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盛宠娇妻 > 29.第 29 章
尚书府里近来很不太平, 虽然明令禁止议论主子, 但还是免不了私下窃窃私语。
徐知茵也听说了, 徐观岚与徐听枫大吵了一架, 姐妹反目成仇。这倒是她意外的收获, 想不到这件事与徐观岚也有牵连,这样一箭双雕, 实在是太妙了。
她畅快地饮下一杯凉茶,接下来, 她应该让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将这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传到永平侯府里, 就可以坐等着看好戏了。
她正想着如何行事,婢女进来说崔姨娘来了。还未等她起身,就听到崔姨娘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从院子里传来。
她心头一阵嫌弃, 慢悠悠走出去,见崔姨娘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鸽子,笑着对她说:"茵姐儿, 这只鸽子刚从田庄里送上来, 我叫他们挑了一只最大最肥的还给你。"说着也不等她应声,就拿着鸽子往她面前送。
徐知茵吓的往后退了几步,甩着手帕连声说:"快拿走,快拿走。"
"你别客气, 快收着吧,鸽子田庄里多的是呢!"崔姨娘一个劲把鸽子往她怀里送。
徐知茵连忙叫婢女给抓着, 没想到那婢女是个胆小的,崔姨娘那边一松手,鸽子便挣脱了,拍拍翅膀落下一堆灰尘,徐知茵呛的连忙捂着口鼻。
"咦,别让它跑了呀!"
崔姨娘大腿一拍大叫一声,连忙去抓鸽子,那鸽子在空中盘桓两圈,然后落在了徐知茵头顶,吓的她眉头紧蹙大气不敢喘一声。
"嘘,别动!"
崔姨娘轻声说着,蹑手蹑脚靠近徐知茵,正要扑过去抓它,鸽子腾地飞了起来,落下一坨白白的鸟粪滴在徐知茵的发梢上,然后顺着头发一直滴到了鼻尖上。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众人大惊失色,皆掩着唇不敢说话,就看见徐知茵眼睛瞪的圆圆的,气的脸上红了、又绿了。
崔姨娘咬着指间,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
"你给我走!快走!"
众人又一次震惊,他们第一次见温懦的五小姐发这样大的火,平日里都是轻声细语,刮阵大风都怕她吹跑的,如今这样大声的吼叫,可见是真的气到了。
一时之间,府里的饭后谈资又多了一个——五小姐鸟粪糊脸炮轰崔姨娘。
是夜,钱姨娘又添油加醋在徐道成面前告了崔姨娘一状。徐道成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理,隔天就去了碧桐院。
进门一个仆人都没有,只看见一个女人头上包着布巾,衣袖挽起到臂弯,正背对着他,挥着锄头在花坛里垦地,身后扔了一地的花草泥土。
他咳嗽一声,还是没有人应答他。
身旁小厮喊道:"叫你们姨娘出来,老爷来了。"
女人听了,转过身来,用袖子擦擦额头淌下的汗,说:"找我?"
"你……你是崔姨娘?"见此模样,小厮一时语塞,不敢认。
"是呀。"崔姨娘点点头,打量了一番眼前锦衣华服、一把胡须的男人,想来这便是老爷了。她忙把双手往衣裙上擦了擦,伸出手来就要去握徐道成的手。
"老爷好。"
徐道成像见了怪物,双手往身后一负避开了,说:"满院子狼藉,你这是在做什么?"
崔姨娘见他并没有要握一握手的意思,便收回去了,说:"我看这么大一个花坛,就种几棵不开花的东西太浪费了,不如拔了种些菜,来年开春吃正好。"
瞧她满脸臭汗泥污,毫无形象可言,果然是个地道的乡野村姑,徐道成被她的话惊的嘴角抽动,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暗香太太怎么给他纳了这样一个妾?
崔姨娘丝毫没有看出他的嫌弃,爽朗地说:"大热天的,老爷去屋里坐吧。"
她这个大大咧咧接地气的样子,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去训她,好像她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就是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罢了。
徐道成说:"我还有事要忙。"说着转身便走。
崔姨娘也没有留他的意思,拿起锄头继续翻土。
徐道成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问道:"什么味道?"
崔姨娘愣在原地想了想,双手一拍,说:"老爷,您不说我还忘了,炉子上正炖着鸽子汤,闻着这香味是好了呢。"
她怎么又吃鸽子汤!这么喜欢吃鸽子汤!不过闻着味道还真的挺香。
"老爷要不要尝尝?田庄里自己家养的,味道可好了,本来是抓来给五小姐赔礼的,不过她不要,放着也可惜,我就炖了。"
徐道成心里想着不要,腿不知为何不听使唤寻着香味走了进去。
崔姨娘说:"老爷您先坐坐,我马上去端来。"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徐道成看了看她屋里,倒比他想象的收拾的干净,就是陈设农家了一些,床头居然还挂着两串玉米,她是准备半夜饿了起来啃两口吗?
他正啧啧感叹着这女人的审美,崔姨娘便端着鸽子汤上来了。香味扑鼻而来,徐道成见满满一汤盆,汤色清亮,上面飘着一些枸杞,鸽子下面卧着竹笋,看上去非常不错,勾人食欲。
崔姨娘给他盛了一碗,说:"这春笋干是我自己晒的,枸杞是野生的树上采的,鸽子是我亲自拔的毛,可干净了,老爷放心吃吧。"
徐道成不言不语地喝了一口汤,震惊了。这女人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吃惯了精致的山珍海味,难得尝到农家菜,竟然让他觉得无比舒心,味蕾一下被征服了。
他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碗汤,舒服地叹了口气,说:"还不错。"
他给出了这简短的三个字的评价,其实内心满意的要命。
崔姨娘在他一旁坐下,大大咧咧地拿起一只鸽子腿啃,一边吃还一边指着汤盆说:"您再尝尝这笋,可嫩可好吃了。"
鸽子腿啃到一半,崔姨娘大腿一拍,说:"差点忘了。"说着又一阵风似的出去,又一阵风似的抱着一坛酒回来。一边倒一边说:"老爷,您再尝尝这黄酒,也是田庄里自己酿的。"
说着还与他碰杯,鬼使神差地,徐道成与她碰了杯,然后好酒如他,再一次感叹,这女人的酒真他娘的好喝!
于是府里再一次多了一个八卦——老爷与崔姨娘痛快喝酒吃肉,钱姨娘气绝。
徐观岚作为一个爱八卦之人,最近却对这些提不起兴趣来,桌上的一盏燕窝她也只吃了两口就搁着了,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来,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最可疑的是,就在冯夫人准备去见那个男人当面对质之时,却传来男人失足掉下山崖身亡的消息,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姐姐,做出这等阴险之事来。
她一手支着头撑在桌上,眉头紧蹙,想破脑袋也没有得到任何头绪来。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映月一脸的凝重,说:"大事不好了,永平侯府来人了,而且是小侯爷亲自登门。"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果然传到了侯府里,这可怎么办呢?如果真的被退婚了,这件事爹那头就瞒不住了,最要紧的是,退了婚的女人几乎是没有活路的,没有哪个人家再要,就算仗着尚书府的权势,也不可能嫁个好人家了,姐姐一辈子就算是完了。
徐观岚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抖,男人的死还瞒着姐姐不知如何收场,小侯爷这事又该如何是好。她扶住映月的手,道:"先悄悄去看看小侯爷说些什么,万一……也好想个对策稳住姐姐。"
徐观岚匆匆前往正厅,偷偷藏在一架屏风后头,见小侯爷没带什么随从,几乎是只身前来,想来也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毕竟闹开来谁的脸上都不光彩。徐道成在朝中,冯夫人坐在小侯爷一侧,虽然脸上堆笑,但徐观岚觉得那笑尴尬的很,就快要挂不住了,她难得见她母亲这般,可见事态之严重。
就听得冯夫人说:"小侯爷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小侯爷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想来夫人应该猜到我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近几日来总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入我耳朵,似乎关乎小姐闺誉,关乎你我两府名声,逼得我不得不上贵府一趟。"
冯夫人听了几乎要坐不住,脸上还勉强维持着微笑,说:"风言风语诚不可信,我家女孩儿自与小侯爷定亲以来,成日里只知道闷头绣嫁妆,又岂会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瞒您说,我这儿正查是谁朝我家乱泼脏水,显然是冲着这桩婚事来的,你我两府在这京中也算是有些地位的,指不定是暗中得罪了谁,想毁我们名声也未可知。"
冯夫人努力把由头转向政权朝堂倾轧,为的就是保住女儿的名声,不被退婚。
小侯爷听了,沉吟片刻道:"夫人不要多心,我自然相信小姐为人。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此事,我已经与家父家母商量过了,当务之急莫过于平息谣言,还小姐一个清白,还两府安宁,若是闹到皇上耳朵里,咱们两家脸上都挂不住,倒叫暗中小人快意去了。"
冯夫人听着话头似乎还不错,连声说:"正是这个理呢!"
小侯爷喝了一口茶,然后起身,站在冯夫人面前拱手道:"所以我想要早一些迎娶小姐过门,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冯夫人本来还在拼命想着如何化干戈为玉帛,如何扭转乾坤,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般仗义之举,一时喜的都愣住了。
冯夫人连连点头,笑着说:"自然极好!小枫能嫁去永平侯府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接下来,他们的谈话进入了具体的细节商定。徐观岚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挂着微笑悄悄退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小侯爷,他不仅相貌有男子气概,与姐姐一刚一柔十分般配,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在这种风口浪尖的关键时期力排众议,扛下压力,提前迎娶姐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这个姐夫,她认定了!
原来爹娘真的是给姐姐挑了个好人家,这么一比,那个有过书信往来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她要收回之前叫姐姐努力去争取的话。这样有担当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她得去劝一劝姐姐,忘了曾经,珍惜眼前人。
三小姐八月大婚的喜讯很快传遍整个尚书府。
徐知茵一脸懵,不知道为何事态最后竟以这样的结局收尾。当她知道冯夫人要去找那男人之时还紧张了一把,但听闻还没见到,那男人就翘了辫子,她便彻底放宽了心,死无对证,还有什么好担忧。她雇了人把那些话传到了侯府里,本想着看一场好戏,却等来了提前成亲的消息,千算万算,她都没有算到这一出。
她这是有福神庇佑吧!不然就是侯府里耳聋眼瞎了,居然对这种丑闻都无动于衷。
徐知茵百思不得其解,气的差点把帕子给搅烂,转眼见钱姨娘也垂头丧气地坐着,她更加来气。真是邪门了,他爹也不知道中了那个村姑什么迷魂汤,一有空就往她那儿跑,听人说每回都笑呵呵地去,心满意足地出来。
村姑的魅力竟有这么大?他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审美了?真是活见鬼。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按着她预想的来,真的气到脑袋发涨胃抽痛。
虽然没有查出是谁在作祟,但那男人已死,很难入手查,而且徐听枫的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冯夫人不愿再掀波澜,免得重提此事波及女儿名声,只存了个心眼,暗中提防着,恐再遭人害。
徐观岚没了心事,又恢复了本性,身上也彻底干净了,她感觉很久没有这样真正开怀过了。一早起来精气神满满,觉得浑身舒坦,哪哪都好。更开心的是,这一天又是冯濬休沐的日子,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便去找他。
走到他院子里,见他穿着中衣,墨发高束,腰背挺直正在练射箭。她悄悄地站在后面看了一会,等他一箭射中靶心,才鼓起掌来,说:"绪哥哥,你的箭术又精进了!"
冯濬见是她,收了弓,说:"你今日倒起得早。"
徐观岚嘿嘿一笑,说:"这不是上次的事被耽搁了,想着你今日休沐在家,便……"她话锋一转,说:"你自己答应要带我出去玩的,你可别忘了。"
冯濬暗自笑着摇了摇头,说:"小姑奶奶,你的事我哪敢忘!敢情我的休沐全贡献给你了是不?"
她朝他吐了吐舌,笑盈盈道:"我就知道绪哥哥最好了。"
"马屁精!"他道:"你等我换上衣服就带你出门。"说着转身进屋,徐观岚忙跟上去。冯濬连忙说:"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徐观岚抱臂"切"了一声,站在原地,心想,大男人换衣服有什么好看,送给她看还不要呢,而且又不是没看过,他倒还遮遮掩掩起来了。
站了一会儿,她到底闲不住,拿起他的箭来摸摸看看,见每一个银白色的箭头上都刻着一个"濬"字。不多时,他穿着一身干净爽利的衣裳出来了,说:"箭头锋利,你仔细划伤了手。"
她赶紧放下箭,上前去挽他胳膊,说:"那我们快走吧。"
冯濬道:"好好走路,别拉拉扯扯,大姑娘家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徐观岚嘟着嘴沉吟一会儿,见他已走出几步,忙追上去,忍不住开口:"绪哥哥,你怎么好像与我生分了?"
"怎么会?"冯濬疑惑地看着她。
她皱着眉、歪着脑袋说:"从前我都挽着你胳膊,拉着你,你从来不说什么,现在这样难道不是生分了吗?"
冯濬看着她一脸的沮丧疑惑,心中有些不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傻瓜,我怎会与你生分。"
他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不明白。而且到了马车里,他都正襟危坐,离她一些距离,正经的模样,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男人可真是奇怪!
她一路想着,很快到了存雅斋。流月扶着她下马车,跟在冯濬后面走进去。
掌柜的迎了出来,他素来认识流月,见了她便问:"流月姑娘,这二位是?"
流月道:"是我家小姐和表少爷。"
掌柜的引着他三人进了里屋,泡上一壶好茶招待着。
冯濬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说:"掌柜的,我且问你,为何那《松窗夜谈》的后续只有流月一人买得到,我来过几回都说不曾有过后续?"
"这……"掌柜的搓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徐观岚说:"您老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掌柜的见他们三人盯着他,一副非要弄清缘由的模样,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心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一开始是没有后续的,我到处搜罗几个月都不曾找到,直到不久前,有一天来了一个人,给了一册书稿,说今后按照惯例每月一册,但是只能卖给徐四小姐一人,旁人都不行。"
这么说来,该是她认识的人,徐观岚忙问:"是谁?"
她心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感觉马上就要揭开松亭先生的真面目了。
冯濬道:"那人是小姐旧识?"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那个送稿的应该只是个转手之人,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松亭先生。"
冯濬问:"那何以见得那人就不可能是松亭先生?"
掌柜的说:"因为那个人是个庄稼汉子,叫李二,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写书呢。"
冯濬问了李二的住址,便坐上车去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家,他娘子说去田里干活了,他三人又让他娘子带路,马不停蹄去田里寻他。李二是个憨厚之人,聊了几句,他就实话实说,说是城东的王秀才给了他几钱银子,叫他每个月往存雅斋送书稿。
"城东的王秀才?"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这王秀才到底是谁,他又怎会认识徐观岚。
别了李二,又赶往城东,问了几个讯,才找到王秀才家。出来应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一看打听王秀才,那人开口道:"我就是,诸位有何事?"
徐观岚见他相貌平平,五短身材,发福又一大把年纪,怎么也无法与他想象的"松亭先生"对上号,心中大为打击。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这莫非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如果真的是他,那她真的是好奇心害死猫,以后无论他写的多好,只要想起这张脸,她都看不下去了。因为太容易出戏了,不是她太看重颜值,只是他这个相貌,怎么都与"松亭先生"这四个飘逸的字联系不到一起。
冯濬见徐观岚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便拱手道:"阁下便是松亭先生?"
王秀才警戒地望着他们,点点头,说:"是啊,不像吗?"
"你……你怎么可能是松亭先生呢!"徐观岚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此刻她只想扇自己一巴掌,看书就看书,好端端的干嘛来寻作者,这不是找虐吗!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幸好流月扶着她,不然她早腿下一软瘫下去了。
还好冯濬旁观者清,他道:"您为何只把书提供给舍妹看?"
王秀才看了看眼前几人,心头一阵慌,立刻准备关门。还好冯濬眼疾手快,一把挡住了,说:"先生慌什么?"
这时候徐观岚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智商回到了她脑子里,这个人定是假冒的,他既不认得她,又怎会只写给她一人看,甚至最新的一本用了她小名作标题,到了这里,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松亭先生显然是个认识她的人。
徐观岚连问了王秀才几个书中相关的问题,他都答不上来,她就断定了他根本不是松亭先生。
冯濬右手握拳抵在他头顶,似是威胁地说:"王秀才还不肯说实话吗?"
王秀才自知根本躲不了这一关,连忙说:"您好好说话,我告诉你们便是。"冯濬这才放下拳头。王秀才说:"我确实不是松亭先生,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真正的松亭先生也许你们都认识,便是那京中新贵,连升七级的吏部侍郎薛盛。"
"什么!"
他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徐观岚震惊得倒退了两步,脑子一片空白,这个结果可比任何一个更让人震惊、刺激。
冯濬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定是那天向他打听此书后续,他知晓了眉眉爱看这书,他便继续写了出来。只是他为何只给她一人看,而且还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然后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脑子里,这小子是对眉眉有所图啊!
他又想起眉眉生辰那日,他冲动的跳下水去,明明没见过几面,却把她的画像画的惟妙惟肖,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这小子分明是喜欢眉眉啊。他真是太大意了,还一次一次地把他往府里带,给他创造机会。此刻他只想给自己一巴掌,然后再去找他,狠狠揍他一拳。
冯濬本想去找薛盛问问清楚,金陵家中却来了一封急信,说他母亲病重让他回去侍疾。如此一来他便顾不得这些了,忙去翰林院告了长假,匆匆与府中别过,就快马加鞭往金陵赶。
他想着,回一趟金陵也好,正好趁此机会,向父母挑明想娶眉眉为妻的想法,商定好事宜,等母亲病好了,就上京来提亲,也好彻底断了薛盛那小子的念想,永绝后患。
徐观岚难得失眠了,躺在床上如烙饼,翻来覆去睡不着。
松亭先生四个字,与薛盛那张脸,交替在她脑子里出现,搅得她烦躁不已,无法入眠。
不知为何有一只蚊子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叫,叫的她更加烦躁,她越性起身,一心一意找蚊子,找了许久,终于把那蚊子拍死在墙上,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她拿起枕边的书翻了起来,发现自从知道了松亭先生就是薛盛,她再也看不进去这书了,总是会想起他,纵然他有一张比王秀才英俊百倍的脸,她依然觉得出戏。原来出不出戏,根本与写书人是否年轻英俊无关,而是是否认识有关。如果不认识就给人无限遐想空间,一旦发现是身边人,所有的想象顷刻之间全部给扼杀了。
看来这本书也到头了,她无法再拥有以往的心境去看书了。想到这里,她又埋怨自己一百遍,怎么就这么贱,非得去弄清楚搞明白,现在痛苦的是她自己。
想到那个薛盛,她就来气。那日在回廊里,他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还来套她话,而她还傻兮兮地给他推荐了这本书。他这分明是在戏弄自己啊。
真的好生气,越气她就越睡不着。她决定也学他的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他戏弄回来,才够本!
徐观岚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昏昏沉沉的,一时无所事事在园子里闲逛。忽然有点想念表哥了,自从冯濬走了以后,她心里就空落落的。也不知他是否到家了,也不知舅妈的身体如何了,她真该求一求她父亲跟着一起去金陵的。
心里想着他,脚下便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院子。她在门口驻足片刻,走了进去。丫鬟们正洒扫庭除,见她来了有些诧异,说:"四小姐,您怎么来了?"她道:"无事,我随便看看,坐一坐,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打开他的衣柜,他日常穿的衣服也都还挂着,她手指轻轻划过一排衣服,忽然看到一件眼熟的花纹,拉出来一看,忽然有些晃神,那是他小时候的衣服,是百子千孙的红缎子做的,她也有一件,是舅妈做的,说是"兄妹装",当时两人一起穿了过年,逢人就被人笑。她把衣服拿出来细细翻看,见她的那件夹在他那件里面,想不到他还留着这衣服,还随身带来了京城。
她把衣服重新挂好,关上柜门。见他床前常挂着的一柄宝剑倒是带走了,桌上还放着一本《孙子兵法》、一本《火龙神器阵法》,皆用签子夹着,她打开来随手翻了几页,见上面还有他的注解。
她想起来,他最喜欢的一出戏文便是"长坂坡单骑救主",他从小就喜欢赵子龙,喜欢舞刀弄枪,常常在她面前耍宝,学着戏文里的模样,站在她面前扬着斗篷,威风凛凛地说:"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很小的时候她会咯咯笑着,拍拍手说:"绪哥哥帅气!"他便会开心地抱抱她。等大一点了,她就会磕着瓜子白他一眼,说:"臭美!我早看腻了!"然后他便挠挠头,嘿嘿傻笑。
她想不明白,他个性洒脱,就连外祖父也常说他颇有老太爷遗风,明明更适合快意江湖或者征战沙场,他怎地后来就违背了本性,去考了进士,做了文官,甘心拘泥在朝堂之上。
想起过往趣事,她笑了。真希望他早一些回来,他走了,日子实在是太索然无味了。
徐观岚坐了片刻就往回走,忽然头顶乌云密布,轰隆隆雷声打来,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豆大的雨点便打了下来。
流云道:"小姐,先避一避雨吧。"
徐观岚点点头,用手遮着头就往旁边的院子跑去,进了门才发现那是崔姨娘的碧桐院。只见崔姨娘冒着雨,也顾不得身上淋湿,正奋力用油布盖住花坛。
徐观岚站在廊下,喊道:"喂,你在做什么?"
崔姨娘一边忙碌着,一边扯着大嗓门说:"我才种了几天的菜,这暴雨说下就下,不盖好,就全白忙活了。"
流月道:"姨娘你不用喊那么大声,我们听得见。"
不多时,崔姨娘跑着过来,拍拍身上的雨水,有些气喘地说:"地头田庄隔得远,喊惯了,就成了大嗓门。"
徐观岚看她衣服湿得贴在了身上,便说:"你看你都湿透了,快去换衣服吧。"
崔姨娘道:"那你们先屋里坐吧,我换了衣服就来。"
徐观岚听说他爹最近很喜欢往这里跑,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正想着,崔姨娘已经换了轻便的衣服出来了,速度快的不像个女人。她笑着说:"我大嗓门惯了,来了这里才发现大家伙都是轻声细语的说话,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徐观岚笑了笑,说:"都是小事,没人会在意的,你喜欢大声一点也没什么错。"
崔姨娘见她说话挺和善,比那个一阵风就要吹倒的玻璃心五小姐好很多,便笑嘻嘻说:"我这儿有样美味的东西,小姐你坐着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徐观岚一听好吃的,眼睛亮了,忙点头说好。不多时,一股臭味飘来,她和流月对视一眼,皆皱着眉捂起口鼻。
什么味?这么臭!
只见崔姨娘端了个盘子出来,一股臭味更浓。
流月忍着反胃,说:"崔姨娘你端的是什么?怎么这样臭,快些拿开,别熏着了小姐。"
"咦!"崔姨娘道:"你却不懂了吧,这才是真美食呢,虽然闻着臭,吃起来可香呢!"
徐观岚捂着鼻子,往盘子里看了一眼,只见方块状的东西,周身金黄像是用油炸过,但是看上去
可一点也不精致可口,而且还散发着如此浓重的臭味,这东西怎么可能入口!
崔姨娘见她们都不敢吃,自己捏了一块,放入嘴中,美滋滋说:"这是臭豆腐,特别好吃,我真的不骗你,小姐尝一尝,保准喜欢上。"
"这是豆腐?"徐观岚一阵狐疑,说:"新鲜的嫩豆腐不吃,怎地放的这么臭了才吃?可别吃坏了肚子。"
"怎么会呢!"崔姨娘说着,又徒手捏了一块入嘴,半晌啧啧舌才说:"这臭豆腐是民间小吃,多少平民百姓都吃着,没听说谁吃坏了肚子。"说着又拿起一块,送到徐观岚面前。
徐观岚想这世上大概有很多她未知的事物,既然她这么热情推荐,那她便尝一尝吧,如果难以入口,大不了吐掉罢了。
流月见自家小姐似乎有接受的意思,忙开口阻止:"小姐……"
徐观岚朝流月摇摇头。她没给筷子,那她便也徒手吧,她伸手接过来,更浓的一股臭味扑鼻而来,她索性眼一闭往嘴中一送。
她本想囫囵咽下去的,可是她轻轻嚼了一下,发现外酥内嫩,鲜嫩多汁,真的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崔姨娘见她眼前一亮,笑着说:"好吃吧,我说了我不会骗你的。"
徐观岚胡乱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盘子,她好像还想再吃一块。
她道:"流月,去取双筷子来。"总不能一直用手吃吧。
"我去拿,我去拿。"崔姨娘连忙起身,边拿边说:"我自己徒手惯了,忘了你们没这个习惯。"
流月整个人都震惊了,她家这么尊贵的小姐,居然吃了这样臭这样粗俗的东西,而且她吃了还想吃!这崔姨娘究竟使了什么法术!
"流月姑娘,你也尝尝啊。"崔姨娘卖力地推荐着她的臭豆腐。
流月头摇的如拨浪鼓,徐观岚夹了一块,说:"来,本小姐亲自喂你。"流月害怕地倒退两步,仿佛眼前的是□□,但是敌不过她家小姐的热情,视死如归地吞下一块。然后紧蹙的眉头越来越松,半晌笑着说:"真香。"
"哈哈哈……"
三人笑作一团,围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着这香香臭臭的东西。崔姨娘本来就比她大不了几岁,人又直爽,给徐观岚讲一些田庄里的趣事,她本就爱听市井趣事,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乐的哈哈笑。
夏日的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雨就停了,太阳露出来,天边挂起了一道彩虹。
徐观岚说:"我该回去了,多谢你款待。"
崔姨娘说:"我这里宝贝东西没有,乡下东西倒有一堆,小姐若是喜欢就常来串门子。"
徐观岚点点头。回去的路上,她对流月说:"今日之事,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流月吃的很满足,脸上笑嘻嘻,说:"小姐放心,奴婢绝不会说出去的。这崔姨娘还真是个有趣之人。"
确实是个有趣的人,能让人没心没肺地跟着开怀大笑的那种。不过她很难想象,他爹也会喜欢这样有趣的粗人,这么些年来,他可一直只喜欢钱姨娘那一款小鸟依人、温婉知书的呀。真是想不通,男人都很奇怪!
她一路想着回了隐秀院,映月迎头赶了上来,焦急地说:"流月你带小姐去哪了,我到处找也找不到,老爷唤小姐去书房呢,这都有一会了,再不去,怕老爷责问。"
又有什么事?
徐观岚心中一阵慌,转身就要去,流月连忙说:"小姐先喝杯茶。"她看着流月挤眉弄眼的样子,悟过来,她才吃了臭豆腐,嘴里肯定有异味,连忙咕咚咕咚喝下半杯茶,才匆匆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