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曾经
姜溪午冲到了银桑族入口处, 果然是清许。
“清许,什么叫雾失楼要死了?”
清许快言道:“我看雾失楼今日去绿庐山脉了,他的命相里有天雷, 不是我们渡的雷劫, 像是血誓天雷。”
姜溪午呢喃:“血誓”
这就是雾失楼一直瞒着他的东西吗?
以血向天道起誓, 会被天道认可, 如果违背誓言便会被天雷劈散神魂,死路一条。
姜溪午转身朝着绿庐山脉飞去。
清许见状赶紧跟上去。
从银桑族到绿庐山脉最快的也需要一个多时辰,姜溪午硬生生半个时辰就到了。
靠着体质扛了过来。
绿庐山脉很大,姜溪午抬手发现她和雾失楼之间的东西全都消失了,无论是她体内的同心阵, 还是雾失楼封印在她手心的那丝神魂。
全都无法找到雾失楼,仿佛雾失楼断了所有和她关联的东西。
姜溪午神识开始扫向绿庐山脉, 脸色阴沉着四处找。
清许也到了姜溪午身旁, 他指着方向:“那边。”
姜溪午毫不犹豫朝着那边去, 越靠近越心惊,天上乌云密布, 他爬上山,总算看见了雾失楼。
刚想往前走被人拉住了,姜溪午甩手将人甩出去。
“韩逊。”
韩逊没想到姜溪午现在居然这么强, 诧异之下他爬起来冷声道:“你去了他们两人都会死。”
这是血誓,任何人不能插手。
姜溪午这才注意到雾失楼前方还有人。
是段陵。
百年来几乎都在闭关的天门宗宗主段陵。
这次邪修事变,段陵似乎也没有出现。
姜溪午抓着韩逊的衣领:“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逊冷眼:“放开。”
“还是我来说吧。”
姬雪的声音响起,姜溪午放开段陵。
姬雪脸色苍白:“当年我也发了誓不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如今你看见了, 也不算透露,百年前, 那会天门宗的宗主还是尊者,尊者不要这个位置,将宗主位让给了段陵,独自一人去闯了天下大部分秘境,带回很多珍宝与天门宗绝了关系。”
韩逊插话:“让?若不是上任宗主偏心,这个位置本来就是阿陵的,他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了雾失楼,珍宝功法,就连神石也给了雾失楼,雾失楼能有那个修为不知道得到了多少好处。”
姜溪午不想听韩逊说话:“闭嘴。”
韩逊瞧着姜溪午,想起对方承受的那一支暗器,他没再说话,终究是他欠姜溪午的。
姜溪午看着姬雪冷漠道:“你接着说。”
姬雪:“我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韩逊也不知道,只知道两人去了他们师父的墓地处,出来段陵便立了血誓,百年后生死战。”
“血誓一旦立了,另一人不回应,那立誓之人便会遭受天雷之劫,所以尊者也立了誓。”
姜溪午再次看着那边随时动手的两人。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姬雪脸色更加惨白:“是。”
尊者对她似师似友,可段陵当年也曾救过她,她不知道这对师兄弟之间为何仿佛一夜之间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就连韩逊也变了。
当年三个天之骄子,慢慢陌路。
姜溪午不关心当年发生了什么,她紧紧盯着天上。
乌云更加多了,似乎蕴含了大量的雷霆之力,比她渡元婴雷劫时要强上千百倍。
这个雷一旦落下,别管你是什么修为,都会死,只是撑得久一些的死得晚一点。
姜溪午冷静看着段陵。
也是个大乘期修为。
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大乘。
雾失楼,你应该不会输吧。
你可千万不能输。
天雷就绪,上面两人动了。
雾失楼用刀,段陵用枪。
顷刻间便过了百招,快到让人看不清。
姜溪午心逐渐提起,段陵没那么弱,雾失楼和对方打似乎有些吃力,为什么会吃力。
段陵是不弱,但不可能打得过雾失楼。
刀枪快到只剩影子,他们站的地方被波及,也被毁了不少。
姜溪午快速躲开,发现清许也躲到她旁边来了。
战况越来越揪心。
段陵出招狠辣,像是恨极了雾失楼,每一招每个攻势全都是朝着雾失楼要害去的。
雾失楼只是躲避。
一直在避。
姜溪午:“雾失楼!”
雾失楼滞住,狼狈躲开了段陵的枪。
狼崽怎么来了。
段陵红着眼:“你分心了,师弟。”
段陵长相和雾失楼是一类,容貌昳丽,格外出众。
这声师弟叫得爱恨纠缠。
雾失楼颤抖着声音:“她教会我一件事。”
“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乎我。”
所以今天,我不会输。
段陵看着雾失楼的刀开始有了杀意,他笑得癫狂:“试试。”
“哈哈哈哈,我们师兄弟今日总要有一个下去陪师父他老人家。”
随着话落,枪动了。
枪头发亮,和主人一样带着戾气。
雾失楼恍惚,当年那个温柔背他回来的师兄不在了。
长刀也动了,驾着枪,他和段陵同时出掌,掌心相对,两人都飞出数米,同时吐出了一口血。
段陵抹着嘴角:“百年不见,你弱了。”
雾失楼没说话,手腕翻转,刀回到手上,两人再次打起来。
下面几人看着都心惊胆战,两个大乘期的打斗格外恐怖,哪怕两人已经很注意了,下面的山头依旧被夷为了平地,灵兽开始乱窜。
带起了震动和大量烟尘。
清许惊呼:“出现兽潮了!”
姬雪担心看着下面又担心上面。
韩逊冷着脸。
姜溪午没空理,她死死盯着天上,那大片云似乎快要落下来了,但是两人并没有打出结果,看天雷锁定的人,像是雾失楼。
雾失楼出手逐渐变得狠了起来,像是身上压着的某个东西消失了。
两人再次过了百招,段陵开始不敌。
韩逊刚想说话脖子上横了把刀。
姜溪午冷声:“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替他还了,别动,想要干扰就别怪我杀了你。”
韩逊眉眼间都是恨意:“我的他还了,段陵的呢,当年要不是段陵背他出雪山,他早就死了,死在虹檐山了,这世上他对谁动手都不能对之动手的人就是段陵。”
姜溪午面无表情:“我不在乎。”
“我也不介意杀了你们。”
她是知道得晚了,若是早一点知道,不惜代价她不会让段陵活着到今天。
姬雪咳得天昏地暗,话都说不清楚就赶紧劝道:“别激动,韩逊,你别动,别说话了。”
韩逊冷笑:“雾失楼”
姬雪瞠目欲裂吗,她甚至将血都咳了出来:“韩逊。”
姜溪午收回刀,冷冷地看着。
韩逊捂住了脖子,脸色涨红。
到了元婴,修士被抹了脖子只要没断,就能靠自愈重新长好,只是损失了大量精血,气血亏虚会导致虚弱,更加容易死。
喉管被割破,韩逊跪在地上捂着脖子,再也说不出话。
姜溪午:“邪修虎视眈眈,我不杀你们,别添乱。”
要不是天门宗目前还不能乱,韩逊今日就是个死人了。
清许小心翼翼观察着姜溪午。
姜溪午平日总是笑着的,无论面对什么事情,生气也好,高兴也罢,都是笑着的,如今没了笑意他才发现姜溪午的眼睛其实很瘆人。
那是一个上位者惯有的压迫。
还有冷漠。
平日多是笑,所以没人发现她眼底深处的冷漠。
天上两人要打出结果了。
段陵逐渐不敌,逐渐败落。
他不可置信看着雾失楼。
雾失楼一刀一句话:“我的修为是一步步修来的,不是师父的赠与,师父临终前叫我去并不是偏心我,用秘法送了修为给我。”
他又是一刀,这次砍在了段陵的手上,这双手当年将他背出了雪山,后来又压他入绝境。
“师兄,你憎恨我。”
“可我才是该恨的那个。”
他今日说这些不是抱怨,他是陈述事实,他今日走不出这里了,他也不希望这两人带着快意活着。
雾失楼最后一刀穿破了段陵的灵丹。
他抹着自己脸上沾到的血道:“师父给我的所有东西全是我每一次向死而生带回来的,他以他的名义给你们,因为你是师兄,因为如果是我所得,我的威望会超过你,因为我知道,我不该超过你。”
所以他得的东西多,那些珍宝全是给他救命用了,他那样的修炼方式世间没有几人的体质压得过,至今他都只见过姜溪午一个人。
“师父临终前不是让我成为宗主,是让我先成为宗主再传位给你,因为他担心宗主是你不是我会让众人议论你。”
“你的神石也是我带回来的。”
“若说偏心,那也是偏心你。”
雾失楼拔出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不是我刻意努力抢你风头,是我只能修炼,我不修炼就会被寒疾折磨死,我只有修炼到这个地步我才能活着。”
“那日我们去了师父墓前,他存了一丝神魂等我,你和韩逊带头宣扬我和师父的死有关,你因此立了血誓,我若不立,师父之死我便脱不开关系,立了,我也是死。”
他看着段陵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段陵,师父的神魂让我起誓,此生不得伤你一分,否则神魂遭天雷吞噬。”
“段陵,当年是你救我出雪山,如今我还你了。”
他不想死后还成为两人心安理得的基点。
他曾以生命在师父面前起誓不会将这些说出去,如今都这样了,他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段陵怎么想,不在乎韩逊会不会后悔。
其实他也不在乎师父的偏心,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雾失楼,他是他们救的,这些就当是还了。
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
雾失楼将段陵踹了下去。
当年三个少年人如此要好,因为最小的一个拔尖,同门其他人的言语,长辈的刺激,出去历练的待遇,一步一步让那个温柔的师兄在嫉妒中一步一步走向了绝境。
不断有人告诉师兄,为什么当年要救师弟回来,他抢了他的一切。
他刚开始只是温和笑着应对,但是师门大比,师弟拿了第一,拿到了进去诡异秘境的机会,师弟从里面出来了,修为涨了一大截,各种各样的言语,曾经追在师兄身后的人选择了追逐师弟。
师弟总是被师父给予重望,去了一个又一个秘境历练,每次回来都会得到师父的赞赏和数不尽的宝物,师父总是叫师弟去单独教导。
年少的师兄渐渐失去了初心。
他认为这不再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弟了,这是来和他抢他拥有的一切的敌人,这个敌人是他救回来的,是他一手养大的。
好友毕竟先认识的师兄,在众人追捧师弟的时候他看见了暗处的师兄,他们开始有了分歧。
雾失楼抬头看着天雷,从始至终不敢看狼崽一眼。
他走不掉的,百年前就走不掉。
赢是死,输也是死。
姜溪午揪心:“雾失楼。”
雾失楼闭眼,泪珠落下,他没想到会遇见姜溪午,没想到。
第52章 平静
清许看着姜溪午要上去, 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拽住要往前的姜溪午。
“不能去,你去只会加重天雷,两人都活不下来。”
姜溪午强硬停下脚步, 现在的天雷落下或许还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但是天雷若是加强了, 真的就毫无机会了。
她强制压下心里的焦躁。
雾失楼
“哈哈哈哈哈哈, 你骗我,你骗我的。”
段陵摔在了下面,动弹不得却狂笑不已。
雾失楼抬手,将蕴含段陵半生修为的灵珠丢给了韩逊。
他望着天雷,从始至终不敢向下看一眼。
他摸着手心, 将自己的长刀掷出,稳稳落到了姜溪午旁边, 这把刀, 早就认了姜溪午为主。
他能留给狼崽的东西不多, 只有一身修为和这把刀。
从没后悔过的雾失楼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情绪,或许他不该过界, 这样他死了狼崽能少一点伤心。
其余的他连后悔这个想法都不由他。
当年还只是个稚童的他走不出虹檐山,是段陵背他出去的。
是段陵教了他识字,品茗, 修炼,他那会还没辟谷,自己摸索着做饭难吃还有毒,一次饿得两眼发晕也是段陵第一时间发现背他去的医馆,段陵是师兄却似父亲。
他对师父有尊敬却也不傻, 他知道师父在利用他,利用他让天门宗更进一步, 利用他带来最大的利益,利用他给段陵造声势。
可没有段陵,雾失楼就死了。
那次的血誓他不得不发,他无法看见段陵因为血誓死了,只能选择了拿自己性命来偿还。
段陵到了大乘,被他用禁术取走了一半的修为掉到了元婴,却也够段陵活着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懵懂着被背出雪山开始他就欠了许多东西,现在这些终于都还清了,只差姜溪午
禁术都有代价,无论是取走段陵的修为还是将自己修为渡给狼崽,不过他不用付了,今日一次性还干净。
天雷落下时绿庐山脉黑压压一片,一丝光亮都看不见。
山脉之中的灵兽被吓到再不敢乱窜,个个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溪午看着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手心的图案亮起。
雾失楼察觉到了手心的图案,怔怔看了许久,直到第一道雷劈在他身上。
他没有任何抵抗,天雷越抵抗到后面越强,会劈得更惨烈,死他也不希望自己死得太丑。
狼崽喜欢好看的。
天雷一道道落下,整个绿庐山脉响彻着雷声,山脉周围的人全都被惊动了。
每一道雷都利落劈下,誓要让雾失楼魂飞魄散。
雾失楼表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姜溪午却知道雾失楼的神魂已经开始散了,她锁魂的秘术只能死死抓住一丝残魂。
当初下了这个秘术,没想到对抗的是天道,在天道面前众生都平等如蝼蚁。
姜溪午心如同这惊雷一般,每一道雷落下她便害怕一分。
天雷无情,她数了,现在已经落了七十一道雷。
七十一道,大乘期渡劫都只有三十二道雷。
终于在第七十二道雷落下了,雾失楼神魂彻底被劈碎,人从半空落下。
姜溪午握紧了拳头。
清许死死拉住人:“不能去,你去天雷会连你一起劈,天雷只劈神魂,你扛不住的。”
姜溪午眼睛红得似血,手心被掐破了,血水顺着指缝落下。
清许抱着人,用尽全力将姜溪午困在原地:“姜溪午,你不能去,他现在还能保住肉身,你去了就连肉身都保不住了。”
姜溪午咬着牙,声音嘶哑:“再落下一道雷,就真的一点转机都没有了,投胎的机会都不会有。”
清许没放手,苦涩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不是让你送死的。”
“姜溪午,你不能去。”
“不能去,你去了非但救不下他,还会让他连这具身体都被劈得一点不剩。”
他重复道:“不能去。”
姜溪午眼睁睁看着最后一道雷要落了。
“放开。”
清许眼神晦暗:“不放,除非你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姜溪午用尽力气和修为将清许挣开,清许吐出了口血,来不及擦掉急忙去拉人。
姜溪午并没有傻到让自己去抗最后一道天雷,她不是因果里的人,误入别人因果只会加重雾失楼的情况。
段陵受了伤动弹不得,看着一道道天雷落下,心里知道雾失楼说得是对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色癫狂,雾失楼说的是真的,那他恨了半辈子算什么,这百年,他几乎从未有过任何空闲,他疯狂修炼了百年,不想用神石,凭着这口气靠着自己突破了大乘,现如今都成了笑话。
他看着旁边被雷劈下来的人,想起小时候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师兄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
雾失楼的名字还是他取的。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一如当年那个坐在雪山里满脸厌世又不知所措的孩子。
当时他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是希望这个名字占尽了对方一生会遇见的不平事,让对方只剩顺遂,永远都有活下去的方向。
段陵盯着天雷,七十三道天雷,最后一道天雷会将雾失楼生平过往,所有痕迹都抹去。
眼见雷要落下,姜溪午的藤蔓缠住了段陵。
韩逊勉强能说话,这一幕吓得他大叫,将刚刚长好一点的嗓子再次崩开。
虽然是大叫,出来的却是气音。
“姜溪午!”
段陵无所谓笑了笑,没有挣扎也没有抵抗。
姜溪午猩红的眸子盯着天雷,算准了时间让段陵给雾失楼扛下最后一道天雷。
天雷落到了段陵身上,段陵正在因果之中的人,他挡下这一击,天上的雷云再次聚集。
姜溪午心跳加快。
雷云聚集不到一会开始散去。
赌赢了。
雷云过了,姜溪午甩开清许立刻朝着那边过去。
雾失楼安安静静躺在地上,一身白衣依旧一尘不染。
姜溪午将人抱起来,拉着雾失楼的手,将她保下来的那缕神魂强硬锁住,主魂散了,这缕神魂靠着雾失楼的肉身她也保不了多久。
没了主魂便没了补魂的可能。
这缕神魂加上雾失楼封印在她手心的那缕加起来都怕转世时消散。
段陵忍不住咳出血。
他神魂完好,最后这一击也只是劈残了,修为散尽,一息尚存。
毕竟他不是真正天雷选中的人,这一道雷比落到雾失楼身上要强许多。
姜溪午冷冷看着段陵。
段陵笑起来,满嘴都是血,释然了,雾失楼说还干净了,那他也还干净一点吧,这么多年的情谊今日一并还了。
“他,不是常人,凤凰可补,他可活。”
这句话说完段陵便重重闭上了眼。
好累。
回想这么多年,天门宗他也未能管理,师兄弟之间只剩恨意。
真的好累。
姜溪午立刻将清许从上面抓了下来:“保住他的命。”
清许检查了段陵的情况,沉默了。
“他修为散尽,活不了了。”
他们能活这么久都靠修为维持着,段陵最后一丝体面选择了维持这个样子死去。
姜溪午看着段陵手上抓着什么。
“他手上是什么。”
清许将段陵手扒开,是一枚神石。
当年雾失楼带回天门宗,他们师父给段陵的神石。
姜溪午将自己的力量灌进去,神石的力量源源不断朝着段陵体内去。
清许忍不住道:“没有用的,神石毕竟是死物,只能提供力量。”
姜溪午淡漠一声:“嗯。”
手上接着做,神石是死物,她却是活的,她可以掌控生命,别人的或许做不到,但是段陵奄奄一息只能任由她掌控。
这些力量慢慢回到段陵体内,修补了段陵的身体和修为缺失的亏空。
段陵的气息逐渐回来,姜溪午收回手。
在段陵睁开眼后她道:“记住,你永远欠他的。”
段陵永远不会恢复修为,但是他有大乘期修者能有的生命。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
段陵望着自己的手,又哭又笑。
姜溪午一巴掌抽过去:“清醒了吗?”
“你刚刚说雾失楼不是常人,又说凤凰可补,补什么,说清楚。”
“段陵,这是你们欠他的。”
段陵怔愣,傻傻看着雾失楼。
姜溪午拿出水泼上去,小心避开了雾失楼的衣衫。
“我没时间和你耗。”
不说她就要用非常手段了。
段陵眨着眼,水滴落下。
“当年救下他时,他身旁围了无数怨念和残魂,做什么都是生死皆可,师父探查过他的神魂,也试着给他补全神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师父那天因为他重伤了,满身都是灼伤的痕迹,修为也损了,师父说他不祥,他在一日,凤凰便有可能复活。”
“凤凰吞噬残魂,但和凤凰有关联便可借助凤凰补魂。”
清许闻言道:“这只是传说。”
关于凤凰的传说太多了,真真假假,根本分辨不出来。
姜溪午抱着雾失楼上去。
传说总有依据。
清许连忙跟上。
姜溪午抱着雾失楼经过韩逊和姬雪,姬雪早在天雷落下时便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她抬手,控制住韩逊身上那颗灵珠,银桑族的秘术她用起来比韩逊强多了,不知道雾失楼用了什么禁术,这颗灵珠如同活人一般,一个有元婴修为的活人,恰好可以拿来救姬雪。
她眼眸更加暗沉,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
姬雪体内的伤逐渐被治愈,隐疾全部疗愈,修为恢复如初,立刻醒了过来。
姜溪午没给任何人说话的几乎:“记住了,他还完了,下次见面,我不会对你们任何一个人留情,你们也休在提当年的情谊。”
她看着姬雪:“包括你。”
“教好天门宗的人,教不好他们就死。”
大战在即,她冷静地给他们都留了一条命,这些人要死也不能死在今天,因为雾失楼决定放下,放过他们了。
姜溪午抱着人赶回银桑族。
清许跟着:“他没救了。”
姜溪午:“有。”
清许也知道那个传闻,能塑神魂的神石,银桑族的秘宝。
“你要用那块神石?”
姜溪午:“嗯。”
清许忍不住道:“用了银桑族的秘境就需要开放。”
姜溪午:“我知道。”
清许还想说什么,却被姜溪午掐住了脖子。
他惊愕。
姜溪午的眼眸不再猩红,倒是像是化不开的墨。
“闭嘴”
清许瞬间红了眼睛。
姜溪午冷漠看着:“你哪儿来的大乘期修为。”
早在清许能够跟上她来绿庐山脉她就猜疑了,清许抱住她时她完全能确认清许的修为不是元婴。
清许呆愣。
姜溪午:“清许,若你是那个渡劫的邪修,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清许面色开始涨红:“我,我不是。”
姜溪午放开手:“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是。”
她没在清许身上发现邪修的气息,但是这天下能有几个大乘。
现在灵力如此稀缺,一个雾失楼,一个段陵,不靠神石达到这个境界便用尽了百年来的所有气运,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第三个凭修炼上去的人了。
不是靠神石,就只能是邪修。
清许委屈:“姜溪午,你好冷漠。”
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不见悲伤,不见喜怒,像一潭死水,哪怕掐着他语气都是淡的。
姜溪午:“好自为之。”
她抱着人接着往银桑族去。
银桑族那块特殊的神石能塑神魂,却不知道能不能塑雾失楼的神魂,哪怕不能,也能补上不少。
第53章 办法
“缺了主魂, 补不回来。”
“他的神魂已经散完了,你保住的这一丝残魂没多大的作用,靠这丝神魂只能让他的身体如同活人一般, 不能补全。”
“我还有一缕。”
姜溪午的声音很沉, 如同死水。
几位长老都是看着姜溪午长大了, 何曾见过姜溪午这个样子。
个个都心疼。
最年长的契长老花白了头发, 慈祥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契长老今年已经上万岁了,早在几千年前就达到化神甚至是半神地步的人,只差一步飞升,千年前那场浩劫,所有人都以为银桑族大能死完了, 其实还剩下一个封闭了五感在闭关的契长老,上古秘境偏偏掉在了银桑族, 大能们为了保护修为不足的孩子和老人, 选择牺牲自己来抵抗住了秘境剩下的余威, 契长老出关后道侣孩子都没了,一夜衰老, 满头白发。
她也是银桑族另一张底牌,银桑族受到了绝对的重创还能千年屹立不倒,靠的不仅仅是秘术和强健的体魄, 还有绝对压制的力量。
契长老摸着姜溪午的头发:“孩子,他主魂没了,这些残魂做不了什么。”
“那就利用这些残魂聚魂,”姜溪午坚持,“无论如何, 我都要他活。”
她不会让雾失楼死,想尽办法她也会让他活过来。
契长老叹气:“我是心疼你, 你才二十岁,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玩乐,你该是玩乐的年纪。”
姜溪午知道用这颗神石自己要付的代价是什么,她没成年就知道人想要什么总需要付出代价,银桑族一直不用那块神石并不是惧怕修真界其他势力,这些人在半神修为的契长老面前就像刚引气入体的孩子。
当年那个坠落的秘境能给银桑族一线生机除了族中大能以命相护以外,还因为秘境里有一样和银桑族有关的东西引导秘境和禁地融合,将那块神石异化成了镇宝石,让其睡了过去。
这给了族人喘息活下去的机会,一旦神石用了,就需要人去将其吸收炼化,千年以来,唯一能吸收的人是姜溪午。
不炼化的话,当禁地的养分被其吸取完就该轮到人了。
她摸着雾失楼的脸庞:“长老,麻烦你了,用那块神石。”
契长老满眼心疼:“这块神石也只能将他的残魂补齐一部分,主魂无法补。”
她冷静道:“我知道。”
“凤凰可以补,对吧,凤凰的心是锻造的最好材料,可以补齐一切事物,我爹也能醒来。”
契长老一愣:“谁告诉你的。”
姜溪午:“那我说的就是对的了。”
她翻了雾失楼的所有手札,里面有雾失楼留给她的功法,有雾失楼对这个世界的揣测,当然也有雾失楼研究了这么久的凤凰资料。
凤凰殿的壁画记录了凤凰的由来,或者说上古的由来。
凤凰自混沌而生,是神。
万物之源一分为三,一份落在了大地,一份给了春神,剩下一份做了凤凰的心。
春神也生于混沌,沉睡了很久,睁眼看见的便是被九重天压榨失去生机的大地,于是春神选择了万物,不和所谓的神同流。
人间因此活了过来。
姜溪午觉得其实真正的神早就死了,那些神不过是早期继承了真神力量的生灵。
大多数本质上是人,欲望和私心开始让他们垄断灵力,不允许别人冒犯自己的权威。可他们是人,这样的私心与力量不匹配,早晚被反噬,所以最后都死了。
她有凤凰的轮回眼,如果凤凰真的活了,她总能找到。
现在找不到就去过去找。
轮回眼不是能前往过去和将来吗。
她不准雾失楼死,也不会让自己父亲一直睡下去。
契长老:“真的决定了?”
“如果真的想要,我拼了这条老命去凤凰秘境将轮回眼给你带回来。”
姜溪午总算有了点波动。
“长老,不用为我担心,我有轮回眼。”
契长老闻言有些惊讶但没有半点诧异,是姜溪午去拿的话,应该的。
轮回眼别人拿不到,姜溪午肯定能拿得到。
“既然如此,准备吧。”
“让你娘进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做。”
姜溪午垂眸:“好。”
姜溪午去了外边,这里是银桑族真正的长老殿,在曾经的禁地,如今的秘境深处。
姜瑛刚刚就来了,她只是没进去,现在望着姜溪午的样子,内心除了心疼还有担忧,她摸着姜溪午的脸:“娘这几天都没看见你笑过。”
姜溪午笑不出来,情绪甚至无法起伏。
“娘,你是不是知道他会死。”
姜瑛:“嗯。”
“娘只希望你永远快快乐乐的。”
这是无解的局,她曾经想过为了姜溪午去杀了段陵,可是不行,她身上有姜溪午父亲的用来保护她的禁制,这个禁制让她察觉到了段陵身上的因果,只要段陵死了,雾失楼就会落下了天雷,一样的结果。
这个因果不像是人为,倒像是雾失楼本来该被天道困在某处,却被段陵干扰打破,成了两人的因果。
如今天雷已落,因果尽散。
雾失楼却不一定救得回来。
姜瑛:“姜溪午,我从小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如今只有一个,快乐一点,哪怕最后事不如人意。”
姜溪午勉强笑了笑:“娘,我知道了。”
姜瑛心疼道:“去北边吧,我刚从那边过来,天门宗姬雪已经回来了,同时还有韩逊,既然不痛快,去杀个痛快。”
无论是杀邪修还是那几个人。
姜溪午回头看着殿内。
姜瑛从百宝囊里唤出一根手链,她将手链系在姜溪午手上:“那块神石想要炼化用在他身上,至少需要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待在这里只剩痛苦。”
“这是你爹在你还没出生时给你的成年礼,去吧,发泄出来。”
姜溪午闭着眼:“好。”
发泄出来
宗衍从城门一路跑回天门宗驻扎地。
“师母。”
“姜溪午她疯了。”
姬雪从正殿里跑出来。
“怎么了?”
宗衍喘平了气,今天将灵力用完还未补充回来,只得跑回来。
“我们今天往前推进了一里,却远远看见姜溪午提着把长刀直直进了虹檐山,随后银桑族的人全部跟了出去,他们现在就要和邪修开战。”
疯了,都说了再等一年,哪怕半年,先让邪修内斗消耗一部分,说的时候说得好听,结果这才过了半个月,姜溪午不管不顾就冲了进去。
发什么疯呢。
宗衍皱着眉:“师母,我们也集合人一起去。”
总不能看着姜溪午去送死,姜溪午的修为他看不透,但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邪修里面可是有一个大乘期,而且邪修的路数防不胜防,同样是元婴初期,他遇见邪修都只能勉强自保。
要不是他们人数多,今日还不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姬雪还没说话,正殿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宗衍眉梢有着躁意:“师尊。”
韩逊没理宗衍,朝着城门口飞了出去。
姬雪叹气:“去召集人,就说银桑族姜少主突破大乘,想要一举击杀邪修。”
宗衍一怔:“她到大乘了?”
上次凤凰城一见,都还只是元婴中期,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大乘?
姬雪有些累:“嗯,去通知吧。”
虽然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但是她也是元婴后期,她能看出姜溪午的境界在他们之上。
宗衍看着姬雪,这次出去回来,似乎师母的病全好了。
宗衍走了。
正殿内还坐着一个人。
姬雪看着满头白发的青年:“段陵,我若走了,这里便不安全,我送你去天门宗。”
在修真界,没了修为,就什么都不是了,曾经的天才沦为废人,在修真界绝不会好过。
段陵看着桌上的符,是韩逊留下给他自保的。
没想到有一日,他也需要别人保护。
真是可笑啊。
“不用,你走吧。”
姜溪午够狠,那块神石的神髓给了他源源不断的力量,他却一丝修为都没有,神石的壳融进了他的身体,这就代表不到化神期杀不死他,他会伤会流血却不会死。
大乘修为的生命啊,上千年,听起来无穷无尽,一个没有修为无法修炼,甚至因为神魂残缺无力的废人却想死都不能。
因为他救了雾失楼一条命,所以姜溪午要他一直活着。
姬雪见状转身走了。
她没资格说段陵和韩逊,因为她早就成为这样的人,这一百年,她和他们已经同化,为什么她改变不了天门宗,因为她从未想要放弃过天门宗的荣耀。
她一边维护一边修补,和给别人打了鞭子再上药没有区别。
是她忘了初心,忘了一开始加入天门宗是为了什么,尊者说得对,她的内心早就为了天门宗的荣耀偏向了段陵。
她是最后一个背叛了当年初心的人。
现在,她想要试着捡回来。
为了一份干净的天门宗,也为了这些弟子的命。
姜溪午突破到了大乘期。
这个消息一放出,不少犹豫现在出击的人开始逐渐摇摆。
若是这仗赢了,那他们就成了千古唾骂的懦夫,若是输了,那他们就是千古恨,因为后人总会想,若不是他们临阵脱逃,怎么会输。
而且输了,他们也活不下来。
众人相视,有个人出声:“打。”
就有人不断应和。
“打。”
“誓死追随姜少主。”
“杀邪修。”
“杀邪修。”
众人心里骂透了姜溪午,却还必须马不停蹄赶去支援。
姜溪午这个举动算是把他们都架住了。
姜溪午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浑身是血,没有一滴是自己的。
雾失楼的长刀依旧清亮,那只藏有雾失楼神魂的手也干净如初,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无哪里是干净的,就连脸上都沾了邪修的血。
她一个人不要命一般将大部分邪修堵在山口,留小部分给她的族人处理。
树长老站在远处,手都抖了,两天了,再这样杀下去,姜溪午是第一个脱力的人。
“溪午,你回来,让姜执替你一会儿。”
姜执也着急:“少主,我来替您。”
姜溪午统统没理,她杀红了眼,机械拿着长刀,死死盯着里面的邪修。
只有机械的杀戮能让她平静一点。
第54章 结束了
这种打法最是伤人。
姜溪午哪怕修为再高, 面对如此之多的邪修慢慢也会脱力,修为是修为,人体如何淬炼都有个极限。
姜溪午也知道, 她可不是来找死的。
每隔两天她就后退让自己歇一会。
其他修士来了, 银桑族人的压力小得很多。
宗衍赶到, 一箭穿透了姜溪午打伤的那个邪修:“别死了。”
姜溪午冷冷看着, 放了火:“不会。”
她还有事要做,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姬雪看着地上烧焦的尸体,这些尸体并没有被邪修操控变成傀儡。
虽然不知道姜溪午是怎么做到的。
这世间居然还有人的灵火可以做到这一步。
其余修士也注意到了。
大家动力更加深了一些。
尸体不能成为傀儡,邪修的恐怖就低了许多。
韩逊一句话没说,冲到前面顶替了姜溪午的位置。
姜溪午稍微缓了点, 上前将韩逊扔了过去:“别挡我道。”
否则她就不是杀邪修了。
她心里一直有一股闷气,无处发泄, 韩逊最好别惹她。
韩逊什么都没说, 去了旁边配合姬雪。
就这样打了二十多天。
轮流歇息, 轮流上阵,只有姜溪午每次都只歇了不到一刻钟。
哪怕护得再好, 修士还是死了不少,受伤的不计其数。
大家更加认识到银桑族人的恐怖,姜溪午的恐怖。
银桑族人体质太强悍, 姜溪午乃其中佼佼者,姜溪午没受过伤吗,还是受过的,许多伤对于他们来说足以致命,姜溪午却头都不抬一下, 甚至不避,横冲直撞, 杀红了眼。
有人深吸气:“怪物。”
“我看你是废物。”
那人回头,一个女子拿着刀盯着他。
那人怪笑:“千金台的花魁不揽客在这杀什么邪修呢,哟,还毁容了啊。”
惑箫抬手就是一拳。
那人没想到惑箫敢动手,准备还手就被冷光指着。
宗衍手里的箭直指着他。
宗衍说:“既然是杀邪修,你就该庆幸自己的队友足够强大,要不然死的就是你了,还有,对女孩子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真是个废物。”
那个人闻言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邪修当前,他不信宗衍敢杀他,但是他这句话要是被传出去,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阴冷看着惑箫。
惑箫笑了笑,转头走了。
她从不和男人争辩,能动手就动手,不能动手就忍着,总有一天能动手,毕竟大多数男人都没脑子,争辩不会有任何意义。
该换人了,他们这群休息好的修士上前换下已经顶了许久的修士
又过了五天,地上死的邪修骸骨都能绊脚。
剩下的邪修不过百,光是姜溪午手上的血就有千数人的。
里面剩下的邪修修为越来越高,靠着前面死的人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养料。
越到后面越难对付。
树长老看着明显没有力气的姜溪午,当机立断,上去把人弄晕了。
其实不算完全弄晕,毕竟姜溪午的识海体质比他强多了,但是暂时让姜溪午安静下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姜溪午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一个木人将自己带到了后方。
树长老给姜溪午疏通这将近一个月使用过度的肌肉。
手上长出一根树枝,晃一晃,树枝上的花粉抖落。
树长老柔声:“睡一觉吧。”
“睡醒了你才可以接着上前杀敌。”
姜溪午实在没力气挣扎,将近一个月没阖眼没休息,精神累到了极点,识海里的灵火居然有一天产生的速度跟不上她用的速度。
她太累了,轻而易举就被树长老催眠,睁着的眼睛慢慢闭上。
树长老这招一直是拿来哄孩子的,没想到还有一天还能再哄一次姜溪午。
姜溪午睡着了。
前方的邪修也都被他们逼着深入了虹檐山,他们现在不敢追。
虹檐山普通修士能够活动的范围很小很小,
部分修士抵挡不住这份寒冷,这次休整就自己退了出去,去外面守着。
留在这里的修士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
大家在风雪中驻扎,等着姜溪午醒过来。
有个大乘期的修士带头,他们才有进去还能活下来的余地。
宗衍组织着人休息,他看着挨着入口的韩逊。
师尊这几天中邪了?居然这么安静。
师母也很安静。
他敏锐察觉到了一些,这应该跟姜溪午发疯有一定的原因,那个一直跟在姜溪午身边的男子不见了。
为爱发疯,他可以理解,杀邪修也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相反很光荣。
喝了一口酒,这里太冷了,大家不可能一直浪费灵力去抵御寒冷,酒这种最能暖身的东西此刻最实用。
惑箫盯着帐篷,眼里全是担忧,她不曾见过今日这般疯狂的姜溪午。
希望最后会好,这样好的一个人,应该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姜溪午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她醒来时正躺在银桑族人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
体力恢复得很好,她掀开帘子,外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树长老依旧笑呵呵的,他摸着姜溪午的额头:“睡一觉好多了。”
姜溪午闷闷地道:“嗯。”
“接着往里面走,在这里多休息只会消磨意志。”
众修士也知道这个理,但还是想骂人。
一天一夜,在虹檐山这个鬼地方他们都还没适应,姜溪午怎么又能打了。
宗衍拿起了自己的弓:“准备出发。”
“这里是虹檐山,你们休息再多都无法真正休息好。”
“姜溪午,里面打探清楚了,还有九十六个邪修,姜族长说的那个大乘期修为的修士我们目前没发现。”
“我们这里有一千多人,那九十六个邪修我们能对付,那个大乘期修士就交给你了。”
一千多人,全是元婴修者,如果不是被邪修灭门了两个门派,加上一路的损耗,元婴修者应该还能多四五百人。
众修者当然知道再休息也无法恢复什么,光是抵御寒冷就够浪费精力的了。
但是人啊,或者说部分人,永远都想将所有事情的责任推向别人。
姜溪午没管这些人想什么,她拿着长刀带着人直接深入虹檐山。
虹檐内的邪修其实已经没了多大的战斗力,毕竟太冷了,他们比那些修者还深入,也更加冷得快。
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必定会死在这里。
他们下意识看向远处,那里有一个阵法,阵法内有处小院,花开得太好了,应该很暖和。
原本这处小院他们应该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但是某一天突然出现了,只是外面有个阵法,他们现在还无法突破。
“老大呢?”
“不知道,自从我们被逼进了这北方,我就没见过老大。”
“他人呢?他不是说要带领我们占领修真界吗?”
“桀桀桀,你们居然还相信一个邪修说的话。”
“死吧,都死,拿你们给我做养料,我肯定能一举突破大乘,外面那个很凶的女娃娃也只会是我的养料,哈哈哈哈。”
“闭嘴。”
“多说什么,直接动手吧,等他们打进来,那个姓姜的肯定会杀了我们,不如大家动手,存活的那一个还有机会杀出去。”
“有道理啊。”
大家下意识去看首位那个邪修,随机又笑了,他在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他哥。
邪修可不同于正常修士,他们本身就没有任何善恶观,同类是什么,同类只不过是储存的备用粮而已,他们会听话那也只是之前命令他们的人足够强。
现在那个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既然如此,大家可不会讲什么规矩
等姜溪午带着人来到深处时,邪修已经只剩一个人了。
看不清面貌,藏在斗篷里,满身是血,快赶上那天的姜溪午了。
大家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因为天上正在聚集雷云。
渡劫的雷云,大乘期。
这种时候只要靠近就是自讨苦吃。
邪修笑得猖狂:“没了他,我也一样可以杀了你们。”
这个他是谁,大家都不知道。
姜溪午盯着邪修,转动了手中的刀。
姬雪:“不可,你现在去就得承受他的雷劫。”
她上次在绿庐山脉受伤如此严重就是因为入了暗兽的渡劫范围救人,被迫承受了部分暗兽的雷劫。
姜溪午:“无所谓。”
恰好她没渡过大乘期的雷劫。
树长老拉住人:“溪午。”
姜溪午轻声:“今天就到一个月了,我没时间在这里耗。”
树长老不赞同,但显然姜溪午不会听他的。
看着姜溪午上前的背影,树长老叹气,怎么和她娘一样犟呢。
“设阵。”
银桑族有自己的办法去抵御雷劫。
姜溪午将阵法打散:“不用。”
她盯着前面那个人,刀泛起了火,直直上去。
树长老:“后退。”
大家急忙后退。
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去抗大乘期的雷劫的。
问渠没想到会有人如此不要命敢上来。
他拉动手中的铁链,看清来人后:“是你,又是你。”
姜溪午提着刀上去。
和邪修的铁链撞在了一起,用了力气,将邪修顺着铁链抓了过来。
问渠神情不再癫狂。
好大的力气。
这个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问渠拉不住她,只能放弃铁链。
大乘期雷劫没渡,问渠终究不稳大乘期的修为。
哪怕他稳了,他也能感觉得到,自己不会是姜溪午的对手。
姜溪午可没那么多想法。
她只想杀了这个人。
邪修的帷帽被她的火烧了,露出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清许。”
问渠突然笑了,手骨削尖了刺向姜溪午。
然后没刺到,到了一半被另一个力量拉开了,他恨恨喊着:“滚,你滚。”
姜溪午毫不留情一刀削了下去,砍掉了对方的手。
“你不是清许,你是谁?”
问渠呆愣捂着手臂:“你能分出我们。”
姜溪午趁机一刀给这人捅了个对穿,灵火顺着刀身烧进去,直直烧到对方识海。
问渠脸扭曲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顺着嘴角流到了姜溪午手上,姜溪午抹干净:“死就死得安静些。”
她抽出刀,火瞬间席卷了这个邪修。
一股力量传来,姜溪午挡住了。
“清许,你最好也安分一点。”
她不信清许和这个邪修没有任何关系。
邪修死了,邪修这种修炼方式一旦身死神魂就会散去,死得干净。
姜溪午擦干净刀,望着头顶的天雷。
外面几人没想到姜溪午会这么利落。
就这么死了?
死得也太容易了。
那个大乘期的邪修呢?
韩逊一语道破:“那人不在这里,我们的阵法根本拦不住他。”
众人纷纷醒悟,银桑族这个秘术阵法最高只能拦截元婴。
那样一个人如果去了人多的地方,简直不敢相信。
有位修者道:“姜少主已是大乘修为,再渡一次雷劫想来不会有任何问题,我就先告辞了,我得抓紧时间赶回去看看。”
众人闻言纷纷告辞。
一个大乘期的邪修,这样的隐患让他们无法安心待在这里。
宗门里可是还有修为不够的修者,那些可是他们的家人或者弟子啊。
韩逊和姬雪也得赶回天门宗。
姬雪给树长老告辞。
树长老:“去吧。”
他则是聚精会神盯着姜溪午。
银桑族的人都没走,毕竟那个邪修敢去银桑族的话就是去找死。
宗衍带着人走了。
他会追上去的,他不会也不可能一直输给姜溪午。
场上还剩一个人。
姜执认识她,是千金台的惑箫姑娘。
“姑娘,你不走吗?”
惑箫笑了笑:“没家人,不需要担心,看着她渡完劫就走。”
树长老摸着胡子:“我这里有些药膏,或许能给你治脸上的伤。”
惑箫脸上有一道疤,说不上丑,但也不好看。
惑箫:“多谢这位长老,不过不用了,这道疤我觉得很好。”
树长老笑着将药收回去:“看开就好,你以后都是福气。”
惑箫真心道谢:“多谢。”
姜溪午渡劫很快,她已经无需再次炼体,雾失楼的修为隐隐达到了化神,只是这个世间暂时没有这份气运,所以雾失楼突破不了,如今这份修为在她身上,所以这个邪修的雷劫只是让她的修为更加扎实。
无惊无险渡了雷劫,姜溪午起身要回去。
树长老:“孩子们,收拾收拾回家了。”
银桑族的人肉眼可见的高兴,北方太过荒凉,他们还是更喜欢绿树成荫的地方。
姜溪午注意到了惑箫,同时注意到了那道疤。
惑箫笑着:“小冤家,还未恭喜你这么厉害了。”
姜溪午伸手将人揽了过来:“哭吧。”
虽然她当初说过别来找她哭。
惑箫眼睛立刻红了。
差点被最爱的人杀了她没哭过,设计将对方杀了她也没哭过。
最后却要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来安慰。
“不哭,哭了不好看。”
话是这样说,眼泪还是掉了。
姜溪午放开人将一块令牌给惑箫:“撑不下去就来银桑族,我这恰好缺一个能教孩子们隐匿身形气息的人。”
“我还有事,你改天再找我哭,或者别哭了,确实没有不哭好看。”
惑箫破涕为笑。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去吧,不用为我担心,我要是活不下去了就来找你。”
姜溪午明白惑箫这是拒绝了,以惑箫的本事,真想活就不会有活不下去的一天。
“行,保重。”
惑箫:“嗯。”
希望你得偿所愿。
姜溪午:“长老,你们慢慢来,我先走了。”
树长老笑眯眯地回:“好。”
姜溪午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给那边的小院一丝目光。
树长老招手,让姜执来帮忙,给小院又设了一个阵法。
里面的花他都看见了,肯定是溪午种的,那花也只有溪午能种。
姜溪午马不停蹄赶回去。
到了禁地的时候天空一片血色。
这是昭告天下银桑族的神石用了。
姜溪午推开门,雾失楼和她走时没什么两样。
睡得依旧很美。
契长老过来:“他所有能召回的残魂都召回了,但是主魂是被天雷劈散的,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她顿了会儿才道:“他的主魂想要养回来,只能前往过去。”
姜溪午没什么波动:“好,那我就想办法去过去。”
契长老担忧问:“你知道怎么用轮回眼吗?”
姜溪午很平静:“有一个人知道。”
当初在凤凰殿不曾看过壁画,甚至能全身而退的那个人。
她话音刚落,姜瑛进来了。
“溪午,有人将这个东西放在了族门口,上面是你的印记。”
姜溪午一拿起来就知道是清许送来的。
“娘,域里门在哪?”
大家似乎都不知道域里门在哪里,只知道前往西方穿过沙漠能看见域里门的人。
域里门每年都会有人出来,却没有人真正找到域里门。
姜溪午年少曾去找过,穿过沙漠找到了一片绿洲,清许中了毒正在地上挣扎,她也从未找到过域里门。
修真界都知道,域里门的人擅长治疗,没有任何攻击人的手段,医术出神入化,以及清许这个第一美人。
姜瑛摇头:“不知道。”
契长老活了多年倒是知道一些。
“域里门,听着像是驯兽的。”
“他们是不是养了一种凶兽,会吸取人和灵兽的精血修为。”
姜瑛皱眉:“这听起来像是邪修。”
“不过域里门的人全是医修。”
契长老自从那次劫难后根本不出禁地,她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
姜溪午看完了清许送来的东西。
“没事,域里门以后只会是医修。”
“娘,我要带雾失楼去凤凰秘境,可能神魂要离开身体许久。”
姜瑛知道这是赌,如果赌输了姜溪午的神魂就回不来了。
她也知道劝不住姜溪午,她的孩子她了解。
“你爹给你的这个手链一定不能摘,我让木人和姜执去陪你。”
“切记,手链不能摘,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摘。”
姜溪午摸着手腕上的手链:“好,我记住了。”
姜瑛抿着唇:“娘会顶住所有压力,你回来得快些。”
慢了她怕自己忍不住去找人,但是不可以,这块神石用了,禁地离不开人。
姜溪午:“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这份记录上写了,凤凰养魂,再难最多都只需要一个月。
姜瑛还是没忍住:“别逞强,娘只有你了。”
姜溪午难得笑了起来。
她抱上去。
“不要为我担心,我会保证我的安全。”
“娘,我还要将爹也唤醒,你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的。”
姜瑛忍着泪水:“溪午,娘不逼你,只求你平安。”
姜溪午轻柔给姜瑛擦去眼泪:“我答应你,我会平安回来的。”
第55章 轮回
凤凰秘境这段时间正是火势最大的时候。
姜溪午做了阵, 护住了守着她的姜执等人。
然后按照清许给的办法启动了轮回眼。
时间是什么。
她想时间是点,慢慢无尽的长河似乎找不到尽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密集。
她要去哪儿呢。
思来想去, 只能去凤凰最后存活的那个时间点, 诸神灭绝, 只剩凤凰。
姜溪午闭上了眼, 神魂随着长河来到了万万年前
万万年似乎很古远,远到对其的记录只有寥寥几笔。
她看着面前的城池,或许可以说是城池。
城墙是乱石堆砌的,几块薄薄的木板就做了城门。
这是哪儿?
草木稀疏,云层之上是厚重的阴影, 不见日光。
姜溪午皱眉,这就是万万年前吗。
怎的如此破败。
进来城门, 城内的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一个个警惕看着姜溪午。
姜溪午找了位看上去和蔼一些的老人问:“阿婆, 请问这是哪?”
老人皱眉:“什么阿婆,你是谁?”
老人声音听上去很清亮, 像是三十岁的人。
姜溪午看着她手中枯败的白菜,伸手控制瞬间长了不少新鲜水灵的菜递过去:“你好,请问一下这里是哪?”
老人或者说是这位看着年老的人盯着这棵菜:“你, 你,您是春神吗?您回来了?”
试探性的话语一出,四周的目光像是火炬一样看过来。
姜溪午微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再次催生了不少的菜。
“可以说说这是哪儿吗?”
人群看着这些菜, 一个个扑腾一下跪下叩拜。
“春神,真的是您。”
“您回来了?”
“拜见春神。”
“求您救救我们凡人吧。”
“春神, 救救我们吧。”
人群有个看着还没她腿高的孩子爬了过来,抱着白菜啃了上去,看上去饿极了。
姜溪午心一软:“慢点。”
孩子睁着大眼睛,眼睛没半点透亮,浑浊得像个老人,似乎不会说话。
她看着这些人,面黄肌瘦,像是不曾见过日光,一个个矮小,无力。
再看刚刚她问路那个人,或许这个人真的没有那么老。
姜溪午催生了不少的菜,大部分人都等不到煮熟直接生啃。
她绕过这些人往前看,这里不是没有田地,只是田地上长出来的东西全都是枯黄的,因为没有日光。
姜溪午感知不到这周围有一丝一毫的灵气,相反全是浊气,这些浊气让人快速衰老。
“你不是春神,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一道女童的声音响起。
姜溪午一惊,她居然没有察觉她后面有人。
往后看,是一个白皙的小女孩,扎着两个辫子,头上戴着花环。
这里不可能有花,一粒种子活不到开花的时候。
她问:“你是谁?”
女孩轻轻抬头,催生了一朵花。
“我叫姜圆,春神的孩子。”
姜溪午:“你也可以催生花草,为何不救他们?”
姜圆摇头:“我救不了,我被天道限制了,我只能救自己,以前九重天上的那些人都在追杀我,还好现在他们都死了。”
姜溪午:“九重天上的人?”
姜圆嘲讽一笑:“是啊,人,除了凤凰,他们都不是神,真正的神只有我娘和凤凰,可是我娘死了,我传承了她的能力却没有神位,只能被天道限制躲躲藏藏,你呢?你是我姐姐吗?”
姜溪午询问:“你还有姐姐?”
姜圆点头:“我娘从混沌中醒来时就有我和姐姐了,我和姐姐也是在混沌中托生,只不过姐姐出来神魂就散了,娘说她可能会睡很久很久才会重新在人的肚子里活过来,你是吗?”
姜溪午摇头:“我不知道。”
应该不是吧,但是这般催生的能力整个银桑族只有她有。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姜圆看着四周:“这里是银桑,我娘苏醒的地方,也算我姐姐埋骨的地方。”
姜溪午不可置信:“这里是银桑?”
姜圆歪头:“你跟我来。”
姜溪午盯着天空:“我还有事情。”
姜圆去牵姜溪午的手:“要不了多久的,我很喜欢你,你身上有姐姐的气息。”
姜溪午跟着姜圆走,两人穿过了一片山川,眼前的树林茂密了起来,姜溪午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像是银桑族的禁地,秘境没落下前的银桑族禁地。
两人往前走,姜溪午瞳孔放大,前面小溪边大树下有个靠着树的男人,眉眼格外熟悉,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圆看着远处的钟:“你等等我。”
姜溪午愣愣点头。
似乎真是她爹,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姜圆去拉了钟。
树下的男人没有任何举动。
姜溪午慢慢走过去,她爹不会现在就开始沉睡了吧。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男人睁开了眼:“姜圆,已经午时了吗?”
姜溪午和男人对视。
钟晚眼里泛起诧异:“你不是现世之人吧。”
姜溪午没想到还会被看出来,她慢慢道:“不是。”
钟晚笑起来:“前往何处,我观你和我有缘,或许能告知你一二。”
姜溪午想起自己的目的:“我想去找凤凰。”
钟晚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闭着眼,好一会才睁眼,皱眉道:“寻到凤凰,你或许会死。”
姜溪午笃定道:“我不会。”
钟晚伸手:“给我一丝你的神魂。”
姜溪午:“拿去做什么?”
钟晚指着远处:“那里有一处春神殿,只不过在春神陨落时坍塌了,春神能滋养万物,我将你的那丝神魂种在那里,她肯定会保佑你的,还未问,你想种一棵什么树。”
姜溪午不假思索道:“梧桐。”
银桑族禁地就有一棵巨大的梧桐,千年前因为秘境掉落枯死,千年后又因为她的降生焕发生机。
钟晚笑了:“梧桐。”
“也好。”
姜溪午抽出了自己的一丝神魂,很疼,但可以忍。
钟晚起身,将这丝神魂放入梧桐树的种子里,埋在了曾经埋了春神大女儿骸骨的地方。
他等了万年的缘分,终于等来了。
姜圆亲眼看着种子落下就发了芽,笑得真心实意。
她跑过去抚摸着小芽,轻声:“姐姐。”
真的是姐姐。
钟晚笑着:“嘘。”
姜圆明白了,不可说,会打乱秩序,这个世间都有秩序,只是这些秩序被九重天上那群人打破了,秩序不会消失,秩序在慢慢恢复,所以那些所谓自称为神的人死了,但还有一个没死,他藏得最深,他操控着凤凰维持了那个九重天。
姜溪午没听见两人聊什么,这处地方或者说是她爹和姜圆身上都有一股天然的力量,让人无法察觉。
钟晚转身:“姜圆会带你去往上界,上界之上便是九重天。”
姜溪午:“上界?”
“那这里是下界?”
姜圆叉腰:“下界有什么不好,天为阳地为阴,万物生长都离不开阴阳。”
姜溪午:“那上界是天?”
姜圆憎恨道:“不是,九重天之上才是天,是他们让划分了上界,上界不过是一群辟谷的修士。”
那些修士源源不断被九重天抽取力量,他们成了九重天的养分却还以此为荣,所有的人里,修士不过占了千万分之一,却占着那么大一块地方去折磨普通人。
姜溪午:“恨他们?”
姜圆点头:“明明是一个族群的人,却不结集起来为族群争取利益,反而毫无怜悯之心,自己是九重天的奴隶,却让普通人成为自己的奴隶。”
姜溪午毫不犹豫道:“那就把他们都杀了。”
姜圆睁圆了眼,悄悄问:“可以吗?”
那些人将她以前悄悄送给普通人的粮食踩进了泥里,以杀戮人为乐,她其实早就想这么干了,但是被祭司拦住了,祭司总说她若是暴露被杀,人间就真的没希望了。
她:“嘘,我们出去说。”
“祭司,我带她去九重天了。”
钟晚笑着摇头:“去吧。”
“这位姑娘,如果你还能活着回来,请务必来找我,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姜溪午:“好。”
姜圆拉着姜溪午往外面走:“走走走。”
两人到了外面,姜溪午有个猜测:“他走不出这里?”
姜圆:“你说祭司啊?他走不出,他是娘化身时,用混沌中生命的力量混着泥土和草木捏的,那片森林就是他,一草一木都是他。”
“他是祭司,他会算命。”
姜溪午:“这样啊。”
所以她娘说银桑族的一切都是她爹。
姜圆拉着姜溪午走出去,看着这里的人群,脚步慢了下来,她今天偷偷跑出来也是因为她察觉到这里的人生命消失了大半。
这些人都是她一点一点养育出来的,在她能力被限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去。
她拉着姐姐大步向前,如果有一天九重天没了,她能力恢复她就学她娘,以身为饲,滋养世间生灵。
当年银桑存活的人冒着生命在神的面前保护了她,她会让祭司将自己的身躯埋在这里,让这里的人都有一份生命的力量,让他们体质更加强壮,让他们成为春神的信徒,让祭司教他们术法。
可惜现在,她无能为力,该死的假天道,该死的九重天。
她连一颗谷子都无法让其生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出来的人类一个个死去。
姜溪午抬手,灵力铺开,土地上开始长出了树木,整个银桑弥漫着花香,田地间作物皆可收获,水流都是清甜的。
“好了,别气了。”
姜圆看着那些欣喜的人类,稍微好受了点,虽然娘说作为神不能有私心,可是这些人是她一点点养出来了,终归比别处的人更让她担心。
姜溪午牵着姜圆:“我们往哪里走?”
姜圆飞上天:“跟我来。”
反正现在凤凰睡着了,假天道已经没有办法杀她。
姜溪午跟上。
两人御风飞行的速度很快,半日行过了万里,姜溪午没在土地上看见多少绿色,甚至没有多少光亮。
她以为只是银桑,没想到整个世间都只能活在云层中的那片阴影之下。
两人又飞了半日,姜溪午总算看见了日光。
姜圆:“这里就是上界。”
姜溪午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所谓上界和下界就隔了一堵墙。
一堵高耸入云的墙。
姜溪午抽出刀:“隔远一点。”
姜圆拉住姜溪午摇头:“不能,这样会吵醒凤凰,那你就去不了九重天了。”
姜溪午闻言只能暂时收起刀,这把刀自从雾失楼送给了她,就和她的神魂相连,这次她来,一同带着的除了这把刀,雾失楼的残魂,还有一个百宝囊,这些都和她神魂相连。
只能再忍忍了。
姜圆:“我们进去。”
姜溪午问:“怎么进。”
杀进去可以吗。
姜圆:“我建议是杀进去,进去需要去登天梯,那里也有修士守着,你在这里不杀,去那里也要杀。”
两人相视。
姜圆以为姐姐是不忍,姐姐可能跟娘亲一样是个真正善良,爱着众生的神。
“别担心,这些修士其实不算真正的人,下面那些人都只有最多四十年的寿命,他们的寿命全被吸走供给这些人了。”
就是因为这个,她养的人类死了一批又一批,气死了。
姜溪午不解:“他们是修士,还缺寿命吗?”
姜圆嘲讽:“当然缺,天道只允许他们活百年,他们想接着活,不想下面有人被选中成为新的修士,就只能源源不断吸取下面人的寿命。”
不用姜圆再说,因为姜溪午看见了,有两个修士朝她和姜圆走来。她看见了这些修士的因果是多条人命堆积起来的。
两个修士走过来:“大胆,你们两个贱奴居然敢跑到这里来偷光。”
“身上从哪偷的衣服。”
上界的女人是不能出上界的,因为神讨厌女人的心软,女人总会对这些奴隶施恩,甚至曾经试图反抗神为这些蝼蚁一般的贱奴争取权益。
可笑死了。
姜溪午也笑了。
她提着刀一刀将两人的头颅砍了。
两个金丹而已。
姜圆:“走,放心吧,里面的修士都不强,他们修炼的修为要源源不断提供给九重天。”
姜溪午拉着姜圆:“好。”
姜圆其实不会杀人,她只会像母亲一样创造人。
但这不影响她捏着这份气势给姐姐加油。
姜溪午拽着姜圆,单手拿着长刀,从城墙的大门一路杀到通天梯。
这些人,比邪修弱多了。
元婴都不曾有几个,看着九重天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姜溪午捏了几十个木人出来,将这些人的修为灌进木人里。
她看着通天梯。
“他们会保护你,我上去了。”
姜圆笑着点头:“你放心去,我虽然不会杀人,但是我也不弱的。”
姜溪午:“好。”
她知道姜圆不弱,至少她看不穿姜圆的修为。
她也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她朝着登天梯狂奔。
凤凰,她来了。
第56章 凤凰
通天梯的尽头是一片荒芜, 漆黑中闪着碎光,脚下像是用星星铺成的道路。
姜溪午催动神魂里的轮回眼,顺着指引往前。
穿过这一片虚无就是一片草地, 远处一棵硕大的梧桐树立于中央, 和凤凰秘境中的小秘境里的那棵树一模一样, 这棵树似乎没长过。
姜溪午靠近, 在树上看见了一只睡着的鸟。
或者说是凤凰。
她压下激动的心,小心翼翼将雾失楼的神魂引出来,对着凤凰开始结阵用术,凤凰睡着了,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也或许是因为凤凰从未想过有人能上九重天来,不曾有过戒备。
术法很成功, 利用轮回眼上凤凰的气息掩盖, 雾失楼的神魂顺利依附到了凤凰的神魂上。
以魂养魂, 凤凰如此强的神魂养好雾失楼应该很快。
姜溪午盘腿坐着,她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这会儿只需要耐心等着神魂养好即可。
这四周并不像万万年后的那个秘境, 万万年后的秘境里,这片草地上开满了鲜花,远处就是丛林, 如今却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
唯一的树木便是这棵梧桐树了。
不知为何,姜溪午眼睛逐渐睁不开,盯着远处什么时候闭眼的都不知道。
她是被一声格外清脆的鸣叫声唤醒的,姜溪午睁开眼,和凤凰对视, 她顿时正襟危坐。
她怎么会睡着了。
还是在这里睡着,连凤凰醒了都不知道。
九重天上没有黑夜, 姜溪午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盯着凤凰的眼睛,手默默抓起了刀。
凤凰说话了。
“春神?”
姜溪午眼睛暗了会儿,放开刀虚虚笑起来:“你醒了。”
凤凰:“汝找吾?”
姜溪午笑容不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凤凰飞了起来,跳上了树,居高临下看着姜溪午。
“什么叫做礼物?”
姜溪午抬手,手指动了动,此地瞬间开满了花。
凤凰动了动眼睛,他还没见过花,他有记忆以来,九重天就只有他,孤寂又无聊,天道拿他的力量供应着整个九重天,这让他无时无刻不困倦,睡了许久许久。
姜溪午:“你抬头。”
凤凰抬头,惊喜到飞了起来。
梧桐树开花了,他在树上睡了好多年,从未见过梧桐树开花。
原来这棵树还会开花啊。
凤凰停顿了会儿,他既然没见过花,为什么知道这些是花?
记忆深处像是缺失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被他置之脑后。
围绕着梧桐树飞了一圈又一圈。
姜溪午催动轮回眼,雾失楼的神魂补全了!
她轻轻皱眉,有这么快吗?她总不能一睡睡了一个月吧。
看着惊喜的凤凰,姜溪午开始收回雾失楼的神魂。
“嗯。”
她后退了两三步,咽下了漫上喉中的血。
姜溪午深吸气,盯着凤凰看。
凤凰在花里飞了一会儿又停在了姜溪午面前。
“你是谁?你的神力里没有春神的气息。”
她没说话,只是死死看着凤凰的眼睛。
取不出来,雾失楼的神魂仿佛和凤凰融为了一体,凤凰的神魂恰好补全了主魂。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是凤凰的神魂吞噬了雾失楼的残魂,为此她特意将雾失楼的残魂与自己相连,然而现在变成了她的神魂和凤凰相连。
没有被吞噬,她还能找到他,只是和凤凰分不出彼此。
凤凰:“你怎么了?”
姜溪午伸手去摸凤凰的羽毛。
凤凰没躲,而是接着问:“你叫什么?”
姜溪午:“姜溪午。”
凤凰歪头重复:“姜溪午。”
“你好像很悲伤。”
姜溪午回过神,收回了手:“没有。”
凤凰想了想道:“跟吾走,吾带你去火海里洗澡。”
“很快乐的。”
姜溪午跟在凤凰身后。
手里的术法打在凤凰身上,凤凰无感,也无一丝撼动。
她眼眸越来越暗,雾失楼的神魂取不出来,因为凤凰是活的,只有身躯死了,神魂才能任由她支配。
她又盯着凤凰身躯,彩色的羽毛覆着,漂亮极了,不知道心是不是也这么漂亮。
再往前走,姜溪午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她捂住胸口抬头,有东西在限制她。
凤凰回头:“你怎么了?”
姜溪午摸着地上的草,随便触到一根就是一个生灵的呐喊。
她错愕,难道这九重天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是下界的生灵所化,支撑这里的是那些修士的气运和生命,以及眼前这只凤凰。
她想起这一路看见的景象,姜圆的话。
九重天不能存在,否则下界的生灵都活不下去,这里遮住了万物的太阳。
姜溪午抬头问:“你去过下界吗?”
这句话一出,她能感觉有什么在敲击她的神魂,她的这具身体是一到这个世界神魂自主生出的肉身,这分钟被神魂牵着一起震痛。
她内心觉得可笑。
想起了在凤凰殿那些羽毛,那些罪录里凤凰离谱的轮回理由,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怕她引诱凤凰下界吗,之前让凤凰轮回是因为凤凰对万物起了怜悯,担心操控不了凤凰吧。
她站起来,站直看着凤凰:“你睡了多久?”
凤凰不解,而且有个声音告诉他,杀了面前这个人。
为什么?
凤凰:“不知道,有记忆以来就在睡。”
姜溪午:“我们不去火海了,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很好玩的。”
凤凰疑惑:“还有别的地方吗?”
脑子的声音又响起来。
【别听她的,她在蛊惑你。】
凤凰下意识戒备:“你到底是谁。”
姜溪午擦着嘴角溢出来的鲜血:“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叫姜溪午。”
【她在骗你,她来是想要你的神力,她是个贪婪的偷窃者。】
【杀了她,低劣的人类就该化为九重天的养料。】
凤凰立刻朝着梧桐树飞去。
他冷声:“吾不想见到你,请你出去,离开吾的沃野。”
姜溪午看着凤凰的警惕,没在意走了出去。
凤凰看着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你在想什么,你是神,神不能同情低劣的人类。】
“你不要说了,吾不想听。”
姜溪午在外面歇息了会儿,看着后面的沃野,凤凰突然警惕肯定是有什么原因,雾失楼的神魂还在凤凰体内,她必要拿回来。
而且,她看着四周,只要凤凰还活着,这偌大的九重天就会一直存在,万物生灵在这样的压迫中早晚会灭绝。
姜溪午在这片苍茫里四处走着,总算又看见了别的东西。
这次是一座座神殿。
什么神的神殿都有,她伸手触碰,这些神殿也是生灵所化,万千生灵抽干了生命才有这样的一座神殿。
住在这样的地方,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神会不会有一丝的害怕。
九重天才是真正吃人的地方。
也就凤凰涅槃失去了记忆才这么好拿捏。
再次走进虚无,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呼唤她。
随着指引过去。
姜溪午彻底愣住。
这是银桑族的秘境!
或者说是没和银桑族禁地融合之前的秘境,姜溪午将雾失楼的手札拿出来。
雾失楼曾猜测落在银桑族的秘境是曾经九重天的核心,因为一直苦苦支撑才会最后掉落。
这里的气息,能量的紊乱,地形,全都能够对应上银桑族的秘境。
契长老说过,那场浩劫差点毁了银桑族,是因为这个秘境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和银桑族禁地契合,威压被减到了最小,才让银桑族有了一线生机。
她试探着走进去,没发现任何威压,不知道是因为这里是万万年前还是因为她特殊。
姜溪午花了几天,将这处地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找了个遍,没找到任何和银桑族气息相同的东西,这里唯一和银桑族有关联的东西
只有她。
这是九重天的核心,是别人无法接触的地方。
荒谬感袭来,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银桑族还没真正出现,这个世界哪有东西能和银桑族有关系,姜圆上不了九重天,她爹出不了那片森林,也只有她能到这里。
不可置信但似乎只能是这样。
她是开始还是结束?
姜溪午怔愣着,她看着前面的池子,蹲下去伸手去碰。
刺痛感传来,和银桑族禁地那片池子一样,只是这里面没有半分熟悉的气息。
【谁!】
【入此地者死。】
姜溪午后退了半步,刚刚那股压迫又来了。
她立刻将自己身上和银桑族有关联的东西扔进池子,但是顷刻间这些东西就消失了。
压迫越来越强,她咬牙划伤自己的手逼出精血。
她现在的身体是神魂聚集力量所化,刚刚吐的血是灵力,现在放的精血则是她的神魂,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拿出的和银桑族有关系的东西了。
精血落入池中,没有被池水化解,慢慢坠入了池子底部。
有用!
有用就行,那股压迫更加强了,她若是不能在一刻钟内出去,只会死在这里,神魂完全沉入池底。
来不及了,她不能死在这。
姜溪午对准自己心脏来了一刀,引出更多的血,强制将自己主魂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镇压在池子底。
她抬手用残魂施了秘术,再添了一份保障。
事情做完她撑着一口气朝外面狂奔。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躲在暗处操控的东西哪怕再弱小也能杀了她。
从这里跨出去,姜溪午直直摔在了虚无里,身体飘着,看着后面刚刚出来的地方被封禁,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溪午躺着,现在才开始察觉自己好痛,哪里都痛。
她笑着,放出声大笑。
原来如此,难怪只有她能吸收禁地的东西。
笑完她重新站起来,每走一步额头鼻尖上的汗都像下雨一样。
疼死了。
她朝着凤凰的沃野走去,这个东西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天道只会越来越弱,越是惩罚她越消耗能量,早晚会被她耗死,死得越早,九重天就踏塌得越快。
不过,凤凰可以给天道提供能量。
姜溪午在疼痛中越来越清醒。
凤凰必须要死,只有神落了,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才有万万年后的修真界,才有她娘,她周围的一切,才能拿回雾失楼的神魂。
可是能杀死凤凰的东西只有死水。
凤凰虽然因为一次次的涅槃变成了如今不谙世事的模样,但也不是傻。
姜溪午停下来喘息,疼到她受不了。
她再次将雾失楼的手札拿出来看,雾失楼翻译的那些凤凰涅槃的原因,包括最后一次没能涅槃却死了的原因。
她深怕自己记错了,=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纸张,她翻到最后一页,强撑着眼睛再确认一遍。
凤凰最后一次死亡,是因为动情。
凤凰不能动情吗?
姜溪午将东西收起来,再次抖着腿慢慢朝着沃野去。
她要赌一把。
这九重天除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天道,就只有她和凤凰两个活物。
总算走到了沃野。
姜溪午将雾失楼的箫取出来,吹奏了她唯一会的那段旋律,雾失楼在凤凰秘境吹过,她记住了指法。
箫吹到一半,姜溪午听见了凤鸣。
她笑着幻化出一朵凤凰花捏着手里,缓缓闭上了眼。
原来神魂被劈开这么疼,比她当初炼体还要疼上许多许多。
雾失楼那天却一声都没吭过。
雾失楼,我好疼啊。
师尊,我想你了。
凤凰随着乐声过来,看见倒在地上的人迷茫摸着心口,为什么会有些痛。
这个人又去干什么了,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犹豫再三,他将人裹着带到了梧桐树上。
他轻轻扇动翅膀,给这个人补魂。
补了好一会,他看着只是表面圆满,内里主魂丝毫未动的姜溪午。!
这是有神格的神魂,他无法吞噬也无法修补。
真是神啊。
九重天居然还有别的神。
可姜溪午不是春神,他知道春神气息。
凤凰在树上飞过来飞过去,无意中看见了姜溪午手上的花。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姜溪午又看了一眼花。
来回踱步,再次看了一眼姜溪午。
他慢慢弯下脖子叼出了这朵花。
真好看,火红色的,还有点像他的样子。
花很漂亮,凤凰很喜欢。
“你偷我的花。”
凤凰滞住,翅膀僵硬在半空,好一会儿原路返回将花重新放回姜溪午的手里。
落寞低着头朝一边走去。
真好看的花,为什么沃野不长呢。
对方的笑声传来,凤凰抬起头看过去,想说他只是拿来看看,但是看着对方的笑容呆住了。
这个人,这么好看的吗?
之前怎么没觉得。
他呆呆想着,肯定是因为之前她没怎么笑,对方笑起来的样子就如百花绽放,是带着生机的春色。
姜溪午抬手虚空描绘了凤凰花的样子,一挥手整棵梧桐树上挂满了凤凰花。
她拿起一朵。
“这种花很像你的样子。”
第57章 凤凰
凤凰看着花, 再次将花叼了过来。
“你怎么受伤了?”
姜溪午一只手撑着后脑,一只手在空中画着谷穗。
“见过吗?”
凤凰摇头。
姜溪午:“九重天之下有很多人靠这个填饱肚子。”
“你吃过吗?”
凤凰还是摇头,他不需要吃东西。
姜溪午抬手谷子被幻化出来, 她引火, 谷子随即被烤出了花, 噼里啪啦地炸出一朵朵谷花。
她自己捡起一颗扔进嘴里, 对凤凰道:“试试。”
凤凰愣愣凑过去吃了几颗谷花,很香很特殊的味道。
“你为什么会有吾的火。”
姜溪午:“你的火?”
她再次引出一丛火:“这是凤凰火吗?”
凤凰点头。
姜溪午跳下树:“你跟我来。”
凤凰皱眉,对方神魂都缺了一半了,不好好养伤要去哪?
姜溪午看着依旧站在树上的凤凰,她抬手编出了一顶花环送到凤凰头上:“不出去, 你就在沃野口看着。”
凤凰顶着花环,闻着花香, 勉强下了树跟着姜溪午走。
姜溪午出了沃野, 将手里的火蓄起, 带着各种花瓣一起扔向天上。
这片虚无上方一片漆黑,最适合放烟花了。
凤凰看着满头的炫彩, 各种花瓣随着烟花炸开飘落,美不胜收。
他看着烟花,随着飘落的花瓣踏出了沃野, 翅膀泛着火光飞向了天空。绕着烟花。
果然。
天道刚刚惩罚了她,又耗费能量去隐藏了核心底带,现在顾不上凤凰。
姜溪午扔着烟花,抬手幻化出一片森林,绿色的萤火虫在其中闪烁着。
凤凰落了地, 新奇又惊喜看着这些东西。
“这是哪里?”
姜溪午:“下界。”
这两个字一出来,姜溪午再次感到了压迫, 但是很弱,不足以要她性命,她忍着难受笑着说:“很美吧,下界有溪流山川,雪山森林,有大片的麦田,都很美。”
“你见过雪吗?”
凤凰有些失落:“吾没办法见到雪。”
还有姜溪午口中的溪流山川和森林,天道说他不能走出这里,这是神的职责。
姜溪午笑着道:“我描绘给你看。”
凤凰飞过来停在姜溪午面前:“真的?”
姜溪午笑得更好看了。
“我骗过你吗?”
凤凰又呆了下,对方真的好好看。
姜溪午笑容更深:“想什么呢?”
凤凰赶紧往回飞
姜溪午抬手收回幻境,慢慢跟上:“你还没回答我,我骗过你吗?”
凤凰想了想,好像没有。
天道说她是上九重天来偷窃的,但是他发现她有神格,神怎么会是偷窃者呢,天道明明说神是高洁的。
难道天道认错了?
天道总喜欢让他睡觉,他不睡觉的时候天道几乎不出来,为什么呢?
“没有,你没有骗过吾,你见过天道吗?”
姜溪午摸着手腕:“见过,天道老了,有时候会不清醒。”
这句话差点让她跪下来。
身上的压迫让五脏六腑都碎成了一团,还好这些都是灵力化的,无法具体伤害到她,虽然有些疼。
姜溪午抹着唇上的血。
“你觉得呢?凤凰。”
凤凰:“吾觉得也是,他都认不出你了。”
明明姜溪午也是神。
姜溪午笑了两声。
凤凰回头:“你笑什么?”
“你怎么又吐血了?”
姜溪午眼睛都不眨:“我身体不好,体弱,体内的力量都给天道了,他老了,需要我给他一些力量,所以我走久了便会吐血。”
“咳。”
又是一口血,带着灵力所化的内脏。
虽然是灵力所化,她也会疼,神魂不断运转灵力,更疼了。
凤凰见状飞了过来,伸出一只翅膀:“你抓着吾吧。”
“天道也会在吾睡着的时候抽用吾的力量,他或许真的老了。”
姜溪午笑得真心实意:“可能要死了。”
凤凰歪头:“不许乱说,天道是秩序,秩序是不会死的。”
姜溪午抓着凤凰的翅膀:“或许吧。”
真的秩序不会死,因为秩序无情,可一旦生出了意识有了人的欲望,就会死。
姜溪午抓着凤凰的翅膀,两人就这么滑稽地走回了梧桐树下。
凤凰收回翅膀,看着姜溪午摇摇欲坠的样子又伸过去稳住对方的身形。
“你的另一半神魂呢?”
姜溪午摸着胸膛:“那一半是生命的延续。”
凤凰不懂:“什么意思?”
姜溪午摸着梧桐树,这里只有这一棵梧桐树是干净的,不沾染丝毫下界生灵的气息。
姜溪午拿出一堆种子。
“这些是种子,将种子种在泥土里,它们会逐渐发芽,生根,破土而出,成长为一片茂密的树林还说不尽的花草,这就是生命的延续。”
凤凰犹豫了会儿。
“这里也能种得出花吗?”
自从春神去了下界,九重天就种不出任何东西,他在梧桐树上找到过梧桐树的种子,可是种不活,梧桐树告诉他,九重天种不活任何东西。
姜溪午亲手在树下埋了颗花种,催生出一朵花。
“你来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凤凰试探性去碰,没有一丝一毫姜溪午的灵力,这是真正的花!
和姜溪午之前变出来的那些都不一样。
凤凰围绕着花走了两圈。
“吾要将沃野种满鲜花。”
姜溪午笑着递过去种子:“我不会骗你的。”
凤凰兴奋衔上装着花种的袋子飞上空中,在沃野各个角落都洒下种子。
姜溪午将这些种子都催生了。
沃野顿时开满了花,远处还有树苗。
凤凰很想在里面打个滚,可是担心压坏了花,他从花丛中过,找了朵开得最艳丽的花小心翼翼折下,叼着飞回去。
将花放在姜溪午的手上。
“你和花一样好看。”
天道的力量消失了,姜溪午轻喘着气,靠着梧桐树发笑:“那你喜欢花吗?”
凤凰:“喜欢。”
姜溪午往前走了两步躺在花丛里,她示意凤凰也躺下。
“不用担心压坏,它们会再长的。”
凤凰闻言立刻在花丛里滚了一圈,满身的羽毛都沾满了花香。
姜溪午发现对方收起了自己羽翅上的凤凰火,她蓄力,花草长了荆棘,能刺破任何人的身体。
荆棘缠绕上的凤凰的脖子,却无法再进一步,对方的羽毛是世间最坚韧的铠甲。
凤凰轻而易举挣脱了荆棘,他问姜溪午:“这是什么花?有刺。”
姜溪午默默收回手,荆棘上开出了红色的花朵。
“好看的花都会有刺,你小心些。”
凤凰摘下一朵,他躺在姜溪午旁边,闻着花香。
“好香,没事的,这些伤不到吾。”
姜溪午和凤凰并排躺着。
她抬手在空中描绘。
“这个是山川。”
凤凰盯着层层叠叠的山,好漂亮。
姜溪午接着变幻:“这就是溪流。”
凤凰看着里面仿佛都能听到叮叮咚咚的声音。
姜溪午抹去溪流,开始画着森林:“花草树木的种类很多的,这种果子叫月焰果,很香甜。”
她画着另一种果子:“这是六月果,是冰凉的。”
“这是雪灵果,入口像雪一般,有股奶香味。”
“这是情人果,味道或许是甜的吧。”
凤凰盯着姜溪午的画,看得出神。
这些东西他都没见过。
“情人果?为什么是或许,你没有吃过吗?”
姜溪午轻笑:“这种果子和人的心有关,有情人食用自然是甜的,无情人食用是涩的。”
凤凰:“什么叫有情?”
姜溪午又笑了笑:“你不懂吗?”
凤凰:“不懂。”
姜溪午闭上眼:“那我也不懂。”
空中所有的画像消散,凤凰盯着姜溪午:“你骗吾,你懂。”
姜溪午勾唇没说话。
“山花烂漫,最适合睡觉了。”
凤凰看着这个人真的就睡了,他睡了好久,早就不想睡了。
他独自在一旁的花海里打滚玩乐,玩了会儿又飞回了姜溪午身旁。
他盯着姜溪午的脸,一不小心就入了神。
这是他接触的第一个人或者是神,她住在哪里?她好像有很多秘密,她知道得好多好多,她可以随意出入九重天吗?下界是哪里?她手下的山川溪流和森林都好漂亮。
对了,还有雪山。
姜溪午没给他看雪山。
凤凰沾着一身花香小声道:“姜溪午”
“姜溪午。”
睡着的人没有理他,凤凰躺在花丛里幻想,雪山是什么?
“姜溪午。”
还没醒,怎么这么能睡。
【离她远点。】
天道的声音又来了。
凤凰衔着一朵朵花放在姜溪午身上。
“不可能。”
【她是来引诱你的,凤凰,去杀了她。】
凤凰觉得姜溪午说得没错,天道老了。
“你不认识她了?她身上有神格,她是神,为什么你要杀了她?你不是说神要相互照拂吗?”
天道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情吗?
【神。】
凤凰:“你是真的老了。”
他只知道九重天下的生灵有生老病死,怎么天道也会老。
【神不能动情,凤凰,你不能对她动情,离她远些。】
凤凰一怔,这是动情吗?
“你是说吾喜欢她?”
【】
凤凰不解,这是喜欢吗?
喜欢是什么?是开心吗?那他很开心。
【凤凰!】
凤凰:“别说了,吾不想听。”
姜溪午,这是她的名字,那他有名字吗?他的名字就是凤凰?
“她是什么神。”
天道答不上来,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天道。
凤凰:“你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耳边再无声音,凤凰知道天道走了,因为他没有睡觉,天道没办法用他的力量。
天道是万物的秩序,为什么要靠他的力量维持着?
这个问题凤凰以前没想过,毕竟他也很少醒来。
为什么呢?
“想什么?”
一根彩色的羽毛递在了他眼前晃了晃。
凤凰惊喜:“你醒了。”
姜溪午本来就没睡,她只是给天道留了个空子。
拿起羽毛:“你觉得这根羽毛好看吗?”
凤凰看了一眼又看了自己的尾羽:“这是什么鸟的羽毛?”
姜溪午:“这是我画的,我喜欢这样的羽毛,可是以前不曾找到这么好看的,就画了一根代替。”
“你觉得好看吗?”
凤凰转身,尾羽递到了姜溪午手上。
“这个好看吗?”
姜溪午摸着其中一根尾羽,笑得更加真切:“好看。”
和她凤凰殿看见的最后那根尾羽一模一样,难怪只有那根尾羽她可以动。
凤凰想了想,往后将姜溪午摸过的那根尾羽摘了下来:“送给你。”
他有很多羽毛,少一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天道说得对,他可能是喜欢姜溪午,看着姜溪午笑起来他就开心,神魂深处仿佛有很浓很浓的爱念,像他的,又不像他的,但是他知道,他是开心的。
姜溪午拿着这根尾羽。
“凤凰殿你去过吗?”
凤凰愣住:“你知道凤凰殿?”
那是凤凰涅槃的地方,也是凤凰的墓地。
姜溪午:“听天道说过,你之前在哪里忏悔了罪行。”
凤凰:“吾忏悔罪行?什么罪?”
姜溪午将前面所有的罪行都说了。
凤凰原地飞了两下,然后直直僵硬在那里。
这就是天道说的动情的代价吗?为什么?难道救人也有错吗?
他想不通,也开始怀疑,天道真的是正确的吗?
姜溪午笑着,手上玩着凤凰的尾羽。
天道越来越弱,现在只能处处依赖凤凰来维持自己的权力,只要凤凰对其产生了质疑和天道对立,秩序才能更快拨正。
姜溪午撑着脸问:“我可以拿你的羽毛扎个毽球吗?”
凤凰好奇:“什么叫毽球?”
姜溪午伸手:“你再给我一根羽毛,不要尾羽。”
凤凰这次叼下来几根送过去。
姜溪午扎了一个毽球,她站起来:“我教你玩。”
凤凰立刻靠了过来。
姜溪午将毽球踢起,连续接了十几个然后踢到凤凰脚边。
凤凰的爪子没那么灵活,但是他可以头顶的,他还有翅膀可以用。
凤凰玩得开心,顶给姜溪午。
姜溪午接过来又踢回去。
一人一神兽玩得不亦乐乎。
九重天上没有日月,沃野也不会天黑,姜溪午带着凤凰玩毽球,给凤凰扎花环,时不时幻化一些果子给凤凰尝,还给凤凰吹奏了那首她记得的箫曲。
姜溪午估着时间,可能去了一个月了,凤凰已经完全信任她了。
凤凰从远处携着果子飞过来,他时不时绕着沃野飞,这次他发现了一个大惊喜。
“姜溪午!”
“我们种的树结果了。”
凤凰落到姜溪午面前,将羽翅上的果子递过去。
姜溪午拿出来一个,神色莫名。
凤凰看着这些果子:“这是什么果子啊?闻着好香。”
姜溪午看着晶莹剔透的情人果。
情人果只吸收月华,她拿种子的时候并没仔细看,只是将百宝囊里的种子都拿了出来,情人果的种子她没有,应该是雾失楼百宝囊里的,她曾经给雾失楼摘过情人果,想来果核被对方仔细收集了起来,对方百宝囊因为她和雾失楼残魂相连,也被带了过来。
凤凰间姜溪午一直没说话,他看过去:“你怎么了?”
姜溪午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他的心不太舒服。
姜溪午收起情绪:“这是情人果,你的力量是混沌,日月都包含其中,它吸收了月华就长出来了。”
只是为何长得这般快,情人果的生长是很慢的。
凤凰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就是你说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果子吗?”
“我给你先尝尝。”
姜溪午:“嗯。”
凤凰咬了一口,好甜!
“是甜的。”
姜溪午当初骗了雾失楼,情人果之所以叫情人果,还是因为动了情才能尝出味道,无情者就算吃下去也不有任何增益,只会觉得苦涩。
是啊,好甜。
她将这颗果子吃下去,确实很甜。
凤凰突然想起姜溪午说有情人吃了才是甜的。
他盯着姜溪午。
姜溪午笑着问:“怎么了?”
凤凰想起天道的话,神不能动情。虽然他现在有些怀疑为什么,但是这句话听久了,现在第一反应还是摇头。
“没,没有。”
凤凰原地躺在花海里,时不时看一眼姜溪午。
姜溪午也跟着躺着。
凤凰:“你喜欢人吗?”
姜溪午:“人?自然是喜欢的。”
凤凰:“哦。”
姜溪午问:“你今天怎么了?有点奇怪。”
凤凰深吸气:“没有,只是觉得花好香,想睡觉。”
“你也睡吧。”
姜溪午盯着一成不变的天空:“好。”
这话说完确实有些困,就像神魂坚持不住必须睡一会儿来补充能量。
凤凰悄悄扇动翅膀,带起一阵阵清风吹过去。
姜溪午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凤凰站起来,低头轻碰姜溪午的额头。
让我看看你梦里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姜溪午做梦了,梦到了雾失楼。
她甚少做梦,梦里雾失楼坐在梧桐树下煮茶,她靠过去:“给我一杯。”
雾失楼轻笑:“很苦。”
姜溪午才不管:“我就要。”
雾失楼缓缓往里面加了糖,糖煮化了才给姜溪午斟了一杯茶。
姜溪午喝了一口,很甜,她看着雾失楼。
“你这杯能有多苦,你怕不是骗我。”
雾失楼一如既往敲她头:“你啊。”
然后雾失楼就亲了上来。
确实很苦。
好在她喝的茶是甜的。
姜溪午从梦中惊醒,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抬眼恰好和雾失楼对视。
她一下呆住。
还在梦里吗?
伸手摸着面前人的脸庞,好像不是梦。
雾失楼眼里含笑看着她。
想起梦里那个吻,姜溪午有些恍惚缓缓亲上去。
不管是不是梦,她想他了。
两人即将亲到一起,眼前飘过一缕红发。
姜溪午骤然清醒,这个吻改为了抱。
“你化为人形了。”
凤凰心咯噔咯噔地跳,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
心跳还是很快,他吞咽了一下。
“嗯,嗯。”
姜溪午放开人,嘴角噙着笑:“恭喜。”
怎么会是雾失楼的样子,跟凤凰的神魂和雾失楼的神魂融在一起有关联吗。
她轻轻撩开两侧的红发:“真好看。”
凤凰盯着姜溪午的嘴唇。
当凤凰还不是人形的时候姜溪午都能轻易察觉凤凰的想法,更何况现在化为了人形,一举一动都非常明显。
姜溪午变出朵花喂给凤凰,她轻轻擦过花瓣,拉开距离笑问:“怎么突然就化形了。”
凤凰吃着花瓣:“我一直都可以化形。”
凤凰的衣服是他的羽毛化的,和姜溪午天青色的衣服一个颜色,一样的样式。
凤凰想了想朝姜溪午伸手:“你的箫呢?”
姜溪午看着这张脸,催生了根竹子现给凤凰做了支箫。
凤凰接过箫给姜溪午吹奏了一曲姜溪午唯一会吹的那首曲子。
“这是凤凰吟。”
“姜溪午,神动情会有什么后果?”
姜溪午笑容扩大。
“你跟我跟去人间看看你就知道了。”
若是之前,他不会想要离开沃野,现在他对天道有了怀疑,而且
姜溪午很熟悉人间,那里是她生长的地方吗?
这些时日里给他说了好多好多东西,他想去看看她生长的地方。
凤凰:“好。”
第58章 凤凰
人间。
人间在哪?会是什么样子的?
凤凰不知道, 他只知道姜溪午描绘的人间很美很美。
两人从通天梯上下来,姜溪午每走一步都格外难受,这是天道对她带走凤凰的惩罚。
天道已经弱成这个样子了吗?比刚开始那会弱得太多了。
为什么, 因为凤凰对他不再信任?
凤凰扶着姜溪午。
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姜溪午笑起来:“我很好, 很痛快。”
凤凰抓住了姜溪午的手, 发现对方没放开, 他想到这里又笑了起来。
姜溪午没发觉,天道还在压迫她,只是现在的天道没了在核心秘境时的强势,天道似乎没能力杀她了。
姜溪午好心情,抬手唤来了很多鸟儿。
凤凰新奇看着, 这些都是有翅膀的,这就是鸟吗?
姜溪午画的那根羽毛就是他们的吗?
他在其中找着, 没找到和姜溪午那根羽毛匹配的鸟, 或许是姜溪午幻化出来的。
两人从通天梯一步一步走下。
来到了天道划分的上界。
姜溪午问凤凰:“你觉得这里好看吗?”
凤凰望着前方, 说不出来的怪异,他对于生命不敏感但他对于人的魂魄是敏感的, 这些人看着是活着的,但大多数人体内的魂魄只剩下了贪和恶,像是被掏空到只剩下简单的欲望支撑。
“这就是人吗?”
姜溪午摇头:“他们不是人。”
凤凰疑惑:“不是人?”
这些修士也看见姜溪午和凤凰从通天梯上下来。
一时拿不准该如何办, 毕竟他们也不曾见过神,从通天梯上下来的应该是神吧。
姜溪午抬手放在凤凰的眼睛上,这双眼睛让她清醒了很多,像凤凰的火焰所化,红得耀人。
“你再看看。”
凤凰再看过去, 这些人身上全是多个生灵聚集起来的,他们抢了别人的命数!
“怎么会这样, 天道为何不管!”
他回头看着通天梯,就在通天梯脚下,最接近九重天的地方,这里该是祥和温暖的,而不是住满了恶鬼。
姜溪午拉着凤凰往前走。
凤凰呆愣随着姜溪午走,他眼睛能看清凡人的过去未来,这些人曾经都是人,现在却成了恶鬼,以后也会是恶鬼。
没有轮回。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姜溪午上通天梯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当时见到姜溪午的人都被姜溪午杀了,这些人认不出她。
他们也认不出凤凰,只知道这一男一女是从通天梯上下来的,无人敢阻。
来到城门处。
凤凰感觉到了压抑,他最喜欢的就是开阔的地方,就像他的沃野,可是这处的城墙好高,太高了,高耸入云端,不见尽头。
鲜红的眼眸转啊转,他握紧了姜溪午的手。
“墙那边是哪里?”
姜溪午安抚着凤凰:“别怕,那边是真正的人间。”
凤凰望着背后乌泱泱看着他们的修士,似乎很紧张和戒备,甚至有了恶意。
恶意?他能感知到天地的灵力从此处往九重天汇聚,这些人可以说是被灵力温养着的,为何还这么恶,他们的善去了哪?
“那他们是什么?”
姜溪午轻笑:“你不是察觉到了吗,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天道的气息。”
“或许他们一开始是善,巨大的权力和无休止的生命让他选择了恶,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力,这是天道授予他们的,因为他们是天道圈养的食物。”
这句话说出来,姜溪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半跪在地上,神魂被重创,口中鲜血直流。
天道怎么还有力量!
【凤凰,她骗你的,这些都是她的谎言,快杀了她。】
【凤凰,杀了她,才能拯救人间,杀了她你就知道人间真正的模样了。】
凤凰看着那些已经拿出了兵刃的修士。
他们不再止步,他们成了傀儡,他们想杀了姜溪午。
而姜溪午
凤凰看过去,对方恰好抬眼,姜溪午全身是血,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眼看着他,似乎带着无限的怀念和爱意。
凤凰瞬间清醒,他摆脱了这道声音:“滚。”
他抱起说不出话的姜溪午展开双翅飞上了天空。
“你不是天道,你敢夺取秩序的意志。”
九重天下方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声音消失了。
凤凰抱着满是血的姜溪午。
“姜溪午?”
姜溪午开口就是吐血。
她低估天道了,天道的最后一击,让她仅剩的神魂碎了,神魂一碎,她立刻维持不住这具躯体。
凤凰眼睁睁看着姜溪午的身体在渐渐消失。
不行。
“姜溪午,姜溪午!”
他抱着凤凰飞入云端,穿过了这道城墙。
城墙背后是无尽的暗色。
昏沉的天,无半点生的希望。
这就是姜溪午说的人间。
他呆呆看着这片景色,这里更像是炼狱。
姜溪午紧紧抓着凤凰的衣服:“神魂”
“还给”
我。
雾失楼的神魂。
她爹给她的手链会在她最后消散那一刻拉她回去,不行,雾失楼的神魂还在凤凰体内。
她不能走,她要带雾失楼回去。
凤凰被姜溪午的动静惊醒,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他抱着姜溪午飞着,随意着了片地方落下。
羽翅上的火光随时翅膀收起而消失,附近的人类纷纷逃窜。
“修士又来了,又来抓人去玩了。”
“快跑。”
“修士来了!”
“我还不想死。”
凤凰不知道这是何意,他也顾不上这些逃窜的人,姜溪午的神魂要散完了。
对方抓着他的手开始化为灵力的光点。
凤凰毫不犹豫埋头亲下去。
姜溪午第一反应想要推开,然而她的手已经化作粒子消失了。
其实不算亲,凤凰单纯地贴着姜溪午的嘴唇,往里面渡他的神魂。
神的神魂若是这样单纯散了其实还可以重聚,只是需要的时间太久太久,千万年都不一定能聚起来。
他等不了。
这个世界和他想的,他知道的一点都不一样。
如此荒谬又死气沉沉的世界,没有姜溪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他不想她消散。
时间慢慢过去,远处微风吹来,吹起了凤凰火红的头发。
随着凤凰的神魂入体,姜溪午的神魂慢慢重聚,意识重新归位。
这些神魂是他分出来的一丝主魂,会永远混在姜溪午的神魂里。
凤凰睁开眼,和姜溪午对视,他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姜溪午感觉自己剩下的半份主魂被牢牢锁住了,她推开凤凰。
“你做了什么?”
凤凰笑了起来:“我将你的神魂锁住了。”
姜溪午:“怎么锁的?”
凤凰没说话,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姜溪午想起了那个亲吻,她伸手蒙住了凤凰的眼睛,蒙住了眼这张脸就和雾失楼一模一样了,姜溪午急忙放手。
“别这样看我。”
凤凰矜持了片刻:“好吧。”
他们是有情人,为何不能看,不过姜溪午说了他就答应了。
姜溪午缓缓吸了口气,她从凤凰的怀里起来,看着四周:“这是哪里?”
凤凰瞧着四周也迷茫:“我不知道,随意找的一个地方。”
姜溪午当然知道凤凰不知道,他从来没有下来过,以前的记忆又都没有,对这里的一切只会比她更加苍白陌生。
她只是有些不敢看那张脸。
姜溪午看着前面的长河,回头道:“走吧,我们找人问问。”
凤凰跟上,伸手伸了几次,最后还是没牵上去。
两人沿着长河往上,总算找到了个人。
姜溪午才走上前,那个人立刻哭着喊着四肢并用爬着跑了。
凤凰的注意力放到了这人身上:“他的命数减少了大半。”
姜溪午语气很淡:“嗯,他们的生命被拿去供养九重天下面那些修士了。”
凤凰闻言眉眼间不自觉染上淡淡的悲哀。
秩序被控制了吗?
这些人不现面,碰见就跑,根本无法问话,而且一个个很惧怕他们。
长久被气压却没反抗的能力,所以害怕一切有超出他们能力的人。
姜溪午只好故技重施,开始在周围催生粮食。
大片粮食生长出来,她又点了火,烤熟了这些东西,
随着香气四散,逐渐有人朝这边靠拢。
望着咽口水的孩子,姜溪午:“吃吧。”
那个孩子抱着萝卜就开始啃,丝毫不顾上面的泥土。
见孩子安然无恙,越来越多的人靠过来。
刚开始还是小心翼翼,但是在饥饿下也顾不上许多了。
凤凰皱眉。
姜溪午往前走,却踩到了某样东西,她低头一看,一眼认出这是人骨,神识铺开,方圆百里早就没了除人之外的生灵,草木被啃食殆尽,兽类连白骨都不曾留下,就连人,估计也被吃了不少。
这样下去,最多再过两年,人就要消失了。
这个假天道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让世间恢复荒芜,他独自享用天地的灵力和这无人的权力?
还是说因为秩序在恢复,为了不被秩序抹杀,他无所不用其极,不管不顾毁了这个世界。
姜溪午低声问:“神存在多久了?”
凤凰虽不知岁月,但他知道神存在的时间很长,长到无人能说清也没人记得。
刚开始的神从混沌中出来,他们创造了万物,归于万物,万物的能量返回混沌,生出了新的神。
这些神和前面的神不同,他们从万物中诞生,各有其职。
最后他们又归于秩序,只剩下两位,一位是醒来最慢的春神,剩下一位是凤凰。
姜溪午记得有记载凤凰是负责吸收人间祟气,净化人间的。
一次次的涅槃让凤凰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这就是假天道想要的结果。
凤凰抬手,火光蔓延,人们顿时害怕,一个个抱着粮食躲了起来。
姜溪午转头:“你想做什么?”
凤凰认真道:“总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他飞上天,将这一片所有的祟气吸收,烧了个干净,同时将这些人身上被偷取的命数也烧了个干净。
上界的修士有部分人因此迅速变老,然后化为了尘土。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些人就消失了。
天道不是说只要他们供奉生命和修为就不会死吗?
姜溪午看着天上的凤凰,她将地上这些人骨埋入了土里,这些人不能轮回,化为了草木的养分也算是新生吧。
众人顿感轻松了,一直背着的看不见的东西消失了。
大家漫上喜悦,有了吃的,瞬间有了生命力。
再看着天上的凤凰,全部都跪了下去。
“神。”
“真的有神,不是修士,是神。”
“神终于看见我们了。”
“是神。”
姜溪午叹气,长久被修士以神的名义压迫至此,却最后还是相信了神,因为他们无法救自己。
她开始在四周种下树木,没有日光,这些树木只能活一阵子,但是这一阵子也够了。
凤凰从天上下来,抬手扶起了跪下的人。
“你们先吃吧。”
人们狂点头,脸上有了笑意。
“得救了。”
“神显灵了。”
“总算可以活下去了。”
凤凰心软偏头,这些人的命数早就被吸取得不剩什么了,活不过四十岁。
姜溪午:“想不想改变这一切。”
凤凰看着姜溪午:“你上九重天来找我,是因为这个吧。”
姜溪午滞了片刻,说了实话:“不全是。”
凤凰笑起来:“这就够了。”
“姜溪午,你描绘的山川溪流真的很美,我会让人间恢复的。”
姜溪午半晌才道:“你知道怎么改变吗?”
凤凰摇头,那双看着姜溪午的鲜红眼眸柔得似水,他随即笑了起来:“但是我知道现在我该做什么?”
姜溪午沉默了会儿,她不能心软。
“好。”
第59章 凤凰
凤凰能做什么?
姜溪午看着天上的凤凰, 他在吸收人间的祟气。
少了祟气,人至少在剩下这几年的时光里可以活得不那么痛苦。
姜溪午低头,这片土地已经出现了生机, 这点生机想要延续下去, 凤凰活着就不可能做得到, 这些年, 凤凰早就和九重天成为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假天道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哪怕现在假天道也仅仅是失去了能力,并不是消失。
她轻微叹气。
一个小女孩悄悄走了过来:“你是神仙吗?”
姜溪午看着小女孩, 脏脏的脸上带着期待。
“不是。”
小女孩又问:“那他是神仙吗?”
姜溪午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凤凰正往别处飞去。
“是。”
小女孩笑起来:“那他可以救我娘亲吗?他们说我娘亲要死了。”
姜溪午沉默了会儿:“在哪?”
小女孩立刻带了路。
姜溪午跟着小女孩到了地方, 干枯的草堆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不用把脉她都能察觉, 这个女人的生命没有多久了,这里不是万万年后, 灵药草植早就成为九重天的养分,一丝痕迹都没留在人间,姜溪午的百宝囊里没有任何能续命的珍宝。
小女孩抬头:“很难吗?”
她问:“那我可以用我的命换我娘亲的命吗?”
“她保护了我很久很久, 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可以吗?”
草堆上的女人狼狈不堪,可小女孩却不是瘦弱的,甚至脸都是洗干净的,可见母亲将她保护得很好, 姜溪午心软了下来。
“不用。”
她修为到了大乘,寿命上千年, 分给这个母亲百年也没什么。
姜溪午起手,银桑族的秘术在女人体内扎根,连接着两人之间,姜溪午将自己的命数渡给对方。
小女孩抬手:“用我的,不能用你的。”
姜溪午诧异回头,女孩很敏锐,修炼的天赋很强,强到能察觉出她和女人的命数。
可惜了。
如果没有假天道,这个女孩子会是一个耀眼的存在。
她问:“想还我?”
女孩子点头:“想还,娘亲说不能让别人为我们牺牲。”
姜溪午看着女孩子,有些怜惜。
“我教你一套功法,你要牢牢记住,总有一天会用上的,到时候自己强大起来,将自己的命数修炼上去,保护自己和娘亲,有能力了就去保护像你们这样的人,这是你需要还我的,学不学。”
女孩毫不犹豫点头:“学。”
姜溪午开始教女孩子功法,这是一套连整体的功法,从最开始的引气入体开始到后面诸多修炼,对于刚接触的孩子来说会很难。
但是女孩很认真,领悟能力也是真的很厉害。
姜溪午教了三遍,女孩就全部记住了。
姜溪午摸了摸她的头:“记住我说的,强大到能保护自己和娘亲才去保护别人。”
女孩跪下磕头:“我记住了。”
“恩人,我叫潘乐,我会记住你的,还有他。”
姜溪午将人扶起来:“他是凤凰,是神兽,记住他吧。”
这天下总要有人记住凤凰。
女孩点头:“好。”
姜溪午出了这里,再看天上,还是那么阴沉,却没有那么浑浊了。
凤凰飞到哪里了?
姜溪午顺着凤凰的痕迹一路跟随,一路种下了不少粮食。
她不希望看见人以人为食。
但是她和凤凰不一样,她无法做到全人间去播撒种子,催生粮食,只能走到哪里种到哪里。
跟随凤凰痕迹,姜溪午看着天上那抹身影直直坠落。
心里一绞,她连忙追上去。
一直追到了一片深林。
钟晚抬头,一片藤蔓织成了网接住了凤凰,又瞬间被凤凰的火烧毁。
姜溪午瞬移过去在凤凰落地前将人接住。
姜圆惊喜:“姐姐,你回来了!”
钟晚却拉住了姜圆。
姜圆:“怎么了?”
钟晚:“别过去,凤凰的火会烧了你。”
姜圆着急:“那姐姐她”
说完她看见姜溪午将凤凰的火收了起来。
这
姜圆看着钟晚,钟晚闭上眼算了一卦,再睁开时带着了点笑意。
难怪有缘,他也算是荣幸。
“没事了,你可以过去。”
姜圆知道祭司肯定是算出了什么,不过她不能问。
她靠过去:“姐姐。”
姜溪午检查了凤凰的所有状况。
被天道吸血吸了这么多年,又将凤凰和九重天强行捆绑,让凤凰维持了整个九重天,凤凰早就不是当初的神了,现在的凤凰可以说是虚弱的,他根本没法一次性吸收太多的祟气。
姜溪午拨开凤凰的头发,手上起了藤蔓,给凤凰织了一张吊床,她将凤凰放上去。
“祭司,姜圆,你们帮我照顾一下他。”
钟晚轻轻抬手,树木盖住了凤凰。
“去吧孩子,这里是天道无法追踪的地方,他在这里睡着不会被吸取力量。”
姜圆不知道姜溪午要做什么,不过她想一起去。
她抓着姜溪午的袖子:“我们一起。”
钟晚:“让她去吧。”
姜溪午看着昏迷的凤凰:“好。”
两人出了森林,姜圆问:“我们去做什么?”
姜溪午拿出刀:“杀人。”
上界那些修士活着一天,人间就会多一分祟气,凤凰的难度就会更大。
姜圆:“好。”
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学会了造木人,在森林里学习时造了上万个木人,现在手法纯熟,她造的木人可以直接吸取死去修士的修为存在体内,这个办法很好,可以留一些给祭司,祭司不能杀人,不然会被反噬,这是祭司窥探天机需要付出的代价,那她就留这些木人替祭司杀,保护祭司。
她也可以陪姜溪午杀回去。
两人去了上界,上界的修士已经死了小半,那小半的人是被凤凰净化祟气时一起净化的。
姜溪午和姜圆从头杀到尾,像是砍菜一般简单,天道给她的最后一击早就将这些人吸成了空壳,这些人为了活着又不断压榨普通人。
真是该死
凤凰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看见了姜溪午描绘的森林。
“姜溪午。”
“姜溪午。”
钟晚敲了钟:“醒了。”
凤凰从床上下来:“你是谁?”
钟晚笑了笑:“我是这里的守护者,她让我照看你。”
凤凰轻声问:“姜溪午吗?”
钟晚点头。
凤凰立刻笑了起来。
“她呢?”
钟晚拿着藤蔓:“出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凤凰想了想:“那等她回来你告诉她我去除祟了。”
钟晚不慌不忙道:“不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补充道:“有关她的事,请你跟我来。”
凤凰顿住,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钟晚带着凤凰来到那棵种着姜溪午神魂种子的地方。
“这棵梧桐万万年后会是她,你能给这棵树一些祝福吗?”
凤凰心立刻揪了起来:“她会死?”
钟晚神神秘秘说:“这是她第一次新生。”
凤凰不解,但是他确实能感觉到这棵树苗有姜溪午的气息,只是这是一丝残魂,他是能补魂,不过:“我补不全她的主魂,我试过了。”
钟晚浅浅笑了一声。
“不用补,时间会让她完整。”
“只是最后一位神的祝福对她来说会更有利。”
凤凰轻轻摸着树苗,闭眼给了最真挚的祝福。
钟晚:“多谢。”
凤凰若有所思:“万万年后这会是她第一次新生?”
钟晚:“嗯。”
凤凰有些担忧盯着树苗:“这棵树苗会长大吗?”
九重天的树从不会长大。
钟晚指着天:“有了日光,秩序重新恢复,万物都会长大。”
凤凰盯着天空,秩序重新恢复?
“我明白了,她来找我其实是为了这个吧。”
钟晚叹息:“别怪她。”
凤凰:“天机不能泄露,你为何能跟我说这些?”
钟晚没说话。
凤凰懂了。
想起姜溪午,他下意识笑起来:“不怪,我喜欢她。”
哪怕她不是为了他来的,但是她给他看了最美的花,还有那天的烟火,他们在沃野种了下生命,那颗情人果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了,那段时间也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他看着森林,飞上了天空。
这片地方确实和别处不同,生机盎然,如果有了九重天那样的日光就会更加漂亮。
一声凤鸣穿透长空,凤凰在大地上肆意飞翔。
祟气被吸入体内,飞得太久了,他最后失力落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山间。
“凤凰。”
凤凰闻声回头,姜溪午满身是血撑着一把刀跑过来。
凤凰弯起眉眼:“姜溪午,我这次没昏迷。”
姜溪午心才落回胸膛。
她杀光了上界的所有修士,马不停蹄赶回来就看见凤凰飞上了天,让姜圆回去,她又一路跟着,跟了一个多月跟到了这里。
姜溪午也没什么体力了,走了两步就跌倒在雪里。
她喘着气,若不是除祟耽搁时间,她根本跟不上凤凰飞行的速度。
“你真能飞。”
凤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靠近姜溪午,最后和姜溪午并排躺着。
凤凰躺在这片白色的地上感叹:“这里不一样。”
姜溪午笑着说:“这是雪山。”
凤凰望着白茫茫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的地方:“这就是雪山吗?”
姜溪午怀念看着远处,声音越说越小:“这里是虹檐山。”
修真界最北边。
凤凰闭着眼感受着周围:“这里有混沌的力量,会很冷很冷的,你冷吗?”
“不冷,我身上有”姜溪午话语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你的火,所以我不冷。”
凤凰突然觉得很开心,非常开心。
他给姜溪午还是留了很多东西的。
“你会跳舞吗?”
姜溪午转头:“会,怎么问这个。”
凤凰坐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姜溪午:“教我跳舞吧。”
姜溪午一身血污躺着,不明白凤凰怎么想要跳舞。
凤凰靠近姜溪午,眼神里满是期待:“好不好,我知道一支舞,但我不会跳,我给你看你教教我。”
两人这一刻隔得很近,近到呼吸可闻,她偏开头:“好。”
凤凰站起来朝姜溪午伸手。
姜溪午自己站了起来。
凤凰顿了顿收回手,抬手给姜溪午换了身衣服,看着是白色,但哪怕在这种暗沉的光线下一动也会有五彩的颜色流动,很漂亮。
“这是我的一□□毛做的,可以保护你,最主要的是很好看。”
他说完给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和姜溪午的一样。
他抬手,一支舞蹈的幻象呈现在两人面前。
姜溪午认真看着。
凤凰幻化的舞蹈里的两人是他们两个的面容。
这支舞很暧昧,像是鸟类求欢的舞。
姜溪午:“我学不”
凤凰打断姜溪午的话:“学一点就好了。”
姜溪午看着凤凰的眼睛,里面是不含一点杂质的爱意。
她心一沉,移开了目光。
凤凰重复:“一点就好。”
姜溪午闭眼,她这么混账一个人居然也会有不忍心的一天。
她伸手:“抓着我,我教你跳。”
凤凰笑得非常好看,那双鲜红的眼睛盛满了欢喜。
姜溪午跟着幻境里面,一点一点教凤凰跳舞。
银桑族每年都会有祭祀的舞,她学过,她会跳。
凤凰抓着姜溪午,每个动作都格外认真。
四周都是苍白的雪,偌大的白面上有两个起舞的人。
风吹过将黑发和红发吹交杂在了起来,身上的衣服随着光线流光溢彩。
姜溪午最终还是没教后面过于亲密的舞,两人只跳了开头。
凤凰声音很温柔:“你看,四周开出花了。”
姜溪午看过去,是雪莲,因为凤凰的气息融化了表层的雪,让雪莲露了出来。
这里太冷了,这是这个人间唯一幸存的灵植。
姜溪午摸着雪莲没说话。
凤凰拉着姜溪午往前走,他现在没力气飞,只能用走的。
姜溪午跟着,来到了一处雾失楼小院建立的那片雪山。
这里现在被雪堆积着,什么都看不出。
她蹲下捧起了一捧雪。
凤凰看着姜溪午,又看着四周。
“你喜欢这里?”
姜溪午点头:“嗯。”
“这是我另外一个家。”
凤凰跟着蹲下,碰到了雪。
家吗?
姜溪午的家。
他划破指尖,一滴凤凰血落入雪里又无声消失。
如果神真的会在很多很多年后重聚神魂,他希望在这里,他已经做了标记,如果他真的还有重聚神魂的机会的话。
看着姜溪午,凤凰开始胡思乱想。
那他就不能带着自己的火来,会将这里熔化的。
她喜欢雪。
不知道有没有雪凤凰。
姜溪午:“走吧。”
沉溺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时间不多了,她说了三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她回去得越晚,她娘越担心,银桑族的人都会担心。
而且她现在知道了,禁地是她的一半神魂在作祟,在九重天养了万万年的那一半神魂,得她自己回去解决。
凤凰回神:“好。”
两人走出雪山,凤凰恢复了力气再次飞上了天空。
姜溪午准备跟上却听见一声很小的鸣叫,走过去看是一只看不出是什么的灵兽,很小一只。
“嗷呜。”
这个世界没有几只灵兽了,不是饿死就是被吃,没想到这里还活着一只。
姜溪午将小兽提起来甩了甩,看不出品种,她喂了对方一点果子。
小家伙吃得很香,吃完了倒头就睡。
姜溪午好笑,将这只小兽放在了肩上。
小兽偷偷睁开一只眼打量这个人,记住了模样后才真正闭上眼睡着。
人间的祟气已经很少了,凤凰这次比上次块多了,两日就除干净所有祟气。
若是凤凰强盛时期,一日便可将世间祟气吸收干净,如今却用了一个多月。
凤凰落地后,对着姜溪午笑:“姜溪午,陪我再去一次沃野吧。”
姜溪午摸着手腕:“好。”
第60章 凤凰
姜溪午陪着凤凰再次来到了上界。
凤凰望着通天梯, 或许一开始九重天就不该存在,神只能存在于传说中,只有这样万物的命运才能由他们自己主宰。
姜溪午将肩上的小东西拿下来。
虽然她在九重天上没有察觉任何威胁到她的东西, 不过这么多年都没修士上去过, 证明上面并不好去。
摸着这只小兽的尾巴, 姜溪午将它放了下去:“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你走吧。”
小兽睁眼盯着姜溪午,轻轻蹭了蹭姜溪午的手,跑了。
远处还有姜圆留下来的木人,正在吸取修士的修为,这些修士被两人先杀了, 凤凰净化的时候没了因果,他们的尸身也就保留了下来, 人数太多, 姜圆留了一个木人在这里。
小兽躲在暗中仔细看了看, 自发开始学了起来,找到一旁修士的尸体学着吸取修为, 这是它的能力,出生后可以模仿别人的能力,只能模仿一次。
吸取的修为让它不好受, 它太小了,金丹修士的修为对它来说太庞大,它负荷不了,于是一口咬在尸体上,求生的本能让他将修士体内仅存的几滴精血吸干。
“嗷呜, 嗷呜。”
难受得它直打滚。
可是刚刚那个人上了九重天,听不见它的叫声, 它想活着,只能再次咬上别的修士。
姜溪午和凤凰到了九重天。
才踏上去她就踢到了一样东西,她低头捡起来,是神石。
全是神石,之前这片虚无的下方总是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夜晚的星空,应该是凤凰对人间的净化让假天道的能力越来越弱,弱到维持不了这片虚无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这里铺满了神石。
这些神石做基底,成功架起了九重天。
凤凰:“怎么了?”
姜溪午将神石递到凤凰面前:“你认识吗?”
凤凰笑起来,这个他倒是知道。
“这是灵石,在灵气最充裕的地方才会有,一个地方灵力如果太多了就会慢慢浓缩,吸收天地间浑浊的能力做壳,将浓缩的灵力封在里面。”
姜溪午想起绿庐山脉地心所在的地方,那里的灵力非常充足,难怪会有灵石。
万万年后灵力为何会稀薄,想想也是人的缘故,消耗了灵力却从未想过等其恢复,人修为高活得就久对灵力的索取就多,上面的大能不死,下面的修者又想往上走,都需要索取灵力,长久下来自然会衰竭。
从强盛走到衰竭,开始恢复后又到强盛,周而复始。
姜溪午将这块灵石扔了回去。
这些东西都该随着九重天的坍塌重新化为灵力浸入大地。
凤凰:“不喜欢吗?”
姜溪午:“挺喜欢的,不过不是我的。”
“走吧,去沃野看看。”
凤凰回神:“好。”
他偷偷藏起了一块灵石在羽毛里。
沃野的花还是那么好看。
凤凰从其中走过,看着姜溪午,他抿了抿嘴,伸手去握着姜溪午的手。
她回头:“嗯?”
凤凰牵着人往前跑,带起的风将他的红发吹到了她脸上。
她另一只手顺着风摸着这头长发,像凤凰的火一样,恣意自由。
两人一直跑到他们种下的那片树林里,因为灵力充足这些树木早就比他们高了。
穿过树林,一直跑到火海。
凤凰笑得张扬,真痛快啊。
姜溪午喘着气:“来这里做什么?”
凤凰看着姜溪午,取出姜溪午给他做的箫开始吹奏。
旋律在火海间荡漾,吹起火海的波澜。
凤凰一眨不眨看着姜溪午的眼睛说:“我要让这片我最爱的火海记住这首曲子,以后有人吹起这首曲子就允许那人入下面的神殿。”
姜溪午闻言一怔,呆呆看着凤凰。
凤凰笑着转头,撩开被风吹乱的发丝接着吹奏。
火海泛起浪花,逐渐朝两边让开。
凤凰重新牵上姜溪午:“我们下去。”
他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第一个我从混沌中醒来时落了一滴泪,那滴泪化为了一片池水,那是凤凰新生的泪,所以我是不死的,这处池水可以让我不断涅槃,这是我和别的神不一样的地方。”
两人走下去。
凤凰带着姜溪午进了神殿。
他看着神殿两边的壁画:“这是什么?神殿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姜溪午及时捂住凤凰的眼睛。
“不能看。”
“这些壁画会放大你的欲望,操控你走向后殿的池水里。”
凤凰闻着姜溪午手上的花香,轻轻笑着。
“好。”
姜溪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凤凰拉着姜溪午上了阁楼。
他有些站不住,死死拽着姜溪午。
“新生对于凤凰来说有着绝对的吸引,你拉住我,不要让我掉下去。”
姜溪午看着四周的羽毛和远处的书籍。
“那你还来这里?”
凤凰没说,只是笑笑。
因果轮回,姜溪午是果,所以他要种下因,他不希望是他打断了这个因,他想永远记得她,想要人间从此清明,想要秩序归位。
凤凰抱着姜溪午坐下,他埋在姜溪午肩上。
姜溪午:“做什么?”
凤凰没抬头,他慢慢逼出他的一只眼睛。
他的眼睛能看轮回,可是他死了,眼睛就会随着消散,这处凤凰新生时的眼泪化的池子能永久保存他的眼睛。
为了不让姜溪午发现,他幻化了这只眼,分出了一丝主魂放入眼睛,又将从人间吸取的死气全沉入这只眼睛里。
这样既能保证这只眼睛永远不会新生,也能保证这只眼睛会永远记住她,只会为她而用。
凤凰抬头,凭着传承的记忆打开一处小机关,他将这只眼睛扔了下去。
姜溪午皱眉:“这是什么?”
凤凰笑起来:“这样这座神殿才不会伤你。”
她再次愣住。
凤凰不敢看姜溪午,他看着四周的羽毛,伸手碰了碰,那些记忆就映入了脑海中。
这些记忆无一不在说明现在的天道是假的。
他没什么波澜。
不过假天道的这个做法还是有可取的地方。
他可以将对姜溪午的记忆放入尾羽中,将其封存在这里,如果他有幸能在长久的将来重新聚魂,来到这里就可以唤回这份记忆,不过他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很小,凤凰能够涅槃已经是规则对他最大的爱护,这就注定他不可能像其他神一样经过万万年,再万万年重新聚神魂入轮回,他没有轮回。
凤凰靠在姜溪午身上:“我送你的那根尾羽呢?”
姜溪午从百宝囊拿出去。
凤凰声音带着点软糯:“帮我挂上去,出去我重新送你一根。”
姜溪午将凤凰放在书案前,将羽毛挂了上去。
这根羽毛本就是要挂在这里的。
凤凰伸手触摸,以后他的记忆就能封在这里,不会随着他的死消散。
姜溪午看着越发无力的凤凰,新生对于凤凰的影响真的很大,她打开上面的天窗。
“还要做别的吗?”
凤凰摇头。
姜溪午将凤凰抱出去,她想了想:“等我。”
这间阁楼在池水上方,离开了这处地方凤凰逐渐有了力气,他悄悄凑过去看,姜溪午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姜溪午想将所谓的罪录毁了,但是发现没用,试着涂抹也没有作用。
“哎。”
姜溪午抬头,凤凰因为偷看被下面的池水吸了下来。
她接住人。
“冒失鬼。”
凤凰抱着姜溪午反驳:“我是神,不是鬼。”
姜溪午:“好好好,神,上去吧。”
她改变不了什么。
凤凰却注意到了那边的东西,神魂一扫就发现是什么了。
这是假天道给他加的罪名。
姜溪午抱着凤凰上去。
凤凰悄悄留了丝神力在罪录最后一页写了几个字。
她给他说过前几次的死因,那她就是看过那些东西的,她会这样对他,或许也和上面记录的他的死因有关。
他希望她喜欢他,他在上面写道,凤凰最后一次死于动情。
这样她知道这个原因才会有陪他在沃野的那段时间,才会有那颗情人果。
他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姜溪午看着,雾失楼从来不会这样笑,除了那种时候,雾失楼连笑都是淡的。
这张和雾失楼一样的脸终究还是让凤凰将雾失楼的影子洗干净了。
姜溪午抬手。
凤凰:“嗯?”
她猛然放下了手。
凤凰:“怎么了?”
姜溪午盯着下面的阁楼,试图透过阁楼看到最下面的池水。
刚刚凤凰扔的东西是他的眼睛吗。
凤凰跟着看过去:“你落下东西了?”
姜溪午抓住凤凰的手:“没,没有。”
她心绪杂乱,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问,最后还是将疑问咽了下去。
“我们上去吧。”
凤凰没什么意见:“好。”
两人走到大殿,她突然想起来,神像呢?大殿内没有凤凰的神像。
是因为凤凰还活着吗?
她看着凤凰,神情复杂。
凤凰拉着姜溪午再次回到了沃野。
凤凰变出一根羽毛递给姜溪午。
姜溪午:“什么?”
凤凰轻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现在你该去下去了。”
姜溪午还想说话,却发现不能动了,话也说不出,她被定住了。
她盯着凤凰。
凤凰笑着,轻轻摸着姜溪午的脸,然后一把抱住了姜溪午。
姜溪午感受着凤凰的气息,凤凰的手绕着她脖子。
凤凰在姜溪午耳边道:“我很高兴很高兴能遇见你,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比我一生都要精彩快乐。”
姜溪午动不了,无论怎么挣扎都动不了。
对方要做什么。
凤凰说完舍不得放手,他默默将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碧绿色,这是春天的颜色,是生命的颜色,他希望带着生机和姜溪午的一丝色彩结束。
他抱着人,不断收紧手臂,将这个人牢牢抱着。
“你以后种一棵凤凰花吧,我喜欢凤凰花。”
姜溪午没法出声,但是心里已经知道凤凰要做什么了。
好。
她会种一棵凤凰花的。
凤凰最后轻叹了一声。
“还是不种了吧,忘了我,姜溪午。”
再见了,姜溪午。
他忍不住看了姜溪午最后一眼,笑着将姜溪午推下了九重天。
姜溪午怔住了。
那双眼睛
凤凰重新化为鸟形,飞上了九重天之上,变得巨大,能够遮住半边天,然后一头撞向了九重天。
【凤凰,你疯了!】
凤凰没理,不管不顾再次撞向九重天,不停地撞着,直到九重天破碎。
九重天破碎,凤凰的神魂也会随之破碎。
【不,不!】
假天道拼命保住九重天,这是他费尽心血一点点建立起来的荣耀,发现保不住,他耗尽所有力量甚至是自己的意识也要将核心保下来。
凤凰的神魂将碎片压下了人间,成了一颗粒子,不伤到任何人。
他只有真正的死了,才能给这个世界生机。
凤凰带着笑,以后若是有人修为能达到,也能到里面来修炼,这里会像姜溪午描述的那样生机勃勃,他将沃野的种子都撒了一份,或许以后还会孕育出别的生灵。
姜溪午落到了凤凰第一次带她落下的那条长河边,不能动,只能这么呆呆看着天上。
手上的羽毛因为凤凰神力散去露出了本来的样貌,是她来拿装雾失楼神魂的那颗轮回眼,她亲手放进凤凰体内的。
雾失楼的神魂回来了,补好了。
但是雾失楼的神魂回来了,她为什么还能在凤凰身上察觉雾失楼的气息,甚至她的神魂在凤凰神魂破碎之前还能和凤凰的神魂相连。
还有那双眼睛
姜溪午呆滞看着。
一个小小的粒子落在了周围,里面是凤凰的沃野。
凤凰的身体随着这些粒子从天上落下。
姜溪午眼睁睁看着对方落到她身旁,瞬间形成一颗新的粒子,和刚刚那颗粒子融在了一起沉入了地底。
雾失楼凤凰!
难怪她可以上九重天,雾失楼和凤凰是一体,凤凰就是雾失楼,所以九重天才会对她没有限制。
姜溪午身上凤凰的神力散去,一根羽毛落到了她面前。
里面蕴含了凤凰的力量,净化的力量。
姜溪午捡起羽毛,疯了一般冲入沃野。
沃野的花还在开,只是那棵梧桐树不见了。
她在沃野不断地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凤凰。
想起万万年后凤凰骸骨在的位置,她划破了这片空间出去,这里东边是火海,西边是刚生长出来的小苗,而凤凰,就落在了西边,头朝着西南,似乎在看什么。
姜溪午看着凤凰巨大的身体。
她声音一下哑了,张口却发不了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
她眼睁睁看着雾失楼在她面前死了两次。
姜溪午手才摸到凤凰的羽毛,下一刻这些羽毛和血肉全都凝结成了一颗珠子,飞出了这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溪午着急,凤凰的血肉要去哪里,她急忙跟上去。
一路跟到了银桑。
然后看见珠子融在了那棵梧桐树的小苗上,小苗瞬间燃起了火焰,这是凤凰的火。
小苗不但没有被烧毁,还长高了一寸。
姜溪午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落下了一滴泪。
她抬手,指尖的火焰跟小苗上面的一模一样。
钟晚收起了那滴泪水。
“孩子,你该走了。”
姜溪午回头,有些茫然。
钟晚将泪水递给姜溪午。
“死亡也是新生,将这滴泪滴在他留下痕迹的地方。”
他不能说多,只能说这些。
姜溪午呆呆看着钟晚。
“他留下痕迹的地方。”
钟晚笑着摸了摸姜溪午的头。
“记住,死亡也是新生,别滴错地方。”
“还有,这个东西给你。”
姜溪午接过来,是一颗种子,看不出原型的种子。
钟晚:“你有办法带这个东西回去的。”
姜溪午变得迟钝了,她直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钟晚只是笑笑。
他活不了这么久,想活很久就需要先舍去一半的生命,用沉睡来减少消耗。
这一半生命,会让他得到延续的。
“快去吧,你只有一日,一日的时间过了你就必须走,否则你就走不了了。”
秩序已经得到恢复,不该存在这里的人会被抹杀。
姜溪午机械地将这颗种子和凤凰的羽毛装进百宝囊,却发现凤凰的羽毛她无法装进去。
钟晚叹气:“凤凰是神,你带不走的。”
姜溪午望着羽毛,她连这唯一的东西都不能带走吗?
钟晚看着天,再次催促:“快走吧。”
姜溪午木偶一般拿着羽毛走出了银桑。
走了一段路突然淋到了雨。
“下雨了。”
“下雨了,快看,有东西长出来了?”
“是春神!春神来救我们了。”
“春神!”
姜溪午听着声音,看着土里冒出的新芽,混沌的神思总算有了一丝清醒。
她抬头。
“姜圆!”
姜圆笑着:“姐姐,这是神的使命,我也是神。”
当年她和娘亲落在这里,这里满地都是姜,所以她就以姜字给自己取名,圆是他们终会圆满。
因为姐姐先献祭自己给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姐姐,姐姐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可是比他们早醒来千年的姐姐为这个世界带来的绿荫却因为假天道失去了色彩,于是娘用这里的土和仅存的树木,混着混沌中生命的力量捏造了祭司,让祭司保护她,娘便也献祭了自己带来了生机。
这些生机也只存活了千年。
如今,假天道没了。
她带来的生机会无限延续下去。
姐姐未出生便献祭,留下了躯体也就留下了生的机缘,姐姐会在这片土地重生。
如此,便够了。
姜圆从天上一跃而下,化为一股春风混着春雨落到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不断有绿芽新生,还有动物幼崽的鸣叫,就连要死的人都得到了救赎。
姜溪午淋着雨。
被雨水中蕴含的生命力洗了个透。
她眨眼看着四周。
感受着那股风最后落在了此地。
落在了银桑。
钟晚走了出来。
姜溪午回头。
钟晚温和道:“别伤心,每一滴雨,每一朵花都是她。”
姜溪午被淋清醒了。
她握着手里那滴泪,直直奔向了虹檐山。
雾失楼在那里被救不是因为被人抛弃,而是因为凤凰在那里留了痕迹,他在那里复活。
她没有权力伤心。
因为是她一手推着凤凰走向了灭亡,因为姜圆叫她一声姐姐。
姜溪午在自己要消散的最后一刻赶到了雾失楼小院所在的那片雪山。
她将这滴泪放入了雪里便消散了。
还有意识的那瞬间,她看着泪水和一滴血融在了一起。
她放心闭上了眼
“少主,少主!”
“三月之期还有一天,少主还没回来。”
“少主。”
“快,送信回去。”
姜执才说完这话,手就被拉住了。
他惊喜看过去:“少主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