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莨听得一愣, 抬头看过来, 拧紧了眉，眼中透出疑惑来。
飒墨意识到自己失言，却有些不肯死心。
这么好的机会！
小小只的柳妹简直是可爱到不行！如果能骗着喊一声哥，做梦都要笑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 卡了半刻, 小柳莨还是开了口。
"哥……"
小柳莨迟疑着喊了一声，倒是没有太多的不甘愿。
她现在天天自己住在荒凉的屋子里, 也就偶尔能和山下铺子里的人说说话。要是真的有一个哥哥的话, 估计还挺有意思的。
虽然这人好像有点傻乎乎的。
再说就是平辈的便宜, 让给他就是了。
"诶！"
飒墨连忙点头答应, 瞬间咧嘴笑开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笑得眯了起来, 得意又满足。
小柳莨抬头看了他一眼，愈发觉得这位可能是个傻子。
她嫌弃的小眼神，飒墨并没有看到, 还在哪里一个劲儿地美。
小柳莨简单地把手中的布料都处理好，掰起飒墨的脚就给他往脚上绑。
"那个，我自己弄吧！"
飒墨却不适应她给自己"穿鞋"，总有种趁着柳妹还小，故意欺负她的感觉。他伸手拦了一下, 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别捣乱！你不会弄！"
小柳莨见他无处安放的手在自己眼前瞎晃悠, 上去就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小大人似的训斥了一句。
这么短的时间, 她自然是做不出一双真正的鞋的，就是两块猪皮缝了布，直接绑在脚上稍微代替一下鞋。
飒墨的皮肤白皙，手背被拍了一下，竟就显出红来。他稍稍一怔，看看手上被拍红地地方，又看看眼前的小丫头，突然低头笑了。
柳妹也真是的！都这么小了，还忘不了"揍"他。
小柳莨低头折腾了一会儿，便给他把两只鞋绑好了，一抬头看飒墨在傻笑，她的神色都凝重了不少。
不会是，摔傻了吧！！
她手头的钱可不够去看大夫的！
小柳莨是藏不住心思的，她拧着眉一脸忧虑地看着飒墨，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飒墨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傻子，尴尬地假咳了两声，赶紧把笑收了起来。他做出正经的表情，似是沉稳地开口道："那我们应该往哪里走。"
"你现在穿着这个不能下山，如果被人看见了，那就麻烦大了！我们往山上爬，临近山顶的地方有一个猎人废弃下来的屋子。我有时会在哪里住，我记得还有一套半套男子的粗布衣服。"
小柳莨虽然看他严肃了，但对于这个人是不是傻了，还是持怀疑的态度。所以她解释起来，格外仔细耐心。
飒墨懊恼地想要抓头发，好不容易有一个重新认识柳妹的机会，结果又被搞砸了！
然而，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便只能点点头应了小柳莨之前说的话："嗯。那我们走吧。"
"好!那你跟我走吧，要小心脚下！"
小柳莨背上小竹筐，拉着他便往刚才下来的路上走。
飒墨被她牵着，需要弯下腰才能让小柳莨不用举着胳膊。
现在的柳妹看着真的好小啊！
之前看她处理事情那么老练，说起话来又是条理清晰，这就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年纪。
小柳莨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爬上那个半人高的小坡。
她晃晃悠悠地着实把飒墨吓了一跳，伸着胳膊在下面接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
不过，看小小只的柳妹挥舞着小胳膊，小短腿在那一个劲儿蹬，颇有些好笑。
飒墨咬紧了牙关，才没有笑出声，一张俊秀的脸憋得通红。
自己从第一天认识柳莨，对方就已经是武艺高强、深不可测、姿态优雅的世家嫡女了。柳妹这么狼狈又可爱的样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小柳莨爬上去以后，转头看他，见这货已经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回事。她皱皱眉，转头想给飒墨爬上来找一个可以拽着的枝条，好让他能爬上来。
飒墨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摇摇头有些无奈，自己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是骑射都是很精通的。这样的小坡还不至于这么麻烦。
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往后退了几步，在几处借力蹬了一下，轻松地爬了上来。
"你……还挺厉害！"
小柳莨愣了一下，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又探头看了看那个小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你什么你，要叫我哥！"
飒墨见自己露的这一手把小柳莨镇住了，当即笑得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大手往小柳莨的头上一摁，美滋滋地揉了一把。
小柳莨眨了眨眼，仰头看他，半天才小声喊了一句："哥。"
"要爬山是吧！来来来，哥背你！"
飒墨笑得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眼睛亮得惊人，往地上一蹲，拍拍自己的肩，一句话说得大气凌然。
"不……不用了，这一段路我经常走的。"
小柳莨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往后退了半步，显出些局促来。
"以前那是我不在，你就只能自己爬。但是现在你哥我在这里，你就可以让我背你啊！"
飒墨抿唇笑了，眸色也逐渐温柔下来。
小柳莨却更不安了几分，视线左右飘了半圈，许久才声音很小地开口道："我身上不太好闻……"
她垂下头，脸上都红了大半，带出明显羞赧来。
"那个！不是我不爱梳洗！"小柳莨大概想到了什么，又慌忙地想要解释，她小心地扯住飒墨的衣角，"只是如今天太冷了。挑水，我还能勉强弄得动。但是……很多的柴火才能烧热。可若是用来烧水，就没有柴火能用来起灶了。我……"
她的声音哽住了，局促地揉搓着衣角，脸已经涨得通红。
半天没有听到飒墨的声音，小柳莨显得更加拘谨，她松了手不敢再扯着对方的衣角。在看到自己的手上好像还有泥土的残留时，她慌乱地将手背到身后。
"抱……抱歉，我……"
小柳莨磕磕巴巴地开口，想要道歉。
话没有说完，却突然被人抱住了。
飒墨将眼前的小孩子紧紧抱住，指尖都有些发颤。
柳妹小时候……
小柳莨整个人都愣住了，手不安地动了动。最后却也没有把他推开，反而小心翼翼地靠了一下他的肩。
好像是第一次被人抱？
嗯……
也不是。
柳家把她扔给这个尼姑庵的时候，那个嬷嬷好像算是把她抱上来的。
"来，上来！"
飒墨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情绪，转身蹲在小柳莨面前，拍拍自己的肩。
小柳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拗不过他，顿了很久，便还是一步步挪过去，小心地靠在他背上。
飒墨很少背人，动作显得有些生疏。不过小柳莨实在轻的厉害，倒是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他拉过小柳莨的胳膊，让她圈住自己的脖子，才顺着那条山路上前走。
"就是……前面那棵树往左走……"
小柳莨举着手给指了路，声音极小，想来也是很不适应的。
飒墨一步步走着，脚下倒是极稳的。
他走了很远，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小柳莨说的话。他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一个人住在这边吗？柳家的人去哪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牙根都有些痒痒，恨不得就把柳家的人一个个咬死。
他自小也是受了些磋磨，但是真正涉及了生命，那些冷漠的人还是不敢真正置身事外。就想昨晚回忆起的那次，当时他昏迷在御花园，被巡逻的侍卫发现，转过来就禀报了皇上。当时所有该服侍他的宫女，没有一个逃脱了惩罚。
但是柳妹现在这么小，便独自在山里生活，若真是出了意外，甚至没有人会发现。
"嗯，我住在尼姑庵后面荒废的小院。平时也不常见她们，大概算是一个人住吧。至于柳家……应当在柳府里吧。"
小柳莨被问得一怔，皱皱眉，迟疑着给出一个答案。
她很久没有得到过柳府的消息了，具体的情况她也不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丢……要让你一个人在这里。"飒墨胸口已经升起了一团火，强压着追问了一句。他在中间顿了一下，改了一个更委婉的说辞。
"嗯……据说是因为我出生没多久，有一位游僧给我算命，说我命格太硬，会克父克母，克兄克长，左右是与家族有碍的。"
小柳莨倒是表现得很平静，声调也没有特别的起伏。
"就是因为这？"
飒墨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甚至想要转头看她。
柳家好歹也是一个底蕴丰厚的世家！竟会相信外人的谗言诬告？！
"嗯。好像后来也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便相信了，就把我送到尼姑庵了。"小柳莨察觉到他的诧异情绪，伸手拍拍他的脑袋，语气倒是有些随意。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起自己被丢弃的事情，竟能像谈论天气般平静。
"你不恨他们吗？"
飒墨垂了眼眸，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了一句。
"说不上恨不恨吧。十月怀胎算是一恩，将我自小扔到尼姑庵就不管不顾了，这算是一仇。恩仇相抵，也就不怨了。"
小柳莨拧紧了眉，仔细思考一下，声音中真的听不出一丝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