孔再度扩散，然后不动了。
漆黑的.污浊的黏稠液体从他胸前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伤口愈来愈大，已然不再鲜活的血液迸溅，染红了伊诺克的半身。
地面开始震颤，远处，维苏威火山骤然喷发出烟尘，如同逐渐苏醒的火焰恶魔打了个喷嚏。
随后，在天穹的尽头，一道巨大的裂痕骤然撕裂，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伤口，周围密密麻麻尽是切割般的细痕。
火焰.硫磺.有如实质的憎恨与狂怒，从天空的伤口处倾泻而下。
屋内，伊诺克望向大厅的尽头，赤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穿过室内漂浮着的灰尘，落在角落里的圣母玛利亚雕像悲悯的脸上。
他垂下眼。
他伸出沾满了血的手，将那双圆睁着的眼睛阖上。
随后，他面色近乎麻木地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往楼下走。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着。
我不该是这个反应，可……我该是什么反应呢？
人总是会死的，不是吗？
不对，不对，不对……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
或许，我需要来一杯咖啡。
他想着。
……
纽约。
康斯坦丁和斯特兰奇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神色错愕无比。
还沉浸在那封信所披露出来的可怕信息中的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查尔斯问道：“怎么了？”
两个魔法师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沉重。
“地狱之门洞开了。”斯特兰奇说道。
“这不应该……”康斯坦丁有些发愣，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范围，“明明那三个大恶魔的封印还能持续至少半个月！”
为什么封印会提前被突破？
斯特兰奇打开了传送门，所有人都透过传送门看向世界的另一侧。
他们看见，在一道撕裂天空的伤口中，岩浆如同血液般倾倒而下，污染了一整片澄澈静谧的那不勒斯湾。
人们在尖叫，在恐慌，他们四散奔逃。狭窄的街道上，车辆挤作一团，悠闲的咖啡厅外，桌椅倒了遍地。
他们看见，在一处海湾沿岸的山坡，缠绕着枯萎花藤的屋顶上，伊诺克安静地坐在那里，他望着地狱之门，垂着眼睛，脸上无悲无喜。
他穿着夏装，白色的衬衫上沾着些许锈红色的痕迹。
所有人的脑海中几l乎是同一时间浮现了一个念头：
难道是伊诺克打开了地狱之门吗？
随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又迅速将这个念头给抛弃。只余下斯特兰奇皱眉道：“……难道是黑昼打开了地狱之门？”
是黑昼，而并非伊诺克。对身份的猜测，已经成了谜题。
而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也暂时不需要答案。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面对洞开的地狱！
伊诺克感受到了空间传来的变化，他侧过脸，望向了传送门打开的方向。
在众人与他的目光对视的瞬间，从传送门处汹涌而来的带着灰烬硫磺和烟尘味的热浪倏然冷却。
他略显空洞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掠过，似乎看见了他们，又似乎只是从空无一物处扫过。
他的脸上溅上的血迹已经凝固。
康斯坦丁低声说道：“……原来如此。”
斯特兰奇也已经感知到了地狱之门洞开的引线：“有人献祭了生命，打开了地狱之门！”
“不，不仅是生命。”康斯坦丁说道，还有愤怒，憎恨，诅咒……恶魔们最喜欢的粮食，他们力量来源的一部分。”
“那就不会是伊诺克做的了。”彼得连忙说道。
因为他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先想办法拦住那些恶魔。”布鲁斯望着洞开的天空伤痕，“你们能关上地狱之门吗？”
康斯坦丁和斯特兰奇头都大了。
哪有那么容易？这就像是一包薯片一样，拆开包装容易，但要是想缝上，可就没有两手一撕那么简单了！
谈话间，那道裂缝已经越来越大。
查尔斯以最快的速度脑控住了惊慌失措逃窜的人们，让他们有序地撤离或是逃向最近的防空洞，以免过于恐慌造成交通事故和踩踏。
圣殿的法师们也迅速赶到了现场，开始从地狱之门处拦截向外逃窜的恶魔。
鏖战开始。所有能够参与战斗的人员全都投入了战斗，彼得.迪克和杰森他们本来还想和伊诺克说句话，然而形势太过紧急，伊诺克看起来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太对劲，只能先对付恶魔们。
然而恶魔太多了。
门扉越来越大，地狱的火焰自空中喷吐而出，几l乎要点燃天空和云朵。
但至少，这已经为民众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撤离这座城市。
伊诺克坐在藤椅上，安静地看着已经被燃烧成了赤色的天空。
他恍惚间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的天空和海水一样澄澈碧蓝，云朵像是咖啡上的奶泡，柔软而香甜。风永远是凉爽湿润的，阳光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浅海上，浪花的声音夹杂着穿梭过街道的游览车的音乐声，夏天总是显得那么静谧而漫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惊恐.混乱.晦暗.滚烫。
他恍惚间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么平静的。至少现在不该这么平静。
平静到连几l只脱离了包围圈的恶魔朝着他扑过来，想要杀死在场唯一一个看起来没有战斗力的人类，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心情。
……这个世界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他心想着。
或许这就是宿命？他以前是不信什么宿命论的，但现在看来，就算用尽了力气.穷尽了良心，也无法逆转既定的未来。
大概从他诞生的那一天起，一切就已经错了。
所以，当看到三只恶魔兴奋地朝他扑过来，像是看见了一个毫无防备的猎物时，他只是微笑了一下。
像是在欢迎来他家做客的客人。
正在作战的人们也看见了那三只漏网之鱼，眼看着他们朝着在场最顶尖的战力去了，心中纷纷为那三只不知死活的恶魔默哀。
然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伊诺克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再联想到他们刚刚在查尔斯那里看到的那封信，所有人的心里都陡然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伊诺克根本没想过反抗，他巴不得自己早点死！
就像是一个熬到深夜的疲倦的人，渴望着不被打扰的安眠。
“伊诺克！”克拉克甩开了两只趴在他身上的恶魔，结果又被更多的恶魔趴了上来，只能用力喊道。
可伊诺克像是没有听见似得，甚至闭上了眼睛。
……可惜了啊。
他应该在来的路上买一杯卡布奇诺，再吃一块玛格丽特披萨。在美国那破地方呆久了，连涮锅水都不小心喝过几l口，也见识了不少惊天地泣鬼神的诡异食物……
果然，食物还是童年时的最好吃。
刚刚在屋子里的时候，他就想着去厨房里看看咖啡豆和食材，结果日子久了，藏在橱柜里面的咖啡豆也早就坏掉了。星鸦的血渗透了木质的地板，不断滴落在厨房的地板上，让伊诺克也失去了觅食的兴趣。
他已经闻到了硫磺的气味。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一阵与来自地狱的燥热截然不同的气流，自另一个方向骤然袭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道流光疾射而来，将他面前的三个恶魔冲撞出去老远。
随后，那道流光直接顶着三只哇哇乱叫的恶魔飞上了天空，爆炸成了一团焰火。
伊诺克望着天空中散落下来的残肢断臂与机械碎片，视野忽然昏暗，他看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前。
钢铁的面罩被掀开，托尼瞳孔微微放大，惊诧.错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心脏轰然跳动，如同雷鸣。
伊诺克望着他的眼睛。
他咧开嘴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叔叔。”
第105章 屠杀
“叔叔。”
熟悉而陌生的嗓音,唤着熟悉而陌生的称呼。
托尼看着眼前这张脸，看着这张他以为只能在虚假合成照片上才能看见的脸，恍惚了一下。
“……伊诺克？”他说道。
伊诺克恶劣地笑了下：“这算是抵消了吗？”
托尼没能理解。
他依然还处在极大的震惊.无措甚至是恐慌之中,太过混乱，以至于无从解脱。
于是他下意识说道：“抵消？”
杀了他一次,又救了他一次。
伊诺克垂下眼,并没有将这个答案说出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他并非是被托尼杀死的，而恶魔也压根无法伤到他。
一来二去的,全都是伪命题。
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心底突然蔓延出了一种极其烦躁的情绪来。
这种情绪越来越激烈，以至于又有恶魔扑过来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情绪找到了发泄口,力量化作黑刃,划过灼热的空气，将袭来的恶魔切割成两段。
伴随着与他不同的生命形式彻底消亡时的破坏快感，他感觉心里终于被什么东西给填充了。
——是愤怒吗？因为什么而愤怒？
“伊诺克，我……”托尼似乎还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伊诺克制止了。
“你不去拯救世界吗？”他微笑着说道。
然而这个词却像是一把捅入胸腔的刀子般,让托尼脸色白了一瞬。
但他很快意识到伊诺克是对的，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掉源源不断出来的恶魔。
钢铁军团以最快的速度跨越了太平洋和地中海,陆续抵达了这片海湾。此时此刻，地狱之门已经越来越大，几乎是原始状态的百倍。从中涌出的恶魔数量也越来越多。
它们无穷无尽,可人类防守一方却在压力之下逐渐开始减员。虽然有钢铁军团的支援，但补给到底还是跟不上，颓势愈发明显了。
人类的防线一退再退，距离伊诺克所在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随着战场的逼近，超英们也能在战斗的空隙接近伊诺克的位置，和他说上两句话。
……但由于战斗实在太密集了，他们往往说不上一句，就得转移位置。
克拉克一个高速移动来到伊诺克身边不远处，愧疚道：“伊诺克，我很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就险些被一个恶魔用爪子糊了脸，急急忙忙去解决敌人。
彼得一个蛛丝荡了过来，将蛛丝末端的恶魔砸在地上成了魔饼，急急忙忙道：“老板！这里不太安全，你先——靠！”
险些被一把岩浆正中头顶的彼得一脚踹飞一个恶魔，然后被更多恶魔淹没。
托尼闪了过来，他好不容易靠着战斗平息了一下心情，说道：“伊诺克，关于纳米炸弹的事情我……”
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了他：“警告，温度过高，隔热层损坏进度88%！”
托尼一口气堵在那差点憋死，但也只能先去换一套隔热层完备的战衣。
康斯坦丁传音过来说道：“嘿，伙计，很抱歉把你吵醒，但你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二……”
被恶魔抓住脚踝从天空中甩飞出去的康斯坦丁发出一声悠扬的惨叫，被打断了吟唱。
克拉克解决了恶魔，再度飞了过来：“之前是我们做错了，但你要相信我们，给我们一个……”
布鲁斯开着一架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战斗机飞过来，却因为躲避建筑物险些把克拉克创飞：“那里危险，伊诺克你先上来——”
然后他的战斗机就被两只恶魔给爬了上去，机翼不平衡，机身一歪，倒栽葱似的消失在了伊诺克的视野中。
伊诺克：…………
伊诺克感觉自己就像是主题公园里的玩偶人，站在那充当风景，时不时有个游客过来打卡拍照一下，然后就被另一个游客给挤下去。
他觉得莫名好笑，却又不太能笑得出来。
因为他的脑海中，那些令他头痛欲裂的声音又在窸窣作响，如同吐信的蛇，又如同刮擦塑料。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不想听他们的恶毒言语。剥开他们的皮和肉，嚼碎他们的骨，他们会感谢你的，他们会感动到涕泪横流，因为不再需要忍受这个可笑的.无聊的.爬满虫子的世界！
伊诺克闭上眼睛，想要忽略那些如同刀子般在他脑内搅动的声音。
——没用的，没用的，你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疯狂，直到被那些焦灼的汹涌的战栗的沸腾的潮汐彻底吞没，你会屈服的，你屈服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摁住了自己的脑袋，眉宇间浮现出戾气。
疲惫与烦躁在他的心中发酵，最终化为了狂怒。
——就是这样，你终于要再度睁开眼，你要看见真正的至亲与血，抛开那些软弱的意志和可笑的臆想，撕开这个世界表面覆盖着的谎言的膜！
他的右手按住了藤椅的扶手，左手伸出，汹涌的杀意比翻滚着的岩浆更加滚烫，黑色的雾气缠绕过他苍白的手指。
他清晰捕捉到了每个仍然鲜活的生命。
然后，黑色雾气凭空出现，化作密密麻麻的刀刃，在刹那间将地狱之门外的所有恶魔的脑袋自内向外爆破开来！
……
突如其来的批量死亡世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和恶魔们缠斗的超英和法师们都怔住了，眼睁睁看着他们面前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恶魔们就这样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杀死。
随后，他们下意识看向了伊诺克的方向。
此时此刻，后者蜷缩在那张柔软的藤椅里面，右手按着额头，眉头紧蹙。
杀戮让他的头脑稍微清楚了一点，但无数可怕的东西依然在他头脑深处沸腾着。他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那很危险，一旦让它倾泻出来，他一定会
……
“让它出来吧，伊诺克。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耳畔说道。
那个声音很温和，像是在严寒之地忽然出现的温泉，在它响起的时候，连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窸窣怪响都消失了。
“……是你。”伊诺克说道，“你看见那封信了。”
“很抱歉，我将那封信给了你的朋友们。”查尔斯说道。
“……我没有朋友。”
“是吗？”查尔斯的语气依然很平和，他轻声说道，“那确实是我做错了。”
伊诺克没有说话，他只是放松了全身，躺在藤椅里，看着地狱之门更大地张开，然后从那道缝隙里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
那只手触碰到空气就足以腾起浓浓的蒸汽，像是全世界都要在它的高温之下蒸发。岩浆在皮肤的褶皱间流淌，浓稠如血。
那只手撕开了门扉，如同破门而入的巨斧，洞开了世界的屏障。
“是谁——屠杀了地狱的子民！”
二宫魔的声音如同雷鸣，轰然作响。
所有人脸色大变，包括克拉克在内的几个对魔法侧抵抗力不够高的人，甚至眼前一片空白，差点从天空中摔下去。
康斯坦丁立刻跑路。
——妈的，趁着二宫魔的仇恨被伊诺克给牢牢拉住了，他先跑路再说！免得新仇旧恨加起来，让二宫魔直接狂化了！
他才不是临阵脱逃呢！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原本带着对康斯坦丁的仇恨前来的二宫魔，已经因为地狱的先锋被屠了个干净而暴怒，暂时遗忘了自己的原本目的。
他倒不是爱惜那些工具魔，只是小恶魔的造价也是很贵的好吗，哪能说杀光就杀光！
妈的，这小破地球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强的战斗力！？
于是，他的目光看向了全场最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一个躺在藤椅上的，看起来普普通通.弱不禁风，甚至一拳就可以打死的人类。
二宫魔感觉到了疑惑。
在他的感知中，这个人类很奇怪，他似乎介于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中，或者说，他身上死亡的气息已经盖过了生命本身，甚至已经接近了规则形态。
“嘿！你的对手在这里！”克拉克直接冲上前，一个拳头砸了过去，砸得二宫魔倒退半步，差点跌回地狱去。
二宫魔登时大怒，一巴掌扇开了挡在他面前的.还不如他一根手指大的氪星人。
随后，他自缝隙间踏出，另一只手直直伸向了伊诺克。
“别碰他！”
伊诺克听见有人喊道，可他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
……
时间在这一刻忽然慢了下来。
伊诺克眯着眼睛，透过灼热的空气，看向无数前赴后继挡在他身前，想要阻隔那只不可阻挡的手的人们。
他看见鲜血开始倾洒，尚未落地，便蒸发殆尽。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明明他们这样是会死的，他们不够强，抵挡不住那头大恶魔。
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昏昏沉沉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上，半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杀光了每一个想要伤害他的人。
然后，她倒在他的面前，像是一朵凋零了的玫瑰。
他忽然感觉脑海中汹涌着的东西再次躁动了起来，急切地.迫不及待地.声嘶力竭地想要从牢笼中挣脱。
是啊，有些错误已经被犯下了，可命运的无常，不该让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背负责任。
他不该是那个具体的人。
而他的……朋友们，也不该是那个具体的人。
在思维抵达此处的瞬间，他再次听见了查尔斯的声音：“其实你已经想明白了，对吗？”
伊诺克沉默着。
他想，他低估了查尔斯的力量，这位伟大的变种人居然能在这样混乱的关头，控制住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进入心灵上的缓时状态。
“当初，我不愿意如你所想的那般，封印你的恐惧和疼痛。”查尔斯说道，“我并没有解释清楚原因。
“正如那位众所周知的作家所描绘的，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是恐惧。当你失去了这种情感的时候，快乐并不会增多，反而会因为缺乏对照而愈发平淡。同时，你对很多事物的认知会变得迟钝而不真切。
“一旦你失去了趋利避害的本能，你就会失去人性。
“我想，你已经体会到了这种虚无感和绝望感。
“为什么不试一试，将它放出来呢？
“为了你的……朋友们，也为了你自己。
“因为，你脑海中叫嚣着的并不是怪物，那就是你自己。”
伊诺克看见身侧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传送门，他看见查尔斯从中慢慢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周围的一切都愈发缓慢了。
查尔斯眸光温和如水，看着这个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青年。
“让我帮你，好吗？”他说道。
伊诺克张开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查尔斯靠近了他，按住了他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手。
温暖覆盖了冰冷。
“好吗？”他又问了一遍，像是在耐心征求意见的医生。
第106章 门扉
伊诺克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入侵了,但出乎他自己意料的是，他并不排斥。
甚至，他主动撤下了对自己灵魂的防御,就这么让那道温和的力量侵入了他心灵的最深处。
……我杀过你。他想着。是我欠你的，让你看看吧。
查尔斯静静走过仿佛没有尽头的心灵殿堂。
——说是殿堂有些不够贴切了,更准确说,是曾经的殿堂,如今的废墟。
所有的生命都被黑色的雪覆盖，整个世界了无生机,仿佛只剩下了黑白两色。黑色的雾气在残垣断壁间萦绕着,时不时幻化作一些朦胧的.不成形的人影，遥遥望着陌生的访客。
查尔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伊诺克的心灵世界里,雪会是这种颜色呢？
他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黑色的雪,随后任凭它融化。
——然后,他便看见自己手中残留下来的血迹。
他恍惚间明白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白色的东西，不耐脏。
查尔斯继续往里走，不知走了多远，他终于看见了尽头处，有一个小小的.唯一的完整的屋子。
那间屋子被铁栅栏锁着,里面有一个年幼的伊诺克。他正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四处寻找着什么。
看见门外来了人之后，小伊诺克说道：“嘿,朋友，你帮帮我好不好？”
查尔斯：“怎么帮你呢？”
“我要找到一些垫脚的东西。”小伊诺克说道，他指了指屋子一侧的通风管道口,“我要从那里爬出去，我不想被关在这里。”
“你不怕出去之后，又被抓回来吗？”查尔斯温声说道。
“抓回来就抓回来，至少我尝试过了。”小伊诺克昂着头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烁出某种令人羡慕的生气来。
查尔斯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钥匙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将铁栅栏上挂着的锁取了下来，打开了这唯一一间屋子的门。
小伊诺克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原来锁是假的！”
他迈开双腿，朝着查尔斯奔跑过去，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一把抱住了这个将他从囚牢中释放的人：“谢谢你，朋友！”
查尔斯手中的钥匙掉落在了地上，很快就消融不见了。
他想，锁不是假的。但你交给我的钥匙，是真的。
你释放了你自己，伊诺克。
……
所有的景色在小伊诺克触碰到他的瞬间，消融无踪。
但被触碰的感觉却依然停留在他的手上。查尔斯低下头，看见伊诺克死死抓着他的手，瞪大眼睛，眼圈骤然通红。
“查……”他说道，声音甚至连不成句，随后他弯下腰，像是快要窒息般用力呼吸着，雾气迅速在他的眼睛中汇聚起来，蒙上一层血色。
“伊诺克，你还好吗？”查尔斯连忙抓紧了他。
伊诺克剧烈地呼吸着，几乎要碱中毒。
汹涌的情绪没有了任何阻拦，失去一切的恐慌在刹那间吞没了他，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成两半。
“星鸦.星鸦……”伊诺克说道，他上气不接下气，被查尔斯抓住的那只手颤抖着，“他……他死了。我.我……”
他就那么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像是彻底疯了，无动于衷！
迟来的激烈情绪让他喘不过气。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身边的人都为了他接二连三地死去。
就连他自己，都与死亡相拥而眠，无数次。
巨大的悲恸自失去的恐惧后蔓延出来，让他如同自冰冷严寒的太空中坠落到了海底。
他好害怕。
害怕死亡，害怕失去，害怕孤独，害怕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查尔斯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感觉到怀中那个躯体在颤抖，感受到他心灵深处涌来的磅礴到令人恐惧的情绪的潮流。
那些情绪被积压得太久，太久了。久到早已变质，化成了无数锋利的刀子，自他的灵魂表层上反复碾过。
这样下去，他会崩溃的。
查尔斯意识到了这一点。
必须转移伊诺克的注意力！
他立刻按住了伊诺克的肩膀，在他耳边说道：“你还可以救其他人，伊诺克，振作起来——”
他看向依然处于缓时状态的世界，对伊诺克说道：“帮助你的朋友们。”
伊诺克迷茫地看着查尔斯，机械地转过头，看向三宫魔伸向他的手，还有为了保护他.前赴后继的……朋友们。
“可是……”伊诺克说道，他的神色出现了些许恍惚和无措，“我的力量……被削弱了。”
在他的情绪再度归来之后，那些以人性为代价的力量便消失了，他脑海中那个令他作呕的声音也不再言语。
这意味着，“黑昼”已经彻底死去了。
他现在仅仅只是一个拥有有限超能力的人类而已，剩余的黑昼的力量也在以极快的速度不断消逝。
即便他依然是在场所有友方单位中单体战斗力最强的那个，但也绝对不会是三宫魔的对手。
查尔斯也怔了一下。
但随后，伊诺克就睁大了眼睛，艰难地从查尔斯身上爬了起来：“不，不对，还有个办法……”
他伸出手，掌心忽然显露出些许斑斓的.怪异的.闪烁着星光的黑色物质。
查尔斯还没来得及为了那些物质中所蕴含着的黑暗和邪恶所震惊，便看见伊诺克一把抓住了那些黑色物质。
“这是……”查尔斯说道。
“有个欠我人情的家伙给我的。”伊诺克说道，“希望他能……派上用场。”
……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大地再度轰然震颤起来。
三宫魔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骤然收回了手，望向震颤传来的方向。
与流淌着岩浆的地狱之门截然不同，光怪陆离.扭曲诡异的黑暗维度骤然铺张开来，如同天空的一隅被彻底腐蚀，扭曲的维度力量在刹那间辐射了整个战场。
“是谁胆敢冒犯我的同盟！”多玛姆那张巨大的面孔骤然出现在维度的裂缝之中，恶狠狠地咆哮着。
三宫魔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怎么会是黑暗维度的君主！？
而且听听他在说些什么，同盟？
这家伙什么时候跟这帮狡猾的.羸弱的.愚蠢的人类结成了同盟？？
同为多元宇宙唯一存在，三宫魔深知自己在多玛姆面前不一定讨得了好。
既然你和人类结成了同盟，那今天估计是没办法善了了。三宫魔也是个脾气火爆的，脑子里“先下手为强”的念头闪过，直接就转换了矛头，对准了多玛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那个杀光了小恶魔的人类好像突然力量削弱了，估计是个爆发型的核弹类超能力者，充能还要再过一会儿。
先把多玛姆给解决掉！
一边这么想着，三宫魔一边直直朝着多玛姆扑了过去，一拳闷在了他那张狰狞怪异的.扭曲着的大脸上。
多玛姆都被打懵了。
他都还没完全登场完毕，你就上来打人？不讲武德也不是这么个不讲法啊！
他感受到那个叫伊诺克·诺恩的人类在召唤他，这个人类曾经在黑暗维度帮过他一些小忙，而且彼此也留了联系方式，多玛姆不介意结交这种有用的盟友。
既然盟友有难了，他自然愿意来露个脸，刷个存在感。
结果他来是来了，却没能感知到那个人类的气息。这也就算了，还一露面就被人打了。
多玛姆：……
被一拳闷脸上的多玛姆毫不意外地愤怒了。
无论是谁，登场台词都没讲完就被人闷了一拳，都不会好声好气。
于是多玛姆怒吼一声，直接和三宫魔干上了。
人类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此时此刻，刚刚跑路了的康斯坦丁又一个回马枪杀了回来，拉着斯特兰奇吼道：“快点，趁着他俩打架，把他们赶到其他维度去！”
他最擅长拆东墙补西墙了，用一个敌人，对付另一个敌人！
虽然不知道多玛姆是怎么被人召唤来的，但这不是正好误打误撞，和他康斯坦丁专业对口了嘛！
斯特兰奇：……
此时此刻，空间已经因为两个多元宇宙级别的存在而扭曲，甚至是出现了细小的裂隙。更多不可名状的存在在裂隙之后，露出祂们闪烁着的眼眸，注视着这片战场。
战斗已经从具象化转为了抽象化，不少法师都已经因为无法承受力量的污染，而不得不选择暂时离开战场。
这已经是一场普通人类无法插手的战斗了！
想不出更好办法的斯特兰奇深知不能再拖延了。
他朝着康斯坦丁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目前依然在场上的所有法师们发出了指令。
磅礴的魔法能量升腾而起，如同一场罕见的海啸，自无数个位面被抽取而来，朝着战场上灼热滚烫的.弥漫着硫磺味的空气覆盖过去。
无数微小却坚定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试图在势均力敌的战斗中寻找到倾斜天平的空隙。
伊诺克抬起了头，他伸出手，体内仅存的黑昼的遗产开始汇聚起来，涌入了那些翻滚着的.汹涌的魔法浪潮之中。
多玛姆和三宫魔浑然未觉，两人已经打得上头，互相饱以老拳，一个个都打出了火气。
“我要剥了你的皮，拿去给低阶恶魔当厕纸！”
“我要把你吸成肉干，挂在黑暗维度当年货！”
两个多元宇宙级大佬用在场人类都听不懂的奇怪语言互喷垃圾话，丝毫没有察觉到第三股力量的逼近。
在他们打得最热火朝天的瞬间，第三股力量轻轻一推。
多玛姆和三宫魔还都以为是对方扯着自己，还没能反应过来，便直接坠入了因他们的斗争而浮现出来的空间裂隙之中。
“快！”康斯坦丁经验丰富，连忙喊道，“把裂隙给封掉！”
接下来便不需要他指挥了。
所有的空间裂隙再失去了力量干扰后，一一消失。而地狱之门之后的低阶恶魔们早已因为先锋军被秒杀，而一个个都不敢冒头。
眼见着三宫魔消失了，低阶恶魔们便更加不敢出来了，在门后跳脚了半天也无济于事。
三宫魔不在，地狱之门无法再维持开启状态，缓缓合上。
而另一边，黑暗维度的力量也无法再维持，维度通道向内坍缩，很快也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的灼热感逐渐消退，流淌着岩浆的天空冷却下来。
碧蓝的天空渐渐破开了硝烟和硫磺，温暖的阳光毫无阻拦地倾泻在清澈的那不勒斯湾。
查尔斯有些入迷地看着这一幕。
一会儿后，他回过神来，看向身侧。伊诺克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