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府上。
那士卒赶来时, 赵旭正在射箭。他只瞥了那人一眼,示意他说下去,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搭箭在弦,缓缓引弓至满月, 眼睛眯起,瞄着远处的靶子。
那全身贯注的模样, 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士卒的话。
“属下方才在南街,瞧见一个姑娘的身形有点有点像是梁姑娘, 她本跟着一个妇人一起, 后看见了一个书生”
那人说到这儿, 不禁顿了顿,偷眼去觑赵旭的表情,却见他只是专心瞄着靶子,并不搭理自己。
赵旭这态度反倒让这士卒更紧张, 他咽了咽口水,这才接着道“属下离得有点远, 看得不太清楚,只觉得那人病怏怏的、看着都不够推一把的, 半点都没有将军的勇武”
周遭的气压可感受的降低, 那人眼睛一闭,干脆利落地把那半句话倒了出来“梁姑娘跟那个病秧子一块儿进了茶楼两人有说有笑的, 看着像是熟人。”
弓弦脱手的那一刻, 左臂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呼啸的风声响过,随着一声“咚”的闷响,那支箭插入了圆靶的左下部分,尾羽仍在轻颤,赵旭已经把手中的弓往旁边一扔,抓起刀来就往外走。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那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动。片刻后,又被折身回来的赵旭拎住了脖领子往外拽,“磨磨唧唧的,娘们儿啊给老子带路”
媳妇儿都定下了,竟然还有人和他抢
书生他倒要看看,谁家的书生胆子这么大,连他的人都敢染指
赵旭本就不是什么亲善的模样,这会儿怒气冲冲,就更显得凶恶了。走在路上,碰到的人都忙不迭地让路,生怕一不小心碍着他得眼。是以,两人这一路上毫无阻拦,不过半刻钟就到了方才那家茶楼之外。
见两人过来,方才被留在摊子上的那将士忙站起身,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留自己结账的同僚,这才冲赵旭行礼。
“将军,属下瞧见他们进了二楼的丁字包间。”
赵旭从鼻间冷嗤了一声,旋即便脚下一转,往茶楼里去了。
怕那书生听到动静跑了,赵旭虽然顶着一张“老子就是来找茬”的脸,却没闹出什么动静来,顶多是颤颤巍巍来拦他的小二,被他冷眼一瞪,嘴唇哆嗦两下,愣是什么都没敢说,颤着身子就缩了回去。
赵旭一路畅通地到了丁字房门口,正待踹门,却听见里面一道略沉的女声
“新政一事,确实艰难便是如今大王力”
这声音有点耳熟因着听见了女声,赵旭稍微冷静了下来,从记忆力扒拉了一下,总算把这声音的主人给找了出来
许如君
想到方才那人说得“病怏怏的书生”,赵旭倒是明白了过来,许如君惯常穿男装,估计是叫人认错了。女子的身形又总比男子瘦弱单薄些,远看确实是“病怏怏”的。
赵旭思绪转过一轮,门内的话题已经扯到了梁玥近来的婚事上,赵旭本抬起的脚又放下,转回身来,身子往前倾了倾,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门板上。
“我这几日听着城里的谣言,说是都护将军带着兵围了梁府,迫得你不得不嫁。”
梁玥简直哭笑不得,这传言,她这几日,在不同的人口中听了无数遍,早就熟的不能再熟,可她也着实没想到,竟会从许如君嘴里听到这话。
梁玥轻笑着摇摇头,“传言不可信,许大人说笑了。”
梁玥这话,像是顺毛捋过,门外赵旭本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脸上也不觉带了点笑意思。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我料想也是”许如君一向平稳的声音中带了些温和,“都护将军毕竟是大王之子、又有兵权在身,你嫁予他,能得的支持比之姚军师,亦或是他人多上许多。”
她嗟叹了一声,“新政是利国利民、流芳百世的善事,但是若要做成委屈的却不止一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悠远了起来,看着亦在晃神的梁玥,轻轻地扯了扯唇,“人生在世,谁又能不委屈呢”
梁玥这会儿是想起来赵兴赐婚的那道旨意倒是未及回应她这句感慨。
她本还在疑惑,赵旭是怎么求来这旨意的,今日听许如君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赵兴原是为了这事儿。
她提出“办学”一事,最初也只是为了缓解赵兴手下无人可用的窘状,或许有些更深一些的想法,但却绝没料到会到今日这程度。
而那句感慨落后,许如君亦神色复杂地瞧向了原处,过了好半晌,才站起身来,近前按住了梁玥的肩膀,“对平常女子而言,她们的后半生皆由婚事而定,故而找个情投意合、又体贴入微的夫君,是她们前半生只所求”
“你不同玥儿你同她们不同”许如君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干瘦的手指上,显露出分明的骨节。
梁玥忍不住抬头看她,却见她眼中似有什么熠熠生辉,“赵公给了天下女子另一条路这条路遍是荆棘,但总有人得走下去,你、我筠季一个个走过去,总有一天,会把这条路踏成一条平坦开阔的大道。”
许如君先走了,梁玥没送她,而坐在原处发起了怔。
过了许久,她才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许如君这是把她当弟子了吧这算什么女权运动的先驱者
不。
梁玥轻轻摇了摇头,许如君怕是要失望了。若是搁在革命年代,许如君这类型的,妥妥是为理想献身在所不惜的那种烈士。
可梁玥却不是,现代人固有的冷漠深入骨髓,她或许愿意做些什么,但那绝对是建立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的。就如“办学”一事,若不是确定会有赵兴在前转移世家的怒火,就是赵兴手底下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她都不会提出来
就算如此,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实在是超出了梁玥的想象,但要是说多后悔也不至于
毕竟,迄今为止,那些世家最狠的话,也就是不让她做官梁玥倒是不像许如君,对做女官没什么太大的执念,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不了她回去继承家产、做生意,有后世的记忆在,她说不准能做出什么发明来,到时候照样名留青史。
但再怎么说,听了那样一段话,总归是叫人心生触动,梁玥出茶楼时,心神尚有些恍惚,赵旭只略微避了避,梁玥便全然没察觉方才门口还站了一个人。
姚府。
姚章尚坐得稳当,吉祥已经急得团团转了,“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练字”
姚章抬了笔,仰头看了看天色,“这还不到用膳的时辰”
“火烧眉毛了还吃什么饭啊”吉祥急得、几乎都想上手去揪自家公子的衣领子了。
姚章犹自岿然不动,笔又落下,鼻间发出一声疑问的单音,“嗯”
“您没听说啊都护将军带兵围了梁府,逼着梁姑娘应了他的提亲”
姚章这才露出些惊讶之色来,转头看向吉祥,微一挑眉,问道“你这是哪里得的消息”
“城里都传遍了您可快想想法子罢再这么下去,梁姑娘可就成了别家的了”
姚章摇头失笑,“谣言不可信,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怎么半点长进也无”
他说着,又摇头叹气,仿佛对此十分扼腕的模样。
比起外面的谣传来,当然是自家公子的话更可信,吉祥听姚章这话,总算松了口气,对他后面那些嗟叹也不放在心上。
他一个小厮,要那么长进做什么天塌下来有公子这样的人顶着,他这样的笨人,就老老实实跟在公子屁股后头,管他发生什么,都能过得安安稳稳的
吉祥这边刚松了气儿准备出去,又差点被自家公子后半句话给噎死。
“是大王赐的婚,亦请陛下加盖了玉玺。”
“咳咳、咳”吉祥这口气儿喘得太急,被自己口水呛着了,面红耳赤地咳了好半天,这才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道“这可是圣旨啊圣旨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姚章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都说了,这可是圣旨啊,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要抗旨不成”
虽说乱世这么些年,大晋的皇室早就成了一个笑话,但在普通人眼里,皇帝毕竟还是皇帝,加盖了玉玺的旨意,也比赵兴这个燕王的赐婚管用得多。
果然,吉祥听了姚章这话,脸色一下子就灰败了下来,再抬头时,眼眶都有些发红。
姚章看他这模样,非但没上前安慰,反倒是“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公子”吉祥方才那莫名的酸涩一散,倒是生出和方才姚章一样的恨铁不成钢之感,“您还有心思笑梁姑娘都快成别人家的了”
姚章复又将心神落到眼前那副字上,本就上挑的唇角又勾起些许,他带着些笑意淡道“这倒未必。”
这东平城内,想搅黄这门亲事的人,一点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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