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林北望同志,周莹同志,祝你们新婚快乐!

    “到目前为止,我认为我自己应该还算是一个有良心的好人。”趁她怔愣,林北望挣开江婵媛的手,缓缓道,“所以如果我真的不能生,我相信自己一定会告诉你的。”

    “至于你说的我怕你离开我,江婵媛,我自认没那么卑鄙。”

    他庆幸地笑了起来:“还好,我妈并不是真的会得绝症,这一切都是你骗我的。”

    但他仍旧会为母亲留出一笔看病的钱,以免真的发生江婵媛所说的这种情况,他却无能为力。

    江婵媛似是没想到林北望这个在她记忆中的老实人会和她耍心眼,整个人仍是不可置信的状态。

    “你在骗我吧?”江婵媛喃喃道,“不,你……”

    不对啊。江婵媛突然反应过来道:“你就是没和我说啊,因为你没有问题,怎么和我说?”林北望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他既然没问题,根本不可能会和自己说这种话啊。

    “但你认为我是那种人不是吗?”林北望淡定反问,“如果我们是恩爱夫妻,你会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你在骗我。”

    林北望:“要么我们不是夫妻,要么我们并不恩爱。”所以江婵媛找自己应该还是因为钱吧。

    林北望心想,看来他在江婵媛的“上辈子”,应该是真的挺有钱的。

    挺好的,至少他知道自家一家人以后都不会继续过这种苦日子了,也知道自己是有可能会成功的。

    这么想着,江婵媛做的也应该是一件好事了。

    江婵媛仍不肯放弃:“但我说婆婆会生病是真的。”

    林北望:“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用他妈生病来骗他。

    哪怕江婵媛说他会早死,林北望都不会这么生气。

    也就是江婵媛透露出来的这些信息变相提醒了他,要不然林北望早该发火了。

    林北望转身想走,又一次被江婵媛挡住了:“林北望,你别走,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吗?我们俩上辈子就是夫妻啊。”

    江婵媛神情祈求,但林北望并没有回头。

    “最后也会分开的吧。”林北望语气笃定,“而且即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这辈子的我也并不喜欢你。我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你也已经结婚了,为什么你要那么执着于上辈子呢?就因为我上辈子很有钱?但这辈子还会如你记忆里那样发展吗?”

    江婵媛:“肯定会的!你肯定会挣大钱的!”

    林北望上辈子都成功了,这辈子有了她,有了对未来的预知,林北望怎么可能会失败?他只会比上辈子更有钱才对!

    林北望不知道江婵媛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他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像江婵媛的上辈子那样成功,江婵媛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

    有纠缠他的时间,自己靠着对未来的印象挣钱不好吗?

    “看来你想和我结婚就是为了钱,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呢?比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强得多吧。”

    江婵媛嘴硬:“我想和你结婚不是为了钱。”

    江婵媛有听过林北望前世的发家史,听说前期挣钱的时候很艰难,而且危险也不少,她自己怎么能干呢?

    再者说,抱林北望这个前世已经成功过的人的大腿,比自己含辛茹苦奋斗要容易得多。

    “林北望,我只要你娶我。”江婵媛眼神执拗。

    林北望拒绝道:“我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北望大跨步离开。

    反正这边的陷阱已经弄好了,他刚好去下一个地方,无所谓江婵媛。

    江婵媛冲着他离开的背影大喊:“林北望!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娶我?我能帮你很多的!”

    林北望没回答,步伐更快了几分,身影很快消失在江婵媛的视野里。

    江婵媛紧握双拳,站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反应,闻怀溪腿有点麻,戳戳宋未晏用气音问:“我们走不走?”

    话音刚落,江婵媛突然开始往山下走,却不是追在林北望身后,而是另一个方向。

    闻怀溪闭嘴,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继续追上去。

    走着走着,闻怀溪感觉越来越远。的的确确是下山的路,但周围好像不怎么熟悉了。

    宋未晏适时解答了她的疑惑:“这是往外公他们那边的路,靠近周庄大队的。”

    下山偏偏往周庄大队跑,想到前几个月在茅草屋那边见到的江婵媛,闻怀溪感觉不太妙。

    “她现在已经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给了林北望,但林北望还是拒绝了她,她该不会是想换个人抱大腿吧?”

    闻怀溪解释:“就是趁他们还在乡下的时候多帮忙,以后再从中得到好处。”

    现在在乡下,江婵媛认识的“未来的有钱人”一共就这几个,这头不通去那头,是很正常的操作。

    但:“如果是这样,江婵媛没必要告诉林北望自己是重生的啊。”

    这种秘密还是应该仔细藏好的。

    宋未晏:“不清楚,咱们只能跟上去。”

    怀着种种疑惑,两个人一路追到了两个大队的交界处,可江婵媛只是盯着那边破旧的屋子看了会儿,又盯着林家的方向沉默,随后便回了她现在住的屋子。

    “她想做什么?”

    有了电灯后,夜晚的姜家并不很是寂静,每个房间都会亮着灯传来隐约的交谈声,但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大多是补衣服之类的一小会儿。

    电费太贵了,徐桂芳不准他们用太长时间。

    此时的房间内,闻怀溪犹豫了会儿,还是关了灯,两个人借着隐约透进窗户的月色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身影。

    “不开灯了,等会儿外婆该过来敲门了。”

    反正说完就睡,也没必要开着灯。

    宋未晏默认了她的话,端坐在床上,对着她道:“不知道,我们只能等。”

    江婵媛今天除了找林北望和去了茅草屋那边之外,下山后的每个行为都很正常,甚至他们特意观察过,江婵媛在回屋之后都没出来过了。

    没有行动也就代表着没有线索,他们也就无从思考江婵媛的行为,只能等她有下一步动作。

    江婵媛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闻怀溪道:“她今天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估计很快就有下一步动作了,我们这两天多盯着点。”

    ……

    江婵媛的下一步动作来得很快,那天之后的第三天,距离林北望和周招娣婚期只有一天的时候,周表姨突然来了姜家。

    周表姨来找姜远峰,陪她一起的则是林北望。

    两人进门的时候姜家人刚吃过午饭,闻怀溪的电扇在徐桂芳和姜山的屋里,大家中午都借借光吹一吹,晚上则是闻怀溪和宋未晏自己在房间用。

    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更何况闻怀溪不可能自己享受看着外公外婆流汗。

    周表姨和林北望进来,自然也是在这边。

    周表姨:“昨天你们大队的江婵媛江知青来找我家招娣了,让她退掉和林同志的婚事,说林同志已经答应了娶她。”

    周表姨觉得有点好笑。

    江婵媛以为自己是谁,让别人不结婚就不结?

    她继续道:“招娣没信她,让江知青喊林同志亲自和她说,结果江知青突然说什么,你不答应你俩也结不了婚什么的。我担心是林同志自己反悔,今天一大早赶紧来了,结果林同志说他也不知情。”

    林北望补充道:“对,大队长,她前天找过我,但我没答应她。”

    谁能想到她又去找周招娣了呢。

    姜远峰不知道说江婵媛什么好。

    自从上次江婵媛和赵建设的事情暴露后,江婵媛一直都表现得挺好的,姜远峰还想着是不是退回原籍让她害怕所以安静了,结果这下好了,又默不作声给他整了件大事。

    姜远峰给出承诺:“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们现在就去找江婵媛。”

    林北望明天就会办酒席,这件事如果不解决就是一根刺刺在两家人心中,明天的婚礼也会受到影响。

    姜远峰起身,迈入阳光下,闻怀溪紧随其后:“大舅,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徐桂芳拉住她摁回板凳上,“你不是怕热?你大舅这是没办法,他是大队长就得管这些事。你又不是大队长,这么热的天凭白遭罪。好好坐着,你妈带给你的风扇还有好不容易拉上的电线,你多吹会儿。”

    闻怀溪被武力镇压了,只好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姜远峰回来。

    姜远峰三人一路到了江婵媛和赵建设租村里的小房子。

    此时还是中午休息时间,两个人都没去上工,窝在房子里扇着扇子。

    孕妇本就怕热,今天更是太阳高悬,江婵媛刚吃过饭,额上有大颗大颗的汗滴落下,手上不停扇风。

    赵建设和她不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现在是宁愿待在闷热的厨房,也不愿意见到江婵媛那张脸。

    两人如今除了睡觉没办法,平时基本是江婵媛单方面喊赵建设了,毕竟肚子怀的是赵建设的孩子。

    姜远峰三人到的时候,赵建设最先听到屋外的声音,开门后第一反应就是江婵媛又做了什么。

    赵建设脸都绿了。

    他很确信自己最近很安静,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缩着,绝不往姜远峰眼边儿蹭一下,不可能到大队长来找的地步。

    而且他旁边还有一个林北望,更是让赵建设确定绝对是江婵媛做了什么。

    “江婵媛你出来,找你的!”姜远峰还没开口,赵建设已经帮他喊了人。

    姜远峰进门,江婵媛早有所觉似的,见到他之后脸色变都没变。

    姜远峰直入主题:“江婵媛你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吧?望小子明天就结婚了,你昨天跑人家女方家里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让林北望娶我。”江婵媛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完成任务般说完话后就不再张口。

    一旁的赵建设感觉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妈的,这个贱人,等他能回城,一定想办法给江婵媛甩了。

    当初他俩处对象的时候江婵媛就想嫁给林北望这个泥腿子,还装着是帮他,撮合他和闻怀溪,最后才被他发现其实江婵媛做那些都是为了她自己!

    现在结婚了也不消停,又跑人家面前说要结婚,当着他的面儿也是装都不装了。

    这个泥腿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江婵媛就这么缺男人?

    赵建设原本肯定的江婵媛怀的是自己孩子这件事也没那么坚定了,他甚至怀疑江婵媛是不是在城里的时候就勾搭别人了,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赵建设阴鸷的目光扫过江婵媛凸起的肚子。

    与此同时,林北望再次强调:“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我不可能会娶你的。”

    “江知青你听到了吗?”

    姜远峰捏捏眉心,他已经做好了和江婵媛纠缠半天的准备,却没想到江婵媛只是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江婵媛很轻地笑了一下,道:“大队长,我死心了。我愿意赔偿,你说怎么赔。”

    不仅是姜远峰,林北望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姜远峰有点恍惚,试探地开口:“你赔周招娣五毛钱,接下来不准再骚扰别人了。”

    江婵媛很快点头,回房取了五毛钱递给周表姨。

    周表姨看了一眼姜远峰,接过钱的时候甚至做好了江婵媛会猛地收回去的准备。但是没有,这钱好好的被她接下塞进了口袋,而江婵媛,也没有任何别的行动了。

    三个人怒气冲冲地来,又恍恍惚惚地回。

    不止他们,闻怀溪也很恍惚:“你说江婵媛很好说话地赔了周招娣五毛钱,说自己是脑子糊涂了才去找的对方,希望她能原谅自己。”

    闻怀溪看不明白她是个什么路数,问:“江婵媛这么好说话?”

    姜远峰喝了口在井里凉过的绿豆汤,根据自己对江婵媛的印象猜测道:“应该是担心再给她退回去吧。上次保她的那个领导说了,没有下次,如果再闹腾,我肯定会给她退回去的。”

    徐桂芳赞同:“江婵媛怀着孕,退回原籍再下乡都是些苦地方,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受得了。估计是学乖了。”

    闻怀溪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还想再问些什么,被宋未晏捏了捏手。

    闻怀溪闭嘴没再追问,两个人悄悄回了房。

    宋未晏闭上门后压低声音:“我昨晚看到她埋了个东西在林家后院不远,我特意看了,是一本英文书。”

    闻怀溪瞪大眼睛:“她疯了?”

    这个时候搞这种事,是想让林家人死吗?

    ……

    第二天是林北望结婚的日子。

    新娘周招娣家离姜柳大队太远了,周表姨和周磊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周招娣从周磊家出嫁。所以头一天晚上,周表姨便陪着周招娣住进了周磊家。

    林北望和周招娣是今天白天当天去公社打结婚证的,这天早上,周表姨特意递给林北望一张纸条,让他去的时候记得按照纸条上的名字给周招娣登记。

    “周莹。”周表姨笑着念了出来,眼神中带着说不清的怀念,“这个名字是我表妹给招娣取的,只可惜她男人没给用,后来招娣有了后爹后娘,就更不可能给她用这个名字了,就一直招娣招娣叫了下来。”

    “表姨——”周招娣眼中有泪意划过,“娘——”

    周招娣她娘走得太早了,周招娣从有记忆以来就叫招娣,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带来弟弟的意思,也知道无论是她亲爹,还是后娘后爹,都更看重男娃。

    她这个不是家里亲生的女娃就是地主家的长工,活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是给别人干活,名字也是为了别人,没有属于自己的什么。

    只有表姨,她会对自己好,她知道这是因为表姨和她娘的关系好,所以愿意多照拂她几分,周招娣一直以来也很感激,更庆幸自己还有一个表姨,能在她还小的时候护着自己长大。

    但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娘还在,她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有亲娘的疼爱。

    表姨一直说娘很爱她,如果她在,一定不忍心让她受到这么多委屈,肯定会护着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周招娣就会格外想念她娘,但她娘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她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周招娣才知道,原来她娘给她取过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周莹。

    虽然她没上过学,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周招娣就是知道这个名字很好听,肯定也有一个很好的寓意。

    不像招娣这样,一个村有七八个女生都会叫的名字。

    周表姨摸摸周招娣的头发,看着她一身喜庆的打扮,同样眼中含泪道:“像玉的石头,你娘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过去这些年了,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表妹也走了十来年,周表姨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表妹长什么样子了。

    但她当时说的那些话,周表姨依旧铭记于心。

    “你娘说,咱们这些人,注定做不了那值钱的玉石,有一部分玉也易碎,她也不想让她的女儿那么脆弱,所以她想让你做像玉的石头。虽然咱们没有玉那么值钱,甚至有些人看不上眼,但我们阿莹也可以是那个让别人珍惜的宝贝啊。”

    周表姨回忆着表妹当初说的话,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她堂伯那么好一个人,早早没了;表妹那么好一个姑娘,早早没了。只留下招娣一个人,从小吃了这么多苦。

    姨甥两个抱头痛哭,林北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在周表姨还记着时间,很快抹抹眼泪,将周招娣交到林北望的手上。

    “望小子,今天开始,我家外甥女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对她。”周表姨的眼眶依旧红肿着,声音却很坚定。

    林北望认真点头,道:“表姨,我会的,我肯定会好好对阿莹的。”

    这个称呼的转变让周表姨和周招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笑过,周表姨催着两人赶紧去公社:“好了,赶紧走吧,等会儿回来还有酒席,不能缺新郎新娘的。”

    林北望今天借了姜家的自行车。

    其实基本上姜柳大队的大家结婚借的都是姜家的车,谁让整个队里只有姜家有一辆。

    今天自行车前面被绑了一朵大红花,一看就是有人结婚。林北望和周招娣也穿的很齐整。

    林北望借了一件旧军装,周招娣穿的则是上次周表姨去公社专门扯布给她做的那件,衬得两个人更是光彩照人。

    林北望长腿一迈上了车,周招娣坐在后座,两人很快到了公社打结婚证。

    直到捧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出来,看着上面并排的两个名字“林北望周莹”,周莹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摆脱周招娣这个名字,摆脱那个只会使唤自己的家了。

    她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对着林北望道:“林同志,你看,这是我的名字,我叫周莹。”

    即使不认识字,她也是能分得清数量的。两个字的就是她的名字,她从今往后真的就叫周莹了。

    周莹摸着那两个字,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林北望同样替她高兴,很耐心地回应,并且说道:“我会写字,你名字这两个字刚好我都会写,你愿意的话,回去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周莹不敢置信,随之大声回答,“我要学!”

    周莹想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周莹想学会这两个字。

    自行车载着新婚夫妻,一路回到了姜柳大队。

    周表姨已经叮嘱过了来参加婚礼的队员,说她外甥女从此以后不叫周招娣叫周莹了。

    别人家婚礼,自然是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两人到家的时候,见到周莹的人都笑着喊的是她的新名字。

    “林北望同志,周莹同志,祝你们新婚快乐!”

    闻怀溪笑着送上了祝福,两人也笑着回应:“谢谢。”

    在大家都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林家门外,猝不及防响起一道声音:“林北望家是吗?有人举报你家偷藏禁书,现在我们要搜查。”

    第112章 原来是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

    林家虽然穷,但是人缘不差,从林父这一辈开始和村里大部分人家交好,到了林北望失去父亲后,就更刻意维护这些关系。

    这样在林北望有事出门顾不上家里的时候,邻居也能帮着照看照看。

    今天林北望结婚,村里不论是曾经和他爹或是林母交好的年长一辈,又或是和他有几分交情的年轻一辈,大家能帮忙的都来了,一个个都在院子里说说笑笑的,干活也十分卖力。

    掌勺的大师傅是周表姨帮着找的,知道林母身体不好,周表姨在酒席这方便帮了很多忙,力求让外甥女唯一一次的婚礼合他们心意。

    虽然酒席在中午,但大师傅和她男人一大早就赶到了姜柳大队,队里来帮忙的女同志负责洗菜,她男人负责按她要求切,切好大师傅又一锅一锅炒,一群人忙得热火朝天的。

    林北望和周莹从公社回来的时候,凉菜差不多都弄好了,就剩下要按点炒的热菜还没开始。

    因为他们俩早先商量好今天要去扯证,所以他们商量后改了改流程,林北望是一大早就将周莹接来姜柳大队了的,这会儿回来就直接进了林家门。

    闻怀溪早上特意去江婵媛那边看了看她没什么别的动静,确定对方没发现他们搞的小动作后,这才放心地去了林家,到的时候刚好碰上林北望两人回来。

    听到门外那声音后,闻怀溪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宋未晏,对方也隐晦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禁书?

    院子里大家面面相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面带惶恐又有不解。

    队里谁不知道谁,林家怎么可能偷藏禁书,他家祖上都没富裕过,打林北望这一辈儿才开始读书认字,就算藏了书都不知道那字是什么意思吧。

    但能闹到**来查,难道是真的?

    大家窃窃私语,有些人甚至在想能不能从他家后门溜出去装自己不在。

    一些胆小怕事的开始小声骂人了:“林家的,你们要真藏了书赶紧拿出来给人家承认错误,要是影响了我们,你们一家子就滚出姜柳大队!”

    这东西是能随便乱藏的吗?一个弄不好被发现他们都得完!

    另一个人急匆匆打断他的话:“不能拿出来!拿出来咱们整个队都要受影响。这个时候你应该盼着林家人将书藏得深点,最好别被翻出来。”

    这个蠢的,没找到的话就没有证据,再怎么样都没事,一旦真被翻出来,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有人一针见血:“谁他娘没良心举报的?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老娘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知不知道这种事也会影响到咱们?你以为是害林家,其实是连着大家一起害了!做事之前怎么不想想自己?”

    大队出了这种事,他们之前本就无缘的先进大队说不定又没戏了。那是荣誉懂不懂!

    她那么卖力干活一方面是想多得点工分,可另一方面不就是想得到点领导的肯定吗?现在好了,全都没了,别让她知道这个瘪犊子是谁!

    但大娘的话好像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听在别人耳中只有一句:“不是吧?真藏了?林家的你们可别害我们啊!”

    其他人纷纷跟上,就担心影响到了自家,一时间院子里哄闹不休,众人叽叽喳喳地没个结果。

    现在混乱了起来,甚至有些人看林家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林北望将老娘媳妇儿护在身后,铿锵有力道:“我家哪有这些东西?祖上八辈贫农一分钱都没有,我爹都不认字儿!”

    他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名字咋写,他娘也差不了多少,当年扫盲班都没学明白过,怎么可能藏一本书。

    在他们眼里,这书恐怕也就救火的时候有点用了。

    “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认识我爹我娘这么些年了,当初也有和他们一起上过扫盲班的叔伯婶子,你们也都知道,他们俩当初上个扫盲班都没学会自己的名字,要书有什么用?至于我们兄妹就更不可能了。”

    “我们兄妹也就上*学的时候有几本课本,还是一个用下来传给另一个,新课本都买不起。”林北望指指自家屋子,“我爹走后,大家也都知道我家是什么条件,老鼠都不乐意往我家来,很多时候要靠队里接济,根本经不起一点波折。这种情况下我藏书不就是把我娘我弟妹往死路上推?”

    “是啊,你们说话之前也考虑考虑,望小子可能不要命,但他肯定孝顺他娘,怎么可能留着一本书让人来搜,他娘这样子,经得起吗?”

    林婶子的身体好好养着都要时不时喝点药,林北望哪敢留这书?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林家人吗?他们一家子都是老实的,不可能做出来这种事!”

    “对啊,咱们谁不知道谁,林家根本都没买书那钱!”

    先前开口的似是被说服,觉得林北望说得有道理,也开始帮着林家说话,但也有一些不信的和他们争执。

    院内一片闹闹哄哄的,屋外的人已经不耐烦地进门了:“我管你们有没有钱买呢,说不定是给别人藏得呢?”

    他们是接到了举报来的。

    有人的举报信上说,林家在院子后面的一棵树下藏了一本英文书,又不是无缘无故闲得慌找别人茬。

    既然接到了举报,那肯定按照流程办事啊,谁家都像他们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他们还怎么进行工作。

    “同志你好,我姓陈,你喊我陈同志就行。我们既然接到了举报,人家说看到你家藏了书,那肯定是要查的。你们说什么买不起,林家不是这种人,都是一个大队的,你们当然向着林家人说话了。”

    陈同志似乎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被举报的当然都说自己没问题,也会有一群认识的帮着说话,但这是他们的工作,不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被说服。

    同行的另一人很是暴躁,“嗤”了一声语气不好道:“和他们多说什么?我们按规矩办事,赶紧早找东西早走。”

    这家子看着不是什么有钱的,也薅不着什么东西,他都没心情在这儿耗时间。

    陈同志脾气还行,姜远峰也在人群中,看出来后和陈同志握手道:“陈同志你好,我是姜柳大队的大队长姜远峰,我想问一下,如果林家没有藏书,是不是能告诉我们究竟是谁举报的?我们最起码得知道对方是谁吧,要不然她下次再像这样乱举报,不仅折腾我们,也妨碍你们工作不是?”

    有几个队员大着胆子应和。

    “对对对,他再干这种事咱们是真的受不了,谁家能经得起这么一出啊!”

    “是啊领导,如果林家没藏书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谁举报的啊?这种害人精就应该滚出我们大队!”

    这些闹着要知道举报人的让人群外的江婵媛不由得捏紧了手。

    不会的不会的,都说了匿名了,如果会告诉别人是谁举报的,以后还会有谁支持他们的工作。

    江婵媛不断安慰着自己,但心脏还是微微缩紧。

    虽然江婵媛是匿名举报的,但这个时候也不免担心会不会其实有人看到了自己,然后告诉姜远峰。

    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举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肯定不会暴露自己的。

    姜远峰是大队长,认识的公社领导应该不少,说不定她举报的时候会有认识姜远峰的领导提前告诉对方,让林家躲过一劫。

    所以执行计划之初,江婵媛便决定要去县里举报。

    但去县里要开介绍信,而介绍信又只有大队长能开,所以江婵媛挑挑拣拣,在自己以前的一张介绍信上改了改日期。

    很粗糙,但她寄希望于对方查得不严让她混过去,没想到还真给成了。

    她最近因为怀孕不舒服是请了假的,她一个孕妇,姜远峰又不可能真拿她怎么样,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干这件事,甚至江婵媛为此还下狠心勒了肚子伪装。

    很疼,但得不到林北望的钱更让江婵媛心疼。

    就这样,拿着这张早就过期了的介绍信,江婵媛成功进了城,之后才回来埋的东西。去取那本书都是挑的夜深人静的时候。

    江婵媛确信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肯定不可能有人知道。

    仔细想了一彼遍没什么错漏后,江婵媛默默松开了手,躲在了不起眼的地方。

    她要亲眼看着林家一家子被拉走!

    江婵媛摸了摸肚子,盯着已经看不清门内情况的林家院子,唇角微微勾起。

    林家院内,姜远峰给对方几人分别递上了一根大前门,好声好气地再次询问了一遍。

    姜远峰知道十有八九估计成不了,但还是要试一下的,万一就说了呢?说了就是白赚。

    但没有万一,对方几人收了东西,却并没有答应会透露举报人的信息。

    对方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没有,人家是匿名举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其实还是知道一点的。

    举报者就算送举报信也要去他们的地盘交给他们的同志,进去了怎么可能没有人看见。

    只是不对外说名字而已,但其实人是谁长什么样,他们门儿清。

    不过这个就不用告诉这个姜队长了,一般情况下,他们还是要保护匿名举报者的隐私的,也方便后续开展工作嘛。

    虽然这个姜柳大队的人还挺有眼力见儿喊领导,他确实很高兴没错,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打破。

    同行的人催了,陈同志表情严肃,冷淡开口:“我们要进行工作了。”

    见问不到,姜远峰也没有强求,应好之后任由对方在林家找了。

    可他们好像提前知情一般,根本没有在林家屋子里翻东西,而是直接从林家后门往外走,直奔院外。

    刚刚找机会从林家后门溜一半又在院外瞧热闹的都有点尴尬。

    刚刚他们担心林家真的找到什么东西被拖累,所以提前躲了出来,但又实在想看热闹就没走远,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屋里翻。

    此时众人都跟着陈同志他们出来了,打头的就是姜远峰。

    门外的几个人对视一眼,赶紧混进人堆里一起跟着走。

    好在陈同志并不在意他们这些人,只瞥了一眼,就继续往出走,随后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突然停下。

    “信上就是这儿吧?”

    那人的举报信将位置描述的很是精准,简直就像是他看着人家埋下的一样,他们甚至都怀疑这个举报的人是不是自己埋的陷害别人。

    “就是这儿,你看这儿,还有之前挖土的痕迹,我们照着挖就是了。”

    几个人小声说了两句,照着难掩痕迹的土地挖了下去。

    对方找到了地方,大家全都屏住呼吸看着几人一铲子一铲子地往下挖,每一下都仿佛挖在了他们心上。

    如果真的挖出来东西,不仅林家要出事,他们整个大队也要受到牵连。

    挖了一会儿,铁锹仿佛碰到了什么,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动,陈同志几人眼睛一亮,往下挖的动作变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姜柳大队的大家心跳也变快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新产生的坑。

    随着一铁锹一铁锹的土被铲出,坑下面也逐渐显露出了东西原本的模样——一个挺贵的饼干铁盒子。

    盒子被拿出来后擦掉上面的土,看着挺新的,像是刚吃完饼干不久的盒子。

    陈同志似乎有些疑惑,不懂这盒子为什么这么新,而且晃动起来里面还有异常的声响。

    但东西已经挖出来了,即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只能打开了这个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毛票凑成的一块钱,还有几块看起来被洗干净的石子儿。

    没看到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人出奇愤怒,手上用力,整个铁盒子便被摔落在地,在泥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毛一分的毛票散落在地,几颗石子儿也在掉落后迅速反弹到周围的人身上,众人纷纷后退躲开。

    “你们是不是将东西藏起来了,说!”刚刚的暴躁同志目光阴沉。

    举报人举报的时候信誓旦旦,他不信能什么东西都没有!

    林北望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解,道:“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能藏什么?”

    对方并不相信他的话:“那为什么这儿有一个铁盒子!”

    不就是提前知道然后换了东西?

    林小妹紧张地声音都抖了,但还是大着胆子开口道:“这个,这个盒子是我找大队长家的小溪姐姐要的。我存了五毛钱,今年我要上学了,但家里穷,哥哥一直在给我攒学费,我就把之前他和娘给我的压岁钱放在了一起,找姐姐要了一个盒子装。里面还有我捡的漂亮石头。”

    散落在地上的毛票面值只有几毛几分,而且看起来并不多,差不多就是五毛钱的样子。但半新不旧的毛票却被压得很是齐整,一看就是用心收好的钱。

    陈同志家里也有这么大一个女儿,此时不免有些共情,好声劝道:“好了老赵,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说了是学费,没找到东西就是白跑一趟嘛。”

    老赵才不听这话,一把挥开陈同志的手,冷笑道:“你相信她的屁话?怎么就这么巧?她突然想埋个盒子在这里,肯定是你们将东西藏起来了!在哪?”他环视周围,将视线放在了山上,“该不会往山上藏了吧?怎么,打量着我们找不到吗?”

    说着,他就想往山上走,被陈同志拉住了手,姜远峰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同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大队没有那些东西,林家人八辈贫农,不可能藏那种书啊。”

    “老赵!”陈同志语调急促,“你真给这山搜一遍?怎么可能?而且咱们收到的是匿名举报,除了咱们的人,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有人举报了,我看就是别人想害林家。”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同志也跟着开口:“行了!举报信都说了地方了,没找到就是没有,回去。”

    他的眼神扫了一眼人群,心中已然明了。

    估计这个举报的就是本村人,只可惜人家技高一筹,提前发现了。

    没找到东西,他们也不可能硬给人安罪名,打道回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离开姜家后,外面看热闹的都开始往林家凑,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着,不时再痛骂一句举报的缺德鬼。

    而林家人并没有被带出院子,婚礼继续举行,这让江婵媛震惊到失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可能?”

    江婵媛的手简直要将她藏身这家人的房子扣烂,不断有土茬扎进她的手指,江婵媛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他们没找到东西吗?为什么这些人就这么走了。

    不对,她给的地方那么明显,就差直接将东西挖出来给他们了,难道是有人提前知道了她的计划将书挪走了?又或是姜远峰真的这么有关系,就连县里的**都不能拿他怎么办?

    江婵媛想弄清楚到底为什么,但她不敢往村里人面前凑,听了半晌林家院内的热闹后,江婵媛愤恨地转身离开。

    没关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等她再找一个万全的计策,她就不信林家人一次次都能躲过去!

    “看来就是她了。”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姜远峰目光深沉。

    他刚看到几人毫不迟疑直接往院子外走的时候脸绿了,居然直接连埋哪都说了,这是迫不及待想让林家人被带走啊。

    虽然头一天晚上闻怀溪和宋未晏已经告诉了他这件事,他也知道会迎来这么一波搜查,但姜远峰依旧压不下心中的火气。

    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昨天给周家赔偿的时候,江婵媛意外的好说话,原来是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

    闻怀溪不懂大舅:“肯定是她啊,宋未晏都看到了还能有错?”

    江婵媛前脚埋下书后,宋未晏后脚就将书取走了,那除了是她埋的还能是谁?

    姜远峰有一点想不明白:“她怎么去的县里?江婵媛最近没找过我开介绍信。”

    闻怀溪想了想,解释道:“估计是改了之前介绍信的时间,检查的人又没仔细看,所以就……”

    这种事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只不过大舅他们应该没想过有这种操作吧。

    姜远峰的确没想到能被钻这种空子,表示以后绝对开介绍信绝对不图省事了,统一写汉字日期,他就不信这样还能改。

    顺便还得告诉领导一声,记得让检查的人认真点,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混过去的情况了。

    这次是他们恰好知道是谁才能快速锁定人选,下次呢?

    敌在暗,他们在明,防是防不过来的。

    姜远峰又问宋未晏关于那本书的事:“小晏,你知道江婵媛从哪拿的书吗?还有,你把那本书处理了吗?”

    他们大队不可能有这种关系买到外文书的,姜远峰估计是那些下放的人带的。

    但是这点姜远峰也不能理解啊。

    他们大队那几个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衣服再烂点都要衣不蔽体了,就这也能藏一本书带来?

    宋未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看到江婵媛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埋东西了,我是挖出来才知道她埋的是一本外文书。”

    宋未晏跟了江婵媛全过程,其实是知道这本书来自哪,但跟姜远峰就不用说太清楚了。

    同样知道实情的闻怀溪有点心虚,拉着姜远峰边往林家走边说:“大舅你放心,宋未晏已经把书埋山上了,挖了个很深的坑,周围还有很多树,肯定找不到的。而且说不定不是我们大队那些人带来的,周庄大队那几个人也有可能啊,你要是不放心,找个机会去问问他们。把利害关系讲清楚,我相信他们肯定会老实交代的。”

    姜远峰觉得也是,没再追问,打算等会儿婚礼结束就过去问问情况,早问早放心。

    但他还是不放心追问一句:“小晏你确定没人能找到那本书?要不还是烧了吧?”

    宋未晏向他保证:“放心大舅,我埋的地方很远,一般人不会去的。”

    至于那本书,宋未晏看过了,上面有别人留下的字迹,又费劲心思带到这里,估计是别人的心爱之物,还是埋远点等以后再还给对方吧。

    第113章 回去了会再重新给你分配下乡的地方。

    中午,江婵媛正在屋里生闷气。

    燥热的天气加上昨天的失败,尤其是今天一早林北望带着周莹给她介绍亲朋的时候被江婵媛撞了个正着,让江婵媛的心情降到了谷底。

    想直接嫁给林北望,失败,而且让她不得不嫁给了赵建设;想和林北望摊牌,失败,还将自己的全部秘密都说了出来;想直接让林家人被抓,现在也失败了。

    重生以来,她好像就没做过一件成功的事!

    下午三点过后,赵建设去上工了,屋里没了别人,江婵媛尽情发泄自己的怨气,却碍于怀着孕不能有什么大动作,只得将床捶得“咚咚”响。

    烦死了,做什么什么失败,现在还要受限于肚子里这个小崽子!

    生着气,江婵媛突然又感觉肚子有点疼。

    前两天举报的时候下狠心勒了肚子,最近又一直心情不好,江婵媛缓缓滑落床边,额角冒着冷汗。

    下一次,等生了孩子再想办法吧,要不然总有孩子影响着,什么都做不了。

    江婵媛下定主意,思考着下一步计划。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来个什么所以然,门外就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一下一下,带着说不清的急促。

    江婵媛第一反应是真烦,第二反应则是到底是谁来找自己。

    自从和赵建设结婚后,很长时间都没有人会来找她了。

    曾经在知青点交好的知青早就闹掰了,来姜柳大队后她也没和大队里的女同志接触过,人家就更不可能找她,江婵媛一时之间还有点茫然,更猜不到门外来人是谁了。

    “开门!”敲门声又大了几分,听着是一道陌生的男声。

    不认识,这个点来找她到底做什么!

    江婵媛开门后,烦躁的表情立即僵在了脸上:“……大队长?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不止站了姜远峰一个人,还有张会计和几个不认识的面孔,只是其中一人好像有点眼熟。

    江婵媛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好像是一个不太常见的队里人。

    她的视线转回姜远峰脸上,对方也恰好开口:“江婵媛,故意陷害别人举报,我们姜柳大队大队留不下你这尊大佛。”

    陷害举报,姜远峰怎么知道的。

    江婵媛笑得勉强,思索了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半晌才道:“大队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只要不承认,就还有机会。

    江婵媛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紧,嘴唇也被她抿得泛了白。

    绝对不能承认。

    姜远峰:“真不懂假不懂?江婵媛,都到这一步了,咱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他能带着人找上来就够说明情况了吧,江婵媛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

    “昨天,是你去举报了林家一家子,说他们家私藏禁书让人来查的吧。”而是那本书,是江婵媛亲手埋进林家后院的,目的就是陷害林家。

    后半句话姜远峰没说出来,但他相信江婵媛能懂。

    张会计紧随其后补充道:“趁着别人家结婚整这一出,江婵媛你行啊,真以为我们姜柳大队没人是吗?”

    “行了,赶紧收拾,明天一早的车,我们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讲述完情况后,姜远峰又递给她一张介绍信,“介绍信我给你了,你可别再改日期了,这次查得严,改了错过车别怪我没提醒你。”

    介绍信上用汉字写的日期格外工整,不给检查的人一点错认的机会。

    “我……”江婵媛面色惨白,慌乱不已,根本没敢接过那张纸。

    可她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姜远峰居然什么都知道了,还知道她是怎么去的县里,她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说自己没做过。

    江婵媛:“大队长,我怀孕着,最近一直都在家里,都没出过门。赵建设可以帮我作证的。”

    对,她怀着孕,但是那天特意勒住了肚子的。

    “巧了,我这儿也有人恰好看到你去送举报信。”

    姜远峰早有预料江婵媛不会这么轻易松口,他指指旁边的男人,说,“姜实,就是他亲眼看到的,要让他再说说细节吗?”

    江婵媛大声道:“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污蔑我,我没做过这些!”

    她去的时候明明那么小心,将自己包得那么严实,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姜实的话打破了江婵媛最后一丝希望:“那天,我看到有人包着脸从那边出来,就顺便看了一眼,结果后面回队里的时候才发现前面这人在我前面,还是咱们大队的江知青。”

    说到这儿,姜实的语气带上了点疑惑:“当时那个人的肚子没有那么大,但脸的确是江知青没错。”

    张会计毕竟年纪大了见多识广,猜测道:“她可能用了啥布条将肚子缠起来了,下手真狠。”

    说到这里,江婵媛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为什么会失败了。

    她狠狠瞪了姜实一眼,恨这个人破坏了她全部的计划。

    该死的,怎么恰好就被他看到了,没事干往县里跑做什么?

    大队里大家几个月都不一定去一次县里,怎么这么倒霉就被她给撞上了!

    张会计让江婵媛赶紧收拾东西,顺便提醒她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们已经请示过领导,也问过知青办了,明天一早的车,回去了会再重新给你分配下乡的地方。”

    为了避免江婵媛闹腾,姜远峰是早上办完了所有的流程,这才带着消息直接通知她的,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江婵媛大喊大叫:“不行,你凭什么送我走?我正经下乡做知青,你们没权力!我不过就是举报,正常怀疑正常举报不行吗?人家都说了匿名了,凭什么因为这个送我走?”

    姜远峰不搭理她的话,都懒得和对方解释,直接通知道:“随你怎么说,反正知青办那边我们已经沟通过了,对方同意送你走,对了,你记得提醒赵建设,他和你一起。”

    一下子能送走两个队里的麻烦,姜远峰简直神清气爽,心情更是意外得好。

    赵建设结婚后一直都很安静,生怕有谁想起来他,一点点出阁的事都没做过。还好他是和江婵媛结婚了,要不都不好打包送走。

    江婵媛依旧在喊:“凭什么,你这是私权滥用,我要告诉领导!”

    姜远峰:“江婵媛,你刚才没听清楚吧?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们和公社领导商量过后的结果,包括知青办那个韩主任。”

    韩主任就是上次出手保江婵媛和赵建设那个知青办领导,上次对方明确说了那是最后一次,再加上江婵媛这次直接给人告到了**那儿,韩主任也同意送她离开。

    江婵媛上次干的事儿就足够送她走了,只不过有那个韩主任力保才躲过一劫,如今对方竟然胆子大到直接找上**,韩主任自然也担心江婵媛一个发癫给自己也告了。

    韩主任上次保江婵媛本来就是因为欠对方一次人情,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纠葛。姜远峰找上来,韩主任也就默认了送江婵媛走,顺便一带一送走赵建设。

    事情已成定局,江婵媛一寸寸瘫坐在地,不懂自己重来一世为什么比上辈子过得还惨。但姜远峰已经没心情理她了。

    “记得通知赵建设。”

    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姜远峰几人转身离开。

    ……

    “江婵媛是今天走吧?”

    一大早,徐桂芳端着吃完饭的碗去了井边,姜怀梦正蹲在那儿洗碗。

    姜怀梦接过碗,回道:“对,我爸应该和张会计去找人了。”

    闻怀溪接了一句:“大舅是说和赵建设一起走吧?”

    话音刚落,姜远峰进了门。

    “这个江婵媛,临走的时候还给赵建设摆了一道。昨天我和老张去通知的时候赵建设不在,就让她转告一声,结果江婵媛根本没说,今天我和老张过去的时候,赵建设什么东西都没收拾,最后都是卷成一团带走的。”

    虽然但是,姜远峰觉得这是狗咬狗,而且这俩人要一起走了,以后再怎么着也不关他的事了。

    闻怀溪:“……”

    果然是江婵媛会做出来的事。

    她恨赵建设恨了两辈子,有机会报复怎么可能放过。

    “行了,不管他们了,你俩弄完赶紧去上工。”

    虽说江婵媛已经挺久都不来上工了,但和她真正离开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两个住的小屋已经搬空落锁了,热闹了没多久的小院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因为江婵媛没有通知赵建设,其他的知青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走,闻怀溪过去的时候,还有人问了一嘴为什么赵建设今天没来上工。

    闻怀溪记上其他人的名字,回道:“赵建设和江婵媛退回原籍了。”

    钟田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姜远峰昨天告诉了钟田生这个消息,起初他还难以置信,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江婵媛和赵建设最近都很安分,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但听姜远峰说完事情经过后,钟田生就明白了。

    江婵媛这种随时会搞出点事的,如果钟田生是大队长,他也不乐意要。

    其实上次大队长就想让赵建设和江婵媛走了,只不过被韩主任竭力劝了下来。

    韩主任说了只保江婵媛一次,这次再碰上事儿,大队长索性就借机给人送走了。

    没想到大家都还不知道。

    知青们一个个围着闻怀溪问:“怎么就被送走了?江婵媛最近也没干啥吧?”

    “对啊,她这些天一直在家养胎,不至于退回原籍吧?”

    这些知青早就和江婵媛闹掰了,跟赵建设也没什么关系,问这些自然不是关心他们俩,而是担心他们被退回去是大队长暗中穿小鞋给人穿走了。

    上次闹到那种地步江婵媛都被人保下来了,这次都没什么动静人怎么这么快就被送走了?

    难道大队长一直在暗中算计着吗?

    大队长这么记仇,那他们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

    众人看向大队部的方向,心中各有算计。

    他们没有江婵媛的人脉,只能任别人搓圆捏扁,遇上这事一次就被送走了。

    如果真的不小心什么时候得罪了大队长,那他们……

    知青们表情不断变化,闻怀溪一看就知道他们可能脑补了什么,无语地解释道:“知道昨天林家被**查的事吗?江婵媛举报的。”

    栗珍珍都要被吓得结巴了:“什么?她她她,她举报的?”

    江婵媛这么狠,她之前得罪对方那么多回……

    栗瑶瑶表情也有点不好。

    虽然她和江婵媛几乎没有交集,但江婵媛和栗珍珍有啊。

    栗珍珍跟她是一个户口本上的,如果栗珍珍倒霉,她肯定逃不过的。

    没和江婵媛有过什么很深矛盾的几个知青还好,有过矛盾的一个数一个脸都绿了,不断回忆着自己和江婵媛的矛盾到没到举报这个地步。

    大家也不上工了,都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变化莫测地回忆着和江婵媛之间的种种。

    还是钟田生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声,道:“江婵媛已经被退回原籍了,就算再有什么问题也影响不到你们,赶紧干活吧。”

    现在他们要操心的是好好表现别被大队长记上啊。

    江婵媛走了没了背锅的,一旦被记住,以后有什么坏事都容易被怀疑到头上的好吗?

    而且钟田生还在操心另一件事。

    工农兵大学要招生了,大队长说名额已经到队里了,他和会计几个人还在酌情考虑该推荐谁去上学。

    知青点最近绝不能出任何事影响到他。

    为了通过工农兵大学回城,钟田生准备了这么多年,累死累活地处理知青们之间的矛盾,还要尽量打好和队里的关系,最后这一哆嗦了,钟田生绝不允许任何意外。

    江婵媛早有前科还能情有可原,姜远峰特意告诉他这个消息也是变相说明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

    但如果其他人再出什么事甚至和大队里的村民闹矛盾的话。

    本来就是知青,再出点事,那他钟田生肯定跟这个名额无缘了。

    钟田生叮嘱一句立马干活,其他人拿不到大学名额的人依旧在讨论着江婵媛和赵建设,顺便一边担心自己。

    说了没多大一会儿,这些知青们又吵起来了。

    其中一个男知青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刘志斌,你骗了张小英,你说张会计会不会找机会送你回去?”

    以前没有先例,他们还能安慰安慰自己大队长没那么狠心,而且他们做的事也不至于被送走。

    但现在已经有两个被送走了,大家恐慌的同时,也会下意识找一个犯了更多错的人来当垫背的安慰自己。

    就比如刘志斌。

    知青们骨子里隐隐都有着城里人的骄傲,再加上当时是打着支援农村的名头下的乡,他们这些人再怎么闹矛盾也是知青内部吵架,顶多再和村里人拌两句嘴。

    再过分也就这样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手劲太小一般打不过村里人,所以他们是没和村里人动过手的。

    姜柳大队所有的知青里,除了江婵媛和赵建设,就属刘志斌最过分。

    以前吊着王娟,后来又一直吊着张小英不放,狠狠得罪了张会计。

    男知青这话一出,瞬间有几个人跟着赞同:“对对对,大队长他们要退回原籍肯定先退刘志斌,他胆子大敢招惹张小英,我们可一直没这么干。”

    刘志斌本来在听到退回原籍的时候就想到了自己,现在被别人一说,心里更是慌得不行,下意识就反驳回去。

    “我又没干什么,大队长凭什么给我送回去?”

    刘志斌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对,我什么都没干,他和张小英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后来张小英也不理自己了,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骗。

    要说东西,张小英是给过他,但他还的更多;要说工作,也没骗到手;处对象他也一直没同意过,更别说亲嘴什么的占便宜了。

    刘志斌仔细回忆,确保自己什么都没做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一直有良心有底线。

    刘志斌有底气了很多,声音也大了不少:“我只是追求了小英同志一段时间而已,后来我们也好聚好散了,什么超出革命同志界限的行为都没做过。”

    栗珍珍也帮着他回:“我看是你们几个心虚才这么说刘知青吧?刘知青和张小英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刘志斌是要和她在一起的,这些人总提那个张小英做什么,烦死了。

    有人帮自己说话,刘志斌心情好了不少。

    这种情况下,栗珍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帮自己说话,要说刘志斌没什么触动是假的。

    只可惜栗珍珍实在是太贴着刘志斌了,在他心里就有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栗珍珍应该做的。如果栗珍珍不这么做,刘志斌才会觉得她对自己一点都不真心。

    只是最先说话的男知青明显有点不屑,对栗珍珍也是一副看不上的语气道:“你喜欢刘志斌当然向着他说话了。刘志斌有什么好的,一个只知道骗女同志的小白脸,你一个姑娘家这么贴着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害臊。”

    “你!”栗珍珍气得心口起伏,反骂回去,“就算我不喜欢刘知青也有眼睛好不好,你这样的怎么比得过他?刘知青就是好,你再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比不过刘知青,你这么说话该不会是嫉妒刘知青吧?”

    栗珍珍简直要将刘志斌放在心尖尖,怎么可能听得了别人骂他。

    而且她再喜欢刘志斌也终究是一个姑娘,平日里大胆追在刘志斌后面也是因为没人说到*她面前,栗珍珍也就忽略了别人的闲话。

    听到这个男知青这么说,栗珍珍一边生气他骂刘志斌,一边脸上发烧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

    她也是要脸的啊。

    刘志斌却没觉得有什么,顺着栗珍珍的话道:“你看看,有眼睛的都知道我比你强一百倍,你这就是嫉妒我。”

    男知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道:“一个敢夸一个敢听,你俩还真是天生一对。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干活的肯定不会被退回原籍,至于你俩就不一定了,天天这么的乱搞,小心有人告你们乱搞男女关系。”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刘志斌还敢跟栗珍珍这样,真是蠢货一个。

    他刚刚也是蠢才和刘志斌吵架,现在看来他根本没必要担心自己,反而要操心着不和刘志斌关系太好,以免到时候碰上事儿牵连到自己。

    江婵媛离开之后,带来的最大改变就是这些知青们或多或少都安分了一点,姜柳大队又恢复了平静。可第二天上工的时候,闻怀溪听说周庄大队又开始闹腾了。

    前些天来看周家两个小孩的褚家人打算回家了,却不防前儿媳张婷给他们爆了一个大雷。

    对方这些天一直装得很好,安安分分的从来没暴露过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但临走的时候,周瑾安周瑜安突然抱着张婷不撒手,说要妈妈留下来和他们一起。

    闹腾了一整天,反正夏天天黑得晚,附近几个队的都没忍住跑去了周庄大队瞧热闹,闻怀溪也是其中之一。

    ……

    褚家在红旗公社待了快一个礼拜,跟孩子也相处得不错。可介绍信拢共就开了那么些天,他们家里也有活要干,三人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坐车离开,提前买了回去的车票。

    张婷的介绍信在自己手上,和他们一起去了车站,却是自己买的票。

    可没想到要走的时候,两个小孩抱着张婷不撒手,张婷才说自己也没买回去的票。

    褚家人面面相觑,回想起来之前张婷在家里喊着要来的原因,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可能。

    张婷该不会还想着让周援军娶她吧。

    褚母拉着张婷的胳膊说:“你先跟我们回去,我们想办法再买张票。”

    总之不能让张婷继续待在周家了。

    “要不妈你们先走,我再留两天陪陪孩子,等买上票了我再离开。”张婷不愿意走。

    现在这个局面就是她一手促成的,张婷怎么可能白白放弃。

    第114章 婶子应该不愿意吧?

    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抱着张婷的胳膊,喊着不让她离开。

    张婷会给他们买汽水,会给他们买糖,做的饭也比小姑做的好吃,再加上他们捣蛋之后张婷从来不会打他们,很轻易就让周瑾安和周瑜安舍不得她了。

    周援媛也帮着张婷说话道:“对啊,张嫂子没买票就再留两天,不用这么着急回去。”

    周援媛这么说是因为张婷可以帮着照顾孩子还能帮着家里做饭。这些天有了张婷,周援媛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自然乐意张婷继续留下来。

    周婆子私心里也希望张婷多留两天。

    张婷在她家会交饭钱,会给孩子买东西。又能挣钱又能省钱,谁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免费劳力。

    可褚家人不愿意。

    褚大哥拒绝道:“不用了,我们今天回去早点买票,如果没票就先送弟妹回去,我再留两天。”

    说着,褚大哥已经不打算在周家继续待了,对褚家夫妻道:“爸妈,你们晚上回来。我先带弟妹去买车票。”

    耽误到晚上肯定就没票了。

    那天买票张婷是故意没买的,褚大哥更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留这儿他们离开了。

    张婷同样抱着两个孩子不松手,委屈道:“大哥,我想再多陪孩子几天……”

    周援媛也不理解褚大哥为什么这么着急,说:“没票让张嫂子再留两天好了,做什么这么着急回去,张嫂子也想陪孩子啊!”

    周援媛还没说的是,张嫂子是小瑾小瑜亲妈,肯定比褚大哥这个孩子大伯更心疼更想他们,就算最后要留一个人也应该留张嫂子而不是他吧。

    褚家人有苦说不出,只好绞尽脑汁翻出来一个理由:“小婷以前和老三感情很好,快到日子了,我们想让小婷回去看看他,和他说说孩子的事儿,也让他高兴高兴。”

    这个理由周家人无法反驳,褚老三牺牲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救周援军,他们总不能连这点要求都拒绝别人。

    周援媛的话堵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的,烦躁地撇过脸不说话了。

    真是的,张婷一走,她又要上工又要做饭,还得时不时看顾一下这两个小的,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

    周婆子还算有点良心,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就赶紧走吧。”

    眼看着奶奶和小姑都不帮他们了,周瑾安一时心急道:“不要,我不要妈妈走,我要妈妈陪我!”

    他的话像是打开了阀门,周瑜安紧接着也“妈妈妈妈”喊个不停,试图借此让张婷成功留下。

    本就心慌的褚家人,没太在意的周家人全都猝不及防变了脸色,盯着张婷的目光简直要吃人。

    周婆子更是满脸怒气瞪向周援媛。

    她当时说什么,让周援媛好好看着褚家人和张婷,不要给他们机会和孩子单独相处,但周援媛是怎么做的,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能让孩子认了张婷做妈!

    这才认识几天就这么难舍难分的,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周援媛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小心地哄道:“小瑾小瑜,你们在说什么呢,你们两个不是知道没有妈妈吗?以后爸爸的媳妇儿才是你们的新妈妈。”

    周援媛努力保持着笑容,心里却将张婷骂了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

    有病是不是,跟孩子说这个。死了男人一会儿都等不了,娃一岁就改嫁了,也没来看过孩子一次,现在她家好不容易给娃养到五岁了,她张婷这会儿来认孩子了,白眼狼也不是这么当的。

    周援媛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张婷和褚家人串通好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在她家人面前装无辜,另一个暗中和孩子相认,就等着他们将孩子养大了摘桃子。

    周援媛怀疑的目光落在褚家人脸上,但褚家人也正懵着呢,寄希望于周援媛能给孩子哄回来。

    周瑾安推开周援媛,不高兴地反驳道:“不,我知道的,她就是妈妈,你走,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周瑾安顺势就想躺在地上打滚,被心惊胆战的周援媛给拽住强拉进了怀里。

    没人拽的周瑜安正抱着张婷的脖子,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抱着妈妈还是学着哥哥往地上躺。

    妈妈说了,到时候如果小姑和奶奶让她走,他和哥哥要一个人抱着她,一个人打滚耍赖。可现在哥哥已经被拽住了,他还要继续抱着妈妈吗?

    没让他纠结多久,褚大哥脸色铁青,却尽量柔着声音安抚周瑜安道:“小瑜你先放开张阿姨行吗?张阿姨不是你们大队的人,不能多留的,下次再来看你们。”

    褚大哥试探着将周瑜安的胳膊拉开,但小孩子的手劲儿却比他想象中的大,他担心伤到周瑜安不敢使劲儿,也担心自己不小心碰到张婷哪里,一时之间还真没拉开。

    周婆子忍着怒气吩咐周瑜安道:“小瑜,放开张阿姨,她不是你妈,她是骗你的。”

    谁知听了这话的周瑜安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张婷抱得更紧了些。他将自己的脑袋往张婷脖子里卖,大声喊道:“我不听,奶奶是骗我的,她就是妈妈!”

    妈妈已经提前和他还有哥哥说过了,奶奶小姑,还有最近两天在他家的褚家爷爷奶奶和伯伯,这些人都不想让他们和妈妈一起,所以肯定会说妈妈是假的。

    他只要一直抱着妈妈不放手,妈妈就肯定能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的。

    褚大哥转变策略拉着周瑜安的胳膊,想先给他的胳膊掰开。眼看已经拉开一只胳膊了,却不妨周瑜安突然开始哭闹,手也胡乱往外打人并不配合。

    褚大哥被打了一下,没怎么感觉疼,但被周瑜安搂住脖子不小心捶到的张婷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破儿子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等她成功嫁给周援军,一定要好好管管这两个小的,都被周婆子给教坏了。

    到时候她要去随军,绝对不要跟周婆子这个婆婆生活在一起。

    张婷愤愤地想着,却将周瑜安的身体抱得更紧,一点都不敢撒手,生怕被其他人找到空子拽开。

    周婆子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褚父褚母面色也不太好,恨不得回到几天前在张婷来的时候就送对方回去。

    周婆子道:“周瑾安周瑜安,你们两个听话!我说了张婷不是你妈,奶奶会骗你吗?如果你们还是不信,咱们现在去公社给爸爸打电话看他怎么说。爸爸总不会骗你吧。”

    周瑜安已经被张婷交代过了,根本不搭理周婆子的话,反而说道:“奶奶,我要妈妈,村里的小孩都嘲笑我和哥哥没有妈妈,你不是一直说爸爸会给我们娶妈妈吗?让爸爸娶妈妈,我们就有妈妈了。”

    显然,周瑜安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周援军娶了张婷。

    一直抱着周瑜安的张婷嘴角微勾。

    好在这儿子虽然蠢,却足够听话,这种时候还挺有用的,不枉她这么多天的暗示。

    周婆子怎么可能同意,她这下是真的憋不住火气了,大声反驳:“不可能!周瑾安周瑜安,你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爸不可能娶这个女人的!你要是愿意这个女人当你妈,你俩就和这个女人一起滚!”

    当时她都看不上李秀秀,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婷。

    李秀秀最起码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张婷有什么,年纪比她三儿大,又是离过婚的,连李秀秀都比不上还想让她儿子娶。

    “褚家的,你们故意的?什么意思?孩子我们养了,儿媳妇儿也想给我家?”周婆子怀疑的目光落在褚家夫妻身上,仿佛他们说一声是就会上前一人甩两巴掌。

    “当时咋答应的?现在又整这一出恶心人。”

    想让她儿子娶一个离过两次婚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不美死他们!

    有她周婆子在,不管他们有什么算计,都绝对不可能实现!

    褚母慌忙摆手道:“不不不,嫂子你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这么想过。都是张婷的主意,跟我们无关。”

    褚母现在只想赶紧撇清和张婷的关系。万一下次周嫂子不让他们来看孙子了怎么办。

    褚母小心翼翼地赔笑,解释道:“嫂子,我们都没和张婷一起来,她是自己跟在我们后面来的。我们刚来那天,你家援国也看到了,张婷因为我们不让她看小瑾和小瑜还在外面闹了。”

    褚父立马应和:“对嫂子,我老伴儿说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等援国放学回来问他。”

    褚父咽了咽口水,在裤腿上抹干了出汗的手。

    还好张婷那天闹了那么一场,要不他们想撇清关系都没得撇。

    两人的态度让周婆子的脸色恢复不少,却更厌恶张婷了,上前就想她的手:“滚出我家,以后不准再来我家看孩子了!”

    张婷侧身躲了一下,将周瑜安紧紧抱在怀里不撒手,哭着哀求说:“周婶子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告诉孩子们的,我是太想孩子了,想听他们喊一声妈妈,就没忍住教了两句,想着这么小的孩子过两天就忘了,谁知道孩子记住了。你也是当妈的,就体谅体谅我吧。”

    周婆子无动于衷,甚至快要上手打人了,张婷继续哭求道:“我真没说我就是妈妈,是孩子自己猜出来的啊。母子连心,孩子能自己猜出来,说明他们是想要妈妈的啊。”

    周婆子顾不上会不会打到孩子了,虎着脸上前给了张婷一巴掌,骂道:“张婷你这个贱人!当时来看孩子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们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搁这儿等着我呢?滚滚滚,赶紧滚,不准在我家待了!”

    张婷的脑袋狠狠歪向一边,撞到了周瑜安的脑袋,疼得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褚母心疼得就要哄,褚父也满脸着急,周婆子没好气道:“还哄什么?你们带着张婷赶紧滚,以后不准来我家!”

    周婆子看向被误伤还在哭的周瑜安,最后警告道:“周瑜安,我再说一遍,你再不松手就跟这个女人一起滚!”

    周婆子看向周瑜安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厌恶。

    白眼狼,养了快四年都养不熟,既然这么想要亲妈,那就跟亲妈一起滚,正好省得她照顾孩子,等以后她三儿肯定会跟儿媳妇给她生亲孙子的。

    周援军以前说好好养两个孙子,跟谁都不说,他们肯定只认她是亲奶奶,而且以后也能帮着照顾他后生的孩子。再加上俩孩子的爹是为了救周援军牺牲的,周婆子才应了周援军的话,对两个孩子还不错。现在看来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还是早点让三儿生个亲孙子才好。

    可亲孙子,周婆子又想起来三儿想娶但对方不想嫁的李秀秀,在心里骂了几句蠢货没眼光。

    等三儿回来,她一定给介绍个更好的,让李秀秀后悔去吧。

    “妈!”周援媛着急地拉了拉周婆子的衣角,着急却不忘压低声音劝道,“妈,小瑾小瑜是正经走程序从部队里领养的,你真让张婷带走了,到时候肯定会影响三哥的。”

    当初是周援军主动提出的可以领养孩子,人家隔一段时间也会看看孩子的。如果她妈这个当娘的给孩子赶出去,不就是给三哥找事。

    周婆子的眼神更厌恶了几分。

    领养还领养成一个麻烦甩不掉了。

    当时还算喜欢的时候,觉得两个孩子这好那儿好,如今开始讨厌起来,周婆子觉得他们处处都是毛病。

    她同样压低声音回周援媛说:“我是让他们赶紧放开张婷,再这样下去张婷非得赖上我们家不可!说不好还会赖上你三哥。”

    反正她觉得这个张婷不是个安分的。

    周瑜安刚被砸到头在哭,奶奶不仅没有抱着他安慰,还说让他和张婷一起滚,吓得他打了个嗝,哭声更大更惨烈了。

    褚父想上前抱着周瑜安,被他躲开了。

    “奶奶……呜呜呜妈妈呜呜呜……姑姑——”周瑜安嘴里胡乱叫着,不愿意相信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奶奶居然这么说自己。

    褚父心中有点暗恼。

    都是张婷的错,周嫂子为什么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害得孩子哭得这么惨,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是吗?

    褚母也想上手抱过周瑾安,同样被他偏过身子躲开了。

    周瑾安看着弟弟哭得这么惨,眼眶包不住眼泪,扁扁嘴也开始哭了起来。

    他现在都不敢往奶奶怀里扑,抱着周援媛不撒手,哭喊道:“姑姑呜呜哇,我不要弟弟走,我不要的弟弟走。姑姑,我要爸爸,我想要爸爸……”

    周瑾安只知道爸爸可以管住家里所有人,下意识就想要那个最大的回家。

    周瑾安哭着哭着,鼻涕眼泪全往周援媛身上抹,周媛媛一边嫌弃地不停躲着,一边又有点心疼他。

    虽然平时很嫌弃这两个麻烦鬼,但毕竟照顾了三年多。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她看大的,一向被周婆子娇惯着,家里最多周援国会教育教育孩子。

    平时不犯什么大错,和别人家孩子吵架,周婆子这个不讲理的都是直接骂道对方父母道歉的,什么时候这么哭过。

    周援媛抱着他安慰了会儿,对一旁仍然没有退让一步意思的张婷更是讨厌,质问道:“张婷!你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是不是?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还不赶紧走?非得死皮赖脸待在我家里是想干什么?”

    本来孩子哭就是因为她,要不是张婷跟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小瑾小瑜最多把她当成是一个对他们还不错的好心阿姨,怎么可能会这么耍赖不让她走。

    张婷的声音听着有点委屈,像是被说得难受:“对不起媛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我也想陪着孩子……”

    像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要求不是很合理,张婷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掉了眼泪。

    通红的眼眶配着一颗颗落下的泪珠,显得她整个人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只可惜现场并没有欣赏这一幕的人,周援媛甚至觉得对方是故意的。

    明明哭得是张婷自己的孩子,她还这么一副作态是给谁看?

    周瑜安哭得停不下来,褚老大终于找准机会将孩子从张婷怀里抱走了,犹豫了一会儿,他看看一脸冷漠的周婆子,将周瑜安也一起塞给了周援媛,拉着张婷就要离开。

    褚老大抱歉道:“周家妹妹,实在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带着弟妹离开,下次再来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她一起了。”

    褚老大的意思是以后有机会还想来。

    他爸妈年纪都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孩子,肯定不可能再也不看他们的。

    褚老大眼带期冀看向周婆子,周婆子没说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算是默认了。

    毕竟再怎么样,褚家都是两个孩子的家人,她不可能说不让来就不让来的,周援军也不会同意。

    褚老大松了一口气,拉起张婷就要走,同时嘴上不断说着对不起。

    褚父褚母也帮忙拉着人,最后再看了一眼孩子,两人难过地转身。

    但张婷并不配合,不断拍打着褚老大的手使劲儿挣扎,嘴上还在骂着:“褚老大你不是人,我就是想和孩子们多待两天怎么了,用得着这样吗?我是孩子亲妈,凭什么不让我和他们多相处两天!”

    褚老大被她吵得烦了,直接问道:“你说你是孩子妈有什么用?你会养孩子吗?两个娃都是人家周家照顾着,让你来看两天就算是给你面子了。再这么闹下去,家里那个你也别见了!”

    褚老大说家里那个是指张婷生的大儿子。

    张婷也不装柔弱了,不满地嚷嚷道:“凭什么?都是我生的儿子,你凭什么说不让我见就不让我见?”

    她不仅要见,甚至还要搞定孩子他爸好不好。

    “张婷!”褚母示意她别说了,扯住她另一边胳膊,“赶紧走吧。”

    她转头看向褚父,交代他道:“如果买不到票,让老大先送我们回去,你再等等,等他再来一次接你。”

    老伴儿年纪大了,一个人坐车可能坐不明白,还得老大再掏一份钱回来接人。要不是张婷搞这一出,他们一家子就能一起回去,根本不用让老伴再留几天。

    褚母发愁。

    来回的车票也不便宜,天热,带干粮也放不了几天,还得在火车上买吃的,又是一笔钱花出去。下次再想攒够钱来看孩子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被拽着往外走,真的没有一丝留下来的可能,张婷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周婆子,打算破釜沉舟。

    张婷一把挣开了褚母的手,看向周婆子,说:“婶子,我们聊两句吧。”

    两个孩子被周援媛哄好了,没了哭声,张婷的话也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周援媛皱眉看向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周婆子满脸不耐烦地说:“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褚老大又开始拽张婷,又一次被她甩开了。

    张婷突然笑了起来,嘴角勾着得意的弧度说:“你肯定愿意跟我聊的婶子。”

    张婷上前,挽着周婆子的手想和她一起进屋,但是被周婆子挣开了。

    “做什么,赶紧滚出去!”

    褚家人也不明白张婷是在打什么哑谜,回头想拉她,但对方不理。

    张婷看向周婆子,笑容带着莫名的势在必得:“你肯定愿意和我聊聊的婶子。”她压低声音,凑近不断躲闪的周婆子耳边,说,“关于周援军的事,你不会不想听吧?”

    周婆子真的不想听,她甚至觉得自己猜对了,张婷就是对周援军有意思,才会想借着孩子留在她家。

    张婷变了脸色,再次压着声音凑近她说:“要是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可能会影响周援军的前途,这你也不愿意听吗?”

    周婆子猛地回头看她。

    张婷笑容满面地说:“你要是还不愿意听的话,那我就只好跟领导讲讲这件事了,婶子应该不愿意吧?”

    第115章 倒像是周家人呢。

    影响到周援军前途的事,周婆子不敢大意,带着张婷进了屋,留下屋外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周援媛小声嘀咕:“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让人滚不就行了。”

    周援媛没听到张婷跟周婆子说了什么,对于周婆子将人拉进门的做法很不理解。

    张婷能偷偷哄着孩子叫妈就说明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再让对方留几天,给孩子的心哄走了她娘就知道急了。

    周援媛在门外跺脚瞪眼,只可惜周婆子压根听不到。

    “砰”地一声关上门,周婆子急急抓住张婷的手,质问她道:“你知道什么?”

    影响她儿子前途的事,为什么张婷会知道?

    她男人死了那么多年,张婷老早就搬出部队甚至嫁人了,能知道什么影响周援军的消息。

    周婆子觉得对方在唬自己,可……

    周婆子想到儿子,又忍下火气,急声道:“你赶紧的,你到底知道什么事儿!再不说就走,没时间跟你耗。”

    张婷笑着说:“婶子别急啊,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来,我肯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保证周援军安安生生的在部队继续做连长。”

    她不想张婷留下来,却又担心对方真的知道点什么。周婆子眼睛闪了闪,没说话。

    她先听,如果不严重,那就不管张婷,有情况了再考虑要不要同意对方留。

    张婷见她不说话,猜到了对方的想法,说:“婶子,你别想听了事儿再决定答不答应我,这件事我说出去,周援军绝对得被部队退回来。”

    她觉得周婆子有点不识好歹,眼珠子转了转,得寸进尺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顺便再答应我件事儿吧,不答应我就说出去。”

    周婆子:“凭什么,你赶紧说!”

    张婷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周婆子不敢赌,只好胡乱点头:“我答应你了,赶紧说!我跟你说,要是你敢骗我——”

    张婷将周婆子伸出来的手指头折了回去:“答应就行。”

    张婷凑近她,指指门外,说:“婶子,你带了孩子这么些年,都没觉得他们俩长得眼熟吗?”

    真是蠢货,那俩跟周援军长那么像,这个大队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出来。

    周婆子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熟,跟谁眼熟?

    周婆子不断回想着周瑾安周瑜安的长相,但可能是因为从小看到大,周婆子对他们的脸实在是太熟悉了,一时半会儿还真和脑子里的人对不上号。

    周婆子想了半天没个结果,干脆直接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婷用口型说出来三个字:“周援军。”

    这对儿双胞胎是她和周援军生的孩子,周援军应该是没告诉过周婆子的。

    周婆子惊愕,脑中思绪混乱,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周援军三个字。

    怎么能是周援军,这俩娃不是褚家的人吗,怎么能是周援军。

    “你蒙我吧?”周婆子才不信她,“你这是硬生生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

    周婆子一巴掌甩了上去:“你这个贱人再说一句试试!”

    张婷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也毫不犹豫地甩了过去。

    “死老婆子你敢打我?真以为我是好脾气的?”

    连着“啪”“啪”两声,屋外听到动静的几人下意识跟着抖了一下,周援媛一把推开门,发现两人脸上各顶着一个巴掌印,却同时对她吼:“出去!”

    周援媛想骂回去又不敢,唯唯诺诺地关上了门,但心里骂个不停。

    她娘就算了,张婷算什么?等她出来她一定给她娘上眼药,等下次绝对不让张婷再来他们家了!

    屋里,周婆子和张婷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告诉别人,同时将周援媛吼出去后,两个人倒没了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周婆子冷静了不少,仔细回想儿子和两个孩子的脸,甚至和小儿子周援国的长相,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的地方。

    这两个孩子,长得确实很像他们周家人。

    周婆子嘴张了又张,最后也只是小声问:“你说是真的?”

    这俩孩子真是她三儿和这贱女人生的?

    张婷憋着火,语气不是很好:“你不相信就去问你儿子,再不愿意咱跟领导说也行。”后面这句话就是纯威胁了。

    周婆子心里的火“蹭”一下就冒了上来,但是想想周援军,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周婆子很想张婷是骗自己的,可惜对方的表现已经很明确了。周婆子有一千一万个疑问想要问出口,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周婆子甚至给自己倒了杯水平复心情,没想到她三儿不声不响给她整这出。

    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婷。

    长得还行,但年纪大了,比她三儿大了好几岁,又是生过孩子的别人媳妇儿。

    周援军到底咋想的,回家老老实实娶个媳妇儿生孩子不行吗?非得跟这种女人乱搞,脑子是被糊住了吗?

    周婆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她“嘶”了一声,小声吸着气问:“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周婆子直觉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这女人有丈夫的时候就能勾搭了她儿子,还能成功哄住她男人生了别人的娃,现在想留在周家,周婆子猛抬头看她,心中的想法和对方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已经摊牌了,张婷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道:“我要嫁周援军。”

    张婷不怕周婆子不同意。

    捏着两个孩子,周婆子敢拒绝吗?

    “不可能!”周婆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她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嘲讽和不屑:“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儿,还想嫁我儿子,做梦都没这么快的。你都嫁过两次人了,我儿子还是头婚,在部队前程大好,是脑子有病才会娶你!”

    不就是生了两个娃,当谁不会生呢。

    周婆子开门就想往出走:“真是个不要脸的,给我们女人丢脸,有男人的时候都能勾搭我儿子,就这么缺人?”

    周婆子没见过这么水性杨花还光明正大嚣张上了的人,这种女人真嫁给周援军,以后周家给别人养了儿子都不知道。

    周婆子极其瞧不上张婷,但出门后嘴里的话却是:“你们回去吧,孩子他妈想和孩子待一起就再等两天回去,到时候让援国多帮着问问有没有车票。”

    至于为什么改口。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张婷说她三儿的行为是破坏军婚,一告一个准。

    周婆子甚至有点埋怨周援军管不住自己,这才让她这个老婆子一把年纪还要给他擦屁股。

    周婆子骂骂咧咧,对一向觉得是心头肉的儿子也都是火气,挑挑拣拣地瞅一眼张婷就骂一句儿子。

    奶奶个腿的周援军,真是丢他爹的人!

    没事,张婷手里有把柄,她先给张婷稳住,她明天就去给儿子打电话,就不信还治不住个张婷了!周婆子绝对不允许张婷进自家的门!

    周婆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褚家人不明所以,褚父搓着手,笑得憨厚:“不用,我们和老三家的一起回去就行,不打扰嫂子你了。耽误了这么多天,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

    褚母跟着老伴儿笑,眼睛却没移开两人脸上。

    刚刚的动静几个人都听到了,周婆子和张婷脸上的痕迹让褚家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忍不住地犯嘀咕。

    褚母直觉不太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周婆子:“我说留下就留下,你们先走吧。”

    刻意抬高的声音中藏着满满的心虚,甚至周婆子从褚母怀里一把搂过了两个孩子,将他们的脸背对着褚家人后,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

    褚家人不放心张婷,但周婆子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知道周家是愿意让张婷留下的。

    褚母咬咬牙,说:“那我们也先不走了,一起再留两天。”

    “娘,票咋办?”褚老大心疼,他家也得咬牙才能买得起三个人的车票。

    褚母道:“你先和你爹回去,我那张票能卖就卖了,不能卖……”褚母犹豫,一张车票不便宜,她说不出来让浪费的话。

    都是农家人,懂褚母的想法,周婆子借机劝道:“不用妹子,你们先走,等买上票了就让小婷回去。这两天让小婷和媛媛住。”

    她脑子已经够乱遭了,这个时候褚家人留下不是添乱吗?

    而且,周婆子看到这两张脸就心虚,万一被褚家人发现了,那才是真完了。

    周婆子将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了点,惹得他们不停挣扎。

    “奶!我难受,你放开我。”周瑾安嚎了一嗓子,没想到周婆子将他抱得更紧了。

    褚母心疼地上前去拉:“嫂子,我们再跟孩子说会儿话,行吗?”

    周瑾安被拉到了褚母怀里,周婆子想抢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周瑾安!回来!”周婆子大叫,将孩子吓得一哆嗦,更是往褚母怀里钻了。

    周瑾安觉得他奶今天好奇怪,先是骂他和弟弟,现在又抱着他们不放,他们都被勒得难受了。

    周瑾安不想听周婆子的话。

    褚母也觉得周婆子今天的态度好奇怪。

    以前都是任由他们和孩子一起待的,周婆子都不乐意看,一般都是钻自己屋子里睡觉,刚和张婷进屋一趟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褚母有点心疼孩子,可——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好话:“嫂子你别急,我们就和孩子最后待这一会儿了,明天*我们就走。”

    现在这个态度,看来真不能待了,再待周家该赶人了。

    但褚母想不明白,周婆子为什么愿意让张婷留下来。

    周婆子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胡乱应了两声,想拉着闺女进屋商量对策,又想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时愁得发慌。

    最后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将几人留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

    算了,反正前些天都是这么过来的,褚母要怀疑早该认出来了,最后这一会儿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闻怀溪他们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没赶上周褚两家的好戏,倒是赶上了周援国回来。

    大家一个个在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被人家瞅回来就装做自己在周家对门和人聊天,等人家回头又看回去,就是想听听周瑾安和周瑜安是不是真的管张婷叫妈。

    周家一直让大家把孩子当他家亲生的呢,孩子突然认亲妈,大家都好奇得很。

    周援国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今天对门的人莫名其妙的特别多,好像还都想往他家屋里瞅。

    周援国回头看了两眼,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挠挠头不管了。

    等他进了自家门,听到两个侄子直接喊张婷妈,周援国才是真震惊。

    怎么他就上个学,回来孩子就喊妈了,不是说好不告诉孩子的吗?

    周援国迫切想寻求一个答案,可惜没人告诉他,他只能待在院子里观察侄子和张婷的相处,看看他们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这一蹲不得了,本来他家门口人就多,人来人往眼尖的也不少,一个个正看着张婷和俩孩子,顺便瞅瞅三个人哪长得像呢。

    谁知道张婷和孩子长得像不像没看出来,倒是看出来周援国和孩子有点像。

    有人嘀咕了一声:“周家这俩孙子,要不说是领养的,我还以为是他家亲生的呢,怎么跟周家老小长这么像。”

    说这话的是个来瞧热闹的外村人,平日里和周家没什么来往,这话一出,旁边两个耳尖听到的立刻打量起了周援国和那两个孩子。

    平时不看不知道,这一仔细看,真给人吓一跳,周家这俩娃娃怎么长得像周援国生的呢!

    几人嘀嘀咕咕地小声讨论,很快扩散到了一整圈,周家门口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猛盯着周援国和两个孩子看。

    周援国正乐呵呵地边写作业边看孩子呢,就感觉到无数视线都投射在了自己身上,回头还能看到对方指着自己说话。

    周援国:“……”

    不是吧,他做什么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着自己。

    周援国迟疑地回头,作业也写不下去了,开始思考这些人看自己的原因。

    他以为他们就是单纯在对门那家聊天,难道不是吗?

    周援国又回头看一眼,对方还是盯着他不放,甚至声音越来越激烈了,隐约能听到一两句“真像啊”什么的。

    周援国抬手挠挠脸,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又看看天色说:“褚叔褚婶子褚大哥,你们该走了吧?等会儿赶不及去公社了。”

    褚家人以往怕打扰周家,都是帮着看看孩子,做做饭,再跟孩子说说话,赶周援国回去早早离开,生怕自己给周家添一点麻烦。

    可明天就要走了,张婷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褚母一方面是真担心,一方面有点舍不得,犹豫来纠结去,就拖到了这会儿,周援国已经回家有段时间了。

    现在是七点,屋子里太闷,大部分人家都会在院子外面坐着扇扇子乘凉,再聊聊天说说闲话,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再进屋睡觉,但褚家人再不走就只能赶夜路了。

    褚母感觉时间过得好快,但又没办法,点头起身就要走,褚父和褚大哥跟在她后头。

    张婷今晚留周家,明天再去县里拿自己行李,晚上离开的只有褚家三人。

    褚母最后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说道:“小瑾小瑜,褚爷爷褚奶奶下次再来看你们。”

    周瑾安周瑜安根本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就是明天,嚷着让褚母买糖吃。

    这两天除了张婷,褚父褚母也很惯着他俩,零嘴汽水从来不落,两个小孩都可盼着两个人来了。

    褚母没说明天不来,只从兜里掏出最后两块糖给两兄弟一人一块,又摸了摸两孩子的头,抹着眼泪笑着应好。

    走出周家门,门外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有那坏心眼的看到有人出来,拔高声音就问:“嗳,同志,屋里那俩是领你家的吗?咋感觉和你们长得不像,倒像是周家人呢。”

    一语石破天惊,褚家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对方,周围的讨论声也变得空前鼎沸,七嘴八舌地淹没了褚家三人。

    “我们也是才发现那俩娃娃和周家人像得很,是你家娃吗?别不是周援军在外面生的,给你家娃和他娃换了吧。”这是个阴谋论的。

    “我不一样,我早看出来这娃和周家人长得像了,但是你们那会儿都不听我的,还说我给人家泼脏水。”

    “你又是早看出来了,之前也没见你说过,这会儿倒是觉得自己聪明了。”

    讨论的,吵架的,一个个的嘴都没停过,只有褚家人表情很懵。

    “你们在说什么?”褚母不由自主地问。

    闻怀溪也是第一次听这个说法,懵完后看看小孩和周援国,没看出来什么所以然,又拍拍表姐的手问:“真的像吗?”

    为什么她看不出来。

    姜怀梦顺着她的意思将三人仔细打量了一遍,给了一个比较严谨的结论:“两个孩子长得差不多,和周援国比起来像了三四分?准确来说,鼻子和眼睛都是像的,但整体看着一般,没那么容易看出来。”

    但姜怀梦觉得这应该是村里人乱说的,哪有这么久都没发现,今天这么一下就瞅出来像的。

    而且三四分的像很正常吧,姜怀梦不确定地想。

    褚家人还在懵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抿唇不语。

    任谁被问这么一个问题,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答案。

    最后是褚大哥说了一句:“就是我家老三的。大家看错了吧,人跟人长得像点是正常的,而且孩子从小和周家一起长大,就更正常了,我侄子的嘴也和我爸长得一样。”

    “而且孩子和周家长得像点不是好事吗?周家对孩子好,他们以后也不会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这样对他们也好。”

    褚大哥觉得周家庄这个村子的人有点没有分寸,随随便便问出来这种问题,以前真的没在孩子面前乱说过吗?

    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能听懂大人的话,如果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很容易多想。

    因此解释完后,褚大哥笑了笑,拜托道:“恳请大家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五岁小孩也懂点事儿了。”

    褚父褚母跟着点头,但心细的褚母却忍不住回了头悄悄打量。

    褚母很想像儿子那样说一句没有,但心中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违和感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上涌。

    她真的没察觉到一点点的不对吗?褚母认为不是。

    因此她几乎是一寸寸看过了三张脸,心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褚母又忍着喉头的不适看着张婷和孩子,然后心里像是浇了一桶冰水。

    周援国和两个孩子,张婷和两个孩子,都有相似的地方。

    褚母又回忆着自家儿子已经有些模糊的长相,再看看旁边的老大,想想家里的大孙子,更是开始手脚冰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从来没怀疑过的事情,因为别人随口的一句话,就让她心慌到了这个地步,甚至在真的对比过后,褚母真的觉得那两个孩子越看越不像他家的。

    如果是这样,张婷的莫名自信,还有周母进屋一趟,两个人明明都动手了,结果出来就改变了态度,是不是就讲得通了?

    闻怀溪注意到了褚母这点不同和明显冷硬起来的脸,咽了口口水,脑海里飘荡着三个字——不是吧?

    她又戳戳表姐,示意对方看褚母,一边小声凑近姜怀梦耳边嘀咕道:“我咋看她这样子不对劲儿呢。”

    该不会真被说中了吧,那俩娃是周援军的,那跟谁生的呢,屋里那个孩子亲妈?

    姜怀梦刚想应和,就看到褚母回头了,她又进了周家门。

    褚母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声音也有点不稳:“周嫂子,张婷,我能知道你们刚进屋说啥了吗?”

    周婆子和张婷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语气弱了几分,手上也忙了,说话也比不上之前的泰然自若。

    “没说什么啊,就随便聊两句,不重要,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16章 那他岂不是老早就跟人媳妇儿搞上了?

    周婆子老奸巨猾,只是这么大的事儿又是刚得知,被问到头上难免有点慌,说话就带了一点不自然。

    这么一点的不自然,被此时心有怀疑的褚母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本就发凉的心更是一寸寸往下沉。

    她抿着发白的嘴唇,又对照了许久孩子的长相,任由老伴儿和大儿子怎么喊都没反应,然后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褚母喉间发涩。

    她现在只是想得到一点答案,至于得到这个答案之后要怎么办,褚母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得到一个答案。

    褚母死死盯着周婆子的眼睛,这不对劲儿的表现让褚父和褚大哥都意识到了不对。想想刚刚在门外听到的话,两个人有点恍惚。

    褚父拉拉老伴儿的袖子,声音发着颤道:“老伴儿,这话可不兴说啊,你乱想什么呢,咱们该走了,再晚赶不上了。”

    褚大哥也跟着劝道:“对啊娘,你不要乱想,你这么猜该让人家周家人寒心了。”

    人家好心好意帮着照顾孩子,省了他们多少事儿啊,他娘怎么能这么揣测人家。

    而且这娃又不是遗腹子,是老三看着出生的,老三还能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儿子吗?

    褚大哥觉得他娘肯定是多想了,拉住褚母的胳膊就想将她拽走:“娘——”

    这话里欲言又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褚母继续问下去,担心得罪了周家人。

    褚母没动,但周婆子也没太懂她的意思:“什么他们说?那些人说啥了?妹子,我叫你一声妹子是给你面子,但是你也得懂点事儿吧?一进来就问我们刚说了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真是有病。”

    周婆子心里虚,却不妨碍她翻了个白眼。

    反正听褚老大那意思是褚母让她家寒心,那她刚好借机发作,让这仨人赶紧离开。

    被人骂到面前,褚家人的脸色都有点勉强,但确实是他娘刚刚说了不合适的话,褚老大再次拉褚母的袖子,想给人拉走。

    “娘,我们真该走了,去了招待所还得收拾,家里一堆事儿等着呢。”

    褚母看看儿子和老伴儿着急想走又有点难堪的脸色,再看看周婆子高高在上鼻孔朝人的态度,又瞅瞅旁边态度不明的周援媛和周援国,两个在院子里跑着闹的孩子,咬咬牙加大了声音问:“张婷!你扪心问问,那俩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家老三的种!”

    吼完这句话,褚母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靠在儿子身上落泪,又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担心误会了周家的好心。

    褚母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很确定这件事的真伪,但她就是觉得,如果不问出来这句话,不将这件事弄个明白,她心里一定会一直扎着一根刺,日日夜夜地折磨自己。

    所以哪怕会得罪周家人,褚母还是问了出来,并且用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婷,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种话张婷怎么可能承认,当即就是反驳:“这不是废话吗?除了是老三的还能是谁的!不带这么骂人的,我给你家生了三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么损人的话亏你说得出来!”

    是老三的,只不过是周家老三的,不是褚家老三的。张婷的眼睛心虚地闪了闪。

    死老婆子怎么突然问这句话,难不成她刚和周婆子说话的时候这死老婆子趴门上偷听了?

    不能啊,屋外头那么多人,又不只有褚家人,两个周家人在外头站着呢,怎么可能由着她趴门上。

    张婷心虚的模样全落在了褚母眼中,她惨然道:“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周家屋里屋外所有人都静了静,每个人的目光都死盯着周家的院子,眼中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不是吧,他们是说着玩的啊,怎么当事人还真的当真了呢。难不成?

    有几个心虚的开始小声说那几个一开始乱说话:“你们乱说什么,褚家当真了!等会儿两家吵架怎么办?你们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我就是随口一提啊,谁知道那褚家人真的信了啊。”回话的人撇撇嘴,又辩解说,“而且你看现在这样子,说不定我说的是真的呢,到时候褚家人还得感谢我让他们发现了真相呢。”

    “就是!你看褚家人自己不都怀疑了,指不定呢。那个褚婆子都不信她儿媳妇的话,我估计啊,十有八。九差不离了。”

    这些人嘀嘀咕咕,闻怀溪也死死拽着表姐的袖子,眼睛盯着周家院子不放,想从中听到点什么声音。

    “你掐到我肉了。”姜怀梦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闻怀溪心虚地道歉。

    夏天衣服太薄了,她真不是故意的。

    闻怀溪帮姜怀梦揉揉胳膊,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周家门内。

    她站得位置比较有利,从她的方向可以看清周家的全貌,是刚刚周家开始闹出矛盾,大家一窝蜂挤过来的时候她和表姐占的位置。

    本来她们来得迟没抢上周家对门院子里这个天然有利的地形,只能尴尴尬尬站在两家中间的空地。明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却要披着一层跟大家聊天的皮,生怕自己暴露点什么。

    后面等周家开始吵的时候,她们这些晚来只能站中间的好处就显出来了,速度极快地往旁边蹿,一下子就占据了周家门口这个有利位置。

    而且因为褚母回头得突然又吼得突然,他们这些在院子里吵架的一个都没想起来关一下门,倒是方便了门外这一群看戏的挤挤挨挨凑在一起踮脚探头朝里看。

    院里,周援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先是震惊地看向褚母,但对方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周援国又看向张婷,张婷好像很正常,周援国又瞅瞅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想将侄子抱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刻意。

    周援媛也是和他一样左看右看,将屋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根本顾不上屋外头那些人,又慌张地看向两个孩子。

    周援媛平时除了上学都跟在周婆子身后,基本没经过什么事儿。周婆子跟人吵架基本是早些年的事儿了,周援媛没有耳濡目染的机会,也就没学到些什么,根本处理不了这样的场面,也脑子乱到没个头绪。

    如果这俩孩子是她家的——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说她三哥挖人墙角吗?怎么可能,三哥不是这样的人。

    她三哥是谁,十里八村有名的能耐人,一个农村娃,靠着自己愣是做到了副连长,今年内还有希望升正的,怎么可能出干来这样的事儿,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而且,周援媛如周婆子一般将张婷全身打量了一遍,脑子里全是这人也就这样,李秀秀比对方长得好看多了,她三哥眼光挺高的,对别人都挑挑拣拣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婷。

    如周援媛一般或明显或隐晦打量张婷的人还有很多,在众人的目光下,张婷略显不自然地抬手撩了下头发,在心里组织着措辞,还没开口,周婆子就急急打断道:“褚老婆子你什么意思!哪有你这样怀疑你儿媳妇儿的,这不是寒了人家的心!还有,你这是在往我儿子头上泼脏水知不知道!”

    周婆子趁着众人发懵,也顾不得孩子会不会知道不是亲生,会不会难过了,一手拉一个孩子,将两个小孩往褚母怀里塞:“赶紧给你孙子领走,这么怀疑人就别让我家养,赶紧带走带走!明天就去跟领导说,就当这么些年白养了!”

    周瑾安和周瑜安不明所以,被周婆子拽得疼,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只会一个劲儿地喊奶奶。

    他们不懂为什么奶奶这两天这么奇怪,一向疼他们的奶奶这两天对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好,现在还把他们往别人怀里塞。

    周瑾安和周瑜安喊完奶奶没用,又喊小叔小姑,但还是被周婆子推进了褚父怀里。

    “奶,呜呜哇,奶——”小孩喊着,褚家人也略显无措,孩子被推到怀里的时候,手护着孩子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褚父看了一眼老伴儿,对方眼眶通红,明显不可能说什么软话,只能自己摆手解释道:“不,嫂子你误会了,老婆子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褚母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哪个意思呢,褚父解释不清楚,暗恼自己嘴笨不会说话。

    他不懂褚母为什么好好的听别人一句话就突然变成了这样,当时她不是去伺候儿媳妇月子了吗,孩子是不是老三的她应该很清楚啊!

    褚母不管周婆子的态度,只是又一次开口,加大了声音仿若嘶吼般问张婷:“张婷,你说啊,你敢不敢指天发誓,说这两个小的是我褚家的孩子?”

    褚母心里其实有数了,只是她仍旧不死心,想亲耳听张婷说到底是不是。

    张婷怎么可能承认,话出口便是:“当然了,妈,做人没有这样的,我当时生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还来部队里照顾过一段时间?那会儿老三可什么话都没说吧,他如果不相信我,怎么可能不闹出来,谁家男人能忍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在头顶?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找着找着硬是给自己家儿子戴绿帽子。”

    最后压低声音的嘀咕仿佛是觉得褚母这个亲妈不靠谱般,让周援媛和周援国悬着的放下不少。

    周援国扬起一个笑,想缓和点气氛,主动道:“婶儿,你肯定误会了不是,我三哥就不是那种——”

    却得到了褚母带着哭腔的一句:“我看他就是!”

    没想到她儿子救了这么狼心狗肺一人,可怜她三儿白白为了这种人丧命。

    褚母心头哀戚,越想起来三儿子越难受。

    别人和张婷相处不多不清楚,褚母是张婷两回生孩子都陪过月子的人,结合对方当初的表现,褚母莫名笃定了结果。

    那会儿孩子刚生下来,张婷恨不得都不给她看,生老大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那会儿褚母只以为对方嫌弃自己,于是尽力洗干净衣服裤子,将大孙子带好,不给张婷添一点堵。如今看来,张婷那是心虚地不敢给她看!

    她当时傻啊,老三忙顾不上,她也没好好帮她三儿看着,硬生生让三儿头顶戴绿这么些年。

    好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她现在就走,现在就回去找领导,让部队领导来处理这事儿,决不让周援军受了她家老三的好处后那么风光!

    “老大,老头子,我们走。”褚母吸着鼻子道,却被周婆子拦住了脚步。

    周婆子心里没底。

    褚老太婆这样子,不会真的发现了去公社找领导告状吧?那她家老三怎么办?张婷刚说是会被部队退回来的!

    “哪有你这种上来给人一通扣屎盆子的?不说清楚不许走!”周婆子拦着人的同时,还示意家里的几个人拦住褚家另外两个人,“我儿子多好一个人,褚老婆子,想光明正大将孩子甩给我们也不能这样吧?反正现在孩子都是我们养着,你们管不管也没什么区别。”

    周婆子先发制人将褚母的态度归于以后不想养孩子。

    外面这么多人全都踮脚瞅着她家看,让他们听到了乱说还得了?

    周婆子说完后特意注意了大家,果然,有些人的表情松动了几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但大部分人还是持怀疑态度。

    周婆子心里哇凉哇凉的全是悔意。

    她今天就不应该让这褚家这仨人待那么久,不!她就应该在这几人来看孩子当天给人赶走!

    想着没事没事,临走了突然就出事儿了。

    还有张婷,如果没有她这么事儿勾引她家老三,后面这些事一点没有!

    对门也是闲得没事干,拉那么多人在门口有病是不是,一个嘴臭得胡咧咧,什么破话都往出说。

    奶奶的,养了三年多快四年都没事,怎么就偏偏凑巧在褚家人来就有人眼尖了,多管闲事真是有病!

    褚母已经快疯了,本来就才知道儿子死前头上一片绿,如今又被劈里啪啦一通说,瞪着眼睛简直恨不得吃了周婆子,说话也不是之前小心翼翼生怕得罪周家:“周婆子你要点脸!事情败露开始往我家头上栽事儿了是吧,我们不想要孩子这几天来干嘛的?平时寄东西又是为什么?吃饱了闲得慌吗?!”

    周婆子拦着不让走,褚父和褚老大即使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两个人心里还搞不明白状况,但已经往出走要跟着褚母离开。

    周婆子这么一个明显拦人的动作出来,院子外看热闹的大家恨不得解读出八百个意思,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

    “周婆子指定是心虚了。你看她还拦人家不让人走,肯定是褚家人说对了。”

    也有那脑子活的,稍微一转就想明白了事情经过:“那周援军真不是个东西啊。听说这两个孩子是褚家儿子救完他走了才被领养的,那他岂不是老早就跟人媳妇儿搞上了?”

    这俩娃被带回来的时候可都一岁了。

    闻怀溪又忍不住想到原文里的剧情。

    如果李秀秀嫁给周援军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难怪周援军不嫌李秀秀生了个女儿呢,感情是自己有儿子不愁是吧。

    姜怀梦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更庆幸还好李秀秀没嫁这样的人,要不像今天这暴露了,还得跟着遭罪。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只有一句感慨:周援军真不是个东西!

    院子里被拦住的褚母顺势不走了,反手甩了周婆子一巴掌。

    本来她刚说走就不是不想收拾这俩人,而是想赶紧去公社给领导打电话告状,晚一天告状晚让那个她儿子救出来的白眼狼多在部队享一天福,褚母都觉得对不起她家老三。

    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周家遍地亲朋,他们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站对面儿,是一个恶心人的货,真动起手来肯定是他们吃亏。

    但周婆子拦着不让走,给褚母心里的火气也拦上来了。

    拦着是吧,那她就趁周婆子的帮手还没到先给人打了!

    褚母上前又给了周婆子和张婷一人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劲儿,打得自己手泛红还想打第二下,但被两人控制住了胳膊,褚父褚老大赶紧上前帮忙。

    褚老大压着周婆子,褚父压着张婷,两个人都是平日不干活的主,哪挣脱得了褚家父子的钳制,愣是挣扎不出来被褚母又甩了好几个耳光。

    褚母年纪大了,打了这么几下后呼哧带喘的,眼泪鼻涕一起往下落,心里更是难受得受不了。

    “嗳,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大家在门外听到了周婆子和褚母的喊声,也有几个站门口恨不得钻周家屋里的看到动手了,一传十十传百,屋里屋外的人全知道两家动手了。

    “咱帮着不?”有人挠挠头问。

    虽然平时周婆子为人损了点事儿了点,但她家几个娃人都还行,谁家有个啥事也愿意帮一把。

    如果是大队哪户人家和周家吵起来了,那他们指定不管,但现在这是外地人欺负他们本地人啊,这谁能忍。

    有人给了问话的一巴掌:“你虎啊?周援军给人褚家儿媳妇儿睡了娃生了,这种时候你帮着周家有病是不?”他们再怎么排外也不是这么排的,明显的对错还帮周婆子,那是纯脑子有病。

    而且这时候不应该寻思着哪家以前和周援军关系好,想想自家有没有替别人家白养娃吧。

    这人火速在脑子里将和周援军交好的几人过了一遍,又回忆起这几家小孩的长相。

    问话的犹豫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但是周婆子不是说没这事儿吗?就任外人一张嘴说?”

    这人无语了:“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你还信周婆子的鬼话,她那么说是不想让人家去部队告状影响周援军前程,搞破鞋这么大的事儿,能直接给周援军送回来!”

    院子里,周援国喃喃不敢置信:“这俩真是我三哥的孩子?”

    顾不上周婆子被打,或者说周援国根本就没听到那边的动静,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孩子的脸,脑子里一团乱。

    一边出于对三哥的信任,周援国不愿意相信周援军是这样的人,可现在的种种迹象又表明他以前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突不突兀了,周援国将两个明显被吓到的孩子搂到一边,一点点打量着,婶子让他姐进屋去取周援军以前留下来的照片。

    对着照片看的确更明显,周援国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来什么替周援军辩解的话了。

    “嗳?”周援媛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没反应,又一把抢过照片嘟囔,“倒是说句话啊,指望我搁这儿猜吗?”

    周援国任由她说,其实心里还没彻底相信,等周援媛如他一般一屁股坐地上后,两姐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再次抬头,两个人已经没心情看那边的闹剧了,只是目光呆愣愣的,面朝前方却毫无焦距。

    “你说三哥图啥。”周援媛将孩子抱在怀里,感觉自己浑身发冷。

    太可怕了,她心中一直以来找对象的标准,她三哥,让周援媛第一次懂了什么叫形象破裂。

    周援国没回她,周婆子在旁边扯嗓子叫:“周援媛周援国你俩做什么呆着!还不赶紧过来帮我!”

    也不看看她一个老太太拦得住褚家三个人不,让褚家人告到领导那儿,她们都得完!

    周援媛惯常是跟母亲一起闹事拱火的那个,听到周婆子喊,屁股已经抬起来了,又被周援国拽着一把拉了下去。

    “你别管了姐,现在这情况三哥是保不住了,你如果还帮着咱娘,指不定你也得一起完,但是你现在躲着以后还能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我去吧。”

    周援国将两个孩子都塞给周援媛,在对方带着慌的目光下道:“你看着孩子吧,我去拦着点娘。”

    周援国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到了跟前儿拦得却是周婆子:“行了娘,你认了吧,外头这么些人,你怎么拦,拦不住的。还不如主动认错,指不定还能得点好。”

    第117章 赶紧找大队长啊。

    好不容易盼来个帮手却是劝自己的,周婆子简直要疯。

    周婆子指着自己的脸,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周援国你是哪边的?你妈我被打成这样你是看不见还是咋?”

    周援国刚一直都没注意这边,现在乍一看,周婆子的脸上好几个五指印叠加,红肿的脸高胀,头发也乱得很,又出了不少汗,粘在脸边活脱脱一个疯婆子。

    “妈!你咋成这样了?”周援国手想碰周婆子,但刚一接触对方的脸,周婆子就疼得嘶了一声。

    周援国慌张又无措,举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婆子拍开他的手:“嘶别碰别碰。”疼得很,这小子还下这么重手,想让她死就直说。

    她一只手想捂又不敢捂得捂住脸,另一只手指着褚家人吩咐周援国:“赶紧给他们拦住!”

    周援国看看褚家三人又看看自己:“妈,你儿子我就十二岁!这么些人你指望我一个人?”

    别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拦,就算拦他也拦不住啊!

    他妈为什么这么能闹腾!还有他三哥,大好的前程非得自己作死,还得老母亲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周婆子理所当然道:“外面那么些人呢,稍稍帮把手不就拦住了?”

    我们?

    看热闹的大家脸上神情一顿,纷纷摆着手后退一步:“不,不了,周婆子你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我们帮不了这忙,你找别人吧。”

    开玩笑,现在帮周婆子岂不是成帮凶了,褚家一告一个准。

    闻怀溪甚至拉着姜怀梦往后缩进了人群里舍弃了有利地形。

    不看热闹了,这热闹看不起,等会再找上她们的事儿怎么办。

    缩好后,趁着大家一个个注意力都在前面的周家,闻怀溪粗着嗓子喊了一句:“赶紧找大队长啊,咱们处理不了这事儿!”

    这么一喊,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跟着喊:“对,快找大队长!”

    大家正看热闹呢,谁舍得走?你推我我推你的,还想着多闹一会多瞧会乐子。

    周家这一下应该就能给送走,以后再想看周婆子的热闹可不容易了。

    最后还是外围一个看不到周家里面的婶子,一咬牙一跺脚,急匆匆跑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喊一句:“等会记得给我学一遍!”

    周围几个婶子纷纷应承道:“你放心!保证学得一模一样!”

    周磊被喊说周援军家出事儿,他还有点不以为然。

    今天闹腾一天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周围几个村都跑来了。这闹闹腾腾的又不是大事,他管天管地能管人家孩子叫妈?

    一个个碰上事儿就知道找他,也不看看他有没有那个立场管!

    周磊慢悠悠晃出门,觉得这些人一天天净给他找事儿,应声的态度也很无所谓:“都闹一整天了,你现在来喊我做什么?人家这是家事,家事,说破天了都是周家和褚家两家子自己的事儿,喊我过去有个屁用!”

    婶子被说得脑子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拍大腿又喊叫的,恨不得将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全灌周磊脑子里。

    听婶子叭叭一通说,原本不以为意的周磊差点没站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等,等等。”周磊扒拉着婶子的手,被婶子惊叫着甩开了。

    “干什么干什么!周磊你别动手动脚!给别人看去了像什么样!”婶子抱着自己,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给周磊看得好一通无语。

    他不就是太震惊了吗?你有男人我有媳妇儿的,有点良心的都不能对你有意思啊!

    但确实是他不对,周磊只能举着手无奈道:“好好好,我不该碰你,我错了,嫂子,你刚说的是真的?真是周援军?你不会是记错了想成他家别人了吧?”

    真不是周老大周老二?实在不行周援国也——呃,周援国不行,周援国才十二,那俩娃都五岁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怎么也不该是周援军啊!

    周磊真觉得是她听错了。

    婶子上下打量他一眼,撇嘴:“你是不是傻?你怎么做上大队长的?你不信我还不信呢!这要不是真的我喊你干嘛?!”

    闲得慌吗?有这点时间她不如回家干点活。

    她拔高声音强调道:“就是周援军就是周援军,那个在部队的周援军!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那小媳妇儿男人是部队的!周老大周老二打哪认识人家?人家看不看得上他俩都难说!”

    周磊差点给婶子逼急眼,周磊媳妇儿听到声音出来后也翻了个白眼给丈夫:“你就那么信周援军?有周婆子那样一个娘,他做点什么事儿也不稀奇。”

    周磊媳妇儿一直都不太喜欢周援军,说不上原因,就是一种女人的直觉,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对方。

    可丈夫一直把对方当成是大队里难得走出去的出息人,有些时候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那不是显然和丈夫对着干,凭白为了外人生气不值得。

    “行了,你赶紧去吧。”周磊媳妇儿将家里的自行车推出来,“这事儿简单不了,你去看看情况,不行了赶紧去公社搬领导吧。”

    涉及到军人,就不是周磊一个生产队大队长能解决的事儿了。

    自行车都推出来了?

    周磊皱紧眉头,却又不得不承认媳妇儿的话是对的。

    周磊接过自行车,先一步到了周援军家门口,婶子在后面一跑一跳地追。

    这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捎她一程!

    ……

    队里大家都不帮这亏心忙,现在褚家是褚母褚父褚大哥,周家周婆子张婷和周援国,一边三个人,谁也不肯让步。

    周援国本来是帮亲不帮理的,可他妈被打成这样,他现在是帮也不对,不帮也不对。索性眼不见为净,任由周婆子和褚家谈了。

    听到有人要喊周磊来,周婆子就知道坏了。

    那个大队长是真会给她找事儿的,绝对不可能包庇周援军,她想强硬给褚家人留下都不行。但要想将这件事揭过去,周婆子觉得还是只能从褚家人这边下手。

    可刚刚褚家人闹得太猝不及防,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家全知道了,只不过是她周婆子一直不承认而已。

    如今这么多人知道了,周家再怎么拦也没有用。众人皆知的事儿,不管谁去提一嘴,周援军都会被撸下来。

    但周婆子总想着她不承认就还有一层遮羞布,只要褚家人不提,褚家不认,别人再怎么怀疑都都是白提,定不了罪,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既然硬的不行,周婆子就打算来软的。

    相处这么些天,其实她能看出来褚家人是有点包子性格的,遇事儿第一反应是忍,除非这种实在忍不了的事儿才会这么闹出来。

    周婆子想跟褚家商量着让他们给这事儿认了。

    反正褚家也没照顾孩子多久,基本都是她周家养着的,又没吃褚家饭,再怎么生气也严重不到哪吧?

    周婆子心想,又克服脸上的疼,努力软着语气开口,想勾出一抹笑,却因为疼得呲牙咧嘴看着整张脸更扭曲了:“褚妹子,刚刚都是误会,咱们进去说?”

    先给人劝进去,别在门口让别人看了戏。

    褚母不知道她这又是走的哪个路数,冷着声道:“不用了,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别拦着我们不让走就行。”

    周婆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给脸不要脸!

    周婆子心里骂个不停,面儿上一分不露,又转变方向劝刚刚一直没咋开口的褚父:“褚兄弟,这不,真是误会,你给妹子拉着咱们进屋细说?你看,你家老三都是为了救我儿牺牲的,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能这么没良心。这么多人,你问问大家,我家老三在大家眼里一向只有夸的。我们也照顾孩子这么多年了,给孩子都是当亲生照顾的,这么些天你们也能看出来,这不都是念情才?”

    褚父嘴唇动了动,被他搀扶着的褚母一点不应承:“别说了,咱们就请领导来判断,如果是我冤枉了你,那也让领导惩罚我。如果真是这对奸夫**搞破鞋,那我也绝不会原谅了他们!”

    褚母目眦欲裂。

    她儿子如果知道自己拿命救的人早背着自己睡了他媳妇儿还生了娃,会不会寒心?她这个当娘的当年没发现,如今哪怕只有一点苗头,她也不会放过,更别说她心里已经十成肯定了。

    褚母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褚父和褚大哥自然是听她的,两人一人搀扶着一边,门口的人不想掺和,自动给让了位置,被周婆子大吼着制止。

    “不许让!不许让!赶紧给我把他们拦住!”

    周婆子恨死这些人了。

    褚家人也是,门口的大家也是。

    褚家人不识好歹,硬的软的都不听。这些人邻里邻居的,该帮忙的时候不帮,还要给她添堵。腿脚咋就这么利索,别人一走你们就让?!

    近乎命令式的语气当然没有人理她,甚至这一让就让到了最外圈,也成功让周婆子看到了刚骑着自行车赶到的周磊。

    第118章 周婆子和张婷一刻没停又撕打在了一起。

    破坏军婚这么大的事儿,周磊当然不可能帮周婆子一家瞒着,理所当然的,是请来领导后的一通掰扯了。

    之后的事儿闻怀溪都是听说的了,毕竟周磊也不可能让他们这么一群人在外面围着看,公社领导该觉得他办事不靠谱了。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由公社领导先打电话到部队那里确认情况,等最终查明后再看情况处理。

    至于褚家人,目前是由公社出钱让他们继续住在招待所。

    周婆子早在周磊到的时候就知道完了,后面也是任由他们安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她今儿才知道那俩孩子是自己亲孙子,还没来得及转变态度对他们再好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又让她很快恨上了周瑾安和周瑜安。

    但小孩子懂什么,这会儿因为先前被周婆子吓到还在嗷嗷哭呢,周援国和周援媛一人抱着一个哄,对着两个孩子满眼都是复杂。

    姐弟俩谁都不愿意面对事实,他们三哥怎么就成了那个既搞破鞋还破坏军婚的人了。

    虽然周磊和领导说的都是先给部队反应情况然后调查,但是在场有眼睛的有一个数一个,谁不知道其实这件事差不多已经可以确定了,只不过是按照流程走罢了。

    两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能力处理这么大的事儿,最后只能期盼着万一呢,万一真是冤枉了周援军呢,然后一个人搂一个孩子哄了。

    反正在最终真相出来之前,这俩孩子还是在他家的。等结果出来后,如果他俩真是周援军的孩子,那也还是他家照顾,总之是甩不脱的。

    这边周援国和周援媛认了命,那边儿周婆子还在想方设法怪天怪地怪别人,总之不能怪她儿子。

    褚家人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来看孩子?这么多年没看了,差这一眼两眼的?

    门外头那些人为什么就这么喜欢瞧热闹?给别人乱说什么孩子看着像周援军的,就你长了眼睛?

    还有周磊!当了个大队长就不知道咋嘚瑟好了,别人的家事非得掺一脚还请领导,就他会请?

    但再怎么在心里骂都不能解了周婆子心里的恨意,最后,她只能愤恨地使劲儿瞪着张婷。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张婷勾引她家周援军,怎么会有现在这些事儿?

    她家援军在部队前程一片大好,要什么媳妇儿找不着,怎么偏偏就在年少无知的时候着了张婷这个狐狸精的道儿!

    要说单单着了道也就罢了,还被张婷这个贱人生下来两个证据似的野种,这两个孩子才是真正将周援军钉死的证据。

    周婆子一点不觉得自己儿子有错,要是有也是别人的错,怎么可能是周援军错了呢,那可是她最最骄傲最最得意的好儿子,如今这一切全毁在了张婷手里,周婆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这个贱人!让你勾引我儿子!”周婆子这会儿跟张婷不是一伙儿了,要不是周磊还在这儿,她恨不得上前给张婷狠揍一顿。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辩无可辩了,张婷也不甘示弱:“你个死老婆子怎么不怪你儿子不管好自己裤腰带,老娘才是吃亏的那个好不好!给他白生了两个大胖儿子你还不偷着乐?”

    周磊一句不想听,咳嗽一声道:“行了,你们俩好好处吧,大概率以后是婆媳了,就别搁这儿互相骂仗了,我懒得处理你们这些事儿。”

    不过大概率以后也轮不上他管,他也不用再操这份儿闲心了。

    周磊摇摇头走远了,但他留下的这话像是点了炸药桶,他走后,周婆子和张婷一刻没停又撕打在了一起。

    ……

    这么大的事儿,整个红旗公社很快就传遍了,成了人人传诵的大新闻,碰上哪个亲戚朋友都得用这个话题唠一唠,大家也都很关注后续发展,都好奇那俩娃到底是不是周援军亲生呢。

    闻怀溪和姜怀梦这俩吃了第一手现场的,就成了姜家人的瓜田,绘声绘色给大家讲了一遍又一遍现场情况,直到姜怀蓉当时那个相亲对象成进功他娘,喊了媒婆来问姜家人到底同不同意这门婚事,表姐妹才得以解救,被盯着的对象换成了姜怀蓉。

    姜怀蓉对成进功的印象还行,柳小红也认为对方挺好的,这娘俩的意思是还可以继续处处,但徐桂芳总觉得成母的态度转变很奇怪,劝了两句。

    柳小红听着又是老一套的理由,到嘴边的话憋了又憋,还是吐出来了:“我上次就想说了,妈,你跟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人家成进功他妈明明脾气挺好的,你俩非得说人家看不上咱,这不是往人家头上泼脏水嘛。”

    换个理由她说不定还会再考虑考虑,这个在她这个亲眼见过的人这里不适用了。

    徐桂芳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两次态度不一样!是上次和你大嫂的时候看不上我们,谁说是和你那次了?老三媳妇儿你要是耳朵不好使趁早给别人得了。”

    柳小红讷讷道:“说不定是人家没意识到呢……”

    总之,柳小红是真的不想放弃成家这个好亲家,也不想放弃成进功这个好女婿。

    徐桂芳想再送给对方一个白眼,但她忍住了:“你乐意让你闺女处就处去吧,反正我丑话说前面了。”

    柳小红和她闺女都愿意,她还操心个什么劲儿,真勉强她们不同意,哪不好又成她的事儿了。

    徐桂芳转身就要回房,她不想看柳小红这张蠢脸了,但又放不下心,最终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怀蓉不愿意你不准勉强她,不成咱就找媒婆介绍新对象。”

    柳小红还是疼闺女的,闻言立马应道:“当然,当然。”

    婆婆不管,闺女又愿意,柳小红兴高采烈地回了媒婆,说愿意继续处下去,让两个年轻人再见见,合适了当然是订婚结婚一条龙了。

    柳小红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徐桂芳的话,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她是想再观察观察,但男方那边等不了,说是跟姜怀梦相看那个成进功他双胞胎哥哥已经另外相看了姑娘定了下来日子在八月底,成进功跟他哥一样大,着急结婚,问问能不能尽快定下来。

    柳小红没办法,又来问徐桂芳的意见。她赔着笑道:“妈,人家那边说最好是这两个月的婚期,你说该怎么办?”

    徐桂芳掀起眼皮看她。

    要她说,这时间能给这么急,一看就是有点啥问题,但柳小红还想着找她问,那就是心底依旧惦记着,想跟成家做亲家。

    可姜怀蓉毕竟是她亲孙女,她不可能真的不管,徐桂芳将老三姜远水和柳小红姜怀蓉叫一起给分析情况。

    “你们呢要是信我,那就尽量给他拖拖时间,别这么着急。别听成家说的什么成进功着急,再着急也没这样的,准儿是有鬼。”

    但到底是哪的问题,徐桂芳仍旧是想不通。

    一家子三个人,柳小红有心又担心真给闺女送火坑了,姜远水全听媳妇儿和闺女的,最后是姜怀蓉自己拿了主意,说她想等等,如果成家不乐意,那就让他们另外找吧。

    虽说难得碰到一个家里条件好男方自身也好的对象,但姜怀蓉觉得奶奶说得对。毕竟是自己的一生,她也确实没这个魄力赌。

    随后姜怀蓉就发现她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闻怀溪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姜远兰的信。

    上次的话太过云里雾里,和宋未晏商量过后,闻怀溪就给姜远兰写了一封信打听具体情况,这次就是姜远兰的回信。

    闻怀溪打开看了,之前她不能回城就是继父闻知柏这个副厂长做得不太稳当,一直有人盯着,一家子都不敢有什么太明显的动作,闻怀溪和闻向妤也只能在乡下待着。

    上次姜远兰写信问,是闻知柏因为什么事儿还是没防住被人举报了,不是大事儿,但也得让他受点磨难。可奇怪的是,这件事后来很轻易就解决了,闻知柏做的一切准备都没有用上,就像是有人在后面保他一样。

    闻家不认识关于这方面的人,姜家就更不可能了。细数所有亲朋,唯一有可能帮一把的只有宋未晏家里,姜远兰就写了封信试探了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亲家帮的忙。

    宋家真有在这边的关系,要不也不可能给陶择空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宋未晏想了想,觉得应该就是那个伯伯。

    随之而来的就是公社邮局被查的消息,成进功他爸就是邮局主任。

    结合这么两件事,成家想赶紧娶姜怀蓉进门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可能不知道从哪听到了闻家被保的消息,想借机搭上这根线保住自家。

    姜怀蓉庆幸还好自己没同意,不然这会儿又得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想办法退婚。

    一方面不确定成家到底有没有惹事儿,不知道该不该退,另一方面成家也不一定同意退婚这件事,到时候还有得磨。

    第119章 想到儿子好像没有很想去上学就发愁。

    周援军这事儿牵扯的挺大,邮局被查的直接原因是先前褚家和褚老三的战友给两个孩子寄的东西周家都没收到。

    本来就在调查这事儿,又碰上周援军搞破鞋,两件事撞一起,最后索性一次都给弄清楚。

    这事儿和姜柳大队没关系,姜远峰最近愁得是工农兵大学名额的事儿。

    两个还是争取来的,给谁都不好决定。

    张会计是想给张栋要一个的,盯着这个名额挺久了,要不已经寻摸着看看能不能给张栋在城里找工作了。

    另一个名额是因为江婵媛意外得来的,能多给队里一个机会,但现在的分配问题也成了老大难。

    姜怀梦姜怀蓉也是刚从高中毕业,姜远峰私心里其实想给他闺女一个名额,他闺女不愿意侄女也行,但如果另一个真是张栋的,这样一来两个名额都是干部家的,听着也不好,也得考虑队员的意见。

    队里有一两家儿子姑娘念到初中的,这样的要考虑,下乡挺久的知青,这样的也要考虑。

    如果给知青吧,按理说钟田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管理了知青点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劲儿,这个名额给他一个也不是不行,但钟田生终归不是他们大队的,甚至都不是他们公社的。

    从他们大队出去的,有能力了多多少少都会想着大队,但钟田生不一定,他回城了大家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来往了。

    考虑到这点,如果要将这个名额给钟田生,大队里好些人可能都不会同意。

    他们公社的政策是知青可以通过工农兵大学回城,但最起码也得在大队里干上两三年农活,大队里觉得这个知青踏踏实实的,队里又没有合适的队员给推荐上去,这才有可能考虑。

    但凡队里有个上了初中高中合适的青年,这个名额基本是轮不上知青的。

    这两个名额怎么分配的事儿,姜远峰和张会计愣是商量了好些天没个结果,迟迟没有宣布人选。

    钟田生这些天正着急这个呢。

    钟田生下乡八九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有可能的机会,最近这些日子老睡得不太踏实,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他最近还发愁一件事儿。

    本来队里默认都是送男同志去上大学,因为农村的姑娘家上个小学还有可能,初中好些家里就让回家帮忙干活等着嫁人了,更别说一直念到高中毕业。

    工农兵大学虽然是推荐上不要求学历,但公社还是尽量会推荐上了高中,最起码上过初中的年轻人,这样的学知识也容易点。

    当然,如果家里想帮着走后门,哪怕没上过学说不定也能成,但这情况在姜柳大队不存在。

    还有一个原因是,姑娘家大多十八左右就会被家里安排着嫁人了,好些人不愿意让姑娘出去上学,这一去就是两三年,回来该年纪大了。

    综上种种,姜柳大队原先分上过的两个名额都是由男同志去的,钟田生以往也是想着队里就一个张栋和他争,现在两个名额了,他俩一人一个刚刚好。

    可姜远峰这么些天都没决定好到底由谁去上学,钟田生就开始思考起他这么纠结的原因了。

    再一细想,钟田生觉得自己先前有些想当然,想当然的认为都是送男同志去上学,他的机会能大点,但他忘了大队长能让自家闺女念到高中毕业,就不会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

    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对方肯定也是想送自家姑娘上学的,还有他侄女也没嫁人,有徐桂芳镇着,搞不好也能争一争。

    想到这些,钟田生就觉得自己先前高兴得太早了,大队长虽然告诉了自己名额下来的事儿,但从来都没有明确跟他说过,那就一定有一个是他钟田生的。

    再加上大队的领导班子也不止大队长一个人,不是姜远峰的一言堂,他能不能得到这个名额还真不好说。

    钟田生最近为了这事儿都睡不着觉了,差点直接问到姜远峰面前,问问他这个名额究竟有没有自己的份儿。

    他忍了,张会计没忍,直接找上了姜远峰问他的意见。

    “你是知道我想给张栋那小子留一个的,你咋想。”张会计吧嗒着烟杆子,想到儿子好像没有很想去上学就发愁。

    他这个当老子的在外头给对方争取,结果他那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还有点不乐意去,气得张会计恨不得给他按凳子上打一顿。

    如果不是他闺女张小英没考上高中,估计去了也学不了咋样,这名额张会计肯定就留给张小英了。

    姜远峰眉头拧得死紧,又瞅瞅坐在院子里跟闻怀溪说着话的闺女,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说:“我知道你一直想给张栋留一个,我其实也想给我家姑娘留一个,但是这不是别的东西,就不是我俩能一拍脑袋分了的事儿。钟田生下乡也快十年了,一直管着知青点,别的知青就算了,他那儿得考虑吧?队里那几个有初中生的人家,娶了知青那几户,他们也得考虑吧?还有最近因为周家庄的事儿,上头查得正严呢,你报上去的人最起码得公平点吧。”

    张会计愁得也是这个。

    他跟姜远峰就不是那种把好处都往自家扒拉的性子,真让他俩一人一个给这名额分了,他们心里不得劲儿不说,也干不出来这事儿,但让他们不给自家孩子争取,他俩也做不到。

    往年给名额的时候就那俩合适的,一点儿不用愁,今年这合适的人选太多真是大问题。

    两个人又沉默了,张会计吧嗒两口烟,又看看姜怀梦,道:“我跟你提个醒儿,你先问问你闺女的意见,别咱们搁这儿一通争完了你闺女说不去,真能给你怄死。”

    姜远峰闻弦音而知雅意,同样看着姜怀梦道:“你家那小子不想去吧?”

    要不张会计也想不到这层。

    提到这个张会计就是满脸的不理解,他烟也不抽了,急匆匆就是一长串话砸到姜远峰脑子里:“你说说我家这个张栋是不是脑子有啥毛病?小时候就念叨着上大学上大学的,后来不能上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恨不得连学都不想上了。后来老伴儿哄着哄着让去念书,有了工农兵大学后也像是有了希望,虽然说没念叨过,但咱心里也是知道孩子想去的,结果这眼看着到跟前儿了,这次又有两个名额机会大,我说给他争取,结果人家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像是我逼他的一样,是谁当初哭得鼻涕眼泪一把往我身上抹的?”

    要说孩子一直都不想上的话张会计理解,但他家这个不是啊,他家这个从小就喜欢念书,恨不得钻书里头去,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突然不想念大学了。

    姜远峰也不太理解,张栋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小时候为了不能上大学哭的整个大队都知道,怎么长大了反而变了呢。

    “那我还是先问问我闺女吧。”姜远峰也拿不准姜怀梦乐不乐意去上大学,之前不能上也从来没考虑过上大学的事儿,他就一直没问过孩子。

    姜远峰冲着两姐妹招手,心里还有点庆幸侄女不在这儿,要不说话还得避着点。

    虽然都是一家子,但闺女跟侄女到底差了一层,有这种机会他第一考虑的肯定是他自己亲生的姑娘。

    闻怀溪就不一样了,刚下乡半年的知青,让她上大学回城根本没戏。

    先不说闻知柏那儿还让人盯着呢,前段时间刚被人举报了,再说公社给知青最起码干上两三年才能上大学的强硬要求,闻怀溪最起码这两年都跟工农兵大学这个名额无缘了。

    闻怀溪刚就看到大舅在看表姐了,她还给表姐指着让她看,说大舅皱着的眉心成了一个川字,皱多了肯定有印子。

    姜远峰这一招手,她以为是对方看见或者听见了,往过走的时候还有点怂,心虚地扬起一个笑容。

    没等到姜远峰跟前儿,闻怀溪先发制人:“大舅,你喊我们什么事儿啊?你跟张会计是商量什么呢?”

    她拿着自己的板凳,将表姐推到姜远峰身边,自己再坐在表姐旁边。

    这样大舅就算要骂她也有个表姐的距离。

    姜远峰打眼一瞧就知道外甥女心虚了,还专门要让他闺女坐中间,肯定做了啥事儿怕被他知道,但他现在没工夫管,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老实交代”的眼神,就问姜怀梦大学的事儿。

    自从闻怀溪恢复了记忆,就有意识地看看以前的课本什么的,姜怀梦也有在复习,她又是刚毕业没一年,很快就能捡起来不少知识。

    但这也只是机械式的学习,不想自己的生活只有干活和吃饭睡觉而已。上大学,说实话她真没考虑过。

    前段时间奶奶和她妈都张罗着给她相亲嫁人了,她都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就是这样了,结果他爸现在问她想不想上大学。

    姜怀梦的心砰砰直跳,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要淹没他爸的问询声。

    这时,她听到旁边表妹的声音:“肯定要上啊姐,这么好的机会,能去赶紧去!”

    闻怀溪是知道三年后会恢复高考的,但别人都不知道。

    这次是大舅主动让姜怀梦上大学,如果这次不去,姜怀梦的年纪也到了,她的下一个机会很可能是再也等不到的。

    家里肯定会商量着给她相亲结婚,嫁到婆家后,想不想上学就不是姜家人说得算了。

    如果姜怀梦嫁人到高考恢复这段时间里有了孩子更是没希望,基本上就会一直被绑在家里干活照顾孩子了,再能上学的机会很少很少。

    再有就是,就算这一切都不存在,她也没生孩子或者不需要操心,能答应让媳妇儿上学的男人也很少,赌这么一个可能估计比姜怀梦一直到高考恢复都不嫁人来得渺茫。

    这么来看,工农兵大学对姜怀梦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反正有姜远峰这个亲爹同意,她外公外婆不会是那种阻止的人,大妗子是个疼闺女的,应该也不会是阻力,怎么看怎么合适。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得是姜怀梦自己愿意去。

    闻怀溪激动地应完声,将自己的一通解释说完后,又赶紧打补丁道:“我是这么建议,但是表姐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跟大舅大妗子再商量商量——”

    “不。”姜怀梦的声音轻却坚定,“我要去。”

    她想去上大学。

    姜怀梦上学没多久高考就取消了,所以她一直以来的概念就是念到高中结束。能找到工作就留在城里,找不到就顺理成章回家上工,最后的结局都是找个合适的对象嫁人。

    一直到表妹下乡落水后,她知道表妹是想有机会上大学的,所以时不时翻翻书看一看,姜怀梦也会跟着翻翻。

    曾经她以为是不想自己太无聊,但当姜远峰说出来上学的时候,姜怀梦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是想念大学的。

    而且表妹说得对,现在她爹娘都支持的情况不上学,难道要等以后嫁人了征询婆家的意见吗?那会儿就得看别人眼色了。

    姜怀梦想到这里,又坚定了神色,对姜远峰重复说了一遍:“爸,我想上学。”

    “好好好。”姜远峰挺高兴他闺女是个知上进的。

    孩子既然愿意上,那他就给孩子争取尽量让她去。

    但姜远峰也将现实情况都跟姜怀梦讲了一遍:“只有两个名额现在还没确定是谁去,爸不能保证一定有你,就像你张伯伯也不能确定一定有张栋一个名额。所以万一上不了,闺女你也别发愁,等以后再有了爸还给你争取。”

    姜怀梦当然理解姜远峰的难处。

    公社分下来的名额都是有数的,她爸一个人能决定那就是走后门了,但姜远峰不是那种人,肯定得考虑队里别人的意见。

    姜怀梦笑了笑说:“爸你放心,我知道的,如果不行我也不会闹的。”

    姜远峰欣慰道:“还是我闺女懂事儿。你放心,这名额还没定,能争取爸尽量给你争取,最好让我姑娘去。”

    张会计跟着点头道:“姑娘就是比小子贴心,你张栋哥最近快给我烦死了。本来这两天我跟你爸为了这两个名额都愁死了,唉,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该给谁,他还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姜远峰劝他:“你回去再好好跟孩子说说,娃以前都是愿意去的,这回不想上肯定有原因。”

    姜怀梦有点惊讶:“张栋不想去上大学吗?”他以前想上学的心可是人尽皆知,怎么突然就不想上了。

    “他没直接说,你张伯感觉他不愿意,反正兴致不高,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欸?”姜远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会不会是娃处对象了想结婚了?你家张栋也到年纪了。”

    姜远峰其实就是随口一提,他不了解张栋,最近也跟张栋没咋说过话,真的就是随口一提,张会计都只是笑笑没当真。但就这随口一提,让闻怀溪的笑容变得虚假起来。

    可不就是处对象了嘛。

    虽然不知道跟栗瑶瑶成没成,但闻怀溪估计张栋不想去上工农兵大学多少跟栗瑶瑶有点关系。

    说不定是为了留在大队和栗瑶瑶相处才不想去上学的?

    反正也跟她没关系,她就不操这份儿闲心了。闻怀溪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又跟姜远峰提议道:“大舅,你们为什么不去要一份儿高中卷子让队里想去上大学的人做呢?反正决定不了名额,那就按照知识水平来,谁有能力谁上呗。”

    张会计又吧嗒上了烟枪:“溪丫头你不知道,上工农兵大学又不需要你真的学习好,说要初中高中的其实也跟摆设差不多,人家给的条件都是有这个水平的人,都没卡死要毕业证。”

    没有毕业证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还不是凭良心报。

    如果有关系,哪怕大字不识呢,说不来都能去大学校园里走一遭。

    倒是姜远峰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对张会计道:“小溪说这个方法好像还真可以。”

    姜远峰:“你想啊,咱们不管决定让谁去都不公平,让张栋和小梦去,人家也会说咱俩徇私,让钟知青去,肯定也有人不愿意。那不如直接给他们拿份卷子做,谁想去上学就都做,那个有能耐考得分高,咱们就把名额给谁。”

    “这样一来,知青们就选钟知青这种有资格的做卷子,张栋和小梦也是高中毕业,这些东西都是学过的,再让他们好好复习,跟那些上了初中的比也有优势不是?”

    虽然这么做也是有一点私心,但大体上是公平的,其他人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尤其是在这个查得紧的时候,这么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

    听姜*远峰这么一分析,张会计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那现在缺的就是一份儿卷子了。

    张会计说:“趁着今天跟他们通知,让想去的抓紧时间复习吧,别到时候又说我们瞒着让自家孩子复习了。卷子也别拿以前的旧卷子了,肯定有一些小心思多的找那些做过卷子的毕业生要,我认识一个高中老师,让她找人帮忙出套卷子,各个科目都放一起,一套卷子比,谁分分高谁去。”

    姜远峰跟着补充完善道:“那你记得让语文题就出那种有答案直接批的,咱们照着改就行,改起来方便不用麻烦人家,也不用最后看给谁多一分谁少一分吵架。”

    “行。”说干就干,张会计起身很快走了,闻怀溪推着姜怀梦进门,让她赶紧看书复习。

    闻怀溪鼓励她道:“姐,你一直在看书,很多东西都还记得,现在再复习肯定比他们快多了,一定能考上的!”

    姜远峰也将这个消息通知给了姜怀蓉。

    都是他家人,姜远峰是盼着侄女好的,而且这种消息也瞒不住,再一个,没必要告诉了外人却要瞒着自家人。

    姜怀蓉知道能有机会上大学后,立马忘记了之前相看失败,对方只是想通过她搭上闻家从而搭上闻家背后人的气愤,一心开始准备复习高中知识了。

    但姜怀蓉的书已经卖了早没书了,现在想复习只能找闻怀溪借。

    家里只有闻怀溪有书,姜怀梦也是没书借的闻怀溪的书。

    闻怀溪正和宋未晏说起来工农兵大学的事儿,她说:“你知道三年后恢复高考吧?到时候你应该会参加考试吧?”

    闻怀溪反正是会参加的,她以后倾向于做研究类的工作,也有自己想研究的方向,所以先考一个大学文凭很有必要。

    宋未晏在闻怀溪的视线下缓缓点头道:“我会参加,我以后想成为一名医生。”

    这个想法是小时候的宋未晏就下定决心的,他想跟宋母一样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其实宋未晏有跟宋母学点东西,可宋母是西医,能和他讲的也不多,以后他肯定要进大学系统学习。

    姜怀蓉就是这个时候敲响了闻怀溪的房门。

    “小溪你在吧?我能进来吗?”闻怀溪的屋里还有宋未晏,姜怀蓉还是得注意点。

    闻怀溪看眼宋未晏,他已经洗漱完换了睡衣,其实也就是以前的旧衣服。宋未晏听到姜怀蓉的声音后,加了件外套才让闻怀溪开门。

    姜怀蓉:“小溪,我想借一下你的高中课本。”

    她手里拿着一罐新的蛤蜊油递给闻怀溪。

    姜怀蓉之前和闻怀溪关系并不好,拿这盒蛤蜊油也是没那个脸直接借书。

    闻怀溪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但她的书都搬给姜怀梦了。

    她推开那盒蛤蜊油,就当姜怀蓉脸色变差以为对方不想借给自己后,闻怀溪道:“不用了,你跟小梦姐商量吧,我的书都搬给她了,刚好你俩也能一起复习。”

    同样是借书,同样是表姐,这盒蛤蜊油她还是别收了。

    关上门,闻怀溪道:“希望她俩能考上吧。”

    宋未晏点头。

    他明白闻怀溪的意思,姜怀梦和姜怀蓉不可能拖着不嫁人的,考不上基本是没啥机会了,除非能豁得出去闹。

    这一次的机会,能把握住就是最好的。

    第120章 娃想结婚不想出去离对象太远。

    姜怀梦这两天忙得很,天天要复习课本等着考试,姜远峰为此都给她请了假说不下工了,全力支持女儿考试。

    同样的,为了避免说不公平,姜远峰给其他几个需要考试的也说了这几天可以请假,但工分肯定是没有的,让他们自己掂量。

    名额快要上报了,距离考试一共没有几天,盼着上学或者有希望那几个咬咬牙都请了假,就连钟田生这个没有根基的都请了,想着这么两天耽误不了什么,但考上大学就真能回城。

    但是张栋没请假,依旧在地里干着活每天拿工分没停。

    不知情的以为孩子对自己有自信呢,想着张栋前些年确实学得好,根本没怀疑过对方是不想去,一个个的都跟张会计说恭喜他达成所愿。

    张会计一直想给孩子弄个名额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他又不能说是孩子不想去,因为他还想劝着让小儿子去,闻言只能尴尬地笑笑,说没有,孩子就是——

    就是什么?

    张会计就是不出来,只能继续尴尬地笑,然后得到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我懂”眼神。

    懂了,就是有自信嘛,觉得不差这点时间也能考过别人,他们懂。

    唉,人家张会计家真是一脉相传的脑袋瓜聪明,张会计是吃笔杆子这碗饭的不说,人家儿子女儿也都上了学,眼瞅着儿子还要上大学,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呢,这真是比不上呦。

    问话的村民摇着头离开了,徒留张会计在原地无语。

    张会计:“……”

    张会计心累,张会计不想解释,张会计只想打张栋一顿。

    张会计真恨不得像小时候那样给孩子按板凳上打一顿,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又是一个老头子都没这个劲儿,最后也只能由着对方了。

    反正他这个当老子的该争取的该解释的都给儿子做到了,人家自己不乐意他能咋办,硬按着孩子去了还得跟他闹腾,何必呢,大不了等下次孩子想了他再争取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张会计安慰了自己后还是不能接受,怎么先前还乐意的儿子这么快就变了心,到底是为啥啊,他死活想不通,晚上回去还在跟老伴儿念叨。

    张会计媳妇儿周玉芬比张会计心细也更能关注到儿子的变化,听他这么说,再想想孩子最近的不同,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可能。

    她拍拍老伴儿的胳膊道:“嗳?你说,能不能是孩子偷摸处对象了,娃想结婚不想出去离对象太远。”

    周玉芬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因为她儿子确实有段时间戏下工回来的比较晚有时候脸上还带笑,也有自己给煮个鸡蛋什么的揣兜里的现象。

    她家里比儿子小的就一个张小英了,闺女自己有得吃,又不是那种不懂事儿人会抢自家哥哥鸡蛋,肯定是她儿子拿给人家姑娘献殷勤去了呗。

    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能藏这么好,这么久都没让他们发现。

    周玉芬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诉了张会计,非但没有被他肯定,反而得到了对方一个“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眼神。

    张会计腿有点麻,换了个姿势将另一边的腿盘起来,又拿着自己那个烟枪边吧嗒边道:“你儿子这么都没处个对象,怎么可能突然就跟人家姑娘好上了?而且你说的鸡蛋我也知道,你儿子给了我一回,另一回让我拿给你了。就前两天,你不是吃得挺香?”

    周玉芬回想起自己前两天吃的鸡蛋,脸上有点尴尬地泛红,但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黑看不出来。她有点羞恼道:“你咋不早说那鸡蛋是儿子给我的?你说了我还能吃嘛,那是给他补补的,我吃那玩意儿干啥。”

    “得了,你儿子愿意孝顺你你就吃了呗,就是因为你这样老不要,娃才没自己给,让我给你的,还不让我跟你说。”

    反正儿子孝顺他就认,张会计一向不会矫情地拒绝。

    张会计传授技巧道:“你就该像我这样,这样娃以后有点啥好的还想着你,老是不要娃以后肯定都不想给你了。”

    “我这不是想着给儿子补补,哪像你,给孩子补的都要吃自己嘴里。”周玉芬恼羞成怒,一把夺过张会计的烟杆子,“别抽了别抽了,给屋里抽得呛人得很。嗳你这人,抽了一辈子烟让我闻了一辈子味儿,你都说娃心疼咱们,你怎么都不知道像儿子那样心疼心疼我?”

    她这是惯常念叨的话,但周玉芬也知道张会计抽了一辈子烟,不可能说改就改的。

    要改早改了不是,也不用抽了这么几十年。

    张会计被夺了烟也没恼,而是将另一条搭在床边为抽烟的腿也收了上来,拉了自己一件衣服盖住肚子,说:“行了,睡吧,赶明儿再问问孩子到底咋想的,问清了也好劝着让去上学。”

    张会计还是没放弃让张栋去上大学的想法,周玉芬也躺在了老伴儿身边,说:“明天让小英去问问,俩孩子说不定还有点话说。嗳,你说儿子能不能愿意跟妹妹说实话啊?”

    张会计没回答,周玉芬正想再说一句,就听到了张会计睡熟的呼吸声,气得周玉芬捶了他一把。

    真是的,都着急得要嘴角起泡了,结果这会儿对孩子又一点都不上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闻怀溪起床上工,就看到姜怀梦的房间亮着灯,她推门进屋惊讶道:“表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妈呀,她这都是昨晚水喝多难得被尿憋醒才醒来的比别人早点,这会儿都没有四点半,姜怀梦这得几点起的床。

    闻怀溪记得自己上高中都没这个点起来过。

    姜怀梦对着她笑笑,指指床上还在睡的姜怀蓉,“嘘”了一声。

    她和姜怀蓉住一个房间,两个人之间不免要互相迁就,就像这会儿,姜怀蓉还没起床,她要尽量保持安静。

    闻怀溪捂着嘴点头,姜怀梦放下笔跟她一起出了房间,这才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和小蓉十点就睡了,她昨天太累了我俩就没熬夜,我就想着今天起床早点看看书。况且我也没起来多久,刚坐那儿翻开书你就来了,我还没洗脸呢。”

    这样也很早好不好?

    闻怀溪道:“那也不用这么早吧?表姐你睡得够吗?我看你都有黑眼圈了。”

    闻怀溪凑近看表姐眼睛下的青色,点头道:“就是,可明显了,你这也太熬了。”

    姜怀梦有点不自然地揉揉眼睛说:“是这样吗?没关系,反正没几天,等考了试就好,你别操心了。”

    姜怀梦拿过洗脸盆打水,和闻怀溪一起洗漱。

    闻怀溪佩服她的毅力,真心实意道:“表姐,你肯定有一个名额的,就你这么认真努力的劲儿,你考不了前二没天理啊。”

    姜怀梦这几个月本来就在坚持着看书,这两天知道要考试后更是认真无比,每天待在家里看书都没见她出过门。

    扪心自问,闻怀溪觉得自己做不到,最起码她晚上没睡够白天肯定会打瞌睡的,她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就很佩服那些熬了夜第二天上课还不困的人。

    姜怀梦笑笑道:“那就借小溪你的吉言了,真考上了姐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姜怀梦上学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和闻怀溪姐妹俩吃个饭还是吃得起的。

    说了一会儿话,家里其他人也起了床,姜怀梦回屋继续学习,闻怀溪则是打着瞌睡去了厨房给外婆烧锅。

    夏天的早饭很简单,随便吃点窝头配咸菜就行,但窝头还是要热热的。

    徐桂芳将窝头搭在锅里去洗脸,闻怀溪打着哈欠烧锅,没烧多会儿,宋未晏进来替代了她。

    宋未晏指指旁边的板凳道:“你坐那儿去吧,别等会儿一头栽下去。”

    闻怀溪拒绝道:“我就是打哈欠啊~而已,不是很困。”说着,她又抬手打了个哈欠,甚至眼角都有生理性泪水涌出来。

    宋未晏无奈地笑道:“我来吧,你要不回去再躺十分钟?”

    闻怀溪摇摇道:“算了等会儿要走了,我捞点咸菜吧。”

    闻怀溪出门洗了手,进屋找了个大点的碗打开了装咸菜的坛子。

    “外婆,没剩多少菜了啊,可能吃不了几天了。”

    姜家人多,一顿吃的菜也多,哪怕是咸菜都少得很快。

    徐桂芳前两天捞的时候就知道吃不了几天了,已经提前想好了新菜腌什么:“刚好,你晚上跟我去周庄大队一趟,我找了人学腌黄瓜,你刚好记下来方子给你妈写上。”

    她闺女前些天又说就想吃腌黄瓜了,但徐桂芳原先一直没学过,都是自家的菜跟别人换点这样吃,等姜远兰回来了带点去。

    但最近姜远兰请不了假,咸菜又划不来送一趟,徐桂芳想了又想,还是掏了几个鸡蛋的“拜师费”打算去学一下。

    家里另外俩人都忙着准备考试呢,就让她闺女的闺女给写吧。

    晚上下工,闻怀溪和徐桂芳来到了周磊家里。

    周磊他媳妇儿腌黄瓜一绝,附近人都爱找她家换着吃。

    但人家这是有技巧的,一般不教给别人。这要不是看在姜远峰最近帮周磊忙的份儿上,周磊帮着说了情,周磊媳妇儿都不打算外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