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自己用惯了的迷药, 郑前也有抗性、昏过去没有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纤细的脖颈和洁白的下颚,他下意识地出手锁住那脖子,在用力前,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急急地收了手,火烧屁股似的从那温软的怀里窜了出去。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梁玥全然来不及反应, 眨个眼的功夫,郑前整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只有大开的窗子昭示着他的踪迹。
梁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方才郑前的动作太快,她倒没有生出什么生命受到威胁的实感,最多察觉到脖子被人碰了碰。
她起身走到窗前, 在原地站了一刻,看着窗外摇曳的灯影, 不由摇头
这毛躁的样子,也不知杨姐姐怎么放心他出来
第二天一早, 刘霸就急急地闯了进来。彼时天还未亮,梁玥昨夜折腾了大半宿,还没起得来床, 外面请安问好的声音都没惊醒她。
刘霸无视了周围的人,快步闯进内室, 每往前走一步, 心底就沉一分。
一群废物, 连一间院落都守不好
他一直走到了床畔都没有一丝动静,看着床上的起伏,他伸出去的手顿了顿,握拳又松开,往复了数次,才掀开了那被子
露出了一张极熟悉的面容是她的贴身丫鬟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刘霸怒到极点反倒觉得自己冷静来下来。
她不是素来疼宠这丫鬟吗
刘霸垂着眼,伸出去的手缓缓掐住那丫鬟的脖子,将她生生提了起来。
迷药的效果早就过去了,茗儿被这么掐着脖子、立刻就醒了过来,她无意识地伸手去扒刘霸的手臂,嘴巴张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最后,她连这点气音也发不出来了,眼泪鼻涕一齐淌了出来,扒着刘霸手臂的手也渐渐失了力气。
刘霸看着她脸上的水迹,有些嫌恶地将人扔到了一遍,茗儿未及爬起来,就那么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是劫后余生之感。
旋即就听到上方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把这丫头对脑袋砍了,挂在城楼上。贴上告示,告诉她她要是一日不回来,我就把这脑袋挂上一日。”
茗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在了喉咙中,本就有些颤栗的身子,一时抖得更厉害了,她膝行上前,想磕头求情,却陡然意识到刘霸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夫人、夫人逃出去了
她跪在原地木愣了片刻,陡然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尚淌着泪的眼睛不自觉地弯了弯
真好。
刘霸垂眸,看见她这又哭又笑的表情,忽地眯了眯眼。
他一抬手,止住领命上来的人,自己蹲下身来,脸上表情转为温和,“你叫茗儿”
茗儿眼珠动了动,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显然是怕极了刘霸。
刘霸不以为意地又笑了一下,“你知道夫人她去哪了吗你告诉我、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羊脂玉雕的簪子、蜀锦的衣裳、翡翠的镯子你想要什么,都是尽有的”
茗儿死死地低着头,一动不敢动,自然也没应声。
刘霸也不恼,他甚至倏地笑了一声,赞叹道“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
“可是你家夫人可是扔下你,自个儿逃走了她不要你了”
茗儿眼睫颤了颤,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说你家夫人知不知道,把你留在这儿的下场掉脑袋啊、你去刑场见过吗没见过那不要紧,当年父亲安排我去监斩,我见过那刀啊,这么长、这么大,就是砍人砍得多了,上面都糊了一层血锈、一点都不利,这么一刀下去那脖子竟然没被全砍断我看着那人啊,还有意识,嘴里直冒血水,可是喉咙都开了一半的口子了,他当然说不出话来,那”
他把那场景说得分毫毕现,更令人恐惧的是,他说这话时仍带着丝丝笑意,好似什么享受一般,更令人毛骨悚然。
那边茗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瞳孔都有些涣散,显然快被吓得昏过去了。
刘霸顿了顿,又笑问了一遍,“你现在知道你家夫人往哪走了吗”
他看着茗儿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细小,他听得不甚清楚,不由又把耳朵往她跟前凑了凑。
“不知人伦的畜牲,夫人才看不上你”她抖着声音说完了这话,又狠狠地往前“呸”了一口。
刘霸偏身躲过,唇角的弧度依旧温和,只是眼底却冷意森森,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在茗儿的脸上轻轻拍了拍,抽回来的时候留下一丝血痕。
“我看你胆子很大么不若就凌迟好了。”他拿着那匕首挽了个刀花入鞘,又放续道,“用小刀一片片把肉割下来,你要是硬气些,能割上三天我瞧你家夫人是个心软的人,定不忍心你受这苦,她收到消息往回赶,说不准还来得及救你一命”
茗儿脸上已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了,水珠顺着下颌淌下,滴在了地上,她视线在屋内逡巡,最后落在一旁的柱子上
撞上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紧绷的神经格外敏感,那轻微的一声门响被她捕捉了到,视线无意识地瞥到那个方向,一双熟悉的绣鞋映入眼帘。
夫人
眼睛不觉睁大,视线顺着那鞋子上移,只是堪堪落到腰间,那身影已经近到了眼前,她听着那惯常温和的声音带了些冷意,“妾房里的人,妾自会管教,平陵侯公事繁杂,还是莫要为这些小事费心”
梁玥昨日“送”走了郑前,又到了里间看了看刘望,眼见着天都快亮了,她也懒得折腾,直接就在里面的软榻上将就着歇了。
孰料一大清早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推门出来,就看见刘霸直挺挺地杵在她的床前,一副来着不善的架势,茗儿跪在他跟前,脸色惨白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她还是立刻挡在茗儿前面,和刘霸对峙了起来。
刘霸视线在她和那门之间转了一个来回,顿了顿才语气微妙道“你睡在里间”
梁玥冷笑,“莫不是连我睡在哪一间,平陵侯都要管一管吧”
她平日对刘霸的态度倒不会如此尖锐,无视居多,这会儿语气这么冲,也是有让刘霸转移怒火的意思。
毕竟这段时间,她也摸出了几分刘霸的性子那可当真是个不把下人的命当命的主儿。
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个顶个儿的机灵;不机灵的早就死干净了。
出乎梁玥意料的,听了她这话,刘霸非但没生气,反倒微微弯了弯眼,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梁玥因他这态度,更生了几分警惕。
刘霸就带着这笑意,向前走了几步,梁玥想后退,只是她正站在茗儿身前,一时也无法再往后走,转瞬间刘霸就几乎贴到了梁玥面前。
他伸手将梁玥揽到怀中,动作虽轻,却没有给梁玥反抗的余地,似乎在确认面前这人是真实存在的,刘霸环抱的力道一点点加重,最后将梁玥牢牢地箍在怀中。
他想留住她、一直留住她。
这个念头在心头愈来愈清晰,可另一个声音却在耳边低语
她不愿意留在你身边,她想的是刘登、她的夫君
刘霸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寒意,但旋即就被温柔隐没,他克制着自己动作,在她耳边小心翼翼地烙下一吻
他想要的是鲜活的、温热的、愿意为他弹琴的那个姑娘,就算对他发脾气也是好的。
而不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将心头种种血腥残虐的想法压下,他轻轻含了含那洁白又小巧的耳廓,感受到怀里的躯体一僵之后、骤然挣扎了起来,刘霸不由闷闷笑了起来。他缓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挑个日子,咱们成亲罢”
梁玥刘霸疯了罢
她猛地推开刘霸,不敢置信道“我是你嫂子”
刘霸笑了笑,“安和你糊涂了我知道你倾慕大哥,可大嫂她去年冬日便已过世彼时我与众多宗室都前去吊唁过你不过模样与她有些相似,可别生出什么取而代之的心思啊想必大哥也不愿意见此”
梁玥被他这一通颠倒黑白地说辞给堵得无语,更可怕的是,要是他一口咬定这说法,它竟是有很大可能变成真的。
毕竟,刘登怎么也不可能承认被自己弟弟抢了老婆这种奇耻大辱,估计是他这辈子最想抹消的污点之一了。
这也是为什么梁玥一点也没相信郑前的说辞,若真是刘登派人来,恐怕想办法弄死她才是正常做法。
梁玥能想通这其中的弯弯绕,可茗儿却接受不来,又有梁玥站在她跟前,她胆气足了些,竟抬起头来,冲着刘霸义正言辞道“你这是胡说八道,夫人是平原侯夫人,如今的王后”
梁玥没料到这丫头平时见刘霸怂得那样,这会儿竟然突然开口,她垂眸狠狠瞪了她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快下去”
茗儿也对自己方才失言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听了梁玥这话,忙连声请罪。
刘霸看着这主仆俩的做派,似笑非笑道“安和的这丫鬟,确认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说起来我记得这丫鬟的身契还在我这儿,你瞧”他说着,随便从怀中抽出张纸来晃了晃,大大方方地说着瞎话,“这丫鬟,还是该归我管教的不过,若是安和愿意嫁予我,那你我夫妻,自然就不分彼此,管教丫鬟这等内宅事务,自该交由夫人打理。”
梁玥脸色有点泛青,她第一次发现,人竟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