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对不起,姐姐。”
因为黎知韫的主动要求,许知柏带着她去到母亲的病房。
黎知韫第一次来到普通单人病房,里面布置什么的都很简单。床头柜上摆放着简单的医疗用品,窗边有一把供探视人坐的椅子,靠着墙壁放置了个简易小衣柜。
卧床的妇人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辛劳的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沟壑的痕迹,比同龄人显得更加苍老。她因为病痛面色苍白,眼神有些浑浊虚焦。
黎知韫猜测她患有压迫性视神经病变,因为妇人并未注意到自己。
许知柏把保温桶在床头放下,给妇人掖了掖被子。
“是小柏吗?这么晚你还来啊!今天中午旭之那孩子已经来看过我了,他和我说你最近忙得很,晚上可得好好休息。”妇人握着男生的手絮絮叨叨的,语气里的担忧显而易见:“还有啊,你也别和旭之说来看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这样麻烦人家多不好……”
许知柏一边舀着白粥一边安慰她说:“没事,我也就顺路的事,路旭之自己说要来看看你的。妈你别有心理负担。”
黎知韫知道他在撒谎,公司离这家医院很远,即使打车过来也要一小时。
许知柏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介绍,刚要开口,黎知韫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她朝他比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出声,就出门接电话去了。
*
和黎薇通完电话后的黎知韫静静坐在VIP病房沙发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在刚意识到自己身处于一个小说世界时,她迫切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对于黎铭钶的那一点好只是顺手而为。她试图想起自己在设定外的模糊记忆,因为无论是黎铭钶还是其他人,作者的大纲上都没有明确提到。
黎知韫很好奇大纲设定之外的相处模式。所以她之后对待黎铭钶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的,尽管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保持边界感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只不过她没想到仅仅是因为她搬出去没和他说,黎铭钶就要死要活的。
看来她想错了,这位弟弟不像苏妙颜养的那只哈士奇,更像一只容易应激的猫。
躺在病床上的黎铭钶双目紧闭,他不善于打理的那头黑发,总是处于一种凌乱随性的状态,现在却无精打采地搭在额前,干裂缺水的嘴唇也失去原有的血气。
虽然不想承认,自从她清醒后,但这股脆弱感对黎知韫有着奇怪的吸引力。
黎知韫按铃让护士拿来一些医用棉签,沾了水用力滚按在黎铭钶的嘴唇上,冰凉的水渗进那几道裂口的血缝里,与睡梦中如出一辙的痛觉让他紧闭的眼睫颤了颤。
黎铭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虚幻的人影终于凝聚成实体,熟悉的苦橙调争先恐后地涌入鼻息,顾不得胸部的疼痛紧紧抱住她的腰。
温热的液体湿润了她的腰部,黎知韫身体一僵。
他哭了。
黎铭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世界只剩下他和黎知韫两个人。他们在一座小岛上相依为命,黎铭钶很享受那样的日子,他每天一睁眼看到的除了夺目的朝阳,就是自己的姐姐。梦中的黎知韫对他很好,好到他即使明白这一切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发生,也甘愿沉沦其中,不愿醒来。
有一天两人相依着看夕阳时,黎知韫突然对他说,她要走了。搂着她腰的黎铭钶手足无措,不断地追问为什么,霞光下的少女沉默不语。
黎铭钶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和她分开,他用尽一切方法将黎知韫囚禁在这座岛上,她一言不发全盘接受。虽然两人如同往常一般毫无芥蒂地相处着,只是他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在刀刃刺进心脏的那一瞬,黎铭钶竟然感到诡异的平静。
迸溅的血液在姐姐姣美的面庞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在呼吸的最后一刻,他虔诚地吻了上去。
可明明这都已经是他的梦了,可为什么还是无法如愿以偿呢?
少年埋首在她的腰际,声线听起来有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对不起,姐姐。”
黎知韫顿了一下,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犹豫一瞬后安抚似的摸上他的脑袋。
在感受到她的触碰后,黎铭钶搂着她腰的手越收越紧,尽管胸部源源不断的痛感让他的手背爆出可怖的青筋。
但这又如何呢?若是他真的能够向耶和华祈求,让自己作为黎知韫的一根肋骨而降生,他将穷极一生感激涕零。
在黎知韫的耐心耗尽之前,黎铭钶主动松开了她,抬首望向她时那双眼瞳雾蒙蒙的,泛红的眼眶在冷白如玉的脸上愈显委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疼吗?”他看上去实在很可怜,黎知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拂去他凝在下巴的泪珠。
黎铭钶点头,倾斜身子贴着她的手心小猫样地蹭了蹭。
他现在的模样很乖巧,黎知韫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妈妈那边我已经说过了,她待会会过来看你,这几周你就在医院好好休息吧。”
她没有提到自己会不会来看他,但黎铭钶没有像以前那样穷追不舍地问。他知道自己逼得越紧,黎知韫就会亲手剪断那条牵引绳,他要时时刻刻把这条绳子叼在嘴中才行。
天天面对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总有厌倦的一天,到那时黎知韫总会想起他来。
*
病房门外,傅清容沉默地看着姿态亲昵的姐弟俩,故意忽略了诡异的气氛冷静敲门。
“小韫,你怎么让他起来了?”他走进病房时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些许责备。
黎知韫倒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只是收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撒谎:“铭钶说他还好,不痛。”虽然刚刚问他时他点头了。
来人看起来沉稳严肃,脸颊一空,黎铭钶瞬间眯起眼睛。
哪里来的男人,爹味这么冲?:
傅清容假装没看到他危险的眼神,神色如常地走到黎知韫身边,把X光片放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肋骨骨折可不是小事,你弟弟现在需要的是充足的休息,不能随便活动。这不仅会延长恢复的时间,还可能导致骨折部位的进一步损伤。”
他应该刚刚去清洗过,靠近时黎知韫没有再闻到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老男人就着医疗诊断报告和黎知韫说了一些恢复期注意事项,黎铭钶有些想笑,他显然不清楚黎知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垂在身侧的食指在大腿上漫不经心地勾点着,这是黎知韫不耐烦时的小动作,面上依然保持礼貌。
因为黎知韫和男人交谈时背对着自己,黎铭钶从后面用小拇指轻轻勾住她乱动的食指,和傅清容审视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他讥笑着勾唇,在黎知韫回头前又变得一脸茫然:“姐姐,这位是?”
黎知韫不记得黎铭钶是否见过傅清容,给他解释道:“这位是傅家的长子傅清容,比你大九岁,你叫他清容哥就行。今天是他给你做的手术。”
黎铭钶表情看上去有点惊讶,真心实意地道谢,笑意却不及眼底:“啊谢谢你,清容哥。”
他说出“清容哥”三个字的时候,故意模仿了黎知韫的语调。
“没事铭钶,啊,我可以和你姐姐一样这么叫你吗?”傅清容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敌意,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温和:“虽然不知道铭钶你因为什么出了车祸,但毕竟年纪小还是要照顾好自己,避免给你姐姐添麻烦。”
黎知韫一边由着黎铭钶轻按她的虎口,一边赞许地点头。
在黎知韫面前,傅清容仔细履行医生的职责:“肋骨骨折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还是要避免剧烈运动,尽量保持平稳的呼吸,避免剧烈咳嗽和大笑,以防止骨折部位移位。你现在每多动一次,都有可能让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我知道了,清容哥。”黎铭钶小狗眼弯了弯,表现得很乖巧。
这不是黎知韫需要知道的东西,傅清容察觉到她落到墙上钟表的目光,理解她的心思:
“小韫,时间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点叫司机来确实有点晚,黎知韫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清容哥。”
“铭钶你好好休息吧。”
黎知韫转身的一霎那,少年蝶翼般的羽睫下,那双幽深的黑瞳晦暗不明。
*
夜色如墨,星光点点,宽敞的街道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宁静。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映在车内,投射出一片温暖的光影。
黎知韫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她要是看不出来傅清容的心思就太奇怪了。但是因为盛嘉年的原因,她对于和他有牵扯联系的人都没什么好感,顶多以礼相待。
因此傅清容无论提出什么话题,她都兴致缺缺,只想安静地坐顺风车回家。
好在盛家离这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傅清容想开车把她送进苑内,黎知韫拒绝了,只好作罢。
下车时黎知韫礼貌地道了谢:“谢谢你,清容哥。”
傅清容微顿,朝她温柔地笑笑:“举手之劳,早点休息。”
黎知韫也不过多寒暄,转身那一刻收起笑容,只余一脸冷漠。
第22章 失望
自从和黎知韫关系缓和后,苏妙颜除了话剧社要排练的时间,基本上都待在她的会长室里。
黎知韫在审阅文件,苏妙颜就窝在沙发里鼓捣一些原创短片剪辑。她成绩虽然也很优秀,但是比起像黎知韫这样各科都是顶尖的人才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够用。
不过苏妙颜志不在此,她更喜欢创作影片故事,偏爱用镜头语言表达人物叙事与情感。因此她之前和黎知韫打赌要礼堂的支配使用权,就是想要在这里尝试导演一部分话剧和音乐剧。
刚把一段音频剪切到片段上,苏妙颜突然想起早上听社员聊起的八卦:“知韫,你听说今早盛家那个养子来报道的事情吗?听说还是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呢!”
“没有。”黎知韫一心二用地回答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好吧。”苏妙颜兴奋的语气低沉了一瞬,又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地瞥她一眼:“不对啊,我记得上次开学晚宴和你跳舞的,好像也是个金发碧眼男呢!”
黎知韫面色如常:“那晚灯那么暗又都戴着面具,就算是我也记不太清了。”
她的嘴很严,苏妙颜知道自己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要是聊到盛家,又避不开盛嘉年那个晦气玩意,索性就不问了,直接转移话题:“黎铭钶怎么出车祸了啊?前几天在学校里看到他,还生龙活虎的呢。”
苏妙颜知道黎知韫最近自己单独住的事,还去她新家住了一两天。
否决掉最后一个提议,黎知韫站起身,指尖在纸页上摩挲了一下:“没看路吧可能。”
“可惜了,本来这周和秋林国际高的公开赛黎铭钶是主力的,这下估计得换人上场了。”苏妙颜咂咂嘴感叹道。
她的表情看上去实在有些惋惜,黎知韫好奇地问:“怎么,你有什么新想法?”
“也不是啦!下一个剧本是有关篮球少年的,我还想从他身上找找灵感来着。”
黎知韫提议:“没事,他伤得也不重。要是你实在需要的话,你也可以拥有一个篮球少年但身残志坚版的剧本。”
苏妙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黎铭钶佩戴胸围还要打篮球有点太奇怪了,噫了声:“算了算了,谁说非要找男的来呢?”
*
【裴绍:这次篮球赛你弟弟没上?】
【裴绍:我看盛京主力换的盛嘉年。】
收到他的消息时,黎知韫已经看到大纲上更新的篮球赛情节。这场篮球赛是高中部联赛,而作为这本小说的天之骄子男主,作家大人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展露男主高光的剧情点。
不过盛嘉年能够赢下篮球赛,也代表着盛京的胜利,对黎知韫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但凡事总有一个万一呢?
虽然差不多能够摸透大纲的运行准则,但黎知韫还是决定在裴绍的身上抱有一点小小期待,于是她回:
【盛京不会输的。】
对面几乎是立刻张狂地回复:【我会赢。】
黎知韫原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兴味,话说得这么满,那就让她拭目以待吧。
*
这次联赛的比赛地址在秋林国际高中部,黎知韫作为双方学生会代表需要出席开幕式。
由于是各个新兴科技财团投资的学校,秋林国际高和盛京那种古典的建筑风格很不一样。银灰色的高大建筑外墙闪烁着未来的光芒,玻璃幕墙反射着湛蓝的天空。球场四周环绕着透明的全息屏幕,实时显示着比赛数据和动态回放。
轮到黎知韫发言时,大屏幕上切到她的脸,引来观众席的一阵惊呼感叹。
她依然穿着盛京的藏蓝色制服,站在主席台上身姿高挑挺拔。说话时嗓音很清,如同冬日的清泉,透出一股淡淡的冷意。那双平淡无波的黑瞳隐藏着一股隐秘的张扬,像是深海中暗流涌动,无声地散发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吸引力。
那带着一丝寒意穿透裴绍的耳膜,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热身动作。少女这副自信游刃有余的模样,终于穿梭过千千万万个黑夜,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叠。
像一颗延迟多年才将光送到他身边的星星,周遭的喧闹忽然消失,只余下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于是在开赛前与盛嘉年握手时,看着他身上与黎知韫彰显同一阵营的藏蓝色,两人的目光交汇,电光火石般在空气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对方的胜券在握都是如此令自己作呕。
发言完毕的黎知韫退回观众席上,苏妙颜坐在她旁边撕开了棒棒糖的糖纸,含进嘴里时忿忿地咬了咬,一脸不爽:“啊!要看到讨厌的人孔雀开屏,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一向对盛嘉年的恶意比较大,因此盛京赢不赢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她只想看到他惨烈地输掉。
黎知韫不置可否。
*
比赛开始,篮球场上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作为双方的主力队员,黎知韫能听到周围议论盛嘉年和裴绍的声音。
抛开其他不谈,作为小说男主,盛嘉年确实是有些资本在的。身姿矫健的金发少年身着藏蓝色球服,阳光在他发间跳跃,轻而易举地就能勾起他人的心。如若不是这次大纲上面没有提到自己,黎知韫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如止水。
“嘶,裴哥今天打得有点凶啊……”身后秋林的学生感叹道。
赛场上,裴绍因为提前向黎知韫许诺了胜利,整场比赛的打法都显得格外凶猛。他穿着代表秋林国际高的紫色球服,那张邪性的精致面容上,双眸深邃如夜。他身形敏捷,动作凌厉,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苏妙颜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凑到黎知韫耳朵旁小声吐槽:“这裴绍今天怎么跟打鸡血了一样?”而且视线还若有似无地扫到她们这一块儿。
身边人没出声。
联想到几天前黎氏和裴氏的合作发布会,苏妙颜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点什么,目光忽然变得幽深探究起来:“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黎知韫冷静地喝了口水,神色淡淡:“没有。”
“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关系。”顿了顿又补充道。
苏妙颜:我信你就有鬼了。
盛嘉年盯着这个死死拦在他面前的人,心底止不住地翻涌上厌恶感。表面上他手中灵活地运着球,脑海里却浮现出他将黎知韫拥在怀里的场景,腾烧的怒火几乎让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太可笑了,他以为黎知韫对自己失望了就能替代他的位置吗?不过是黎知韫为了气他才找来的消遣玩意罢了,连未婚夫的身份都是虚假的,还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
极度的愤怒之下,盛嘉年带球撞过裴绍的肩,裴绍不爽地眯了眯眼,立即追了上去。
苏妙颜啧了声:“这两人火药味很浓啊。”
虽然盛嘉年打得很绚烂,但是由于是临时拉过来救场补位的,和这支队伍的磨合度比较差。直到比赛接近尾声时,盛京一直保持着落后两分的分差。
就在黎知韫以为大纲的剧情约束力这次真的不起作用时,秋林国际高的队员突然犯了规被罚点球。
好吧,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毕竟没什么比绝境逢生更加振奋人心的情节了。
阳光透过透明的穹顶洒落下来,在球场上形成了斑斓的光影。一头金发的盛嘉年站在罚球线外,身形如同铁塑雕像般高大挺拔,散发着与光芒相辉映的气场。随着一声轻响,篮球脱离了他的手指,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准确无误地穿过篮筐,落入了网袋,发出一声清脆的击中声。
哨音响起,观众席瞬间沸腾了,掌声如同雷霆般爆发。
扭转败局的盛嘉年目光直向着黎知韫而来,华丽而从容,仿佛这一切都是注定的伟大时刻。有那么一瞬间,黎知韫仿佛看到了作者想要让她爱上的那个少年。
真有意思,果然还是无法抗拒设定的结局吗?
黎知韫眼帘低敛,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在周围高昂的欢呼声下转身,白净如雪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笑意。
时间静止了几秒,裴绍下意识地去追寻观众席上的身影,脸色刷地变得像窗户纸似的煞白,失了神一般地愣在原地。
怎么会?
秋林国际高的其他队员看到队长脸色难看得有些吓人,纷纷上前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裴哥,对面主力今天状态跟打了鸡血一样,要不是最后的点球他们根本赢不了。”
那个犯规的队员主动上前道歉,他心里也十分愧疚:“对不起啊裴哥,我打得有点太激进了,我的错我的错,回去之后我领罚……”
“是啊裴哥,下次再赢回来就行!”
咸涩的汗顺着额角流入眼睛,裴绍不适地眯了眯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他现在就像一个落败小丑,眼里全是晦涩的光。
她是不是
是不是对自己失望了?
第23章 倾身吻在他颤抖的眼睛上
【黎知韫:半小时内过来】
【黎知韫:[地址]】
收到黎知韫的消息时,裴绍的大脑还是发懵的。
他以为自己根本毫无机会了,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舍弃。尽管裴绍完全可以利用两家的合作项目来保持和她的联系,但失望的后果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这样*只会恶心到她。
裴绍痛苦地想着,她给予他欢愉,也赋予他痛苦。赛场上,他望着万人中心光彩夺目的少女,内心升起的却是隐秘的渴盼,在灼灼烈日下,他变态地期望自己能够被她的影子吞食。
因此在视线里只剩下黎知韫渐行渐远的背影的那一刻,裴绍的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断攫取他的氧气,颤栗着挣脱不开。
他太绝望了,所以没有一丝一毫的勇气追上去。
可他再也不想被丢回那个黑夜。
*
在裴绍还没到达门前时,黎知韫就通过感应系统知道了他的位置。
这个类似于监控装置的智能系统是AW科技的新产品,知道黎知韫要搬家后,裴母热情地给她推荐了几款智能家居,她用起来还蛮顺手的。
“换鞋进来,门口一次性的。”少女冷淡的声音通过感应装置传来,有种沙沙的不真实感。
裴绍听从她的指令换好鞋,抬眼打量着这间大平层。
简洁的线条和冷色调的搭配,勾勒出一种极简却不失高级的美感。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洁白的墙壁上只有一两幅抽象画点缀,显得格外空旷而有序。
黎知韫半卧在沙发上,洗过澡后她就换上了方便的家居服,黑发随性地耷拉在肩膀处,衬托出那清丽的容颜。
见到如丧家犬一般的裴绍,她一言不发,只是将他带到一个奇怪的房间里。
空间不大,只有一个柜子、一把铁质的椅子,以及摆放了一些花里胡哨小玩意的桌子。
黑色小皮鞭静置于托举小猫的手上,那细密的纹路像黑蛇的鳞片一样泛着奇异的光泽,尾部垂着三根流苏。
只是余光堪堪扫到一眼,裴绍的呼吸就紊乱起来。
尤其是在如此封闭的空间里,黎知韫身上那股淡淡的苦橙气息,像张巨大的网一样葱四面八方笼住了他,让他更加无可遁逃。
黎知韫察觉到他视线的落脚点,这对托举小猫是夏意送的,据她所说是某家的特别定制款。不过黎知韫没那么多要摆放的物件,索性就把皮鞭缠在上面,看上去就像是为她呈上“作案工具”,也算是她的一点小恶趣味了。
黎知韫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她怀疑自己本性里就有点小恶劣的基因,而作者的设定恰恰束缚了她。
让裴绍过来不仅是为了惩罚他的自负,主要是他这么骚,看上去就是那种可以玩得很开的男人,还干净不要钱。
*
虽说是惩罚,但开始之前黎知韫还是礼貌性地询问了一下:
“可以绑住你吗?”
以为自己会受到粗暴对待的裴绍一愣,被她温柔的语气惊得一哆嗦,他的身体已经很热了,源源不断的欲念涌上心头。
“当然。”他永远不会拒绝她。
在一点一点用绑带缠上身体后,裴绍被少女绑在了铁椅上,裸。露的后背碰到冰凉的椅子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知韫反手握着鞭柄,将皮鞭最粗的一节缠绕在细白的手腕上,试着轻甩两圈后直接抽在了男人的背上。
“嘶——”裴绍死死咬住下唇,他因为病身体比常人更加敏感,痛觉在他身上放大了千万倍。
粉白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黎知韫意识到这一鞭的力道有点大了。她用冰凉的指腹来回轻轻吻过这一道痕迹,以此减轻他皮肤灼烧的疼痛感。
可裴绍的身体依然颤抖得很厉害,喉咙口泄出一点点压抑的喘息声。
很好听。
“抱歉。”黎知韫舔了一下唇角:“你看起来好像很疼。”
“受不了这个吗?”指尖缓缓从他的皮肤上抽离。
“要不我们结束吧?”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苦橙的味道若即若离。
正当她起身要撤离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瞬间握住了她的手腕,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不疼,我可以。”裴绍哑着嗓子说。
“我可以。”他又重复了一遍。
捋着鞭子流苏的少女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
黎知韫是个天生的学习者,在第一条红痕之后,落下的每一鞭力道都刚刚好,在他的胸部、腰部以及大腿处,浅浅的红意像是由藤蔓上生长出的一朵朵花。
接下来的一切有些像审讯。
“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诺呢?”她问。
“对……对不起。”他说。
“那样输掉其实很可笑吧?”
“对不起。”他还是说。
“不要只说对不起了,你真的做不到吗?”
“为什么不回答?是因为你做不到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
“不!不……我可以,呜……我可以做到。”裴绍眼梢潋滟着薄红,夹杂痒意的痛觉一点一点将他的理智撕裂。
痕迹愈来愈多,交叠疼痛带来的快感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裴绍恍惚中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漆黑的花园里。
“你为什么不还手?”
灰头土脸的小裴绍发抖着蹲在墙角,他那身体面的小西服被撕扯得破破烂烂,露出一块块流血的伤口。
他哆嗦着看向发声源,生怕是那群人嫌不够尽兴又回来欺负自己,他都快要习惯了。
可这次似乎不一样,银白色的月光下,一位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
见他傻傻的不回话,她又问了一遍,似乎十分费解:“为什么不还手呢?”
小裴绍恐惧地摇摇头。
“哦,是因为你做不到吗?”树影婆娑,月色朦胧,怯懦的他不知道小女孩那时的表情,原来名为惋惜。
因为不争取,所以得到救赎的不会是他。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重重砸落在她握着鞭子的手上,滚烫的温度使得黎知韫一愣。
她无声凝视着他漂亮黑瞳中逐渐盛放的糜烂,叹了口气。
倾身吻在他颤抖的眼睛上。
第24章 你人真好
不得不说,裴绍简直是天生的M圣体。
因为这把铁椅没有扶手,黎知韫只能把裴绍的手腕向后捆绑在椅背上,让他呈现出微微挺腰的姿势。在黎知韫给他带上小球之后,他的呻。吟声愈发粘腻,潮热的口液顺着嘴角的缝隙蔓延到下巴上。
裴绍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起来一样,胸肌在经过鞭打后变得更加鼓胀饱满,束缚带勒出了一部分软肉。
当黎知韫用那流苏边轻轻在他的胸前来回滑动时,他抖得更加厉害了,比起痛觉,他更加无法忍受这种若有似无的痒感,挣扎时手腕处留下显眼的红痕。
裴绍仰着头,口涎逆流回喉咙里,呛得他满脸通红。
“别动。”黎知韫拉下他嘴边的皮绳。
“咳咳——”
得以喘息的裴绍终于放肆地咳嗽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到黎知韫的手腕上,他哭得比刚刚更加厉害了,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摸摸我小韫。”
他不想要这些冰冷的、皮质的器械,它们抽打在自己身上时有种被蛇咬过的冷漠痛感。他想要她的触碰抚摸,想要那柔软的指腹在身上流连。
“请摸摸我,主人。”裴绍讨好地舔舐着她的指尖。
脆弱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引人垂怜的,黎知韫回应了他的祈求。
“乖狗狗。”
*
深夜,玩得有些尽兴的黎知韫任由解开捆绑的裴绍抱着去冲了个澡,她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
因为裴绍今天表现良好,加上没赢得比赛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黎知韫大发慈悲地允许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虽然这里还有一间客房,但是之前苏妙颜睡过,她就打算只留给她了。
困意袭来,黎知韫打开房间的睡眠模式,安心地沉入梦乡。
一墙之隔,银白色月光静静地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高大的男人蜷缩在沙发上,如同沉浸在冰冷的银色湖泊中。
皮质的沙发很凉,针扎般的灼烧感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皮肤。整个空间静得可怕,可他离她那么近,心里升上一股由衷的满足感。
他乐在其中。
*
“知韫,这边!”
刚踏入食堂,坐在窗口处的夏意朝她招手。
黎知韫最近很少出现在学校,大概是因为黎氏宣布与裴氏的合作项目一事,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微妙。本来他们与秋林国际高是敌对的关系,现在自己学校的会长还公开与对面合作,总有种被背刺的感觉。
黎铭钶出车祸那天黎知韫出现在学校,也是因为盛京的管理层想要试探她以及黎家的态度。在她承诺这不会影响到盛京的后续发展外,那些老顽固只得作罢,毕竟大家族都是要脸面的,即便心下再不爽黎氏另谋他路也要保持体面。
再加上当时那条帖子发出来时,盛京没有作出任何回应,面对黎知韫也有些理亏。
黎知韫拉开椅子在夏意旁边坐下,夏家投资盛京请了新的甜点师傅,正好过来尝一尝。
“就是上次准备晚宴的那个,我当时就觉得不错。这么好的人才可不能被埋没啊,就让我哥把人请到盛京了。”
“真不错。”
夏意挖了口草莓蛋糕送进嘴里,美滋滋地感叹道。
黎知韫对甜品之类的倒是没她那么热衷,一般是夏意喊自己才吃。她附和点头,视线却落在大厅中央孤零零一个人的背影上。
平头、格子衫,曾经作为特招生小群体的组织人,杨问平现在总是独来独往。
不可否认杨问平在学术方面确实有点造诣,黄教授私下里还发消息给黎知韫夸赞过他,说他勤快认真。但是作为背叛群体的利益既得者,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势必也会失去曾经的基础。
但无论如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在跳脱出特定的圈子后,杨问平更加容易向上爬。
在黎知韫和夏意说笑时,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会会长,打扰一下——”
两人的目光同时向她看去,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声音倏地弱了下去。
她是特招生,很少主动和这些财阀继承人们讲话,生怕看到她们鄙夷的目光。因此她总是和同等级的人玩在一起,那样更有共同语言。可是她渐渐地发现,自己所以为的同等级交往,其实也无法逃脱竞争。
尤其是在杨问平提前拿到众人梦寐以求的进组名额后,在特招生之间,这种竞争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夏意见面前这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无语,说话就说话,怎么搞得她俩像洪水猛兽一样呢?
自己又不会吃了她。
黎知韫倒是没什么太大表情,只是语气平淡地问:“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短暂地见过她几面,知道黎知韫对待所有人几乎都是这种疏离的态度,鼓足勇气问出自己的问题:
“会长大人,我想问一下下次的讲座是什么时候呢?因为没有看到相应的公告,所以想来问问您。”
安静听完她的话后,黎知韫故作惊讶道:“是这样吗?”
接着她蹙眉,表情看上去有点疑惑:“因为我有听到一些反馈,以为你们并不喜欢这样的活动,正打算减少类似讲座的频率。毕竟那些教授也挺忙的,每次邀请他们都需要花点心思。”
女生没想到她知道特招生群体内部的消息,心里忐忑,只能慌张地摆手:“没有没有,大家都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上次的讲座反响也很好!”
这个活动是针对特招生群体举办一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会长的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因为他们的消极参与,要砍掉这个活动,实在是太罪过了。
“我们真的很希望拥有这样的机会。”女生声音大了一些,听起来十分恳切。
沉默几秒,黎知韫放下手中的勺子,朝她微笑:“好的,我知道了。”
*
几天过去,黎知韫终于想起了骨折在床的黎铭钶。
奇怪的是,车祸之后黎铭钶仿佛突然想通了,再也不用短信轰炸她。只保持着一天两三条的消息,有时是他中午的饮食照片,有时是一些嘘寒问暖,只字未提让她来医院探望的事。
黎知韫空闲的时候会回复他一两句,黎铭钶乖巧地答应“好”,听话得让她有些不习惯。
于是她打算今天去医院看看他,路上还顺手买了些水果。
手机上是得知消息后黎铭钶发来的信息:
【黎铭钶:真的吗???】
【黎铭钶:我太想你了,姐姐】
因为是周末,来医院探望病人的人比较多,走廊里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嘈杂的谈话声和轻轻的脚步声。
黎知韫刚避开人群来到VIP电梯门前,身后传来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
“黎黎知韫?”
她回头看见一个拎着保温桶的男生,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微卷的发丝贴着湿漉漉额角,像一只优雅的小鹿站在拐角处。确认是她后,黑色镜框后圆润的眼睛瞬间明亮了几分,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
黎知韫今天穿了灰色的制服裙,腰间系着两条细腰带,银链从腰侧垂下,白色的小腿袜勾勒出姣好的腿部线条。
她眯了眯眼,似乎一下子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面对黎知韫看路人般的冷漠,路旭之感到一阵难过,但很快又自我调理好。他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大明星,怎么敢随意指望她记住自己。
于是路旭之清了清嗓子,把握着合适的社交距离,正式和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路旭之,就是上次和许知柏在一起打球那个。”
其实他还想夸她好看,但是怕说出来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检点的男生,就没有说多余的话。
黎知韫啊了一声,似乎回忆起来:“原来是你啊!好巧,你是来给他的母亲送东西的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许知柏的母亲说路旭之有时中午会来医院看望她,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路旭之没想到她知道地这么清楚,以为黎知韫和许知柏的关系很亲密,心底兀地涌上一股酸意,但还是真挚地回答她:“嗯嗯,我来探望阿姨。”
少年说话时颤动的睫羽盖住了那双清亮的小鹿眼,避开她的视线,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委屈。
黎知韫觉得很神奇,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什么情绪都展露在表面上的人,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于是她逗他说:“你人真好。”
突然被颁发好人卡的路旭之有些手足无措,微微发红的耳尖稳如晨曦里盛开的花瓣,他张口支支吾吾许久,终于憋出来一句:“谢谢你。”
黎知韫被他的模样逗笑,那双一向冷淡的眸子弯成了新月,露出一丝温柔。
世界在她明媚的笑容里静止,路旭之身体仿佛被电流穿过,羞涩地低下了头。
因而他没看见打开的电梯门里,朝他射过来的像寒冷利剑般怨恨的眼神。
第25章 对赌协议
收到黎知韫要来的消息,黎铭钶兴奋了许久,早早地就打理好自己。可是他在病房里等了许久,没见到黎知韫,忍不住了想要下楼看看。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却看到黎知韫和一个陌生男生并肩而立的身影,心像是被密密麻麻地戳了许多针孔。
黎铭钶的眼神瞬间阴沉下去,肩膀微微颤抖,垂握着的拳头关节因为用灵力过猛而泛着苍白。
“姐姐。”
熟悉的声线里隐隐透出一股委屈,黎知韫抬起眼睫,看向几步远处穿着胸围的黎铭钶身上。
他一手撑着墙,小狗眼眼尾耷拉着,不知何时熏上了点红。病服袖子简单地挽了起来,露出了缠绕着绷带的小臂。
黎知韫挑眉:“你怎么下来了?”
“我看你一直没来,就想下来转转。”黎铭钶扶着腰走过来,像是有点累了,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腰间。
黎知韫没有抗拒,无声默许。主要她比较好奇路旭之的反应,看纯情少男吃瘪总是很有趣。
路旭之看到他的动作怔忪了一瞬,旋即想起他刚刚的称呼。男生虽然称呼黎知韫为姐姐,可是这二人的长相看起来并不像,而且她们的动作看起来很亲昵自然。
心中忽然像吃了柠檬糖一样酸涩,她都有男朋友了,自己还对她抱有那样的心思。
他藏在黑色镜框后的小鹿眼不自然地眨着,黎知韫看穿了他的想法却没有解释。
和上次见到裴绍时不一样,黎铭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敌意,反而是友善地伸出手:“你好,黎铭钶。”
对方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自己不能表现得没礼貌,路旭之压下心底的酸涩握上去。男生虽然受伤了但手劲依然很大,路旭之以为对方天生的就没放在心上,而是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你好啊,我叫路旭之。”
这该不会是个傻白甜吧?
黎铭钶心底嗤笑一声。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他却明白藏在黎知韫清冷疏离的外表下,一颗带着点恶趣味的心。
“你也是来医院探望亲人的吗?要一起上去吗?”黎铭钶指了指身后的电梯。
路旭之余光瞥见电梯旁硕大的“VIP”字样,语无伦次地忙摆手:“不不不,我是来……是来给朋友的母亲送东西的,她就在八层。”
黎铭钶打量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犀利。他并不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但是身在豪门,或多或少总有一些心思不纯正的男生妄图通过“不经意间”的魅力展露勾引女人。
八层是普通单人病房,怎么就能莫名其妙地走到VIP电梯口呢?看他穿得普普通通,嗯可能稍微比普通人好一点,但能在医院和黎知韫搭上话就很居心叵测了。
尤其是这种表面上是清纯小白花款的,简直是小说中他逃她追的重灾区,虽然黎铭钶清楚黎知韫不会花费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但有时见惯了山珍海味难免想换点清淡白粥。
“时间不早了,姐姐我们先上去吧。”
于是黎铭钶理所当然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顺手接过黎知韫手中的水果袋。当然他不是自作多情地认为是带给他的,只是黎知韫拎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他帮她拿一下。
黎知韫淡淡睨了殷勤的黎铭钶一眼:“走吧。”
接着对愣在原地的路旭之说:“下次见。”
黎铭钶也朝他笑了笑,虚揽着黎知韫的肩朝VIP电梯走去。
只留下孤零零的路旭之在身后,无措地攥紧了衣角。
*
回到病房后,黎铭钶主动提议让黎知韫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凳子上。
黎知韫只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让一个骨折的病人服务自己的地步,搞不好还以为她才是病人。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黎铭钶半卧着,修长宽大的手握着水果刀,专心致志地削苹果皮,他的手很稳,褪去果皮后的果肉表面十分光滑。
在黎家的时候黎知韫有时会睡得很晚,黎铭钶就喜欢自己准备水果拼盘,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很有娇夫的潜质。
黎知韫一边张嘴接受着他喂来的果块,一边回着黎薇的消息,她说今天不能和自己吃饭了。
【黎知韫:没事妈妈,我来医院看铭钶了。】
对面秒回:【黎薇:好的,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黎知韫:嗯嗯】
虽然是来探望自己,但黎知韫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洒进屋内,为她凝脂般的雪肤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辉光。一头乌发搭在肩窝处,黎知韫指尖拨动着屏幕,微垂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暗色,清冷却又神秘,这股矛盾的特质,让人上瘾似的着迷。
黎铭钶很享受和她相处的时光,即使两人就安安静静待着不说话,他也会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若是说曾经黎铭钶只是妒忌盛嘉年,现在却对每一个出现在黎知韫身边的人感到嫉妒。明明他才是最靠近姐姐的那个人,她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源的血。
因此当他躺在地上凝视着黎知韫决绝的背影时,鲜红的血液顺着额角滑下,一滴一滴砸落在地,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尽管他清醒地意识到梦中的那个吻根本不可能发生,也只是在痛苦中沉沦。
“最近检查时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暖阳晒得她的声音透出一股慵懒感。
黎铭钶把水果刀放在一旁,抽了张湿巾递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擦拭红润的嘴唇,边说:“清容哥说最好还是观察一段时间。”
傅清容确实说了这句话,这个老男人可能也期望黎知韫会不时来医院探望自己,借此来制造一些巧妙的偶遇。并通过踩着自己,塑造一些毫无魅力的人设。
虽然心下不爽,但黎铭钶他确实得待在医院里,躺在医院黎知韫有时想起来还会来看他,如果回了家他才是真的见不到她了。
“这样子啊——”黎知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惜:“我还以为不严重的话可以做饭呢。”
她虽然现在一般会在公司和学校食堂解决吃饭问题,但是一个人住之后竟然还有点怀念黎铭钶的夜宵和甜点服务。
刚在示弱的黎铭钶喉咙口像卡了根鱼刺,似乎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沉默几秒后他小声补充道:“但是我觉得根本没必要,男人嘛这点小伤都忍不了吗?”
“医生还是太不了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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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帖子的事情告了一段落,梁梦然最后还是选择退学回到普高去读,也许那里的环境能够让她更适应一些。
会长室的办公桌上赫然躺着Amon的铭牌和学生卡,也许现在该叫他盛译。
黎知韫觉得有必要和管理层提一下意见,不要将每个新入学的阿猫阿狗都送到她这来领东西,她可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来安排他们。
真是可恶呢,因为盛家的专门提点就要她亲自给一个养子去送东西吗?
那群眼高于顶的老东西,应该不知道处于盛京食物链最底层的根本不是特招生,而是沾了一点家族名号却身份低微的虚假有钱人吧?
如果盛嘉年聪明一些,知道只需要利用一点捕风捉影的言论就能够压制住这位蠢蠢欲动的私生子弟弟,应该还能扭转他那被动受制于人的局面。
黎知韫不是很想让这位心机叵测的金毛混血玷污自己的会长室,她可不是那种会被三言两语的示弱以及肉。体勾引就放松警惕的人。
她索性出门准备随便找个幸运群众丢手,谁知道这令人难以捉摸的男女主磁场又让盛嘉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被猝不及防握住手腕的时候,黎知韫迅速皱眉甩开。
晦气。
“你让他去找你了?”他的声音里有些压制不住的怒气。
那天篮球赛胜利后,盛嘉年下意识地去寻找热烈欢呼声中的身影,可他再也找不回那个会为了他的每一场胜利振臂欢呼的少女。
黎知韫冷漠的视线随意地掠过了他,她似乎笃定自己能够胜利,但好像只是出于一种已知结局的心态,而并非从前那种无条件的相信。
盛嘉年能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一个向着她从前所希望的改变,越来越优秀的盛嘉年,已经并不能让她开心了。
黎知韫更想看到他的堕落与腐烂,甚至可以说她什么也不想看,只是一种对于陌生人的毫无期待。
但是盛嘉年还不能,也许现在,他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
黎知韫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她不清楚盛嘉年说的“他”指的是盛译还是裴绍,总之到了小说的一定阶段,作者总会安排一些工具人来推进她们之间的感情,虽然大纲上没有列出这一点。
但总而言之,它们就是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没有大纲的剧情牵引力,黎知韫懒得和他多说话,为了膈应他,把装着盛译铭牌和学生卡的袋子塞到他手上,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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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被允许踏进黎知韫私人的空间时,黎铭钶还有些飘飘然。
在黎家的时候,虽然他也会进她的房间,但是因为黎母黎父以及佣人在家,所以私密感没有那么强。只有在为黎知韫洗衣服的时候,闻到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他才会感到一阵变态的满足感。
而这里每一处都萦绕着黎知韫的气息,按照她的喜好装饰的厨房、客厅,黎铭钶有种被包围的感觉,他还被允许录入了自己的虹膜。
黎知韫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动作。今天她难得休假,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不受打扰,没有大纲剧情的控制,也没有亟需她处理的事务。
黎铭钶聪明地没有去打搅她,只是悄无声息地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在角落。虽然黎知韫和他说没有他住的房间,他来了顶多只能睡沙发,但这对于黎铭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搬到这里住之后,黎知韫没有请佣人来打扫,只是空闲时候自己会做些简单的清理打扫。现在黎铭钶来了,他自然要忙活起来,毕竟自己算是在这白吃白住,勤快点才不会讨人嫌。
但因为穿着胸围,为了减少上半身的发力,黎铭钶只能僵直着身体打扫。消音吸尘器是个谎言,他刚一打开就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吓得他赶紧按下关闭键。
“你在干什么?”黎知韫还是被他吵醒了,蹙眉向屋内看去,黑眸里没什么情绪。
离开医院后,为了方便穿胸围,黎铭钶换了件紧身的黑色上衣。
胸腹部收紧的弹力胸带挤出了他常年打球饱满的胸肌,再往下则是若隐若现的人鱼线,黎知韫沉默着但没有移开视线,她印象中的黎铭钶还是一个爱追着球跑的豆芽菜呢。
黎铭钶在这样的凝视下逐渐忐忑,他不想惹她不开心:“对不起,姐姐。”
黎知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也总是像她道歉,但她也不是很想去理会少男心思,转过头继续享受难得的日光浴。
黎铭钶抿唇放下这破机器,从自己买来的袋子里拿出一块毛巾,忍着胸腹部的疼痛擦起东西来,动作显得有点滑稽。
不过这点疼痛很快被柜子上的黑色鞭子吸引。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异性,在他之前,或许早就有一些贱人捷足先登,在这座屋子里和黎知韫做着更为亲密的事情。
从梦中那个不可能的吻开始,黎铭钶已经感觉自己腐烂掉了。从前他只是想要粘着黎知韫,获得她的一点目光就可以高兴很久,单纯的。但是他现在想要的更多,在恶心那些贱人能得到黎知韫青睐的同时,竟然开始期待跪在她身下的是自己。
可没有哪个弟弟会用黏腻的目光会流连在姐姐粉润的嘴唇之上,会在看到姐姐裸露在吊带外的肌肤时,身体产生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欲望。
准备倒水喝的黎知韫走到他的身后,疑惑的目光落到他僵住的手上,看到那根熟悉的黑色皮鞭,面色逐渐变得了然。上次和裴绍玩完后,她在小房间里没找到酒精,就把鞭子拿出来消毒忘记放回去,没想到被黎铭钶看到了。
不过她的表情很坦然,丝毫没有被弟弟看到情。趣用品的羞愧感。对于黎知韫来说,这只是一些用来调节气氛的小工具而已,拥有一些独特的小癖好并不可耻。
“姐姐,今天想吃什么?”
黎铭钶神色瞬间恢复自然,朝她轻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
“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苏!妙!颜!”
夏意的大嗓门吼得正在审阅文件的黎知韫都忍不住看向沙发上的人影。
苏妙颜仿佛才回过神,耳骨上的十字架随着抬头的动作颤了颤:“啊,我在听,怎么了?”
“哦你在听啊,那我刚刚说什么了?”夏意怒极反笑,从她手中抽出笔记本质问。还在这给她装呢,都停在这个页面多久没动过了。
苏妙颜:
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黎知韫,黎知韫只是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夏意看着她俩的互动气鼓鼓地像一只生气的河豚,丢下一句懒得和你们讲话就夺门而出了。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因此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说吧。”等到门严丝合缝地关上时,黎知韫才把钢笔往摊开的书页上一掷,环抱着胸靠在椅背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连钝感力超强的夏意都察觉到苏妙颜的不对劲,黎知韫不可能不清楚。
苏妙颜本来还支支吾吾的不想说,却在她清凌凌的视线下无处遁形,只好将事情和盘托出。
作为苏家目前的唯一继承人,苏妙颜一直是在苏老爷子身边长大的。苏老爷子培养继承人的模式一直都是前几年放养,后期施压,导致苏妙颜的父亲成为压抑天性的人。
因为在新闻上看到了同辈中优秀过人的黎知韫,苏老爷子显然觉得情况有些焦灼。苏妙颜天性其实有点不服管,比起老一套的财阀教育模式,她更喜欢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因此和苏老爷子大吵一架,说自己根本不在乎什么狗屁继承权,只想拍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说出让他像盛家一样领个养子的话,给苏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立即让人停了苏妙颜所有卡。
苏妙颜本来想拿上次和黎知韫提到的篮球少年的剧本去参加下一届的科罗诺尔电影节,本来话剧社的一部分经费都是她自己贴上,现在后储资金链断裂,她一时还有点茫然。
“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苏妙颜长叹一声,自暴自弃地将整张脸埋进抱枕里。早知道就和苏老爷子虚与委蛇一番了,自己干嘛那么冲呢?
黎知韫被她逗笑了,走到她身边拍拍抱枕:“赌约我想好了。”
原先还在逃避*的人刷得一下抬起头,被凌乱发丝遮住的猫瞳写满警惕:“这么突然?你不会要趁人之危吧!”
“怎么会呢?”黎知韫勾唇,略显暧昧地帮她捋了捋头发:“不过你看起来胆子似乎没那么大,我还什么都没提呢,你就一副要立马拒绝的模样。”
苏妙颜最受不得激将法,她能有什么不敢的,轻咳了声掩饰道:“万事总要小心嘛!”
黎知韫也不打算逗她了,开门见山:“我可以资助你拍摄这部电影——”头枕在抱枕上的女孩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又听见她说:
“但是为了确保我们双方的利益,你要签一份对赌协议。”
“我提供的这笔资金将分阶段支付,每一阶段的支付都需要符合特定的进度要求。并且在电影制作过程中,我要求有权参与关键决策,并定期审核项目进展。”
“至于这个对赌协议的目标,就以你刚刚说的科罗诺尔电影节获奖为节点,如果你做到了那咱们算作双赢。如果你没做到,就按照苏老爷子的要求回去学习,并且在苏家新开发的那块地皮项目上,让黎氏分一杯羹。”
“这样如何?”
苏妙颜张了张嘴,她的话听起来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虽然听起来是对赌协议,但苏妙颜只是觉得黎知韫在支持她梦想的道路上拐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是她要求分一杯羹的项目,只要她在其实也是双方共赢的局面。
完了,她感觉自己真的爱上黎知韫了。
正当黎知韫以为短发少女在深思熟虑时,胸前突然埋进来一个泪眼汪汪的脑袋:
“呜呜呜,黎知韫我爱死你了,我要缠着你一辈子呜呜呜……”
*
作为一个莫名其妙插进来的养子,盛译在盛京的日子并不好过。
盛京的后花园深处种着一片小树林,鸟鸣声伴随着微风,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
几周前还堕落着答应他计划的人,此刻盛气凌人地将铭牌和学生卡狠狠砸到他的脸上,锋利的金属边在他的眼下划过一道血痕。
若不是沾满灰尘的侧脸被精致皮鞋地踩在脚下,盛译忍不住要笑出声。
明明老师和他说去找黎知韫交接,这些东西却落到了盛嘉年的手上,怎么不算一种换位的羞辱呢?
黎知韫能顺水推舟地拿他来羞辱盛嘉年,自然也就能让盛嘉年来羞辱自己。她在明明白白地警告他,不要自以为是地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相安无事夹着尾巴做人,他盛译还能好好地在盛京度过接下来的三年。
“你以为父亲让你这个臭虫进入盛京,就代表你有竞争的资格了吗?省省吧,别再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了,挺好笑的。”
“还有,离她远点。”
看着地上人金色头发上沾满了肮脏的泥土,盛嘉年嫌恶地警告完后就离开了。
盛译强忍着面颊的疼痛站起身来,在极致的荒唐下笑出声,森冷的绿光从眼瞳中迸射出来,带着些许隐忍的病态。
越是令人不悦的事,他就越是有做的决心呢。
第26章 可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我去,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我真是笑死了,以为自己穿上盛京的校服就是上流人士了吗?盛家领一个混血作为自己的养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是,你们还真信这个养子的说辞啊?还领养佣人的孩子,现在没听说哪家的佣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啊!如果不是不能明说的关系,盛嘉年干嘛那么针对他?”
“你还真是不怕死啊哥!盛家既然都这么掩饰了,你还在这叨叨的,免得被谁揪住小辫回去看你爸不揍死你!”
“服了说两句还不行?你看盛嘉年那态度都明摆着了,这是在盛京又不是在商界,我们看好盛哥脸色就行。不过这人看起来好像是朝会长走过去了?”
盛译恍若没有听到周遭贬低讥笑的话语,作为目光焦点的他嘴角裂开了一道鲜红的伤口,血液慢慢渗出,形成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蜿蜒着延伸到他的下巴。他目标明确地朝着制服上别着鹰徽的少女走去。
正在和苏妙颜说笑的黎知韫敛了笑容,看向来人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寒意。
男生在她的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笼住了一部分光,说话时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感。
“会长大人,我受到了霸凌。”盛译的语气很平稳,听不出来有任何委屈或是愤怒的情绪,似乎只是在向黎知韫陈述事实。
关于盛京内部的霸凌事件,黎知韫也曾听闻过一些,但是由于被欺负的人碍于更高的权势总是忍气吞声,不主动向她求助或者自己反击的话,她根本不会管。
不过看来这个小混血果然还是没有听进她的劝告,不及时去医务室治疗,反而顶着一副凄惨狼狈的模样非要把她架起来拉入斗争的漩涡中心。
盛译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说出被霸凌一事,即便周围的人有多讨厌他,但是身为盛京学生会会长的黎知韫却不能坐视不理,这是两码事,且关乎到她履行职责的口碑。
既然这样的话,黎知韫沉默着喝完最后一点奶昔,似笑非笑:“这样吗?那你跟我过来说明一下情况吧。”
*
盛京私人休息室,高大的金发少年被按坐在圆形浴缸里。
没有别上铭牌的制服外套像脏垃圾一般被随手丢置一旁,他上半身只穿着一件内搭白衬衫,领口灰扑扑的。那头凌乱的金发上血迹早已干涸,衬着他眼下的青紫,看上去有一种饱受凌虐的美感。
“好脏啊。”
真像一只流落在外无人管教的金毛犬。
“既然不愿意去医务室治疗的话,那么我只好帮你清洗一下了。”
黎知韫右手持着花洒,按下按键,喷洒而出的冰冷刺骨的水瞬间淋湿了少年的全身,水珠沿着微卷的发尾坠入锁骨,又沿着饱满的胸肌滑下,漂亮诱人的人鱼线一览无余。
他被冻得一哆嗦,那双翠绿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冷漠的少女,像是在赤。裸裸的勾引。
本来被他摆了一道,黎知韫稍微有点不爽,现在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冷笑一声,左手调大了水流,直接把喷头对准了他的脸。
当最后一抹脏污被冲刷掉后,黎知韫扔掉了花洒。
“这里没有别的衣服,穿这个整理好出来。”
黎知韫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挂在一旁的一次性浴袍,然后转身出了盥洗室。
*
盛译很快就收拾好出来了。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的浴袍,袍子的领口松散地敞开,露出了粉白的胸肌。肌肤细腻得像是上好的瓷器,胸前那形状优美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浴袍的下摆刚好盖住了膝盖,露出一双修长光滑的小腿,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线条。
少女交叠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眼前只穿着一次性浴袍的人——表面上乖顺地低垂着脑袋,心底却有数不清的弯弯绕绕,真是难搞得很。
想到这又有点不爽了,黎知韫冷笑:“你想利用我的态度搞垮盛嘉年吗?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找我吧。”
在黎知韫不答应和他的合作后,就用这种办法将自己架出来。她其实有点没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既然都有能力在公司背后推波助澜了,却还要在众人面前装作一副饱受欺凌的模样,他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吗?
“我只是相信你,会长大人。”盛译那双碧眼弯了弯,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
相信她吗?真是可笑的借口,为了这份虚伪的信任,他总要付出点什么吧?
想到他现在可能是真空的状态,黎知韫唇角微勾,上扬的语调带着点恶意的慵懒:
“既然相信我的话,就跪在我面前自己解决吧——”
未曾想到是这样的命令,盛译不敢置信的目光迅速看向上首的少女,或许是他破裂的表情有些可笑,她一贯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染上了些难言的兴味。
可盛译很少触碰自己的身体,甚至可以说,厌恶他的身体。因为小时候在肮脏的环境里躲躲藏藏,隔着可怜的破旧隔板,白花花的身子像野兽一般交叠,幼年的他整夜被迫听着恶心的交合声入睡。即便是后来搬离那里,他也再无法产生世俗的欲望。
所以在故意喝下带着药的酒那天,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能在她的高跟鞋下燃起欲望,在肮脏混乱的背后,少女那双清凌凌的黑瞳刺穿了他的心脏,洒下一地空虚。
跪在地上的少年垂头沉默不语,黎知韫有点没了耐心,起身走到他的身边:
“被我踩在脚下的时候不是很爽吗?这时候又拾起你那点可怜的羞耻心,装什么纯呢?”
她靠得愈来愈近,用手扣住他的下巴时,那股苦橙的气息浓郁地令人迷醉。盛译有些贪婪地吸吮着,终于在她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下,站立起来。
喘息声逐渐变得粗重,他那显着淡青色脉络的修长手指沿着袒露的胸口一点点滑下,顺着漂亮的人鱼线没入腰际后,缓慢动作起来。
他的动作明显还有些生涩,却睁着一双漂亮的碧眼用粉红舌尖卷着她的食指勾入口腔,在湿热的唇舌间肆意搅动,堵住了那些骚。浪的声息。
“那些鸭子都没你骚吧?”
少女含着笑意的羞辱声让快感更加灼烧他的身体,动作也愈发暴力起来。突然间白光乍现,脑海中浮现出那夜被少女无情玩弄的场景,他身体一抖,颤动着软倒在地。
黎知韫适时抽回了自己的手,表情有些微妙的嫌弃。
浑身有些脱力的少年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黎知韫以为他还要平复一会儿,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这位混血的下线。
他半撑着身子,牵引她食指指尖按到自己嘴角的裂口上,试探着轻啄了一下,嗓音听起来有些欢愉后的喑哑:
“可以坐这里吗?我刷过牙了。”
他的薄唇染了层绯色,黎知韫挑眉,手撑在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上,将他推倒在地。
*
许知柏收到黎知韫让他送东西的消息时,思绪一片空白,握着笔的手也僵住了。
他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给她回了条消息:
【许知柏:现在?】
对面没有回复,许知柏只能按照她的要求买完一次性内裤赶到休息室门口。还没等他敲门,黎知韫那张冷淡精致的面容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
余光瞥见屋内的另一个身影,许知柏张了张嘴:“你——”可她身上的藏蓝色制服看起来笔挺正常,连胸口的领带都一丝不苟。
如果忽略她大腿根部那点暧昧的水渍的话。
“在外面等着。”黎知韫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撂下这一句话,就关上了门。
打开购物袋,里面除了一次性内裤,还有一些药盒子。拿起来之前黎知韫以为许知柏提前知道了盛译在自己这,没想到却是日常止痛的药,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趣呢。
她毫不避讳地在灼热的目光下换上内裤,冷冷丢下一句“待会出去时别让人看见”就离开了。
跟在黎知韫身后的许知柏大脑有点昏昏沉沉的,他开始还以为是她的生理期,还买了一些药,她竟然,竟然……
可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
“姐姐,你终于回来啦。”
看到玄关处换鞋的黎知韫时,黎铭钶总觉得她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她白皙的皮肤透着点淡淡的粉色,简直和那天半夜她出门回来后的状态一模一样。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神色如常地从厨房里端出菜,拉开椅子让黎知韫坐下。
该说不说让黎铭钶从医院回来是最正确的决定,他比黎家的佣人还了解黎知韫的口味,精准地避开了她每一个不喜欢的菜品调料。
“姐,这道菜味道怎么样?我看网上教程做的,加了点你喜欢的蜂蜜。”暖黄灯光下,黎铭钶的小狗眼亮晶晶的,兴致冲冲地等待着她的评价。
“还不错。”因为某些不必明说的原因,现在黎知韫的心情还不错,难得夸赞了他。
黎铭钶身后无形的尾巴瞬间翘了起来。
餐桌上的气氛还算的上其乐融融,直到黎铭钶抱着她的换洗衣物去洗时,黑瞳中的阴郁浓稠到要滴落下来。
“姐,你的内裤呢?”
他从身后环住黎知韫细瘦的腰,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第27章 脆弱
脸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裙传递过来,少年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黎知韫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卷翘的睫羽扫过时的痒意。
她回想了一下,关于黎铭钶从什么时候开始亲手给她洗衣服这件事,竟然还真的有点印象。
高一的某一天下午,黎知韫上完最后一节课匆匆赶到篮球场,场上进行的是盛嘉年作为盛京高中部篮球队主力的首发赛。在一群奔跑追逐的热血少年中,那头金发显得尤为耀眼。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相机,认真记录下每一个瞬间。
突然间镜头一黑,黎知韫蹙眉放下相机,眼前是本应该在教室上课的黎铭钶。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上课吧?”她将相机背带缠绕在小臂上,冷声问道。
夕阳的余晖下,黎铭钶有韧性的黑发发丝在逆光中闪耀,犹如乌黑的丝绸被金色的阳光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又带着少年特有的纯真与无畏,尾音像藏了钩子一样上扬:
“黎知韫,你喜欢人打篮球吗?”
黎知韫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翘课的弟弟,光线柔和地描摹出他稍显稚嫩的轮廓,流露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喜欢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不受控制地捏上黎铭钶婴儿肥尚未褪去的脸颊,随口道。
他的脸颊都被捏红了,但原先抿着的唇却水润润的,听到她的话黑瞳更是亮了几分。黎铭钶想,如果是姐姐喜欢的东西的话,他都会做到最好。
“嗯那我——”
在黎铭钶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哨声让他的话戛然而止。眼前的少女又像是一个定时触发开关的机器一样,不顾一切地朝着赛场上的金发少年跑去。
垂下的眼睫遮住眼底晦涩的光。
“又是这样”
显然她在盛嘉年那里又遭到了冷遇,他神情淡漠地打翻黎知韫递过来的水,毫不留情地讽刺她:“我有女朋友,不需要你来做这些事。”
水打湿了黎知韫的裙角,可怜的瓶身抱着那点仅存的水滚落一旁,她沉默着收回手僵在原地,眼里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到姐姐被冷落的身影,黎铭钶冲上来就要和盛嘉年扭打在一起,一旁震惊的教练队员们回过神后怎么拉都拉不开。
一片混乱之中,黎知韫视线锁定住被按在身下像护主小狗般龇牙咧嘴的黎铭钶,冰凉的手心准确地包裹住他正在挥拳的手腕。
“别打了,我们回家。”
两人到家时正好碰上王姨,妇人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焦急,简单询问过后才知道是刚接到电话说她的女儿突然发高烧。
黎知韫了然:“那王姨你先回去照顾她吧,有什么状况的话可以打电话。”
“谢谢谢谢大小姐。”王姨感激涕零地收拾东西出门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黎知韫和黎铭钶两个人,经历了球场上的事情,气氛稍稍有些凝滞。
湿透了的裙子黏在大腿根很不舒服,黎知韫进房间脱下制服裙,换了套家居服。门外传来少年弱弱的声音:
“姐姐,王姨不在,我帮你洗一下吧。”
就这样黎铭钶不知道从亲手给她洗衣服之中找到了什么乐趣,从那天开始几乎接管了这项工作。甚至在洗她的贴身衣物时,他也能找到一种隐秘的兴奋与亲昵。
黎知韫冷漠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为此感到羞耻,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
*
黎铭钶搂抱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不安的泪水濡湿了少女瘦削的脊背。
他对黎知韫的转变感到惊喜,可也时时刻刻担忧真正的她会厌弃自己。褪去那一层表壳后的黎知韫,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她的光芒,却又不舍地让人像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
“黎铭钶,你真的不懂吗?”黎知韫没有推开他,只是戳破了他那点没由来的脆弱。
闷闷的抽噎声更大了,她都怕黎铭钶把自己闷死。于是黎知韫稍用力扯开他的手,在少年惊慌无措的神色下把他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蹂躏了一番。
“好了别哭了,虽然我会在外面玩,但我们不是姐弟吗?你看,没有其他人在这留宿,我都允许你住进来了,这难道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黎铭钶流泪的声音小了些。他想,即便黎知韫再怎么冷落他,两人还不是要一起回家吃饭,那些人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爱情会变卦,但亲情不会,而且现在他都已经离她这么近了,还要奢求什么呢?
“我不哭了。”黎知韫难得安慰他,黎铭钶抹了把眼泪也不再得寸进尺,顶着双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睛继续回去洗衣服了。
等到人完完全全消失在视线中,黎知韫才回到房间,拿出了那本大纲。
*
看着空空如也的纸页,黎知韫的表情有点微妙。
有关盛嘉年对盛译出手这件事,并不在大纲的剧情点上。
这意味着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处理这件事,虽然有一点被迫的成分在,但她都作为这本小说的女主角了,提前享受一点“追妻火葬场”的情节也是可以的吧?
毕竟作家大人写虐她的时候文思泉涌,一旦到了要虐盛嘉年的时候,竟然一个字也想不出了。不过好在她还算善良,她可以帮作者填补这段缺失的剧情。
于是黎知韫回忆了一下盛嘉年每次发消息给她的口吻,冷漠地敲着键盘:
【黎知韫:明晚七点,SkyLark】
原先还在不断灌酒的盛嘉年看到消息后瞬间清醒了,在同伴们不解的目光中,他几乎是颤抖着手回复:
【小韫?】
【你终于愿意原谅我了吗?】
这两条消息石沉大海,但盛嘉年激动的心却没有被浇灭,比起少女对他的避如蛇蝎,次次见面的恶语相向,能收到这条消息已经是天赐的礼物。
为了能够尽可能地弥补这段感情,在见面前的一段时间,盛嘉年特地找了个工作室打扮自己。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和酗酒,他看起来有点颓丧,盛嘉年还不想在她面前展露堕落的自己。
在漫长的等待中,盛嘉年已经有些失去方向。他不知道这是否是她对自己的一次戏耍,但是他只能等下去,即便等待的尽头是无尽的深渊。
黎知韫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在推门而入时,面上也不见丝毫愧疚之意。夜晚的风有些寒冷,她的身上还带着凛冽的气息。
当水晶灯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盛嘉年起身想去拉她的手,却被黎知韫嫌恶地避开。他的手僵在空中,试着握了几次拳最终无力地垂在身侧。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挤出一丝笑容:“外面挺冷的吧,我让侍应生倒点热水。”
黎知韫不是很喜欢这种两人明明已经撕破脸,佯作无事发生的场景,直截了当道:“别做这些无用的事了。”
她根本不给他留一丝回转的余地,直接击破他强撑着和平的假面:“公开向盛译道歉吧。”
起初以为黎知韫是来给自己机会的,盛嘉年的心中已经想好许多挽救的办法,可她的口中却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你为了他的事来找我?!”盛嘉年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里,为什么她的目光就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了。
在他以为还来得及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快得让他抓不住头绪。明明那个贱人答应自己帮他让小韫回心转意,转眼却勾引了她。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别人讨回公道。
不解和愤怒如同一股狂暴的风暴,瞬间倾吞了他的理智。
“为什么?小韫?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金发微微颤动,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他就是一个下贱肮脏的私生——”
“啪——”如毒液般恶毒的话语被这一巴掌尽数堵在喉咙中,盛嘉年在阴影下偏着头。
黎知韫这一巴掌并没有收力,他的左脸很快红肿起来。她倒不是因为盛嘉年骂盛译而打他,只是她想打就打了,没有任何理由,她冷笑:
“盛嘉年,你说别人肮脏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可笑吗?谁能有你下贱肮脏呢?”
“辩解自己没亲没摸那些女生的时候,心里不会还在暗自庆幸吧?很可惜,在我的视角里,你已经脏得令人作呕了。”
“即便是一千次一万次重来,我们的曾经都会因为你的不干净让我感到恶心。”
“真可惜啊,这世界上没有能够删除记忆的仪器,盛嘉年,认识过你简直是我人生的最大污点。”
盛嘉年哑口无言,伸出手想要扯住她的袖子哀求,却又因为她冷酷无情的话语桎梏在原地。
只能喃喃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小韫……”
“真心对我感到抱歉的话,你以前对我做的至少自己都要经历一遍才行吧?”黎知韫低头看了眼表,距离和苏妙颜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她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
“世界上光说不做的人那么多,在我对你还这么仁慈的情况下——”
“拿出点诚意吧,盛嘉年。”
第28章 希望人有事
虽然在盛嘉年那浪费了点时间,但好在和苏妙颜约的地方比较近,黎知韫卡点到达咖啡厅。
坐在沙发椅上的苏妙颜将一侧短发撩到耳后,她今天只简单戴了个银黑色星星的耳骨钉,在有些外翻的耳骨上显得尤为吸睛。
黎知韫在她对面坐下时,苏妙颜的视线还紧盯着手机屏幕,食指上下快速翻动,嘴上却不饶人:“差一分钟你可就迟到了哦。”
侍应生端着托盘上了热可可,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她托着盘底的手微微发颤。黎知韫礼貌地朝她说了声谢谢,女生红着脸点头走开了。
“我不会迟到。”在时间方面,黎知韫一直有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超高效工作,也可以放任自己在一段很长的空闲期里享受,只不过前提是她想。因此为盛嘉年莫名其妙耗费的那点时间,就显得更为可怜。
“万一呢,我是说即便是AI也有失手——”
不知道在页面上看到了什么,苏妙颜的声音戛然而止,涂着亮晶晶蓝色眼影的猫瞳瞪得越来越圆。
苏妙颜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人,把手机举到黎知韫的面前,那头利落的短发也情绪激动地抖了抖:
“盛嘉年这是公开道歉?!”
黎知韫神色如常地推开她的手机,“嗯”了声。
不是吧……?虽然苏妙颜讨厌盛嘉年可谓是希望他早点去死的程度,但这种行为简直是盛京第一人啊。
苏妙颜收回手机,又仔细看了看他的道歉文。几句话不长,可已经让人十分震惊了。
[大家好,我是盛嘉年。在此,我为对盛译同学做出的恶劣行径道歉,很抱歉触犯了学校的规章制度。]
“他不会是有点癫了吧!?要是让盛家那个老东西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向一个养子道道歉,按照他死要脸面的作风,不得气出心脏病来。”
黎知韫正疑惑她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只见苏妙颜闭上眼双手在胸前合十,一副十分虔诚的模样,嘴巴里念念有词:
“既然如此——”
“希望人有事。”
黎知韫:
“好了好了,不管他了。今晚约你出来主要是想和你讨论一下短片的事,毕竟黎大小姐是我的投资人,苏妙颜目前的衣食父母。我有些想法自己比较难捋清,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黎知韫喝了口热可可,挑眉表示自己愿闻其详。
“其实我自己也清楚,之前无论是排话剧还是什么的,都是有人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给我递好本子。我只需要占一个导演的名头,按部就班地来就行。”
“可是渐渐地我觉得自己拍摄时,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即便我可以用镜头表达出一个好故事,但是也只是在讲述而已。”
“哎,这也是我这次和老爷子闹那么大阵仗的原因之一,我也不是非要把他老人家气出好歹来。”
苏妙颜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揉了把自己的脑袋。
“小韫,我就是就是有点无法接受自己在一个既定程序下追求自己的梦想。如果我所热爱的东西终究是别人打造出的一场哄自己高兴的幻梦,那我宁愿从来没有追求过它。”
一口气说完这些,苏妙颜原先别在耳后的头发随着低头滑到面前,遮住了低落的神色。
黎知韫难得看到她脸上露出迷茫,毕竟苏妙颜从小到大总是一副精力满满的样子,还特别会折腾人。
除了她以外的人。
“所以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有关篮球的剧本呢?”黎知韫沉吟片刻,问她。
“哦,那个啊。剧本不是有关篮球少年的成长故事吗?但左思右想后还是觉得这个主题还是太平淡了,不是说这个剧本不好,只是它有点太虚浮了。”
她顿了顿,黎知韫知道铺垫这么多,苏妙颜要说自己的想法了。
“我想要向观众表达什么内容,又要通过镜头传递什么语言,按照以前我可以根据情绪表达来,但我现在想要拍我自己发自内心想要讲述的故事。”
她将手机调到另一个页面,视频上播放的是最近一个平民出身的冠军射箭女运动员。
原来她刚刚在一直刷手机就是在看这个。
“我查过了,这个女生待过的福利院是由黎氏慈善基金会协助的,我想去看一看。”
*
“黎小姐,苏小姐,真心感谢你们的到来。”
文院长是个很朴实的女人,她没有说再多客套的话语。身后的孩子们在院子里活蹦乱跳,宛如一群快乐的小鹿,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映出纯真的笑容。
工作人员将她们带来的一些日常生活物资以及玩具搬进去,引得小朋友们频频侧目。
苏妙颜需要对院长进行单采,用眼神询问黎知韫的意见,要不要和她一起进去。
黎知韫摇头,她确实是苏妙颜的投资方,虽然在签协议的时候要求参加关键决策和审核项目进展,但也只是为了让她更容易接受这个提议,实际上她不会插手太多。
周围的小孩子看见院长对她们毕恭毕敬的模样,即使好奇心爆棚,也只是怯怯地站在离她好几米远的地方,假装用余光打量着黎知韫。
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看起来有点脏兮兮的羊角辫小女孩一路小跑进来,她的脸蛋上全是灰,但是眼珠却和葡萄一样黑亮黑亮的。
“你们怎么都待在屋里不出去呀?蓝马甲哥哥姐姐们来了!”她先是朝着那群小孩子说,接着目光被大厅中央的黎知韫吸引。
小女孩大大咧咧地走到她身前,眼睛里是纯真的无畏。
“漂亮姐姐,你看起来很不一样诶,你也是和她们一起来的吗?”
她们?
女孩刚刚提到了蓝色马甲,黎知韫猜测应该是定期来福利院的义工。
“我不是,我是陪朋友来的。”黎知韫友善地弯了弯唇角。
“好吧我就知道,姐姐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人。”女孩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位矜贵的漂亮姐姐不是来干活的。
“姐姐你是公主吗?”一旁的小男孩见有人和黎知韫搭话了,也鼓足勇气问她。
羊角辫小女孩立刻反驳:“才不是呢,漂亮姐姐是女王!只有你们这群男孩子才会天天白日做梦,哼,无趣。”
她小嘴一撇,招呼着其他朋友一起跑出去了,到门口还不忘喊黎知韫。
“姐姐一个人站着也是站着,要不来看看吧!”
黎知韫沉默了一下,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有些世家继承人会为了巩固自己家族在平民间的形象,经常来自家慈善基金会投资的福利院探望。但黎知韫没有来过,黎薇也并没有要求过她。
没想到现在平民间的小女孩都这么厉害了。
*
在一众穿着蓝色马甲的义工间,黎知韫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半蹲着身子,小朋友们接二连三地跑到他的面前讨要糖果,又笑嘻嘻地跑开。
“路旭之?”
如泉水般清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路旭之猛地回头。
朝思暮想的少女此刻就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丝绸衬衫,裙裤是深蓝色的丝绒材质,搭配同色系的精致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她看起来依然那么矜贵,和福利院简陋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好巧啊,你竟然在这。”路旭之刷得一下站起身,看上去有点紧张。
其实那次在医院碰到黎知韫后,路旭之每晚都会梦见她。梦中清冷的少女总是对自己温柔地笑着,喊他名字的时候声音特别好听,路旭之的心不规律地跳动着。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对异性产生这种奇妙的感觉。
可同时他又在心里恶狠狠地唾弃自己,明明见到了和少女那么亲昵的男生,竟然还不死心。但怦然心动就是一瞬间的事,路旭之又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不去想她。
因此后来几天,他又借着探望许知柏母亲的由头,试图在医院偶遇,可是黎知韫却再也没出现*过。路旭之还拉着一个姓傅的医生询问了一下,谁知他刚描述完少女的模样,那人就眼神幽深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丢下一句“不知道”就走开了。
路旭之对这位傅医生的敌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渐渐也意识到,能在盛京上学,在医院也只坐VIP电梯的少女,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想到这里他有些怅然若失,路旭之只是一个普通平民而已。
周围一起来的义工有认出黎知韫来的,跟同伴小声惊呼:“啊!这不是LIF集团的黎小姐吗?”
黎知韫瞬间成为了人群的焦点,她不想在这个地方显得太过冷漠,得体地笑着。
路旭之担心她不喜欢被探究的目光打量,弯腰把糖果递给那个羊角辫小姑娘让她继续分下去,自己小跑到黎知韫的身边。
“我我们去旁边吧。”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别扭。
黎知韫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
“你经常来这里做义工?”
少女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橙子味糖果,指甲不经意间刮过他的手心,路旭之的心仿佛被一只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嗯,小朋友们很可爱,感觉和她们在一起很放松。”
“你你怎么来了呀?”
路旭之问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她们或许还不是可以问这种问题的关系。
但主要是少女的视线直白地落在自己身上,他总要说点什么,才不至于让话题冷场。
“我陪朋友来的,她来这里有点事。”剥开糖纸,黎知韫将硬糖塞进口中,廉价的橙子味顿时在舌尖蔓延开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路旭之盯着少女吃下糖果,心里又是一阵后悔,怎么可以让她吃这么廉价的东西呢?
不过她对朋友可真好,他也想要成为黎知韫的朋友。
“那你你要留下来吃饭吗?”在内心激烈斗争了一番,路旭之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如果叫她小韫的话,那感觉是和她亲密的朋友才能叫的称呼,他还不配。
迟迟没有等到回应,他垂着脑袋,鸦黑的刘海有些落寞地搭在额间,像一只在丛林间被抛弃的小鹿。
“路旭之,是你做吗?”黎知韫记得有些义工会包揽这样的事务。
他的小鹿眼瞬间亮了起来,小鸡啄米般忙点头:“嗯嗯,是我做!”
*
苏妙颜在得知要留下吃饭的时候还有些不解,她以为今天让黎知韫陪自己来已经是消磨她的时间了,没想到还有吃饭这一茬。
好在福利院吃饭是自助形式,不然要让她和一群陌生平民吃饭,还怪不习惯的。
黎知韫没什么胃口,随便挑了点卖相还不错的辅菜装进盘子里。
“突然有点梦回盛京今年的厨师了。”苏妙颜用筷子夹了根水煮生菜,像兔子一样一点点咬着。
黎知韫默默吃着,这个味道倒是有点像是盛京高中那条老街的口味。
“姐姐,这是有人特地给你做的栗子蛋糕哦。”羊角辫小女孩已经收拾干净了,捧着精致小巧的蛋糕对她狡黠地眨眨眼。
苏妙颜将嘴中的菜咽下,狐疑地看向黎知韫:“不是,刚刚我去和院长交谈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还有特殊照顾?”
黎知韫淡定地收下蛋糕,对小姑娘道谢,在她跑开后将蛋糕推到二人中间。
淡黄色的栗子泥细腻如云,轻轻地堆叠在蛋糕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栗香。细小的栗子碎片点缀在顶端,如同撒下的星辰,不难看出制作之人的心思。
“尝尝。”
她不想解释苏妙颜也拿她没办法,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心理挖了口栗子蛋糕。松软的蛋糕胚入口即化,清甜又不过分腻人,竟然比她家请的那些甜点师做得还要好。
苏妙颜:暂时原谅一下。
黎知韫目光自然地看了眼她的身后,放下勺子说:“你先吃,我待会回来。”
*
路旭之还不知道自己藏在门后的身影已经被小叛徒给透露了,看到少女笔直朝自己走过来时,他略显慌张地看了下身后的屋子,避无可避。
“怎么躲在这里?”
黎知韫十分自然地靠近了他,清冷的气息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橙花香气扑面而来。那双如同星夜般透彻的眼眸直视着他,他内心的每一个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路旭之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故意要偷看她的,只想观察一下少女吃蛋糕时的表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那样他就可以做多一点的花样。
可是黎知韫还一点没尝,就抓住他了,路旭之感到有点失落。
但下一秒他就僵在原地。
少女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指尖微凉,悄无声息地触及他的脸庞。
太近了。
路旭之呼吸一窒,心跳骤然加速。
“你鼻尖有汗。”
她用微屈的食指指着他冒汗的鼻尖,路旭之听见少女说,声音里还夹杂着点戏谑的愉悦。
路旭之脸瞬间涨红了,紧张地摘下黑框眼镜就要擦汗,他的近视度数不深,但略有厚度的眼镜片依然隐藏了他眼睛的纯美。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眼睫毛是微微下垂的,抬眼看人时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增添了几分无辜和柔软。
“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才特意给我送蛋糕的吗?”
*
于是得到心心念念朋友认证的路旭之终于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还盯着黎知韫头像上那只小猫看,心底涌上一股不真实的喜悦感。
他在聊天框反反复复编辑又删除,不知道用什么话题开口,生怕打扰她。
哎呀不管了。
路旭之把脑袋闷在被窝里,呼出一口气,终于把消息发了出去,然后一把把手机反扣在被子下。
本来他是想问她是不是还会再来福利院,但看到黎知韫和另一个短发女生走时院长的恭敬,就意识到她可能只是来办事的。
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反扣的手机突然振动,忐忑的心随之一顿。路旭之满怀期待地点开,却不是黎知韫的消息。
【许知柏:你上次在医院碰到她了?】
意识到这个“她”代指谁,路旭之第一次对这位好友皱了皱眉。
许知柏和她是什么很亲密的关系吗?为什么要问他黎知韫的行踪呢?
路旭之私心不想向别人告知她的行踪,哪怕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不行,于是退出聊天框假装没看见。
另一头的许知柏已经失眠好几天了,他今天去医院探望母亲的时候,听到有人议论才知道黎知韫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院了,那天她和两个男生站在楼下。
“听说是黎氏的大小姐呢!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些贵族,确实有气质,她身边还站了两个小男生……”
许知柏越听越不对劲,除了他知道的黎知韫弟弟住院外,另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怎么听都像是路旭之。
她记住路旭之了吗?
是没什么眼力见的路旭之找上她的,还是她主动和他搭话的呢?
许知柏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明明一开始只是按照利益关系办事,盛京提供资金,他履行工具人的义务。可是在与黎知韫共事的过程中,她面对一切风波时的波澜不惊,以及他逐渐意识到她冷漠外表下的一点离经叛道,都在深深吸引着他。
他似乎再无法满足于这种上下级的关系,隐隐渴盼着她在自己的面前也能表现出一点不一样的模样。
可是许知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除了她会定期来项目组检查进度成果,黎知韫最近都没有联系他。
*
刚泡完澡,穿着睡袍的黎知韫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发现多了几条信息。
【许知柏:你明天会来公司吗?】
【路旭之:如果你喜欢那道甜点的话,我可以单独做给你吃!】
【裴绍:怎么好久不找我了,是有了新的玩具吗?】
【裴绍:[图片]】
【盛嘉年:小韫,你说的我都会去做的。】
男人果真是麻烦。
黎知韫挑了路旭之的消息回复到:【确实很喜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明天下午送到我的公司吗?】
聊天状态立马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路旭之:当然可以!】
果然呢,黎知韫刚要按灭手机,置顶黎薇就给她发消息了:
【小韫明天回家吃晚饭吗?妈妈最近要空闲一点了,把铭钶也叫上。】
想了想最近确实很久没有回家了,黎知韫回:【嗯嗯。】
至于盛嘉年的那条消息,她倒是没多放在心上,虽然现在IG上一片腥风血雨。但是大纲还没更新,或许下一个剧情点他就可以力挽狂澜了。
更让黎知韫在意的是当时她带许知柏去的那条老街。盛家是传统的房地产龙头,在那块地皮上僵持了这么久,在新科技时代到来的情况下,盛家的掌权人已然是有点心急如焚。
或许不仅仅是从盛家的内部瓦解,他们所引以为傲的外部名声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黎知韫食指一下下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只需要大纲剧情一直站在她和盛嘉年的感情线上,就扰乱不到她原本的计划。
“叮——”
静寂的房间中,一声提示音突然打断她的思绪。
在确定没有病毒植入后,黎知韫打开了匿名邮件,里面是一份详细的人员清单。虽然没有标明任何来源,但她知道这是黎氏内部眼线的人员名单。
虽然现在黎知韫没有那么需要了,毕竟在她接手裴家的合作项目并亲自筛选人员时,那群蠢货已经偷偷藏不住了。
每次她去黎氏总部找黎薇吃饭,总有一些莫名其妙“偶遇”的人,以为黎薇会对她的行事不放心亲自教导。但是越急越不淡定,在察觉到自己被部门边缘化后,做事更加纰漏百出。
不过盛家这个混血私生子做事的动机,还真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呢。
第29章 别出声。
虽然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但许知柏第二天还是在公司里见到了黎知韫。
她先是去了趟研发部门,穿着白大褂的许知柏站在一众研究员中,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一期项目产品已经进入测试阶段,为了确保人体对AI芯片植入的排异性处于一个稳定的水平,研究员们正在进行对比测试。
在看过数据报告之后,黎知韫说话的语气淡了几分。接手测试阶段的大部分都是年轻研究员,一开始大家还能按照现有阶段的成果回答,渐渐地都有些力不从心。
“植入后可能会导致患者的认知功能变化,所有的预期后果都明了了吗?”
“数据报告上表明可能出现不正常神经重塑,提供的规避方案呢?”
“还有我记得之前说过需要提前准备保护患者个人神经数据的备案吧?我想这个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希望我下一次来的时候,这些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直到黎知韫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研究室前,整个空间都憋闷地让人大气不敢喘。
众人面面相觑。
“我去刚刚我都不敢呼吸!我以为她只是人看起来高冷点,没想到这么吓人。”
“据说黎总平时训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虎母无犬女嘛!不过我感觉会长大人就是语气冷淡了点,也不算训人,她平时在盛京处理事务时也这样。”
“虽然但是,一群人被训总比一个人被训好。你们是渡劫了,可我还有数据没汇报啊,怎么办啊啊啊,我现在要一个人上去吗?”抱着厚厚一沓文件的研究员满脸生无可恋。
周围的人都目露同情地看着他,试图安慰:“眼睛一睁一闭就过——”
“给我吧。”研究员看着朝他伸出援手的许知柏,突然感到一道圣光降临在自己身上。
面对他的连连道谢,毫无私心的许知柏神色如常。
*
门外响起敲门声时,黎知韫正在欣赏裴绍几分钟前发过来的图片。
“进来。”
于是许知柏带着同事的数据报告进了她的办公室。
“我记得这部分好像不是你负责吧。”黎知韫粗略地扫了眼报告,审视的目光直直向他射来。
许知柏的身体瞬间有些紧绷,但依然保持语气的平稳:“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哦,这样啊。”黎知韫不是很在意这点,她想说的刚刚其实已经说完了,单独送上来只是多此一举。
“那你可以回去了。”
“有什么事还需要他单独到你办公室汇报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黎知韫蹙眉看向门口。
穿着一身休闲服的裴绍正站在门口,环抱胸打量着办公桌旁的许知柏,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黎知韫放下手中的报告问他:“你怎么来了?”
裴绍没有说话,在她面前裴绍可以伏小做低供她玩弄,但在小白脸面前他却摆要出一副正宫风范的模样。
“啊,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小白脸了,借着汇报职务的由头和她单独共处一室。怎么,要汇报的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吗?当着一群研究员的面不说,一个人巴巴跟到总裁办公室——”
“是想勾引我的未婚妻吗?”
裴绍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是赤。裸裸的鄙夷,不等许知柏回应就绕过他径直走到黎知韫身边。
“我是来——”许知柏面色一僵,看上去想说些什么。
黎知韫眼睛忽然眯了眯,直接打断他:“你先出去吧。”
辩解的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口,许知柏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裴绍朝上位的少女吐了吐舌尖,那根粉嫩的舌头上嵌着彩珠般晶莹剔透的小球,在日光下折射出绮丽的光彩。
几乎是门刚一关上,裴绍就迫不及待地握住她的手朝自己的胸上摸,余光瞥见尚未熄屏的手机屏幕上是自己精心挑选的照片,漂亮的桃花眼里多了几分欣喜。
“怎么看了照片还不回我消息?”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得意又有点幽怨。
自从上次受到她的“惩罚”之后,黎知韫就再也没联系过他。好在他皮肤上的那些鞭痕消退得慢,每每性。瘾发作时,裴绍还能透过它们回忆起被束缚时的快感。
可当红痕完全消失后,心里的空虚就会疯涨,让他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渴望着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很显然,黎知韫在意两家的合作项目,却并不在意他,对他只是用用就扔的态度。
虽然裴绍偶尔会有点难过,但很快他就振作起来,自己明显是第一个窥探到她另一面的人,这已经是他的优势。
一个男人若是不懂得抓住机会及时提升自己,天天像怨夫一样唉声叹气,怎么会得到女人的青睐?
于是裴绍在这段时间里又是去打舌钉,又是将自己的肌肉练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状态,才敢发一些千挑万选后的照片给她。
刚刚黎知韫的视线在他舌尖短暂停留的那一瞬,裴绍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找对了方向。
黎知韫知道苏妙颜爱打耳洞,那是她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显然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明显只是想要利用这种方式取悦她。
*
路旭之出现在大厅的时候,许知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穿着一身简装,灰色卫衣配宽松运动裤,手上还拎着一个盒子,正和前台比划些什么,神色看上去有点焦急。
许知柏没有和路旭之说过他在这里工作,那只有一种可能,是黎知韫邀请他来的。他肯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天偶遇时她明显对路旭之很感兴趣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许知柏不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大刀阔斧地向前台走去,神色自然地询问前台。
他是公司的高级研究员,之前还在发布会出镜过,前台工作人员对这位年少有为的帅哥已经很眼熟了:“这位先生说他来给黎总送东西,虽然他出示了聊天记录,但我们没有黎总的联系方式,所以……”
在这碰见好友,路旭之也很惊讶,心底涌上一抹心虚。毕竟他昨晚故意无视了许知柏的消息,很不巧今天就撞上了。
他胸前挂着的胸牌,昭示许知柏是这个地方的一份子,他能从容地随意进出这栋摩天大楼。而自己即便是得到了黎知韫的许可,也会被人拒之门外。
路旭之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但他现在突然羡慕许知柏有那么聪明的脑子了,如果自己也能优秀到进入盛京,说不定就可以离黎知韫更进一步。
“可以给我看一下聊天记录吗?”
许知柏听到自己有些变调的声音说。
*
冰凉坚硬的舌钉掺杂在火热的唇舌间,不经意间刮过内侧软肉,半卧在椅子上的少女浑身颤栗。
感受到她的敏感,跪在办公桌下的裴绍更加卖力地展现自己精进的技巧。他一手贴着少女纤细却柔韧的后腰,一点点上下摩挲着脊骨,试图让紧绷的她放松。
另一只手则深陷她紧紧夹着的大腿中,尽管几乎已经没有呼吸的空间,裴绍还是保证自己尽可能照顾到她敏感的每一处。
黎知韫搭放在他肩膀的脚背紧绷,在一瞬颤栗过后终于放松下来,仰头时喉间溢出一点暧昧的喘息。再低头时,那双一向清凌凌的黑眸终于染上摄人心魄的媚意。
身下人的睫羽还挂着粘稠的银丝,偏紫的眼瞳里漾着淡淡的水波。在她俯视的眸光下,裴绍用食指将嘴角残留的液体卷入湿润的薄唇中,神态有些痴迷:
“一滴都不会浪费哦。”
太骚了。
黎知韫毫不留情地用脚踩着他似乎有些变大的胸肌,一点点平复呼吸。
手机上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路旭之:我到楼下了。】
差点被裴绍勾忘了这回事,她回:
【让许知柏带你上来吧。】
接着对桌下的男人说:“别出声。”
许知柏沉默着将路旭之带到顶层办公室前,一路上两人之间都充斥一股微妙的排斥感。
以前二人在一起打球时,即便他的话比较少,路旭之也会主动挑起一些新话题,现在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知柏知道裴绍没有离开,路旭之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于是把他带到门口后就先一步离开。
拎着蛋糕站在门口的路旭之紧张得耳尖泛红,反复深呼吸后才屈指叩响门。
得到许可后,门自动打开了。
正握着钢笔审阅文件的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吧。”
“好……好的。”
路旭之将栗子蛋糕放在茶几上,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正在认真工作的黎知韫。
她真好看,嘴角的小痣根本不刻薄,反而给她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一点灵动的感觉。
只不过即使迟钝如路旭之,也察觉到坐在桌子后面的少女眼尾那抹不正常的绯色。
他迟疑了一下,才犹豫问出口:“知知韫,你现在不舒服吗?”
黎知韫神情自然地摇头,没有在意他的称呼。
她倒不是不舒服,只是自从路旭之进来以后,身下男人的动作就越来越放肆。
裴绍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她踩在胸膛上的小腿,一点点自下向上啄吻着,湿漉漉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控诉。
黎知韫警告性意味地将他往后踹了踹,裴绍后脑勺磕到桌子,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
路旭之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般警觉起来:
“知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第30章 乖狗狗
办公桌下的男人仰着头注视着黎知韫,撞击不算严重,却也让他的大脑产生眩晕感。
裴绍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许知柏,黎知韫的办公室里还会出现其他小白脸。又是向她单独汇报文件,又是来陪伴她工作,在不联系他的日子里,黎知韫的生活似乎依然丰富多彩。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多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幽怨,他都这么努力地提升自己了,可还是无法获得她的全部心神。
许知柏虽然是平民,但毕竟是盛京的特招生,和她同校同班,平时和黎知韫见面的机会比他多得多,裴绍就算防也防不住。若是黎知韫有心玩弄,做她闲暇时消遣的玩意儿也不错。
男人嘛,重要的是大度。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不开心?
不过有时耍点小脾气也是情调,这个新的小白脸听起来似乎是个不太聪明的,恶意顿时涌上心头。
就在裴绍开口的前一秒,少女戴着素圈的食指碾着下唇强势侵入他的口腔,在后牙柔软的腔壁上用指骨顶了顶,又探寻着加大力度按压在那颗有趣的舌钉上。
她的动作有些横冲直撞的鲁莽,裴绍有好几次想要干呕,但都硬生生忍住了,伴随着窒息感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快意。
不过他很快便适应了,甚至还能主动用湿热的舌头裹住黎知韫手上的素圈,尽可能配合她的戏弄。
“可能是楼下在装修。”黎知韫一边面不改色地撒谎,一边踩上男人的大腿中央,随心所欲地碾动着。
单纯的路旭之肯定不会想到,看似冷静从容的少女表面上右手握着钢笔勾画文件,左手却放在桌下肆意地玩弄男人的舌头。
“哦哦,原来是这样。”
路旭之呆呆地点头,虽然他刚刚坐电梯上来时并没有看到任何需要装修的地方,但他下意识地就相信了黎知韫的解释。
“现在可以了。”黎知韫放下手中的钢笔。
路旭之眼睛一亮,拎着茶几上的蛋糕就朝她走过去。
隔着一层板,清脆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黎知韫能感受到脚下的东西紧张地颤动了一下,她微微加了点力气,同时将中指也挤入他的口腔中。
精美的包装盒打开,露出里面更加小巧精致的栗子蛋糕。
“昨天看你吃的不多,我想会不会太甜了不和你的口味。所以这次换了一种糖,口感应该更加绵密……”路旭之认真地介绍着,把蛋糕推到黎知韫的面前,那双湿润的小鹿眼流露出亮闪闪的光芒。
配的勺子还是四叶草的形状,黎知韫尝了口确实更合她的口味,昨天那个栗子蛋糕几乎是苏妙颜消灭掉的。
黎知韫朝眼前有点忐忑的路旭之笑了笑:“挺好吃的。”
“那你喜欢的话,我我以后多给你做。”
得到她的认可后,路旭之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还好她喜欢,薄薄的耳垂染上一点绯色。
爸爸说得果然没错,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路旭之忽然觉得自己斗志满满。
“好啊。不过你家是开甜品店的吗?”黎知韫随口问着,脚上的动作有些漫不经心。
少女将蛋糕送入口中的动作很是优雅,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出贵族的矜持与风范。
路旭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蛋糕的样子,点头:“嗯嗯,就在盛京不远处的那条老街上,是一家老式甜品店,开了很多年了。”
“啊怪不得,我也经常去那里吃饭呢。”假的,她只是偶尔去。
路旭之表情有些惊讶,紧接着又是一阵懊悔。以前他都不怎么去自家的店里,爸爸喊他去学点手艺也不肯,他到底错过了多少次和黎知韫碰面的机会啊!
要是,要是他早点去的话,说不定先一步认识她的就是自己了呢。
“那你以后还去吗?”路旭之的手撑在办公桌的边缘,犹豫着问。如果她还去,自己可以给她推荐更多地道的美食,只要她愿意看得上眼。
虽然老街有时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惹事,但大家心都很齐,只想本分地做生意,都没有让他们得逞。
黎知韫咽下口中的蛋糕,挑眉:“去啊,而且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尝过。如果有你这个本地人做向导的话,那就更好了。”
对于她的请求,路旭之当然求之不得,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我可以我可以。”
身下的人似乎对她们的聊天感到不满,报复性地用尖利的牙齿啃咬她的指腹。
黎知韫猛地踩下去,本就有些晕头转向的裴绍闷哼一声,深色渐渐在裤子上晕染开来。
听到疑似男人声音的路旭之怔愣了一瞬,但看到她神色如常,只好压下心底的那点疑惑,房间里确实只有她们两个人。
黎知韫丝毫不担心会被他发现,看了眼时间对路旭之说: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下次见。”
“谢谢你的蛋糕。”
和她单独相处时,路旭之恍觉时间过得竟是如此惊人的快,但他从小就是比较乖的人,所以只是依依不舍地说了句:“嗯嗯下次见,知韫。”
“蛋糕要我收拾带走吗?”
黎知韫摇头:“不用了,待会有人处理。”
待路旭之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黎知韫才从男人的口中抽出湿漉漉的食指,勾出了一缕暧昧的银丝。她沾了一点栗子奶油,又恶趣味地塞回去。
清新又不过分甜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裴绍痴迷地舔舐着她的奖励,感觉血液在身体里迅速沸腾,放任自己卷入无法自拔的满足之中。
“赏你的,乖狗狗。”
“记得待会出去时把自己收拾体面点哦。”
*
黎知韫刚出大楼,就看到熟悉的自家车。
刚走到车前,车门自动打开了,穿着白T的黎铭钶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自从昨晚黎知韫和他说要回家吃饭后,他就按捺不住愉悦的心情了。
虽然黎铭钶私心更喜欢单独和黎知韫共处的时候,但他也很享受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有时黎父会在饭桌上说很多猎奇的八卦,其他三人会无语地看着他,但从来不会打断。
“快上车!”他拍了拍身旁的座椅,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快乐。
黎知韫坐上车,看他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要不是身上还穿着胸围固定带,她都要以为黎铭钶痊愈了。
密闭的空间里传来一阵清爽的薄荷香气,黎知韫歪头打量了一下他,眼神有些微妙。不就是回家吃个饭吗?怎么还特地洗个澡。
黎铭钶一下就懂了她眼神的内涵,光速为自己正名:“我是要出门接你才洗澡的好吧!”
黎知韫不知可否,只当他骨折了在家里没事干。黎铭钶一天天地要么研究新菜谱,要么就盯着手机网购,原先有些空旷的房子里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不过确实极大地丰富了生活体验,黎知韫也就随他去了。
“回家吧。”
车子启动。
*
“傅家要联姻了,今天刚收到订婚宴的请帖。”
黎知韫和黎铭钶都停下夹菜的动作,疑惑的目光看向黎薇。
傅家?
傅清容还是傅函?
“是傅函,联姻对象是睿奇集团的大小姐齐邱真。”黎父抿了口酒,在一旁懒洋洋地补充道。
如果黎知韫没记错的话,这位齐小姐的第一任丈夫因病去世了,且比她们大整整十岁。在寥寥数次见面中中,她们二人还算恩爱,是豪门联姻夫妻中为数不多的感情模范。
只不过傅家既然要联姻,为何不选已经做医生的傅清容,而是要把可能继承家业的傅函推出去呢?
黎父给黎薇盛好了汤,她接过喝了口,表情很淡然:“傅家在这次和盛氏的合作,吃了大亏。合同虽然是签好的,傅家开始以为自己赚了大便宜,项目初期进展也十分顺利,创新产品一经推出就大获成功。”
“可后来市场上突然质量问题频发,消费者投诉不断,公司的声誉也因此受到了极大影响。盛家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迅速撇清关系,向媒体公众揭露傅家在生产线上偷工减料等所作所为,并出示了相关证据指控其违约,要求按照合约支付高额赔偿金。”
“本以为是东山再起,没想到却是走投无路,傅家急需外力来帮扶一把来解决燃眉之急,就找上了睿奇。”
盛家在这次合作中又是故技重施,好在黎薇是个谨慎的人,只吃了点小亏很快便弥补回来,不然也会落得和傅家一样的下场。
黎知韫用汤勺在碗底转了一圈,思绪有些复杂。
盛家的作风显然是有些激进了,即便短时间内能够获得巨大的利益,也无法从根源上挽救传统行业的式微。可盛家的家主似乎毫不在意这一点,难道是以为成为龙头就能垄断所有吗?
黎父环视了一下餐桌,黎薇在喝汤,黎知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黎铭钶又一向不会对这种商战发表什么意见,饭桌上难得沉默。
他默了默,忽然真情实感地感叹道:“要我说这次还是齐邱真委屈了,傅家那小子天天和狐朋狗友待一起吃喝玩乐的,什么也不懂,天天工作那么久回家还要面对一个小屁孩,多累啊。”
“是吧,老婆?”他看着黎薇的目光露出期待。
黎薇少见地没有白他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睿奇集团的齐小姐年纪轻轻就掌权,本就前途无量。但傅家实际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现在帮补上这笔巨额赔偿款,难说吃到的是糖还是黄连。
黎铭钶本来在吃汤圆,听到黎父的话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猛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通红着脸对他说:“Daddy你看得还挺通透的。”
黎父拍拍他的背,突然意识到这小子肋骨骨折了,讪讪收回手。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