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明月高悬, 满袖清辉,将何晏霆怀里的臧海清照的更加清丽,两人折腾了许久, 屋子里都是芙蓉香和白紫苏交织的味道, 臧海清头上都是细密的汗,他捂着肚子,皱着眉头。

    小家伙在何晏霆怀里抖得厉害,何晏霆看着臧海清震颤的蝴蝶骨,他也太瘦了些,抱着硌手, 何晏霆问臧海清:“你怎么了?”

    小家伙疼得脸色又白了一些, 何晏霆这才觉得他不对劲儿了:“疼了?”

    臧海清乖巧的点头:“嗯。”

    臧海清口角上还带着被人玩坏的痕迹, 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 捂着肚子, 何晏霆蹙眉:“怎么那么爱哭?”

    也太不耐玩了些,罢了,以后再慢慢教他。

    至少得耐得住他的折腾。

    不然换一些花样他就哭哭啼啼的, 自己的兴致败了一大半不说,臧海清也疼得难忍。

    臧海清摸了摸肚子:“肚子疼呢。”

    何晏霆这才觉得刚才自己折腾狠了, 便有些紧张的走出帐营外:“军医,军医在哪?”

    邹骆就在另一处清点流寇人头,听见何晏霆的声音就急忙跑来:“殿下,怎么了?”

    何晏霆对邹骆说:“找大夫过来,那个胡大夫呢?”

    邹骆不敢耽搁, 忙不迭的寻大夫去了。

    不一会儿就把军营里医术最高明的胡大夫寻来了。

    一把白胡子的胡大夫步履蹒跚,他立在门外,轻轻叩门:“殿下。”

    何晏霆声音低沉如嗡鸣:“进来。”

    胡大夫一进来就看见一个天坤小哥儿眼眶微微红, 瑟缩在被子里,肚腹处有着明显隆起,胡大夫太阳穴跟着突突的跳着,这…

    他真没眼看…

    胡大夫小心翼翼的问:“这是?”

    何晏霆将臧海清扯了过来:“你给看看他怎么了?一直喊着肚子疼。”

    胡大夫握着臧海清的手腕:“小公子得罪了。”

    半晌没说话:“……”

    然后在何晏霆炯炯的目光中不得不开口:“这是纵欲太过,伤着胎气了,属下开几副方子养养身体,兴许就能好转。”

    心想着这是多大仇,对一个小孕夫行那么禽兽之事儿。

    胡大夫看着小孕夫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疼惜。

    何晏霆突然不说话了:“……”

    胡大夫语重心长地又嘱咐道:“切莫再折腾了。”

    走之前还给何晏霆留下几瓶脂膏,那脂膏一看就是份量极其足,胡大夫依旧喋喋不休的告诫着:“实在忍不住才能用这瓶脂膏,一定一定要抹足量,才不会伤到他。”

    何晏霆蓦地脸微微红:“……”

    门外那几个兵痞子还在那聚着,长脸的汉子说:“啧啧啧你还说殿下不好这口,你瞅瞅把人折腾成啥样了?”

    光头的汉子还流连的看着屋内:“那天坤小哥儿长的真标致,那小脸蛋儿俊着呢。”

    黑黑壮壮的汉子说:“刚才那声音浪的,给我都臊红了脸。”

    光头的汉子一脸意犹未尽:“殿下也是男人,谁不喜欢漂亮的天坤小哥儿呢?”

    长脸的汉子对他俩说:“走着呗,去河边洗洗澡降降火,那声音勾的我心都酥了,也碰不到摸不着,难受死我了。”

    又说:“别在这想了,殿下要了的人,肯定不会让咱玩了。”

    胡大夫刚走,刚才兵痞子的声音又传进屋里,何晏霆和臧海清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开口,都臊红了脸。

    半晌何晏霆站起来,他躬身将臧海清抱起,臧海清猛地一离开床榻,便惊慌的搂着了何晏霆的脖颈,微微喘着气。

    何晏霆对臧海清的靠近很受用,将臧海清抱的更紧了。

    何晏霆将臧海清抱出房外,邹骆是何晏霆的参军知事,一直扈从着何晏霆,何晏霆大小事儿都他来安排。

    邹骆问:“殿下,这…”

    何晏霆将臧海清抱进他的马车内,转头就对邹骆说:“带回帐中,找人按着大夫的方子熬药。”

    何晏霆说完就钻进马车里和那小哥儿一直在说着话,留着邹骆和吴泰大眼对小眼,之前五年中何晏霆可没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除了连晟将军臧暨笙。

    邹骆愣了一会儿,看向身旁的吴泰疑惑的问:“谁的帐中?”

    吴泰用手肘抵着邹骆:“嗐,你这人咋那么没眼色呢?”

    吴泰笑的眼睛都眯了一条缝:“当然是殿下的了。”

    吴泰对着马车里的何晏霆喊着:“殿下,十殿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来了,在关渡口。”

    何晏霆掀开帘子走出来,一身清朗:“嗯,备马吧,迎迎老十。”

    一双瘦极了的小手捏住了何晏霆的衣角,轻轻的拉住,声音猫叫一般:“殿下。”

    何晏霆转身就看见了臧海清拨开一半的帘子,露出一只狗一样的讨人爱的眸子:“嗯?”

    臧海清这才将帘子全部拨开,他眉眼弯弯如一蓬月亮船:“殿下,早点回来。”

    何晏霆的心脏顿时觉得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挠,真痒极了。

    士兵一咂咂嘴:“我的天啊这小哥儿咋那么勾人呢?”

    士兵二也跟着咂咂嘴说:“我赌个大的,咱殿下那么有定力的人肯定不会被勾跑了魂儿。”

    何晏霆心心痒极了,他扳起臧海清的下巴,将一个吻落下来了:“嗯,乖。”

    士兵一一脸看见狐狸精的样子:“妈呀,殿下也是色迷了心窍了,以前殿下都没这个样子呢。”

    士兵二佩服的看着臧海清:“这小哥儿有点儿能耐啊,算不算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春宵一晚,殿下看那小哥儿的眼神都拉着丝呢,割不断似的。”

    臧海清被吻的喘不了气,小猫一样的抓挠着何晏霆的手腕:“唔,喘不来气了。”

    何晏霆看了臧海清好几眼,直到邹骆找人架着马车护送臧海清回大军阵营,何晏霆才移开了眼睛。

    满心都是他的小金丝雀儿,但还是口是心非的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说:“麻烦精。”

    “还是个小跟屁虫。”

    边境不比京城,这里荒芜又苍凉,到处都是飞扬的风沙,迷蒙着人的双眼,何晏霆骑着黑色的骏马立在关渡口,披风猎猎,看起来俊朗如寒夜。

    何宸惺穿着矜贵,身上不染尘埃,白衣被他穿出了谪仙一般的错觉。

    何宸惺朝着何晏霆招手:“二哥。”

    何晏霆骑着马赶过去,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打那么远就瞧见你了,你比之前更加的俊俏了,身子练的也好,小时候见你总弱不禁风的,现在这身板都一个顶俩了。”

    何宸惺长相和何晏霆有几分相似,但比何晏霆显得单纯天真多了:“嘿嘿,老想着跟着二哥来边境打仗,这不从小就练着的嘛,怎么样啊二哥,没让你失望吧?”

    何晏霆笑了笑:“没有,老十长大了,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何宸惺打开扇子轻轻的摇着,边走边看他身后的暗五:“走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流寇了,还好你派暗五去接应我,暗五身手看着比之前更好了,那些个流寇没一个能近的了我的身的。”

    何晏霆眸子变深,看了一眼暗五,不悦的说:“是流寇不值得一提罢了。”

    暗五把头低的更很了。

    何宸惺将扇子收起:“你这也太苛刻了吧,我觉得你对暗七暗九都没那么严格。”

    何晏霆勾唇,眸子却暗了又暗:“哪有。”

    风沙渐渐变得更加的大了,何宸惺被风沙迷的睁不开眼睛,他不停的揉眼。

    何宸惺问何晏霆:“帐营呢?”

    何晏霆指着茫茫风沙裹挟的前方:“就在前面。”

    前方被风沙包裹着,毛都看不到,何宸惺心大,就索性不再管了。

    何宸惺说:“二哥,你大婚的时候我还正在江南查案子呢,没回来给你道喜,也没见嫂嫂一面。”

    何宸惺眉毛一挑,颇八卦的说:“说说呗,嫂嫂什么样的人儿啊,都传着说你见了他就走不动道儿,大街小巷可都是你们的童谣。”

    何晏霆敲他一个爆炒栗子:“瞎说。”

    何宸惺撇嘴:“啧啧啧。”

    越走到前面,风沙越小,峭壁之下是大军驻扎地,旁边还有一弯月湖,是难得的水源。

    何宸惺垂下眸子,低头看着,突然大声说:“噫,小孕夫。”

    远处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挺着肚腹在那边站着。

    何宸惺疑惑的问:“营里怎么会有小孕夫呢?长的真标致。”

    何宸惺又仔细瞧了瞧:“噫,怎么那么熟悉?”

    突然何宸惺用扇子敲了敲脑袋,颇惊奇的说:“天啊,这不是十二三岁就是秀才的那个臧海清么?”

    何晏霆也有了一点点儿笑意:“说对了,老十,这就是你的旧同窗,现在的新嫂嫂。”

    何宸惺看着他二哥,满肚子问号:“他怎么来了?你出来打仗,带个小孕夫,二哥你这不厚道,这不得折腾死他,我从京城过来就颠簸的半条命都没了。”

    小孕夫在峭壁之下,微微抬头,樱桃蜜一样的唇,软而厚实,何晏霆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似乎那上面还有臧海清的香气。

    小孕夫抬头就听见何宸惺喊他:“臧海清!”

    何宸惺和何晏霆抄着近道下了峭壁,走到臧海清面前。

    何宸惺三步五步的就走到了臧海清的面前:“你还记得我吗?”

    他激动的比划着:“以前在国子监,你年纪小,个头矮,我们都叫你小矮凳儿,你还有一次哭鼻子了,还是偷偷哭的。”

    小孕夫摇摇头:“不…不记得了。”

    何宸惺越说越激动:“怎么能不记得呢?”

    何宸惺比划着:“就你写经纶的时候老不让我们抄,我们天天抽你小板凳,你没凳子坐就站着,但是站着了还没人一半高,所以我们都叫你小矮凳儿。”

    何宸惺对着臧海清说:“就是你,小矮凳儿。”

    小孕夫蹙眉看着何晏霆,又看了看何宸惺,矮凳????

    自己明明不矮的,只是没那么高而已。

    为什么叫他矮凳啊????

    哼。

    他有些委屈,便有些结巴的说:“你…你怎么这样说我…”

    何宸惺看见臧海清这个红着眼眸的样子,也有点丈二摸不到头脑,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臧海清,又看了看何晏霆:“噫,小嫂嫂你怎么哭上了?二哥…我…你快劝劝啊…”

    臧海清委屈巴巴的看着何晏霆:“殿下。”

    呦呵,越来越知道怎么拿捏他了,何晏霆觉得这小金丝雀喊的那一声“殿下”,如莺啼一般勾着他的心。

    何晏霆对何宸惺说:“老十别闹他了,他不记得了,五年前他出了一场意外。”

    何宸惺才闭了嘴,心想自己是不是多嘴了。

    风又起,何晏霆看了看还穿着他衣衫的臧海清:“风凉的很,你冷不冷,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臧海清声音小小的:“我在这里等你。”

    何晏霆挑眉问臧海清:“等我做什么?”

    臧海清认真的说:“我和宝宝都想在这里等你。”

    何宸惺实在是觉得这俩人有点太腻歪了:“咳咳,这还有个大活人呢,没眼看了,我家那个也没小嫂嫂那么黏人。”

    何宸惺说:“不过想来,黏人也有黏人的好处。”

    他家里的那位简直是个活菩萨,恨不得他早点离开,永远不要归家。

    这就叫包办婚姻里的另类畸形相处模式,谁都不喜欢谁,巴不得对方离得远远的。

    所以圣旨一下,他就屁颠屁颠的跟来边境找他二哥了。

    何宸惺咂咂嘴:“我家那个一点都不粘人。”

    又继续咂咂嘴:“啧啧啧二哥你这个钢刀绕不过温柔乡了,再烈的刀都能给化了,还是甘之如饴的,心甘情愿的。”

    何晏霆看向何宸惺:“老十。”

    何宸惺挥挥手:“二哥别生气,我这就走。”

    又朝臧海清摆摆手:“再见了小嫂嫂。”

    何宸惺走的潇洒,又准备策马去月湖那边逛逛,暗五紧紧的跟着他,走之前暗五还看了一眼臧海清。

    臧海清和何晏霆面面相觑,半晌没人说话,正待开口,两人又同时说了话。

    “你…”

    “他…”

    两人对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小肚子:“你还疼吗?我…我…不是故意的…”

    “以后不会那么折腾你了。”

    虽然这句话何晏霆自己都不信。

    但臧海清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好。”

    何晏霆问臧海清:“你刚才想说什么?”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抬起脸问何晏霆:“他认得以前的我,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何晏霆认真的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模糊:“小学究,走路趾高气昂的好像,我就见了你一面,还是离了好远,脸都看不清。”

    臧海清攥着小拳头:“是不是…”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我真的很矮吗?”

    何晏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矮。”

    臧海清蹙眉看他。

    何晏霆心想,原来这小家伙儿在这有着心结呢。

    何晏霆伸手就把臧海清皱起的眉头给展开,越看越可爱。

    臧海清撞进何晏霆怀里,紧紧的抱着何晏霆。

    何晏霆说:“撞我怀里干嘛,坏种。”

    小家伙一动不动,何晏霆挑眉:“装死?”

    臧海清这才伸出手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到何晏霆哪里。

    比划到了何晏霆肩膀下方,臧海清抬起脸失望的说:“到你这里。”

    何晏霆捏起臧海清的腮帮子,终于捏出来了一点点肉嘟嘟的样子:“唔。”

    臧海清还是很失望:“比荷月姐姐高一点点儿。”

    何晏霆鼻尖触碰臧海清的鼻尖:“哎呦,还难过上了?你这才多大啊,还得长个呢,至少得长好几年呢。”

    何晏霆继续画着大饼:“说不定到时候你比你大哥都高。”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真的吗?”

    何晏霆心想这个笨蛋真好骗:“我陪你试试?”

    以后骗他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娶个笨蛋老婆好处简直太多了。

    臧海清高兴极了:“好。”

    风起了又起,边境比着京城凉了不知多少,臧海清冻的瑟缩一下,何晏霆握紧臧海清的小手。

    臧海清疑惑的看着何晏霆:“嗯?”

    何晏霆给他的手哈气:“给你暖暖。”

    何晏霆问他:“暖和吗?”

    臧海清诚实的点头:“暖和。”

    风沙吹动了月湖的水,水泛滥成波,一层裹着一层,里面的杂草也跟着游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湖泊,这里的月湖更粗犷,但也更具有生命力。

    何晏霆问臧海清:“柳枝是不是你偷偷放的?”

    被何晏霆戳破小心思的臧海清愣了一下:“嗯?”

    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红的如天边霞彩。

    何晏霆觉得这个样子的臧海清简直可爱极了:“怎么脸红了?”

    臧海清越害羞,何晏霆越想逗他:“为什么放?”

    臧海清急切地挽尊:“我大哥去西北的时候,我也放了,又不是只给你…”

    臧海清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袖。

    何晏霆逗他:“原来我不是唯一的那个啊。”

    说着就要去挠臧海清的胳肢窝,臧海清推着他:“别挠了,肚子疼呢。”

    何晏霆问他:“天那么冷怎么还出来了?”

    臧海清乖巧的说:“天冷,盼你早点回来。”

    眸子亮亮的,如亮起的星子。

    何晏霆笑了笑,被人惦记的感觉还挺好的。

    臧海清小声地对何晏霆说:“给你看个东西。”

    何晏霆挑眉:“嗯?”

    臧海清说着就背过身子,神秘兮兮的。

    何晏霆笑着问他:“干什么呢?”

    他跟过去看了一眼,臧海清正解着裤腰带。

    何晏霆眉心突突的跳着,准备制止臧海清:“这是帐中,怎么解起了裤腰带了?”

    “而且你这刚动了胎气,不能那个的…”

    臧海清这小心翼翼掏着东西呢,一听见何晏霆误解了便说:“你个大□□!”

    “怎么想到那里去了?”

    他把从偷偷藏在裤子里的荷包拿了出来,伸在何晏霆面前:“给。”

    何晏霆看着那个绣着歪歪扭扭的芙蓉的荷包:“嗯?”

    “荷包?”

    臧海清像极了小孩儿讨大人夸赞那样:“你看看。”

    何晏霆接过来掂了掂的确颇沉:“那么多银子?”

    何晏霆笑着打量起臧海清:“你捡的?”

    臧海清摇摇头反驳:“什么我捡的,明明是我省的。”

    何晏霆好奇的问:“省的?怎么省的?”

    臧海清说:“吃米饭,每天都见不到荤腥,睡驿站不睡旅店,渴了都不喝带茶叶的,只得喝清水,省了好多银子呢。”

    何晏霆看了一眼臧海清瘦了脱了形,肚子大大的,便皱眉说:“为什么省?王府里的银子你随便支都行。”

    何晏霆倒是知道为什么大人们总觉得孩子挑食不吃饭会伤脑筋了,他看着臧海清为了省钱不吃饭的时候,简直有被气到。

    臧海清没有气到人要哄人的觉悟,他认真的说:“当王妃了,要持家了!我娘亲讲的,钱都是省出来的,我要当个好媳妇替你省钱。”

    好媳妇攥紧拳头:“这个道理我懂!”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憨憨的样子,心里想着,罢了,给他以后开个小灶,慢慢补回来吧。

    何晏霆将臧海清揽进怀里,使劲的亲着他的脸蛋儿:“唔。”

    何晏霆忍不住又抱紧了些:“你怎么那么乖。”

    天边霞彩流光,风月无边,灯火如星子般零落,何晏霆拽着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捧着肚子跟着何晏霆的身后。

    何晏霆说:“我也给你看个东西。”

    何晏霆牵着臧海清的手:“来。”

    他们沿着月湖走着近道绕到了峭壁之上,风沙在夜里逐渐消散,站在高处往外眺望,满眼的都是壮阔的无人之境和长长的围城。

    围城外是空旷无边的断壁残垣,也能看到零星的人群,穿着和汉人完全不同,牛羊像无人驱赶那样肆意游荡着。

    何晏霆指着远方:“看到了吗?”

    臧海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晏霆,意气风发,雄心壮志,他天生应该是边境的将军,何晏霆说:“那就是边境之外的胡人百姓。”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他的心脏如小鹿般乱撞:“第一次见到胡人,之前只是听说过。”

    月夜零落几点星子,胡人那处点起了火种,兴许是篝火,一处又一处。

    何晏霆搂着臧海清:“每次胡人来犯,边城的胡人百姓就会遭殃,胡人小打小闹抢他们自己人的,也抢我们的,若是胡人打算长期据点,那些小城老百姓就得让出自己家的粮食和地皮供他们长期扎根。”

    “早些年互市,也没那么多胡人来犯,也没那么多流寇流窜。”

    臧海清扬起小脑袋:“后来为什么不开了?”

    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燃起,照的远边如霞彩边绚烂,何晏霆披风猎猎,他本就比臧海清高出一大半,他对臧海清说:“群臣僭书,说互市有弊,长此以往,会有祸患。”

    “我五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一片荒凉,人吃都吃不饱饭,我在想人都吃不饱饭了,他们怎么会管国家存亡,他们想的是自己怎么才能有粮食吃,怎么能活下去。”

    臧海清之前无法理解吃不饱饭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最近他因为怀孕而经常饿肚子,又因为在路上为了省银两,不沾荤腥,他可算彻底知道饿肚子的人真的不能惹,什么都会做出来的。

    何晏霆看着远方,眸光微微闪:“我之后的几年里上书圣上,请求互市,直到前年才被批准。开通互市之后,两地人开始做起了生意,这里也没那么荒凉贫瘠,日子渐渐好过了些,而且这两年来边境从未有侵扰。”

    臧海清点头,他的确觉得何晏霆说的很对:“互市是共赢之举,本来吃食是第一重要的问题,不解决这个,无法生存,其他的的的确确也没这个重要了。”

    何晏霆惋惜的低头:“但是天命不可违。”

    “百姓又没得吃了,胡人也穷的叮当响了,抢来抢去是个死循环,苦的还是贫苦百姓,权贵也没一个得利。”

    “打死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鸟为食亡,人也如此。”

    臧海清点点头:“的确如此。”

    何晏霆笑了笑,拍拍臧海清点脑袋:“你个小傻子听懂了没有就点头?”

    臧海清握紧小拳头,认真的说着:“懂了。”

    “互市是正确的做法。”

    空蒙的远处燃起了篝火,但篝火一处连着一处,属实不正常,直到狼烟滚滚若涛江而来,臧海清指着狼烟看着何晏霆:“那是什么?”

    窸窸窣窣的攀爬声,火折子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峭壁上看的比瞭台上还要远,那是一些胡人正暗中攀爬高高的围墙,狼烟四起顿时迷蒙了整个边城来扰乱视线。

    边城离他们驻扎的阵营只有一个围墙之隔,胡人突然侵袭,将士们不得不起身对抗,血开始晕染,一个接一个倒下。

    何晏霆捂着臧海清眼睛:“唔。”

    号角响起,峭壁之下的大军们开始集结,狂风猎猎,消散的风沙又起,何晏霆眸光沉了又沉。

    邹骆急忙前来,他看着何晏霆:“殿下,殿下,守备军在瞭台看到有胡人来犯。”

    何晏霆蹙眉:“警备,开始点兵。”

    胡人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之前误以为的一处又一处的篝火,是连绵的火球,正作势待发。

    何晏霆打量了峭壁之下:“老十呢?安顿好了没有,不要让他出去乱逛。”

    臧海清的眼睛依然被何晏霆捂着,他看不见外面的局势,但听到何晏霆的声音,总觉得很危险。

    邹骆如实禀告:“没找到十殿下,不过暗五跟着呢,有暗五在,殿下不用担心。”

    侵扰如蚂蚁般袭来,胡人几乎集结了他们部落的大半精壮,将士们被打个出其不意,死伤不小。

    何晏霆松开捂着臧海清眼睛的手,他看着邹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疏散周围百姓,点出个两千人跟我去前方。”

    臧海清一睁开眼就看见峭壁之下,围墙之上,有密密麻麻的胡人正翻越而上。

    臧海清不安的看着何晏霆:“殿下…”

    风又起,云再涌,沙子迷了眼睛,何晏霆立在峭壁之上,他杀伐果断的气势比着在京城中更加显现。

    何晏霆准备策马抄近道去峭壁之下,他翻身上马,他侧过脸看着臧海清:“你…你回帐营里…等我回来…”

    臧海清捧着肚子,无助的站在那里。

    瞭台上的士兵被胡人一箭射穿了胸口,何晏霆在另一处的峭壁之上看得清楚,他不悦的看着围墙之上的胡人,攥紧了缰绳。

    他看着邹骆:“邹骆,吴泰呢?”

    邹骆刚才是急匆匆的赶来,气都没喘匀:“吴泰去点人去了。”

    “邹骆,关渡口边的粮草通道一定要守好。”

    邹骆作揖:“是,殿下。”

    吴泰点完人就急忙报备:“殿下,点了两千人,又分了三百将士随邹骆去关渡口守粮草。”

    何晏霆点头:“好。”

    何晏霆策马朝着峭壁之下的军士们喊着:“其余的跟我走。”

    “走。”

    臧海清立在何晏霆身后,他看着何晏霆骑马远去的背影,捧着肚子无助的站在身后,不敢喊他。

    肚子动了一下,有些微微疼:“唔。”

    何晏霆骑马到峭壁连接小道的一处,他调转了马,他扬起马鞭,握紧缰绳,月色无边,给他镀了一层融色,他朝着臧海清大声喊着。

    “臧海清。”

    臧海清没想到何晏霆会调转头,他以为何晏霆会因为战事而忘记他,他也扬起小手,激动的说:“我在这儿。”

    何晏霆喊着臧海清,他细长的眸子微微扬起:“等我回来。”

    臧海清在这另一处也拼命的回答着:“好。”

    峭壁之上,两人之间,回声荡起,何晏霆看着大着肚子的小孕夫,在那里捧着肚子热烈的回应着他。

    心脏痒痒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看见臧海清眼底都是未染的清澈。

    第22章

    微风吹拂, 月色无边,胡地边境各处都是硝烟四起,营帐里留下的都是脚力和守备, 又因为军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孕夫, 所以到了夜晚警备很严,谁也不敢放松。

    荷月拿着一件披风走到臧海清身旁,轻轻的罩在臧海清身上,她说:“公子,外面风寒天凉,别在外面站着了, 咱们回营帐吧。”

    臧海清愣了一下, 他转过身看着身旁的荷月:“荷月, 殿下走了几日了?”

    荷月拧着眉毛想了想, 又看看峭壁之下的围墙上的月亮:“这样算来, 大概有三五日了。”

    臧海清喃喃道:“怎么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呢?”

    近几天臧海清心神不宁的,他几乎是睡不着,也吃不下, 总是寻着机会来峭壁之上眺望远方。

    荷月也不知道怎么劝慰臧海清,她便说:“别担心了公子, 殿下可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着长大的,不知道立了多少战功呢。”

    荷月的话,臧海清终究也没听进去,沙场上变数太多了。

    肚子逐渐隆起,圆润的弧度提醒他小小年纪已经要当一个孩子的爹爹了, 他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肚子。

    肚子微微颤动,臧海清安抚似的说:“宝宝你也想父亲了吗?他会会来看你的。”

    香津的缺失让他孕期变得极其的辛苦,双腿几乎全是浮肿的, 他在荷月的搀扶下才能稍微站立。

    臧海清摸着肚子:“会的,别怕,爹爹陪着你等他回来了。”

    他一想起何晏霆对肚子里孩子的态度,蓦地有些黯然,他一直都不喜欢宝宝。

    臧海清便摸着肚皮,有些无奈的说:“你不要顽皮,他说不定会喜欢你。”

    肚皮颤动,崽崽估计在不满他另一个父亲缺失的爱,臧海清疼得喊了一下:“唔。”

    “乖啦。”

    风吹动枝叶,哗然作响,寂静之地有了匆匆的脚步声,暗五蹙眉转过身,便看见一身清朗月色白衣的何宸惺,何宸惺朝着他走来。

    何宸惺刚才找了暗五一大圈儿,刚刚才抬头看见暗五就在峭壁之上立着,何宸惺便着急的抄近道来到峭壁之上:“暗五,你怎么在这?找了你半天了。”

    暗五对他恭敬的点头:“十殿下。”

    何宸惺觉得脚下有些滑,有些站不住,他便朝暗五伸出手,暗五白色面纱之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何宸惺的手,将他拽了上来。

    何宸惺觉得暗五指腹都是茧子,他握紧了暗五滚烫的手,心里蓦地有些暗流流动,这些年不满的地方都开始倾诉出来:“暗五,这五年你哪去了?我记得小时候我去找你,二哥把我拦在门外,说你死了。”

    暗五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抽回自己的手:“他没骗你,当时确实差点死了。”

    何宸惺眼睁睁的看着暗五朝后退了几步,丝毫不想靠近他的样子。

    何宸惺撇撇嘴,没放在心上:“啧啧啧,一个两个的都神秘兮兮的,二哥也不说,你也不说。”

    “不问了,浪费我情感。”

    何宸惺暗暗记下了,暗五不禁逗,下次试试别的法子靠近他。

    何宸惺抬起眼四处望着,看到了暗五前方的臧海清:“咦,小嫂子。”

    原来刚才暗五在这处守着小嫂子。

    臧海清听见何宸惺喊他,便转过身:“十…十殿下…”

    他刚想向何宸惺走去,但双腿浮肿难以移步:“唔。”

    看样子像是要摔倒,暗五立刻走上去扶着了臧海清的手肘:“小心。”

    何宸惺也立刻上前,刚才吓的惊慌失措的:“小嫂嫂,你可当心点,小心我二哥回来知道你摔了,要我的命了。”

    “唔。”

    暗五身上白芨根的味道似隐似现,像极了何晏霆的白紫苏的味道,臧海清猛的闻起来觉得很舒服,暗五看见臧海清头上的细密的汗,便说:“还好吗?”

    臧海清眼眸似水:“我好的。”

    围城外是四起的狼烟,何晏霆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臧海清等的焦急,他继续看着峭壁之下的边境交界,月色深沉,光也渐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突然之间有着马蹄声涌近,那人声嘶力竭地大喊着:“驾,驾,来报来报,开门。”

    守备的军士在营帐的大门后喊着:“何人?”

    马背上的人继续声嘶力竭地喊着:“陆拾伍!”

    副将廖罗英指挥着几个兵士:“去上瞭台看看,是不是老陆。”

    那几个兵士便答应:“好。”

    随即马不停蹄的跑上瞭台,看了半天,才认出满脸是血的人就是脚力陆拾伍:“的确是老陆,放人进来。”

    廖罗英他们打开门,便看见陆拾伍浑身无力的爬在马背上,失血过多使得马上都是血渍:“老陆!!”

    “胡大夫呢?军医!军医!”

    陆拾伍口中喃喃:“殿下…殿…”

    峭壁之上的何宸惺指着陆拾伍问暗五:“那是谁?”

    风吹的臧海清浑身颤栗:“唔。”

    暗五扫了一眼峭壁之下浑身失血的陆拾伍面纱之下的眉头紧蹙:“是前线的将士。”

    何宸惺拉着暗五:“走,暗五,我们去看看。”

    臧海清也小心翼翼的在荷月的搀扶下跟着走下去。

    陆拾伍被其他将士抬下马背,放在担架上,陆拾伍还是神志不清,一直喊着:“殿下…他…”

    何宸惺走下来便听见陆拾伍在喊着他二哥,他便急着走上前:“我二哥怎么了?你说。”

    陆拾伍好像有了一些神智,他缓缓睁开肿胀的眼睛,似乎思考一般,缓缓的说:“青驹岭…遭了埋伏…全死那里了…”

    臧海清听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听到陆拾伍说了什么埋伏,他便心下一紧,全是不好的预感,荷月拦不住臧海清:“公子慢些跑…”

    臧海清跑到陆拾伍身旁,他发颤的问:“你说什么?”

    何宸惺也愣了,随即便攥着陆拾伍的衣衫:“你再说一遍!”

    廖罗英在一旁劝着:“殿下,他身负重伤,别再动他伤口了。”

    臧海清满眼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拾伍,他突然瘫软双腿,滑落在地上,何宸惺看见便喊了一声:“小嫂嫂。”

    “唔。”

    臧海清还是不可置信的问着:“你是说殿下死了吗?”

    他茫然的问着荷月:“荷月,我听错了吗?”

    荷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公子…”

    何宸惺看见臧海清这个样子,也难过起来:“小嫂嫂…”

    臧海清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殿下那么厉害…”

    荷月在后面跟上:“公子慢些…公子…”

    营帐里的马匹所剩无几,几乎都随着那两千军马去了胡地,臧海清捧着肚子走到马场,零星看见几匹瘦小的矮马。

    突然之间他的手腕被人拽着,他吓的一哆嗦:“唔。”

    抬头便看见暗五着了黑色面纱,臧海清歪着脑袋:“暗五?”

    暗五看见臧海清微红的眼眶便哑着嗓子说:“不许偷着哭。”

    臧海清咬着牙:“我要去找他,他是我相公。”

    暗五看着臧海清,臧海清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听到暗五坚定的说:“我陪你去找他。”

    臧海清点点头:“嗯。”

    不可以哭,他要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他现在有了孩子,他不是小孩儿了,他是个大人,所以他不能哭。

    臧海清看着暗五:“他不可能死的。”

    暗五回应他:“对,他不会死的。”

    风起苍岚,山谷之间全是呼啸声,暗五声音微微哑着,但好听的出奇:“马车过于显眼,我们用拖板车好不好?”

    “嗯。”

    暗五找了一架拖板车,又擦去上面的尘埃,转身看着臧海清:“你身体的受的住吗?”

    臧海清点点头:“我可以的。”

    暗五想要扶着他,让他坐在拖板车上:“坐上来,我拉着你。”

    臧海清摇摇头:“不要,我们一起走,路很长呢。”

    暗五笑了笑:“好。”

    只要是臧海清说的,暗五都会说好。

    暗五在前面拉着拖板车,臧海清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扶着,月色无边,风吹动衣衫,暗五不时的回头看臧海清,臧海清却捧着肚子走的专注。

    突然之间臧海清哼哼几句:“唔。”

    臧海清觉得这个拖板车越走越沉,便小声地说:“好沉。”

    臧海清往后看着,看到了一个身影身着白衣:“咦,十殿下?”

    何宸惺打开扇子扇着风,颇不满的说:“暗五,小嫂嫂,你们怎么背着我去青驹岭?”

    暗五停下来了:“十殿下。”

    何宸惺虽然看不到暗五面纱之下的模样,但一定知道暗五在蹙眉:“多一个人不多,暗五别皱眉了,我们一起拉着小嫂嫂好不好?”

    何宸惺从拖板车上跳下来,对着臧海清说:“小嫂嫂坐上来,我们拉着你。”

    暗五搀扶着臧海清,让他慢慢坐上去,等到臧海清坐稳,暗五便开始继续拉着车,何宸惺也搭了一把手,只不过他总是凑巧碰到了暗五的手背或者他的指尖,暗五蹙眉躲开,但是何宸惺心大的没边,丝毫不在意,反而耳尖红了又红。

    同样心大的还有臧海清,坐在拖板车上困的打瞌睡:“唔。”

    他心里念着何晏霆,但孕期让他嗜睡的没边,他便恰着自己的腿:“不可以困,不可以睡的,宝宝。”

    “我们去找父亲,宝宝打起精神来。”

    但有时候困这个东西可以打败所有,暗五再转身的时候看见臧海清乖巧的睡在拖板车上,只不过还挂着几颗泪珠,发出“唔。”的声音。

    何宸惺咂咂嘴,他对着暗五说:“老陆是脚力,向来不骑马,这次他是骑着马回来的,身上没有一丝泥土,也就是他没从马上摔下来过,常人在山谷间骑马都艰难万分,更别说他这个常来不碰马又身负重伤的脚力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问题?所以才来的?”

    暗五摇摇头:“不算是。”

    暗五是看见臧海清捧着肚子在那里挑马的时候,知道这个小家伙一定会偷跑出去找何晏霆,他便由着他的性子陪他来找。

    何宸惺继续打开扇子扇着风:“知道二哥对你不好,要是这次二哥回来了,我给你要过来得了,等着我怎么着也比二哥强,不是么?”

    暗五一身黑衣:“戴罪之身,要给二殿下赎一辈子罪。”

    何宸惺气的想敲开暗五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怎么长的:“你怎么算有罪呢?明明…”

    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便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该提。”

    他们从营帐走到青驹岭大概花了一个时辰,一到地方,臧海清就睡醒了,何宸惺撇撇嘴,心里想着这个小矮凳心真大。

    臧海清一睁眼就吓了一跳:“唔。”

    满眼都是尸体,全都是血水,夜晚更加寂寥,也更加骇人。

    何宸惺倒是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这些个尸首,眉头紧紧的蹙着:“这一定有问题,这倒下的方向几乎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这说明他们当时是从青驹岭归来,他们已经将胡人赶回边境胡地了。”

    何宸惺喊了一声:“暗五。”

    暗五还在搀扶臧海清,暗五扫了一眼便说:“嗯,是遭了细作了,不像是胡人手笔。”

    臧海清一处又一处的扒着,翻开一个又一个的尸首。

    翻开一个看着:“不是。”

    翻开另一个看着:“还不是。”

    他不敢大声引起胡人的注意,便捧着肚子小声地呜咽:“殿下,你在哪?”

    “殿下。”

    何宸惺头都大了,他看见小孕夫翻着尸首找丈夫的场景,觉得又心酸又头疼,生怕臧海清生了:“小嫂嫂,慢些,慢些…”

    暗五说:“任他去吧。”

    “十殿下,我这里看顾他,你去旁处寻去吧。”

    何宸惺点点头。

    暗五就跟着臧海清身后,臧海清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不陪着臧海清一起找,就是跟在臧海清身后,只看着臧海清一个人。

    臧海清继续翻找着:“不是。”

    “又不是。”

    山谷间下了一场细雨,细雨冲刷着尸首上的血水,整个地面变得更加的泥泞不堪。

    暗五抬眼看着天:“下雨了。”

    臧海清一个一个的找着:“怎么都找不到?”

    暗五撩开自己的披风替臧海清挡着雨,臧海清蹲成小小的一团。

    臧海清小声地说着:“暗五,为什么都找不到?”

    暗五也蹲下身子,有些看不够似的盯着臧海清:“慢慢找,我陪你。”

    何晏霆被压在最深处,他听见了雨水冲刷的声音,也听见了两人交谈的声音,他的耳膜,他的五感几乎都被封锁,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倒在了血泊之中,之后便再也没了意识。

    只慢慢的头开始疼起来,脑海里零星有了一些旁的画面。

    京郊清河狩猎场上好不热闹,几乎所有的权贵都集聚在一起了,臧海清路上耽搁了一些时辰,便来的有些迟了。

    他坐在轿子里,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臧海清蹙眉:“怎么了?”

    马夫知道小公子矜贵难惹便急忙说:“公子,前路拦了树干,老奴去给它搬开,公子稍等片刻。”

    臧海清掀开帘子皱着眉:“赶紧些,今日是大哥及冠的日子,别耽误了时辰。”

    马夫说:“是,公子。”

    狩猎场上空旷无比,却飘来一只兔子风筝。

    臧海清抬眼望去:“兔子风筝。”

    他托着腮想了想:“晚些时候去找一下李溯,许久没见他了。”

    臧海清正想着,突然听见“彭”的一声,有个人跌跌撞撞跑进他的轿子里,浑身是血,几乎右臂上没一块儿好肉。

    臧海清吓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何人?”

    何晏霆实在是没了力气倒在了轿子一侧,臧海清喊着:“你干什么?”

    何晏霆无力的说:“公子得罪了,我在这避些时辰。”

    臧海清向来讨厌脏污,他看见那人的血水不停的流出,还沾染到了他的鞋尖,便蹙眉沉声:“哪里来的匪徒?滚开。”

    何晏霆疼得睁不开眼睛:“唔。”

    臧海清撕开何晏霆的面纱,呆愣了片刻:“暗五?”

    臧海清睁大眼睛:“暗五是你吗?”

    何晏霆疼得已经视线模糊,他看着臧海清:“公子,得罪了,麻烦不要把我交出去。”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浑身是血的样子,吓的面色惨白:“暗五醒醒。”

    车外有官兵前来,围在马车前:“马车上何人?”

    臧海清掀开帘子,恢复往常那个冷峻的样子:“何事?”

    官兵头子冷冷的说:“例行检查。”

    臧海清说:“我是清河臧家的三公子。”

    官兵头子身旁的跟班小声的说:“宰辅家的小公子呢。”

    官兵头子也露出了讨好的笑:“公子您可否见过有行迹可疑之人?”

    臧海清睨了他一眼:“从未。”

    臧海清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军爷可否放行了吗?大哥今日狩猎场上陛下亲自及冠簪礼,我还得赶去。”

    官兵头子一听就急忙说:“多有得罪了,公子。”

    “放。”

    官兵头子朝着臧海清摆手:“这边请,公子。”

    臧海清朝他点点头,便又回了轿子,一进轿子就看见何晏霆微微睁开眼睛。

    臧海清赶紧过去便扶起了何晏霆:“唔,暗五你醒了?”

    何晏霆的双眼失神,已经疼得涣散,只能听见几声响,臧海清看了几眼何晏霆便有了主意,随即开始脱去了自己的外衫,又匆匆脱去自己的亵裤。

    何晏霆感受到臧海清在为他换衣服,便握住臧海清的手:“公子,你干什么?”

    臧海清还在给他换着衣服,将自己的衣服穿在何晏霆身上,又何晏霆那被血沾湿的衣服换在自己身上:“换上,让老陈送你去城门外给你寻大夫。”

    何晏霆听得模模糊糊,只听见臧海清要给他寻大夫,便说:“多谢公子,我该怎么报答你?”

    臧海清继续说着:“兔子风筝我折断了一只,本说要见你,没想到你来了。”

    “下次再见,带只兔子风筝给我,当报答了。”

    何晏霆头疼的厉害似乎要疼晕过去,他攥着臧海清的手:“公子…我看不到…可否请问公子姓名…”

    臧海清叹了一口气:“暗五你糊涂了吗?”

    臧海清给何晏霆慢慢系着扣子:“臧家公子。”

    何晏霆意识昏沉只记得最后一句臧家公子,他知道救他的是臧家公子。

    尸坑里的何晏霆渐渐有了一丝清明,他听见臧海清委屈的在说着:“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暗五,我找不到他。”

    暗五安慰他:“不急,慢慢找,公子,暗五陪着你。”

    何晏霆头脑中又闪过其他画面,他行军打仗在峭壁之上喊着那个小孕夫的名字:“臧海清。”

    他热烈的回应着他:“我在这儿。”

    他说:“等我回来。”

    何晏霆顿时睁开了眼睛,他想回去抱着他的小孕夫,血水继续冲刷他的伤痕,他挣扎着爬出尸坑。

    他看到臧海清在不停的翻找着,便伸手拽上臧海清的裤腿,臧海清吓的大叫:“啊。”

    随即捧着肚子看着暗五:“唔。”

    他指着何晏霆露出尸坑的一双手:“一双手,暗五看,有人活着。”

    暗五翻下尸坑,将何晏霆翻了过来,臧海清攀着尸坑的边缘喊着:“是…是殿下…”

    何晏霆微微睁开眼睛,他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

    小孕夫也摸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在暗五的搀扶下下了尸坑:“我在这儿,殿下。”

    何晏霆还在喊着:“臧海清…”

    臧海清走到何晏霆身边:“我在这儿…”

    尸坑都是血水和腥甜的尸气。

    “臧海清…”,何晏霆继续喊着 “抱紧我…”

    臧海清挺着肚子抱紧了何晏霆:“殿下,我带你回去。”

    何宸惺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急忙赶来,一入眼就是尸坑里臧海清紧紧的抱着何晏霆,何宸惺便说:“二哥,二哥,吓死我了。”

    何晏霆实在是没了力气,他喊了一句:“老十。”

    随后便疼的嘶了几声:“唔。”

    何宸惺和暗五在前面用拖板车拉着何晏霆,何宸惺时不时的打量起暗五。

    “暗五我怎么觉得你不怎么高兴?”,何宸惺声音很小,“是不是觉得二哥又要折磨你了?”

    何宸惺贱兮兮的怼了一下暗五的胳膊肘:“考虑一下跟着本王吧?”

    打开扇子还给暗五扇着风:“本王待下可是很宽容的。”

    暗五摇摇头:“属下没有不高兴。”

    何宸惺收起扇子,垮起一张俊秀小脸撇撇嘴:“我信了。”

    何宸惺和暗五加快了脚程,几乎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回了营帐,何宸惺累的快虚脱了:“大夫,大夫。”

    何宸惺看着刚刚从瞭台下来的廖罗英:“胡大夫呢?”

    廖罗英说:“刚从老陆那里出来,我喊他过来。”

    廖罗英看见何宸惺和暗五拉着的何晏霆之后,愣了片刻:“殿下…”

    胡大夫听闻何晏霆回来之后,急忙就跑来了,扒开何晏霆的衣衫,看见几乎捅进何晏霆心窝的剑便说:“怎么伤的那么狠?”

    “这剑再深一寸,殿下的筋脉就断了个彻底了。”

    小孕夫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现下脑子嗡嗡乱响,疼得脑仁都转不了了,可还是眼巴巴的看着胡大夫给何晏霆处理伤口,乖巧的很。

    整个营帐的将士也都没有睡,守在胡大夫门外等着,胡大夫满头大汗的给何晏霆处理伤口,伤口伤的极其凶险,晚来一会儿,人肯定没了。

    几乎所有人都守了一夜。

    何晏霆刚刚有了意识到时候,臧海清挺着大肚子正可怜兮兮的看着何晏霆,臧海清见何晏霆眼皮微微一动,就急忙问:“疼么?要不要喝水?”

    但何晏霆紧闭,臧海清又兴致缺缺的落坐:“等你醒了,再喂你一些。”

    突然何晏霆微微睁开眼睛,他拉着臧海清的手,臧海清被拽的突然:“唔。”

    何晏霆哑着嗓子:“现在就要。”

    臧海清急忙跑去端一碗水来,想给何晏霆喂水,但何晏霆就是闭着不张开口,臧海清小嘴撅起:“但你不张嘴。”

    “哼。”

    何晏霆喉结滚动,他看着臧海清的唇瓣:“你…你想…办法…”

    臧海清托着腮,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用唇渡给何晏霆,何晏霆喝的焦急,几乎咬伤了臧海清:“唔。”

    臧海清的唇瓣红的跟蜜一般:“解渴了吗殿下。”

    何晏霆喉结继续滚动:“唔。”

    何晏霆摇摇头:“不够。”

    臧海清眉头蹙起:“还来?”

    有些委屈的说:“我都喝饱了。”

    何晏霆舔舔他自己的唇角:“我还渴。”

    臧海清拧着眉头看他,何晏霆便握紧了臧海清的手:“不逗你了,乖,我抱抱。”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缩成一个球,他生怕碰到何晏霆伤口,便缩在一旁,乖巧的极了,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头发,终于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何晏霆肋骨出奇的疼,几乎是疼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臧海清歪七八钮的横了大半个床,还压到了他的伤口,何晏霆推着臧海清:“猪崽。”

    何晏霆疼得抽气:“压到我伤口了。”

    臧海清睡眼惺忪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脸上圆嘟嘟的,何晏霆越看越喜欢,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这几日倒是长了几两肉了。”

    臧海清被捏的嘴嘟起:“唔。”

    臧海清轻轻拍开何晏霆的手:“别捏呢。”

    臧海清轻轻的躺在何晏霆的腿上,乖巧的眨巴眼睛盯着何晏霆看:“我怕你回不来,好怕的。”

    何晏霆很想紧紧的抱着他的小孕夫。

    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现在,想尿尿!!!很想!很想!

    他有些尴尬的对着臧海清说:“我想去茅厕。”

    臧海清眨巴眼睛:“大夫不让你下床。”

    何晏霆瞪大眼睛:“那我怎么如厕?”

    臧海清突然坐起来,何晏霆吓的一激灵,那么大的肚子,捧着都怕摔了,这位还跟带着球一样来回乱动,臧海清拍拍何晏霆的肩膀:“等着。”

    半晌臧海清回来了,拿着些许布料伸在何晏霆面前:“给,这是荷月给宝宝做的尿布。”

    何晏霆眼睛瞪的溜圆:“尿布?”

    他盯着臧海清:“你让我一个大男人在床上尿尿?”

    臧海清歪着脑袋疑惑的问:“不可以么?”

    何晏霆握紧拳头:“当然不可以。”

    小孕夫又有了主意:“那等等。”

    还没等何晏霆开口,一溜烟跑没影了,何晏霆太阳穴都惊的突突的,这个宝宝无论是不是他的,他都得好好对待他,这孩子多不容易,有这么个心大的小笨蛋爹爹。

    何晏霆憋的难受:“这小笨蛋又起什么幺蛾子?”

    臧海清又半晌才来,何晏霆憋的已经无法动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我真的很难忍受了。”

    臧海清献宝似的递给何晏霆,何晏霆愣了愣:“尿壶?”

    “给。”

    何晏霆脸红红的,感觉自己像是瘫痪无法动弹似的,好丢人:“……”

    他对臧海清说:“你背过身去。”

    臧海清没这个觉悟依旧睁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眼睛都亮了:“唔。”

    何晏霆又羞又尴尬,想坐起身,但看见臧海清睁的溜圆的眼神,吓的尿壶都扔了出去。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我来帮你。”

    作为好媳妇,帮助丈夫是天经地义的。

    何晏霆忍无可忍,脸憋的通红:“你出去。”

    他指着自己的小弟弟:“我自己可以。”

    臧海清撅着嘴:“都老夫老妻的,怎么那么矫情,哼。”

    何晏霆扶着墙壁站起来,勾起唇角:“都老夫老妻了吗?”

    等一切都收拾好,何晏霆才把臧海清喊进来:“进来吧。”

    臧海清探着脑袋瓜:“解决了吗?”

    何晏霆撇撇嘴:“勉勉强强。”

    臧海清作为好媳妇的意识觉醒,他很想帮助现在不能自理的丈夫做一些事情,他问:“勉勉强强?那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

    何晏霆朝臧海清摆摆手:“过来。”

    臧海清走过去的时候,就被何晏霆揽着了腰:“唔。”

    何晏霆紧紧的抱着臧海清:“娘子,我想你了。”

    “一直当笨蛋好不好?”

    臧海清这样多可爱,他不想治好臧海清的病,他想让臧海清一直这样下去,这样臧海清就不知道他当初救的不是暗五而是他了,他也就不会记得他曾经认识过暗五了。

    臧海清听清了何晏霆的话,小声反驳:“你才笨蛋嘞。”

    何晏霆对臧海清说:“抱紧我,臧海清。”

    第23章

    天渐渐放晴, 云彩微薄透出一丝晨曦,几乎没了前几日细雨的寒凉,一扫而光了之前的阴翳。臧海清近些日子肚腹大了太多了, 像极了挺着一个沙包, 小身子笨重极了,一扭一扭的还不消停,总是这跑跑那转转,像个移动的小沙丘,旁人总是心惊胆颤的生怕他摔着碰着。

    何晏霆身上的伤疤渐渐愈合,那愈合的滋味简直痒得要命, 他总想闹闹, 但是一挠就会裂开, 臧海清刚从小厨房出来, 一进入营帐就看见何晏霆在床上打滚, 蹭着伤口解痒。

    臧海清的肚子越来越大,走路都需要手扶着腰身,他站在营帐门口叉着腰喊着:“你怎么又开始挠痒痒?胡大夫不让你碰伤口。”

    何晏霆指着伤疤, 伤疤逐渐愈合:“你看看我这痒成什么样子了。再不挠,我能痒死在这里。”

    臧海清刚从小厨房吃了一大碗的红油面皮, 嘴巴都辣的红红的,看起来更适合亲吻了,何晏霆看着他的唇瓣咽了咽口水,臧海清全然不知道何晏霆的那些念头,就挺着肚子娇娇的说:“那我吹吹?”

    何晏霆又咽了咽口水, 妈的,要不是老子现在不能动弹,肯定要让臧海清知道勾引他的下场。

    娘子真的很适合贴贴。

    何晏霆移开了眼睛, 不自然的盯着床榻上的白纱:“笨蛋,吹吹就能解痒了吗?”

    臧海清四肢并用的爬上床,躺在另一侧,小心翼翼的摸着肚子“那怎么办?”

    何晏霆看见他的小孕夫乖巧的没边,心里美极了,想要逗弄他的笨蛋老婆,他清清嗓子然后认真的说:“亲亲就不痒了?”

    臧海清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何晏霆,眼睛睁的大大的:“屁嘞。”

    何晏霆捏捏他的脸蛋:“呦呵,小笨蛋开始变聪明了。”

    臧海清气哼哼的推开了他的手,心里想着,虽然他承认他笨笨的,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呀,哼。

    臧海清还是看不了何晏霆难受的样子,就说:“我去拿凉水给你擦擦。”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翻身下床,肚子大的要命,圆润的隆起几乎是比寻常的妇人还要再大一点:“你让下人去,你别乱跑了,都多大月份了?”

    臧海清两手一撑,给何晏霆表演了一个轻松下床,何晏霆看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着,臧海清小嘴微微抿起:“这有什么?”

    说着就又双手扶着腰,一扭一扭的走出营帐,边走边说:“等我。”

    何晏霆倚靠在床榻上,嘴角勾起了弧度,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充实过,他的心脏那块儿是软绵绵的,戳一戳可能会化掉。

    等了半天了,何晏霆才看见臧海清一扭一扭的掀开帘子走进屋里,何晏霆等一直在等臧海清回来,想看看他的笑眼,和他厚而软实的唇瓣,但是他丝毫不想告诉臧海清,才走了一会儿,他就想他了,便撇过脸沉声说:“你可真磨蹭。”

    臧海清抱着肚子,像是被人捉了奸一样,低着头红着脸说:“肚子饿了就拐进小厨房,吃了两块绿豆糕。”

    何晏霆这才满意的转过脸看着臧海清说:“也不知道给你男人带几块儿回来。”

    臧海清把凉水放在何晏霆的床头,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递给何晏霆:“我这还有一块儿,要不要?”

    臧海清刚刚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何晏霆带一块儿回去,但总觉得何晏霆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他想了想还是不给他带糕点了,但刚走出小厨房,又变了想法,拐回去又带了一块儿出来。

    好媳妇要宠夫,不可以叛逆。

    何晏霆愣了一下,随即笑的大声,生怕外面的将士不知道他和他老婆在一起的时候,他有多令人羡慕,他说:“当然要了,要你喂我。”

    臧海清看着何晏霆撒娇的样子,握紧了拳头,又蹙起了眉头,心里想着所以人都是会变的对吗?

    他掏出怀里的绿豆糕伸在何晏霆的唇角处:“给。”

    何晏霆张嘴就要咬上那块儿绿豆糕,臧海清眨眨眼睛给抽走了,何晏霆挑眉:“嗯?”

    他看着眼前的臧海清说:“臧海清,你学坏了?”

    臧海清吐了吐舌头,朝他眨眨眼睛,将手中的绿豆糕递给了何晏霆,何晏霆张嘴就咬上了臧海清的手,把臧海清吓了一跳。

    何晏霆勾唇笑笑:“学坏了要打屁股!”

    他看着臧海清小小一团,脖颈白的诱人,时隐时现的还散发出淡淡的芙蓉香气,他捏着臧海清的下巴:“爬过来,撅起来。”

    臧海清的下颌被何晏霆捏着,何晏霆离了稍微近一些,他看到臧海清眼睫毛长长的,一绺一绺的,像极了燕子尾,漂亮极了。

    臧海清眨着眼睛:“殿下,伤口不痒了吗?”

    何晏霆笑笑将他翻过身,轻轻的打了几下:“痒也不耽误打。”

    臧海清被打的气愤:“屁嘞,我看你分明是不痒。”

    “顶撞我,那就再多打几下。”

    何晏霆力道很小,基本上也就是和臧海清闹着玩,臧海清装作很疼的样子:“疼呢。”

    何晏霆这才不和他逗弄,臧海清从床榻上坐起,他猛一下掀开何晏霆的衣衫,看到了那长的惊人的伤疤。

    何晏霆摸摸臧海清的脑袋:“小色狼。”

    臧海清继续眨着眼睛看着何晏霆:“殿下,我可不色,你这大病还没愈呢,就算是老虎也跟病猫一样。”

    杏眼微闪,继续挑衅着何晏霆:“喵。”

    何晏霆挑眉看着臧海清:“臧海清,越来越不听话了是吧?”

    笨蛋老婆不管,就会上房揭瓦,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乖乖的,多可爱。虽然现在也可爱,当换换口味了。

    臧海清端起放在床头的面盆,小心翼翼的浸泡毛巾,又拧干,抬起眼睛看着何晏霆细长的眸子:“殿下,我给你擦擦。”

    臧海清看何晏霆没说话,就又近了一步也学着何晏霆那样,摸着何晏霆的脑袋顶:“乖啦。”

    何晏霆的心里异样的感觉升起,像极了被人爱抚的小狗,感觉很怪异,但感觉还不错。

    何晏霆一个姿势坐久了,腿有些麻,何晏霆便想坐起来,臧海清看见之后就说:“别动。”

    臧海清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拭何晏霆的伤口,何晏霆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痒。”

    臧海清也像哄宝宝那样:“擦擦就不痒了。”

    何晏霆唇角勾了勾,这傻子还哄他呢。

    午后时分,臧海清就出了营帐,许久都没过来看何晏霆,何晏霆便起了身,准备出去稍微动弹动弹。

    刚一出去,就听见外面的将士喊着:“殿下。”

    声音洪亮的吵得他脑袋瓜嗡嗡的,他摆摆手,问着一旁的廖罗英:“王妃呢?”

    廖罗英将何晏霆领了过去,一入眼的就是臧海清在这田间拢了一个苗圃,里面三五不知名小白花,还有旺盛的杂草,臧海清那么重的身子还能蹲的下去给松土。

    他脑袋瓜嗡嗡的。

    他沉声看着臧海清:“你这摆弄的什么?”

    臧海清正玩的不亦乐乎呢,听见何晏霆的声音,立刻抬起脑袋,脸颊上还有些泥土,鼻尖上好像也有灰尘,像极了脏猫。

    臧海清声音清亮:“外面找的一些花种。”

    臧海清献宝似的把手中的小白花摇起来:“你看,白紫苏。”

    苗圃另一侧有一小道儿,一人头戴面纱朝这走来,他提着两桶水,走路也丝毫不见摇摆。

    臧海清看见暗五来了,就站起身,何晏霆看着他那么重的身子就想过去扶着,但一动就牵动起了胸口的疤痕,疼得他皱眉。

    何宸惺也紧跟着暗五身后:“暗五我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啊?”

    何宸惺刚走过来就看见何晏霆,他便打了声招呼:“二哥。”

    臧海清站起身给暗五显摆他的小白花:“暗五,白紫苏,漂亮吗?”

    暗五面纱之下的嘴角勾了勾:“漂亮的。”

    臧海清种的花被人夸了,简直开心极了,眼睛也跟着亮起:“那我们给它浇水吧。”

    暗五弯腰就开始用葫芦瓢小心翼翼的舀着水浇着:“好,公子。”

    何晏霆眉头紧紧拧起,他的小孕夫和暗五又在一处种着花浇着水,甚至他的小孕夫竟然对其他人笑着,关键是,还笑那么好看。

    何宸惺挑挑眉,打开扇子,他看见何晏霆这个样子边笑边说:“二哥莫不是吃醋了?”

    何晏霆转头看向何宸惺:“什么?吃醋?我怎么可能吃醋!”

    何宸惺把扇子合起来,指着前面的臧海清和暗五,这两人一起来就开始玩什么种花游戏,本来何宸惺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看到暗五几乎目不转睛的盯着臧海清,又几乎是臧海清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何宸惺心里升起了一点点疑惑。

    何宸惺怼着何晏霆手肘:“要不暗五给我吧,我带他离得远远的,也不在这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何晏霆揉了揉眉心:“不给,别惦记暗五。他是我的暗卫。”

    第24章

    苗圃近些日子被臧海清照顾的很好, 尤其是白紫苏开的极其的茂盛,闲来无事的时候臧海清就会喊上暗五和他一起修剪杂草,浇花松土。

    臧海清的肚子又大了一些, 何晏霆给他找了好多当地产婆, 生怕他突然哪一天就开始生了。

    但是这个小家伙生龙活虎的,精力不是一般的旺盛,何晏霆有时候都会觉得肚子里是不是揣崽了。

    不过又想想,这身体那么倍儿棒,以后怎么着也得让他生个三个四个的。

    臧海清指着其中一小块儿白紫苏看着暗五:“暗五,这边还没浇到呢。”

    暗五正蹲下身子认真的浇水, 听见臧海清说话就站起身朝他走来:“那里浇过了。”

    臧海清又蹲着身子看了看, 的确有被浇过的痕迹, 所以他就点点头, 准备走出苗圃。

    暗五看了一眼便喊臧海清:“别从那里过, 太滑了。”

    臧海清刚动一下,确实有些泥泞:“唔。”

    臧海清朝着暗五点点头:“确实滑的。”

    臧海清眼睛大大的,无辜极了, 像极了被人欺负的小狗,舍不得丢, 何晏霆离了好远都觉得这个样子的臧海清真惹人怜爱。

    暗五扔下手中的农具便走过去:“别动,我去扶你。”

    暗五走到臧海清身旁,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臧海清,臧海清乖巧的说:“谢谢暗五。”

    暗五嘴角勾了勾,上扬起来。

    看见这一幕的何晏霆, 嘴角抽了抽,醋味上头。

    同样的还有何宸惺,何宸惺已经在这里看着暗五和臧海清玩种花游戏玩了三五日了, 这扮家家酒的游戏什么时候到头啊。

    啊啊啊啊啊,苍天。

    何晏霆也不想扫了臧海清的兴致,索性随臧海清去了,他在这盯着一举一动,还稍稍放心一些。

    何宸惺倒是一直盯着对面的暗五看着,扇子都快捏皱了,索性侧着脸看着何晏霆:“二哥,你这伤好的差不多了,怎么对青驹岭那处的事儿只字不提?”

    天气渐渐热了,何晏霆伤口伤疤愈合的快,他便光着膀子,省的出汗粘腻的难受,他看着何宸惺:“有什么好提的?”

    何晏霆抬起眼看看臧海清,臧海清还在那撅着屁股给花松土:“能怎么提,被阴了呗。”

    何宸惺眸子沉了沉:“陆拾伍到现在都没醒。”

    何晏霆愣了一下,便抬头看着何宸惺:“哦你之前怎么没跟我提过陆拾伍回来了?”

    何宸惺指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修剪枝叶的臧海清:“你这不是病刚好嘛,之前你病着的时候,小嫂嫂拦着门谁都不让进。”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一扭一扭的走动,觉得像条毛毛虫,还怪可爱的:“这个笨蛋。”

    “陆拾伍醒来给我说一声。”

    何宸惺又抬眼看了看天,刚飞过几只大雁,大雁过,风又起。

    半晌之后何宸惺才说话:“是不是京城的人?”

    何晏霆捏了捏眉心:“别问太多,对你没好处。”

    何宸惺眸子圆圆的,瞪起来也不显得难看,他对何晏霆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二哥。”

    何晏霆拍拍他的肩膀:“听哥的话,当个好弟弟。”

    好弟弟?

    何宸惺将扇子打开,扇着风:“你这意思是当个傻弟弟,哑弟弟才好,得亏小嫂嫂他出了点事儿变成这样,要是之前的臧海清,根本受不了你。”

    何晏霆勾勾唇角,眸子暗了暗,紧紧的盯着远处玩种花游戏的臧海清:“嗯?”

    “他之前到底什么样?”

    何宸惺说:“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焉。”

    又咂咂嘴:“不过树大招风啊,喜欢臧海清的还挺多的。”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白白嫩嫩的,手现在胖的跟藕一样,很难想象他之前的样子:“原来之前是浪荡子。”

    何宸惺又咂咂嘴,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家的醋打翻了,那么大的酸味呢。”

    何晏霆的伤口横贯了一个胸膛,他比着之前消瘦太多,这些日子才养回一点血色,比着之间更加俊秀了,他斜着眼睛睨着何宸惺:“阴阳怪气什么?”

    何宸惺咂咂嘴:“臧海清可不是浪荡子,他那时候古板极了,二哥,别给人家乱扣帽子。”

    何宸惺想了想,当时臧海清在国子监的时候,比着平常的学生小的不止一点,小小的人背着比他高一头的书箱,长的又是唇红齿白,颇漂亮,连何宸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何况那些个素久了的国子监学生了。

    远处的臧海清已经玩到了拔鸡毛菜准备搬去小厨房做菜的戏份了,暗五还在一旁给他扇着风。

    何晏霆攥紧拳头,眼睛微微眯起:“招蜂引蝶的还不算是浪荡?”

    臧海清搂着一大筐鸡毛菜,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唇瓣湿润,眼眸清亮,肌肤又因为孕期更是娇嫩了不止一些,看起来想让人吞吃入腹,何晏霆说:“我看就得让他待在家里,他才消停。”

    他心里全都是,他的娘子好可爱,他的娘子好娇嫩,他的娘子好惹人喜欢:“勾引男人倒很有本事。”

    何宸惺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虽然人不大,但是懂得不少,看见何晏霆这幅丢了心魄的样子,便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喜欢小嫂嫂了,那么大的醋劲儿,三缸陈醋都没你酸。”

    何晏霆理不直但气很壮:“我哪有。”

    何晏霆咬着牙看着臧海清和暗五走在一起,眸子沉了又沉:“我才不喜欢他,只不过他嫁过来,也是我的人了,管管他是应该的。”

    小孕夫现在脾气渐长,就喜欢玩些扮家家酒,要不是他现在还大病未愈,他倒是愿意勉为其难的陪着他娘子玩这些小玩意儿。

    但是现在只能像个怨妇一样盯着他小孕夫和暗五,又不想打断臧海清,小孕夫千里迢迢来这边找他,种种菜这种爱好,他还是可以满足的。

    何宸惺说:“那你可管不了。”

    何晏霆越看越想把臧海清关进屋子里,只能他自己看着:“俩人玩的不亦乐乎,这扮家家酒很有趣吗?”

    何宸惺揶揄他:“要不咱俩也试试?就在对面咱俩也开垦一片苗圃,跟他们对着养花?”

    何晏霆瞥他一眼:“瞧瞧你多大出息。”

    何宸惺眉眼落着清逸,本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也在边境之地多了几分俊朗:“不过小嫂嫂也快生了,这胡地边境侵扰不断的,以后孩子落地,哪有宁静日子过,二哥你得找地方安顿小嫂嫂和孩子。”

    何晏霆眼睛眯起:“我倒是想,你看他是个安分的人吗?能从京城追我追到这里。”

    何晏霆现在还能想到那天他在村子里见到差点被人蹂躏的臧海清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珍藏的瓷器被碰碎,生怕自己无法粘起。

    他声音沉了沉:“跟在我身边我放心些。”

    何宸惺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啧啧啧你直说你舍不得小嫂嫂不就得了。”

    何晏霆眼睛丝毫不离臧海清,嘴里却说:“哪有。”

    口是心非的功力修炼又深了一重。

    臧海清这些日子在营帐里没什么事儿干,就天天占着暗五,让他陪他浇水种花做饭,他捧着一筐子鸡毛菜正在洗着,突然觉得有一些异样,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暗五。”

    暗五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嗯?”

    臧海清满脸通红,尤其是腮那处红的惊人,他咬着下唇:“我想尿尿。”

    暗五便站起身:“我带你去茅房。”

    滚烫的水意蔓延。

    臧海清双脚瘫软就要下滑到地上:“好像…不用了…”

    暗五急忙上前抱住臧海清:“怎么了?”

    臧海清疼得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尿出来了…”

    暗五这才看到臧海清的衣衫都被血渍染红了,臧海清支撑不住的跪在地上:“暗五,我是不是,要生了?”

    暗五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产婆…产婆呢…”

    暗五紧紧的握着臧海清的手,一点都不想放松,臧海清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眼睛也开始紧闭,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何晏霆和何宸惺在外面一听到暗五扯着嗓子喊,何晏霆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他猛一站起来的时候,扯到了伤口,渗出一些血渍。

    何晏霆立刻就大喊着:“来人,来人,胡大夫呢?给我喊过来。”

    廖罗英一听就急忙说:“是,殿下。”

    说完就急匆匆的找胡大夫去了。

    将士们一听到臧海清要生产了,都着急忙慌起来,毕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知道生孩子应该是个什么步骤,更何况还是个少有的小孕夫生产。

    士兵一瞥了一眼屋里无力瘫软的臧海清:“哎呀我的妈呀,王妃竟然是个天坤。”

    士兵二小声嘀咕:“你才知道啊?”

    士兵一好奇的说:“这边境哪见过天坤啊,这咋生啊?”

    士兵二说:“跟女人一样生呗。”

    何晏霆听见了甚是心烦,对着那俩士兵喊着:“嘀咕什么呢?都滚。”

    “是,殿下。”

    何晏霆走路需要搀扶,他朝着屋里走着,何宸惺看见何晏霆这个样子便拦着:“慢点,二哥。”

    何晏霆继续朝前走着,走到了臧海清身旁,臧海清疼得眉头紧紧的蹙着,他微微睁开眼睛就看见何晏霆。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疼不疼啊,臧海清。我在这呢,别怕。”

    暗五一直在另一侧紧握着臧海清的手骨,何晏霆将臧海清在暗五手中的腕子扯了过来,放在胸口。

    臧海清说:“疼的。”

    好像怕何晏霆不相信似的又说:“真疼的。”

    何晏霆点头:“嗯,我知道,等孩子生出来就不疼了。”

    廖罗英掀开帘子说:“殿下,胡大夫来了。”

    胡大夫刚从陆拾伍那里出来就被着急忙慌,眼睛都快瞪出火的廖罗英拽走了,他那么一大把年纪刚刚站定,刚喘匀一口气:“来,我看一看。”

    臧海清因为过于疼痛,不停的释放香津,但是并没有得到他的天乾的香津的回应,不够量的香津根本无法让生产顺利进行。

    胡大夫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这有些麻烦了,香津不够,小孕夫受不了的。”

    何晏霆说:“我来。”

    但是他身体大病都未愈,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会因为香津的过度释放而晕厥。

    何宸惺也蹙着眉头:“二哥,别硬撑。”

    何晏霆极其坚定:“可他是我的天坤,我是他的天乾,除了我,谁能够给他香津?”

    胡大夫也犯起了难:“可是不足量的香津,根本没有办法让公子挨过这后面的分娩之痛啊。”

    风吹来,暗五的面纱微微动,何宸惺抬眼就看见了暗五若隐若现的下巴,那里好像有一颗吻痣,小小的一颗,漂亮极了。

    暗五声音微微低沉,他对胡大夫说:“我来。”

    何宸惺愣了一下:“暗五?”

    何晏霆抿唇,眸子彻底暗了下来:“你在胡闹什么?”

    暗五微微拨开面纱,露出他的白净的下巴和红的如樱落的唇瓣:“相似的香津可以吗?”

    胡大夫还在准备生产的东西,产婆也跟着赶来了,胡大夫抬头看了一眼暗五:“当然可以,孕夫在剧痛之中不能完全分辨出他的天乾的香津,这个时候使用相似香津会减轻疼痛、麻痹孕夫。”

    何晏霆冷冷的睨着暗五:“不可以。”

    他几乎是眼睛都快瞪出火了:“我不允许。”

    这是他的小孕夫。

    胡大夫为难的看着何晏霆,又看看暗五,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几乎疼得面色苍白的臧海清身上。

    要了他老命了。

    暗五几乎瞬时就释放了浓烈的香津,白芨根的味道几乎和白紫苏的味道一模一样,何晏霆作为天乾,对同类的香津十分排斥。

    何晏霆被这个挑衅彻底激怒,他站起来,双眸猩红,他狠狠地拽着暗五的衣领:“暗五,你要反了吗?”

    胡大夫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对着何晏霆说:“殿下,属下还是认为当下还是让他来吧,王妃生产可不敢耽搁啊。”

    何晏霆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难受的臧海清,也不再说什么,面色铁青的离开了屋子。

    走到屋子外面,眼睛瞪的都快冒出火了。

    屋子里的产婆出出进进的,忙的脚不沾地,暗五浓烈的香津让何晏霆时时刻刻都想冲进去,把暗五给赶出来,但只要一听到臧海清在里面的哭喊声,他就难受的要命。

    就生这一个吧,以后别生了。

    臧海清那边已经被放在了床榻上了,他拽着床榻上的白纱,肚腹不停的下坠,脚趾疼得蜷缩,面色惨白如墙灰,不停的冒出细密的汗珠。

    臧海清疼得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我生了吗?”

    产婆们不停的给臧海清擦着汗:“快了。”

    最后臧海清疼得咬自己的唇瓣和舌头,小小的一张脸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逐渐狰狞。最后是给臧海清塞了一块儿毛巾,臧海清使劲的咬着,疼得一直一颗一颗的掉着泪珠。

    疼得死去又活来的时候,臧海清头疼的要命,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暗五面纱下若隐若现的下半张脸,渐渐的又疼晕死过去。

    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浮现,他像极了做了一场梦。

    刚刚进了国子监的臧海清作为最小的监生,可没少受欺负,他气冲冲的从栈院出来。

    风吹动湖泊波澜,云卷又云舒,臧海清边走边说:“真可恶。”

    走到一颗恣意舒展的桉树旁,树干伸展,枝头上的白花摇曳,他狠狠地踹向树干,于是树叶哗哗作响。

    头顶有一道沉沉的声音传来:“光是在背后撒气可不顶用。”

    臧海清立刻向上看去:“何人?”

    上面只有横亘错节的枝干和繁盛的枝叶白花,丝毫不见人的踪影。

    一片寂静之下,臧海清又继续喊着:“是谁在那偷听本公子说话?”

    臧海清自己的回音回荡,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到头顶的枝干上有些微的响声。

    那人轻轻笑了笑,声音也带了些微的笑意,但还是如高山峻岭般难以靠近:“是公子的自言自语,他管不住的非要钻进我的耳朵。”

    臧海清被惯坏的矜贵模样立刻展现出来,他支愣着脑袋,使劲向上瞅着:“哪有,你这个强词夺理、只会狡辩的人,躲在暗处干什么?出来。”

    上面的些微的响声又开始一片寂静,臧海清声音稍微小了一点点:“怎么不敢出来了?”

    突然之间枝叶哗然作响,那些个枝叶也簌簌掉落,落在臧海清的身上,臧海清退着后,不停的躲避着。

    手腕被人陡然间一握,吓的臧海清一哆嗦:“唔。”

    那人头戴着白色面纱,身穿青衫,如谪仙抵月一般,他对着吓的面色惨白的臧海清说:“出来了。”

    臧海清稍稍缓过神,使劲的将那人的手腕甩开,心脏砰砰乱跳,溜溜圆的杏眼睁大:“神出鬼没的吓死人。”

    那人声音依旧如峻岭般冷冽:“公子吓着了吗?”

    臧海清捂着这颗砰砰乱跳如小鹿乱撞的小心脏说:“吓的心脏都掉出来了,你能不能下来的时候吱个声?”

    那人轻轻抿唇笑了笑:“吱。”

    臧海清翻了白眼:“……”

    臧海清小声嘀咕:“白痴。”

    那人缓缓朝臧海清走进一步,臧海清有些害怕的后退,那人盯着臧海清还未擦去的泪痕:“为什么偷偷哭?”

    被国子监监生欺负哭了的臧海清被戳中了伤心事儿,便小猫炸毛一般扬着脑袋:“要你管啊。”

    那人的衣衫被吹起,枝叶纷纷落下,白色的花瓣也开始簌簌扬着,他看着臧海清:“自己月下独酌,哭的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

    臧海清脸红透了,他最讨厌被人看到他哭的样子:“你谁啊你管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洗耳恭听。”

    臧海清头低低的:“臧家三少爷。”

    那人继续抱着肩膀看着他,眼神里全是笑意,但是臧海清隔着面纱肯定看不到。

    臧海清立刻抬起头颅:“识相的话就滚远点。”

    那人点点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红的如熟透的虾子的臧海清:“嗯,好厉害,厉害的哭鼻子。”

    臧海清又被戳中伤心事,他狠狠地看着眼前的坏人:“讨厌死了。”

    你推开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怪人:“滚开。”

    力气小的跟猫一样的臧海清,丝毫推不动眼前的人,内心更受挫了。

    那人不但没退后反而离得更近了:“谁欺负你了?”

    臧海清擦干眼泪:“你是谁啊你,我为什么告诉你?”

    那人沉声说:“暗五。”

    他看着呆愣的臧海清:“叫我暗五。”

    臧海清心想怎么这人那么奇怪,他叫什么关他什么事儿?他只想赶紧离开。

    但那人的觉悟丝毫没有,离臧海清离的很近,他看着臧海清:“谁欺负你了?”

    臧海清内心敏感的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猫一般看“怎么了?你要笑话我吗?”

    他过的太不好了,个儿低一直被笑,天天被人说是小矮凳儿。

    那人因为和臧海清离的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臧海清的耳畔:“是那个给你书箱里放蟾蜍的礼部侍郎独子,还是换走你功课的大理寺小公子,或许还有旁人?”

    臧海清睁大眼睛,气愤的看着那人:“你跟踪我?”

    那人的面纱被吹开,露出了微微笑着的唇瓣,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有些太俊秀了:“不算跟踪,算是迫不得已入了眼。”

    声音如耳语般:“说,谁欺负你了,我欺负回去。”

    臧海清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偏偏嘴硬的够呛:“怎么可能有人欺负的了我?我可是宰辅和华榕郡主之子。”

    暗五盯着臧海清:“再给你一个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

    臧海清没出声,他的眸子过分的好看,眼睛里有如亮起的星子那般,暗五又问了问:“真不说是谁?”

    小家伙绷着嘴,一句话都不说,嘴硬的太狠,暗五笑了笑:“那我真走了。”

    臧海清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神略微有些黯淡,暗五不忍心逗他,就又问了问:“真走了。”

    说着真朝着外侧走了出去,他真如峻岭一般蔚然,谪仙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臧海清捏着衣角:“哎。”

    暗五勾着唇,仿佛意料到臧海清会喊住他,他顿住脚步看着臧海清:“嗯?”

    臧海清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点儿:“站住。”

    暗五看着臧海清:“说吧,我洗耳恭听。”

    臧海清小声嘀咕:“平柳原刺史的那个脑子有病的儿子总是对我口出狂言,还总是…”

    暗五挑眉:“嗯?”

    臧海清脸红的彻底如鸽子血:“对着我自…”

    “渎。”

    说完这句话之后,臧海清的愤怒彻底被燃起。

    他握紧拳头:“真是龌龊至极。”

    暗五双手交叉抱肩,眉头紧紧蹙起:“就你那个国子监院的同间屋里的那个胖子?”

    臧海清点点头:“嗯。”

    暗五有些不悦的皱起眉,他对臧海清说:“等着。”

    还没等臧海清说话,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臧海清愣了一会儿:“哎!你干嘛去?”

    臧海清咂咂嘴:“这人神出鬼没的。”

    难道话本子里的那种世外高人被他遇上了?

    臧海清一点都不想回国子监了,也不想回家,他这么垂头丧气的肯定会被娘亲问东问西的。

    他索性将书箱里的书掏出来,一本一本的摆出来,开始做功课。

    读着读着正看诗文入了迷着呢,远处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臧海清抬起头颅,露出他的杏眼,微微闪烁。

    暗五如仙人般踩着枝干来到臧海清身旁,将那个肥胖如熊的平柳原刺史儿儿扔在地上,发出“彭”的声音。

    那人还因着惯性又翻滚了几圈。

    臧海清呆愣的看着暗五,暗五将捆成粽子的胖子提溜起来,跟拎着小母鸡的一样,伸在臧海清面前:“给。”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那个龌龊至极的大胖子,又眨巴眨巴的看着暗五:“你干什么啊?”

    暗五大方的对着臧海清说:“任你处罚。”

    他蹲下身子看着那个胖子,又抬头看着臧海清:“我觉得可以给他埋了,但是这些日子有雨,土壤松软很容易暴露痕迹,我不太建议。”

    臧海清内心,嗯??????

    暗五又给出了建议:“要是随便打几下,也不解气,但是稍微下死手,两三下这个人就没气了,更不解气。”

    臧海清继续呆愣的看着暗五,他从小被教导着伦理纲常,不得逾矩,真的很少听到这样粗鄙的又直接的话了:“嗯???”

    暗五又说:“我建议你,把他阉了。”

    暗五狠狠地捏着那个昏的不省人事的胖子的下巴:“就算有龌龊至极的想法,也没东西用。”

    臧海清歪着脑袋:“你是在教我怎么折磨一个人吗?”

    暗五点点头,他很欣慰臧海清有了一点点的觉悟:“教你以牙还牙。”

    臧海清盯着那个胖子,越想越气:“嗯,但那些太凶狠了。”

    暗五看着臧海清:“你说怎么办?”

    臧海清晃了晃小脑袋:“那就扒光衣服吊起来三天三夜如何?”

    他好气,他明明确实天资聪颖,在这个国子监也是数一数二的功课好,但是他却在国子监里被那些丝毫不如他的人欺负。

    还嘲笑他低的跟的凳子一样。

    可他才多大啊,还没有发育呢。

    暗五点点头:“也可以。”

    “随便你。”

    臧海清说干就干,握紧拳头:“来吧,干起来。”

    他蹲下身子,戳了戳胖子的脑门:“他怎么睡那么死?”

    胖子还是晕的醒不过来,暗五继续抱着肩膀,看着臧海清:“敲晕了。”

    臧海清看着这个大胖子倒在地上,他又听见暗五声音渐渐低下去“”“斧锤敲的,功夫活,没见血,但估计脑子稀碎的可能比较大。”

    臧海清脑门上全是细密的汗:“……”

    他又戳戳胖子:“那他岂不是醒不过来了吗?”

    一脸接受不了的看着暗五:“我把他害死了吗?”

    暗五唇瓣湿润,嘴角勾起,他笑了笑:“逗你的小公子,下了迷药,晕个三四个时辰就好了。”

    暗五小声说:“知道你胆小又怂。”

    臧海清有些难产,生了快半夜了才生出来一个男孩儿,他悠悠醒转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

    暗五还在旁边一直用白芨根香津裹挟着他,他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连带着刚出生的婴儿身上都是。

    暗五一直在他身旁守着他,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你醒了?”

    臧海清难受的看着暗五,他说:“暗五,我生出来了吗?”

    暗五点点头:“生出来了,是个男孩儿。”

    臧海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暗五:“暗五,我梦到你了。”

    梦里那人和暗五一模一样的打扮,肯定他梦见的就是暗五。

    暗五睁大眼睛:“嗯?”

    臧海清刚刚醒来,想见宝宝想见的要命,他每天都迫不及待的要见自己的宝宝,这次一生出来,他想抱抱宝宝。

    他问暗五:“孩子呢?我想看看。”

    暗五给臧海清擦了擦脑门上汗。

    门外的何晏霆一听见里面传来臧海清的声音,便急忙推门而入:“醒了吗?醒了吗?”

    一侧的胡大夫立刻起身恭敬的对何晏霆说:“殿下,王妃刚醒。”

    何晏霆心放下一半,他在门口守了大半夜,焦急的几乎合不了眼:“臧海清!”

    臧海清小猫一般的声音传来:“殿下。”

    抓挠一般的勾着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急忙就走过去握着臧海清的手腕。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惨白的一张脸:“你现在疼不疼?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臧海清无力的摇摇头,他还是有些头晕:“不饿呢。”

    何晏霆看到了一旁的暗五,他神色暗了暗:“暗五,你退下吧。”

    暗五好像已经意料到了,到也没说什么。

    何晏霆又说:“这些时日你跟着老十。”

    “嗯。”

    满屋子都是暗五白芨根的味道,他实在是厌恶极了,便暗戳戳的释放了一些自己的香津给臧海清。

    臧海清的眼睛突然睁大,他有些担心的看着何晏霆:“孩子呢殿下?”

    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何晏霆在外面一听到孩子的声音,心里就放心了许多,胡大夫高兴的说是个男孩儿,还是天乾,何晏霆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他真的太太太期盼臧海清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了。

    孩子一落地,何晏霆就去看了一眼,孩子黑瘦黑瘦的,脸皱巴的跟个猴子一样,何晏霆很难违心的夸一句好看。只说了一句,还挺健康的,怪喜庆。

    何晏霆搂着没了力气的臧海清,臧海清脸色苍白如墙灰,何晏霆柔声:“在后院奶娘抱着,等你好一些了,再去见他。”

    臧海清睁大眼睛,他真的很难不去想自己的宝宝,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生的宝宝。

    何晏霆亲了亲臧海清的额头:“是个小天乾,一生下来就声音憨憨的,跟你一样可爱,长的跟个小幼猴一样,说不定长大了张开一点儿会好看一点。”

    猴子?臧海清真的很难接受别人说自己的包包不好看。

    所以这就是老母亲的心吗?

    臧海清撅着嘴立刻反驳着何晏霆:“猴子?我怎么可能生出个猴子。”

    他握紧拳头锤到何晏霆胸口:“肯定是殿下你夸张了。”

    软绵绵的哪有力气,何晏霆张开五指就握住了他的拳头:“胡闹什么,别乱动,清儿好好休息,你身体元气大伤,别再使小性子了。”

    臧海清继续撅着嘴:“哪有。”

    何晏霆笑了笑,继续抱着怀里的臧海清:“明天你见见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等到第二天见到孩子的时候,臧海清内心是拒绝的,孩子长的黑瘦干巴,看起来说是猴子都有些美化了。

    那真的是丑啊,跟个小老头一样,臧海清内心很受挫,跟他预想的好不一样。

    他有些幽怨的扭头看着何晏霆:“殿下,孩子好丑啊。”

    何晏霆点点头,表示自己从不说谎,臧海清又看看小小一团的小黑人:“原来你没有骗我。”

    何晏霆走上来安慰臧海清:“慢慢养养会好的。”

    臧海清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晏霆:“那么丑能养漂亮吗?”

    何晏霆没养过孩子,觉得就算养不漂亮,好吃好喝的给宝宝养的白白嫩嫩的,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何晏霆看着臧海清:“会吧。”

    臧海清戳着宝宝的脸颊,宝宝伸手握住了臧海清的食指:“宝宝你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好看。”

    小孩的掌心的温度蔓延,臧海清心都快化了,这可是他生下来的宝宝啊。

    他摸摸宝宝的脑袋瓜:“但是不哭,爹爹还是很喜欢你,你是爹爹的宝贝。”

    何晏霆心里看到这画面也蓦地柔软他喊着:“臧海清。”

    臧海清睁大眼睛:“嗯?”

    何晏霆低下头吻着臧海清的鼻尖:“你也是我的宝贝。”

    “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

    第25章

    春风消了又起, 吹得营帐的帘子都摆动不停,扰人的要命。

    离臧海清生产已经过了八个月了,那个黑猴儿一般的小人儿渐渐长开了, 臧海清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一般。

    何晏霆总逮不到机会和自己的宝贝娘子贴贴, 素了太久,凉水澡都不知道洗了多少次了。

    每次臧海清喂奶的时候,他都挥着小肉手把何晏霆推出营帐外,生怕何晏霆占了一点点便宜。

    何晏霆心里苦啊,身在眼前的娘子不能贴贴,全让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小黑猴给占据了。

    今日何晏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他早早的就让荷月将小黑猴哄睡了, 他攥紧拳头, 今日一定要吃到香香娘子。

    何晏霆从营帐外掀开帘子, 就看见臧海清没有之前圆滚滚了, 又有了尖下巴,瘦了跟之前怀孕的时候不似一个人一般。

    臧海清侧躺在床榻上微微闭目,何晏霆走进营帐缓缓走上前, 生怕弄醒他,他走在臧海清身侧, 就低头吻到了臧海清的额头,臧海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的醒了:“唔。”

    素了很久的何晏霆已经很久没有在晚上进营帐了,他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被迫扬起头颅,他听见何晏霆说:“今天怎么睡那么早?”

    臧海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困呢, 天天哄孩子,还得喂奶。”

    何晏霆小狗一样的蹭着臧海清的脸颊上:“你对我根本不好。”

    何晏霆继续谴责着:“可以给孩子喂奶,为什么不给我喂?”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 软绵绵的锤在何晏霆的胸膛上:“你还说呢!”

    他指着给宝宝喂奶的地方:“上次你吃的那么多,宝宝都没得吃了!”

    何晏霆眼巴巴的看着因为喂宝宝而丰满的臧海清:“娘子,这次不会了,给我吃一口。”

    臧海清摇摇头,索性背过身:“不给。”

    何晏霆继续戳戳臧海清的肩胛骨:“你怎么那么小气。”

    臧海清觉得痒极了:“唔。”

    但还是下定决心不理何晏霆,他会吃上瘾的。他要给他解瘾。

    何晏霆心想又惹娘子生气了,又不能贴贴了。

    他就认了命一般叹了一口气:“不给吃就不吃。”

    他抱着臧海清:“乖,抱。”

    臧海清脖颈上芙蓉香飘来,他心肺都想像烧不尽的野草那般缠绕上去,狠狠地裹挟这股味道。

    满心满肺都是满足。

    睡到快日升两人才有了醒意,何晏霆只觉得怀里的臧海清一直在支楞着,光想爬起来,何晏霆蹙眉:“动什么呢?”

    臧海清抬起小脑袋瓜,圆蒙蒙的眼睛让人喜爱的紧,他对何晏霆说:“是不是宝宝醒了?”

    最近几个月都是臧海清抱着宝宝睡,可能都养成起夜哄宝宝的习惯了,何晏霆拍拍臧海清的背:“哪里醒了?没有声音的。”

    “你太累了。”

    臧海清一骨碌就要爬起来:“我要去看看。”

    何晏霆扯着臧海清的手腕:“我去吧,这些日子你都没休息过,你好好休息。”

    臧海清歪着脑袋:“你能喂奶?”

    何晏霆勾唇笑了笑:“我把他抱回来给你喂奶。”

    臧海清对着何晏霆说:“那你去吧,快点回来。”

    何晏霆看见他的小娇妻的唇瓣红的似蜜,便凑近:“亲一口。”

    还没等臧海清说什么,就直接要了一个吻,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营帐。

    最近二殿下很容易被打发,一个吻就可以让他开心很久。

    小黑猴长了快九个月了,还没取个名字,何晏霆想一路,也不知道这个黑猴取个什么名字。

    他走到后院处,一入眼就是暗五在那里半跪着哄小黑猴,还有着浓郁的白芨根气味。

    何晏霆蹙眉,暗五侧过身看见了何晏霆便站起身:“殿下。”

    何晏霆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奶娘呢?”

    暗五继续说:“刚刚小世子哭的有些太狠,她们就把我喊来哄哄。”

    寻常人虽闻不到气味,但总会在浓烈的香津释放时觉得心悸,所以周围的奶娘兴许躲了出去。

    何晏霆挑着眉毛看着暗五怀里的小黑猴,小黑猴伸着小肉手搂着暗五,何晏霆醋味上头:“给我。”

    暗五将怀里的小黑猴递给何晏霆,小黑猴一扭脸看见何晏霆就放声大哭,何晏霆脸都黑了,他使劲的克制自己的怒意:“哭什么?”

    他僵硬的将小黑猴抱进怀里:“我难道会打你?”

    小黑猴被何晏霆抱的一点都不舒服,在他怀里胡乱扭动着,还拽着了何晏霆的头发,疼得何晏霆倒吸气。

    “殿下,应该这样抱。”

    暗五将小黑猴接过来给何晏霆看了一下,小黑猴在暗五怀里趴在暗五的肩膀上,嗅着暗五脖颈处的白芨根的味道,顿时就停止了哭泣。

    何晏霆看着特别给暗五面子的小黑猴,顿时胜负欲膨胀,他冷冷的说:“哦。”

    暗五继续把小黑猴抱在怀里,轻轻的哄着,他对着何晏霆说:“还是我来吧。”

    何晏霆冷睨着他:“不用。”

    小黑猴不出意外的在何晏霆怀里哭的极其大声,撕心裂肺一般,何晏霆蹙眉:“怎么哭的那么狠?”

    何晏霆就是这样将哭的停不下来的小黑猴抱回了营帐。

    臧海清一听见宝宝的哭声,立刻就走上去,将哭的满脸通红的小黑猴抱进怀里:“饿了吧?”

    小黑猴又睁开眼睛嗅了嗅知道是爹爹了,才停止哭泣,他轻轻的哄着:“宝宝乖,爹爹抱。”

    他想给宝宝喂奶,但是小黑猴扭脸不吃,臧海清亲亲小黑猴:“原来不饿啊,那爹爹陪你玩玩,好不好啊?”

    何晏霆看见臧海清要给小黑猴喂奶的时候,眼睛都快瞪直了,臧海清瞥见何晏霆都要满带着情欲的眼神,他就急忙要把何晏霆赶出去。

    何晏霆却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将小黑猴抱进了怀里,他对臧海清说:“给我。”

    臧海清满脸疑惑:“嗯?”

    小黑猴也张大嘴巴准备蓄势待发的哭出来,就被何晏霆捂住了嘴。

    他抱着小黑猴对着臧海清说:“今日我带孩子。”

    臧海清睁大眼睛,他这八个月都是自己喂奶换尿布,没睡个好觉,何晏霆也没提出来要帮他带孩子。

    臧海清撅起嘴:“殿下你能带好吗?”

    何晏霆点点头,抱紧了小黑猴:“当然。”

    何晏霆勾起唇角,恰到好处的俊俏:“你要相信你男人。”

    何晏霆吻了吻臧海清的额角:“相信吗?”

    臧海清还是不放心的说:“他才八个月,不到一岁呢,别折腾他。”

    何晏霆继续捂着小黑猴的嘴:“嗯,我心里有数。”

    臧海清把何晏霆捂着小黑猴嘴的手给扯开,轻轻的说:“要不我跟着?”

    何晏霆看着因为长时间没怎么休息过的臧海清,他内心柔软起来:“不用,你好好休息,这一段儿你太累了。”

    小黑猴和何晏霆大眼瞪着小眼,小黑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何晏霆黑着脸学着暗五教过他抱孩子的样子,也试着抱着小黑猴。

    小黑猴哭声才渐渐放低,趴在了何晏霆的肩膀上,小小一团的,软绵绵的,可爱的跟臧海清一样。

    远处的何宸惺拿着折扇:“二哥,大老远就看见你带着小侄子。”

    何宸惺看着小黑猴,戳了戳小黑猴的脸蛋:“哎呦,这小脸儿长的。”

    何晏霆突然很期待何宸惺夸夸这个可爱的猴儿。

    但是何宸惺却不知道何晏霆满心的期待,他开始蹙眉:“嗯…”

    何宸惺心想这孩儿真是黑啊,真难看,但也不能太打击他二哥。

    何宸惺笑了笑:“真喜庆。”

    何晏霆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别说话。”

    他现在可算知道,老母亲可以接受自己指责自己的孩子,但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孩子不好,是什么感觉。

    何晏霆问何宸惺:“长的不好看吗?”

    何宸惺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好看好看,小嫂嫂生的当然好看了。”

    何宸惺继续问:“怎么把小侄子带出来了?”

    “轮到我带了。”

    何宸惺睁大眼睛:“这事儿还会轮到你?”

    何晏霆心里喜滋滋的:“当然了,我儿子。”

    小黑猴趴在他的肩头渐渐有了呼噜声,何晏霆觉得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何宸惺拿着扇子给小黑猴挡着太阳:“二哥,新来了监丞,说是协助郭太尉来查你这次失利的。”

    “谁让来的?”

    何宸惺说:“四哥。”

    何晏霆眸子渐渐沉了下去:“哦,老四?”

    小黑猴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什么了,直哼哼,何晏霆又哄了哄,才对何宸惺说:“我身体好多了,去见见太尉,让他把那个监丞给我带上。”

    何宸惺点点头,就骑马给何晏霆喊太尉去了。

    不一会儿,这个京城里有名的墙头草就赶来了。

    太尉身材臃肿,他跪在何晏霆面前:“请二殿下安,十殿下安。”

    何晏霆冷冷看着这个李清风:“青驹岭全军覆没,太尉是不是很早之前就想来查本王了?”

    “属下怎敢?”

    何晏霆不想和他多说:“这等我身体好些了,我再和太尉详谈,听说来了新的监丞,今日想见见。”

    孔笙来的时候,何宸惺愣了一下,他扭头就对何晏霆说:“是四殿下的幕僚孔笙。”

    孔笙一身青衣,满身清辉,他朝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作揖:“二殿下,十殿下。”

    突然之间小黑猴醒了,眨巴眨巴眼睛没找到熟悉的面孔,“哇”的一声就哭的震耳欲聋,何晏霆吓了一跳:“别哭了。”

    何晏霆冷着脸,不知道怎么哄了:“哭什么?”

    何宸惺问:“二哥,小侄子是不是饿了?”

    突然之间何晏霆的胸膛被小婴儿咬了一口:“哎,你咬我干什么?”

    小黑猴太饿了,没有爹爹的喂奶,委屈的大哭。

    何宸惺笑着看着小黑猴拼命咬何晏霆找奶喝:“二哥,他饿了,找奶喝呢。”

    孔笙走来,他朝何晏霆作揖:“二殿下,要不然让属下试试?”

    何晏霆蹙眉:“怎么试?”

    这平时他咬臧海清的时候,也那么疼吗?

    以后不让这丫喝奶了。

    孔笙走来看着小黑猴,小黑猴眨巴眨巴眼睛和臧海清一模一样,他看着欢喜:“可以喂米汤。”

    何宸惺看着小孩儿哭的满脸通红,也有些不忍:“二哥,让他试试吧。”

    何晏霆蹙眉,他想了想,决定试一试。

    孔笙抱着小黑猴的时候,小黑猴攥这了何晏霆的大拇指,何晏霆高兴坏了,他朝着何宸惺挑眉炫耀:“看见没,本王的儿子。”

    何宸惺一脸被秀到的样子:“看见了。”

    何晏霆看着小黑猴喝着米汤,内心又柔软了不行,他对着孔笙说:“行,你喂他吧。”

    何晏霆走到李清风那处,他看了一眼李清风:“太尉出来,有话跟你说。”

    李清风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何晏霆笑着说:“你来这几年了?”

    李清风低头说:“回殿下,三年有余。”

    何晏霆挑眉:“你想回京城吗?”

    “肯定想是不是?”

    何晏霆紧紧的看着李清风:“那怎么才能回去?是不是要立功,引圣上青睐?准备拿我青驹岭一事儿翻这个浪?”

    李清风吓的脸色苍白,立刻跪下:“不,不是的,殿下。”

    何晏霆冷冽的如青山白月,他看着李清风:“这件事儿只能压下去,压不下去,你看看你有命回京城不能。”

    李清风面如死灰的抬起脑袋:“殿下。”

    何晏霆没再理这个李清风,他有些想他的小娘子了,他想回府。

    他拍着何宸惺肩膀:“老十,回营。”

    春风起了又消,渐渐的日落霞彩,何晏霆和何宸惺并肩骑着马。

    何宸惺扭过头看何晏霆:“二哥,我总觉得我少了一点什么,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何晏霆皱眉,他也在回想,总觉得少了什么:“我也好像有这个感觉。”

    风起云又涌,何晏霆策马潇洒:“不管了,回营。”

    第26章

    薄暮渐渐变得暗沉无光, 风吹动何晏霆的衣衫,他扬起脸就看见远处的臧海清,站在他的对面。

    他小小的个子, 长的颇标致, 嘴巴蜜一样的红润,何晏霆心里痒极了,他扬着马鞭就驾马赶了过去。

    臧海清比之前消瘦很多,他穿着一身白衣立在那处,他抬起晶亮的眸子如天上星辰,何晏霆急忙下马:“风那么大, 你怎么出来了?”

    何晏霆脱掉他身上的披风盖在臧海清的肩头:“披上。”

    臧海清眼睛却四处打转, 何晏霆问他:“看什么呢?”

    臧海清不可置信的问:“宝宝呢?”

    何晏霆:“……”

    娘的, 娃忘了。

    何宸惺:“……”

    何宸惺打开扇子蒙住了脸, 他侧过去给何晏霆说:“二哥, 我现在想起来我们忘了什么了?”

    臧海清惊恐的睁大眼睛,他问了一句:“忘了是什么意思?”

    何晏霆第一次有那种心焦灼肺的感受,臧海清突然之间就眼泪一颗颗的掉落, 他紧紧的盯着何晏霆看,何晏霆被他看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臧海清眼眶微微红, 他问何晏霆:“你把我们的宝宝忘哪里了?”

    何晏霆心疼坏了,他急忙说:“别急,清儿。”

    何宸惺也劝着臧海清:“小嫂嫂别急。”

    何晏霆声音也变得小的起来:“在太尉府邸,孩子丢不了。”

    何宸惺拉着何晏霆就要上马:“我和二哥现在就去接孩子。”

    臧海清攥上了何晏霆的衣袖:“我也去。”

    何晏霆朝臧海清伸出手,臧海清不像往常那般热烈的回握, 他小小的个子,费劲的踩着马蹬,扭来扭去的才坐在马背上。

    小身板挺的直直的, 他生怕何晏霆碰到他,倔强又矫情的样子,让何晏霆看的不是滋味。

    何晏霆还是在马背上紧紧的搂着臧海清,小小人一团被他紧紧的搂着,温热的气息在何晏霆脖颈处喷洒:“对不起,清儿。”

    臧海清心里却难受的要命,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他可以挺着大肚子不顾一切的来边境,可以为何晏霆做许多他愿意做的事情。

    但或许何晏霆是不是就没有在意过他?也没在意他的宝宝?

    更不可能因为他爱屋及乌。

    何晏霆能感觉到臧海清身体的僵硬,他的笨蛋娘子很讨厌和他的接触,何晏霆心里不是滋味,早知道就不忘记那个崽了。

    可是他也初为人父,虽然孩子不是他的,但他早都释然了。

    月光悠悠,照在何晏霆和臧海清的身上,马背上能听到马蹄声声,两人都开始沉默不语。

    刚到了太尉府邸,何晏霆翻身下马,他小心翼翼的扶着臧海清,臧海清四处张望:“孩子呢?”

    何晏霆牵着臧海清,他在门口就着:“李清风,我儿子呢?”

    何晏霆一嗓子就给李清风喊出来了,李清风吓得鞋都没穿好,急急忙忙从小妾的屋子里钻出来。

    李清风朝着何晏霆作揖:“在孔笙那处,我去把孔笙喊来。”

    说完就又赶去让人喊孔笙过来。臧海清的手被何晏霆握的紧紧的,想要抽出来就被何晏霆按下。

    臧海清继续不去看何晏霆,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孔笙来的时候,小黑猴乖乖的眯着眼睛趴在他的肩头,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梦里吃着什么,孔笙看着何晏霆和何宸惺:“二殿下,十殿下。”

    孔笙细长的眸子在看见臧海清之后陡然亮起,像是深夜的萤火:“小公子?”

    灯火幽微,月色无边,何晏霆眸子暗了暗,在夜色中他简直俊秀的如谪仙一般。

    臧海清睁大眼睛:“孔老板?你怎么在这?”

    孔笙微微走上前,臧海清能看见宝宝趴在孔笙的肩头,一侧脸颊睡的都快扁了,看来是没有被折腾的,心里才稍稍心安。

    孔笙看着臧海清:“我是新来的监丞。”

    臧海清满心满肺都是宝宝,他松开何晏霆的手,走到孔笙处,爱不释手的摸摸宝宝的额角。

    他杏眼微闪:“宝宝睡了?”

    孔笙轻轻拍着宝宝的背:“喝了米汤之后就犯起了困。”

    小黑猴也微微睁开眼睛,眼睛也很漂亮,孔笙笑了笑对臧海清说:“很乖呢。”

    远处的何晏霆太阳穴突突的跳起,不知道他到底是打翻了多少缸的醋,他突然走过来,看着孔笙,想要将孔笙怀里的小黑猴抱过来:“我来吧。”

    臧海清拍开何晏霆的手,打的何晏霆很痛:“不用。”

    何晏霆歪着脑袋,看着被打红的手,心里第一次有了委屈的念头。

    好委屈,是娘子打的。

    好疼,想让娘子吹吹。

    臧海清轻轻将小黑猴接过来,臧海清笑着看着孔笙:“谢谢孔老板。”

    孔笙也摸了摸小宝宝的额角:“喊孔老板就太生疏了,叫我孔笙吧。”

    臧海清笑的眼睛如一蓬月亮船:“孔笙,谢谢你。”

    看见臧海清对着别人笑,他抓心挠肝的,但都变成了一幅哑炮,放不出去,只能在心里慢慢的捱。

    何晏霆牵着马,臧海清抱着宝宝坐在马背上,残陋的边境都是断垣残壁,一折又一折的戈壁,衬的这个月夜下的臧海清又清瘦了许多,何晏霆喊了他一声:“清儿。”

    他说:“对不起。”

    臧海清依旧背对着他,小黑猴眼睛晶亮如贝母石一般,在戈壁的粗犷下显得也更加的夺目。

    何晏霆见臧海清没理应他,他又说:“下次不会了。”

    一路上何晏霆牵着马,臧海清抱着孩子,身板挺的直直的,一句话都没有和何晏霆说。

    到了营帐,臧海清哄了孩子好久,才磨磨蹭蹭的回了营帐,一掀开帘子就看见何晏霆坐在床榻上。

    何晏霆听见臧海清掀开帘子,便立刻站起来,待走近一些的时候,他看见臧海清眼睛微微红,连着鼻尖都是好看的朱砂浅红,何晏霆问臧海清:“怎么哭了?”

    屋里燃起了藤萝香,烛火摇曳,臧海清突然发着颤,他努力的克制着,但还是带着哭腔:“你是不是很喜欢抛弃别人?忘记别人?”

    臧海清扬起头颅,剪烛将他衬的更加的清丽,他眼眶内的泪珠将坠未坠:“如果是我呢?”

    何晏霆哑然:“什么?”

    他知道臧海清在质问他什么。

    他心疼极了。

    就像是珍爱的宝物被人踩在脚下,还不得捡起放在怀里的那种疼痛。

    臧海清小猫一样的抖着,声音也跟着抖着:“如果是我的话,你是不是也能把我忘了,抛弃我?”

    何晏霆微微上扬的眸子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也带着一丝丝哭腔,蹲着身子摸着臧海清的脑袋:“不哭了,乖乖。”

    小猫一般,他想给臧海清撸撸毛。

    臧海清彻底哭了出来,不同往常那样没心没肺傻子一般的放声大哭,他真的攥着自己的衣袖,隐忍克制的哭着。

    该有多难过,才让一个笨蛋傻子懂了克制的哭?

    何晏霆心疼的将他的小猫抱进怀里:“我们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好。”

    臧海清推不开他,就任由他抱着:“你总是这样,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宝宝,你会把我们都忘掉。”

    何晏霆吻了吻他的眼尾的那颗泪:“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小猫睁开眼睛,他喉咙都是嘶哑着,他看着何晏霆,眼眶红的要命:“那日接风宴,你是强迫了我,我才有了宝宝的。”

    何晏霆愣了一下,臧海清看见他好似真的不记得的神色,心脏又微微发麻酸涩起来,哭的也更加的发颤,他委屈极了。

    他紧紧的握着何晏霆的衣衫:“他不是你喜欢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他那时候他说他和别人有了孩子,根本看不出来一个本就清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臧海清怀了孩子,纤细的四肢,他不知道摸了多少次,肚腹有了隆起,他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可真的看不出他是个小孕夫吗?

    臧海清哭的眼眶酸涩,几乎都有些模糊了:“可是他才不到一岁,知道什么呢?被你忘在了别处,如果不是太尉府呢?是其他地方呢?”

    臧海清无法想象孩子找不回来的样子:“是不是就丢了?”

    他从孕期就是一个人,他脑子笨笨的,只知道好好的对宝宝。他没有香津的时候,他肚子疼的要命,他就摸摸肚皮,告诉宝宝要听话,宝宝也是心疼他的,动静也小了些。

    所以孩子和他一样,已经那么努力的在隐忍了。

    可是为什么要对一个笨蛋和一个婴儿这样?

    孩子生出来之后,何晏霆从来没有管过,还嫌弃孩子的苦闹,好几次提出要把孩子让奶娘带。

    可是宝宝也想留在何晏霆和臧海清身边,汲取父亲和爹爹的香津。

    何晏霆突然喉咙酸涩:“接风宴?!”

    那些个片段涌来,纤细的腰肢确实比着臧暨笙细了不知多少:“所以那日…”

    何晏霆睁大眼睛:“是你?”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眼睛疼得要命,他站起身,却被身后的何晏霆拉着:“别走,清儿。”

    臧海清抬起小小的清丽的脸颊,他的唇瓣软而厚实,可爱极了,可偏偏对着何晏霆说:“我讨厌你了,殿下。”

    生怕何晏霆听不见的那样,又说:“我也后悔了,殿下。”

    “我明日就带着宝宝回京城。”

    何晏霆紧紧的握着臧海清的手腕,月色深沉,外面有了几点萤火,透过营帐而飞了进来。

    臧海清眼睛因为泪水的洗涤变得更加清亮:“殿下,我要和你和离。”

    第27章

    月夜星驰, 微风不燥,整个天幕上密布的都是星子,臧海清这些日子菜园子都不去了, 暗五有时候会聊敲敲他的窗棂。

    臧海清每次都无精打采的推开窗扇:“暗五, 今日不去浇水种菜了。”

    暗五的面纱还是白的一尘不染,他点点头说:“好。”

    远处的何晏霆已经好几天没和臧海清说过话了,只要他一靠近臧海清,臧海清就会转身就走。

    他趁着半夜偷偷溜进臧海清住的营帐里,臧海清缩成小小的一团,侧着身子, 背对着何晏霆的方向。

    何晏霆缓缓放轻脚步, 他悄悄的爬上了床榻, 揽着臧海清的腰, 嗅着他的芙蓉香。

    半晌才小心翼翼的摸上臧海清的脸颊, 上面全都是泪痕,臧海清咬着唇瓣,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两盏孤灯照雨, 何晏霆叹了一口气,蹭着臧海清的脖颈, 心酸泛滥成海:“想哭就别忍着。”

    何晏霆抬起臧海清的下巴,臧海清扬起头颅,他眼睛大大的,何晏霆对他说:“臧海清,抬头看我。”

    臧海清这些日子已经着手在收拾他的包袱了, 只不过何晏霆不放人,谁也不敢给他备马车,何晏霆捏着臧海清的下巴:“你想回京城吗?”

    臧海清睫毛被泪濡湿, 一绺一绺长长的睫毛撩拨着何晏霆的心,何晏霆捏的更狠了:“说话。”

    臧海清朝着何晏霆眨着眼睛:“我要回去,带着宝宝。”

    何晏霆怒极了,他几乎都站不稳,半晌之后他才气的笑了出来:“好。”

    他扯着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肌肤娇嫩,不堪一握,顿时就起来了成片的红。

    何晏霆几乎是咬着牙问:“你还是要和我和离对吗?”

    臧海清被吼的一愣一愣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又掉落,但还是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何晏霆推开臧海清,将臧海清抵到墙壁处,臧海清背部被墙壁撞痛,他小小的嘶了一声。

    何晏霆眼眸猩红,他怒极了,他感觉到他的臧海清在慢慢的脱离他的控制,他看着被吓的不敢抬头的臧海清,凑近他的耳畔低声说:“你是我朝圣上求来的恩典,你要是跟我和离,就把和离书递到朝堂上去。”

    下一刻他就咬上了臧海清的脖颈,那处本该有他占有的天坤的腺体,他激发了他作为天乾的占有欲,臧海清疼得要去推开何晏霆,却被何晏霆狠狠地拧着他的手腕,臧海清觉得脖颈处被咬伤了,手腕也要被扭断了。

    他终于不再忍着,不再克制的咬着自己的唇瓣,他如小兽一般悲鸣,趴在何晏霆的肩头,等待何晏霆的标记的结束,等待这场酷刑的了结。

    何晏霆发着狠的要折磨臧海清,他撕开了臧海清的衣服:“我告诉你,你就算递上去,我也能拿回来,撕碎烧毁。”

    臧海清吓的尖叫一声:“不许的,不可以的,我不愿意。”

    何晏霆勾起臧海清的下巴,他勾起唇角,发着狠的说:“我不允许你和我和离,除非我死了。”

    又是一夜颠簸,床榻上双影交缠,何晏霆看着被欺负惨了的臧海清,他满心满意的都是占有,不光光是娶回家当笨蛋老婆,还要捆在他的身边,让他无法逃出去,一辈子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何晏霆醒来的时候,臧海清将自己紧紧的蒙在被子里,怎么都不肯掀开被子,何晏霆挠着头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他看着臧海清半晌,轻轻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臧海清还是一动不动。

    何宸惺急匆匆赶来,他站在营帐外喊着:“二哥陆拾伍醒来了。”

    何晏霆听见声音,便站起身开始准备穿起衣衫,之前臧海清揣着崽都要起身伺候他穿衣衫,都养成习惯了,这几日臧海清和他闹脾气,反倒是他自己来,还怪不适应的。

    他转身又看看臧海清,臧海清偷偷拉下被子,但还是背对着他,何晏霆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乖乖的,别气了。”

    他走出营帐对着一身白衣的何宸惺说:“带他来见我。”

    陆拾伍来的时候,脚是一瘸一拐的,他看起来气虚极了,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参见殿下。”

    何晏霆挑眉盯着他看:“陆拾伍?”

    陆拾伍面对何晏霆的时候,不敢抬起头颅,他拼命低着。

    何晏霆对着他说:“青驹岭里我记得你是个脚力,每个脚力都身先士卒,脚力上了才轮到轻骑,怎么单单全军覆没就你回来了?”

    陆拾伍抬起头,一直盯着何晏霆看,嘴里却结巴着:“回殿下,那日我…”

    何宸惺急性子,他对着陆拾伍说:“说。”

    陆拾伍继续低下了头不再看何晏霆:“行军路上我伤到了脚,所以后面的行程我赶不上,最后就落到轻骑之列了。”

    何晏霆挑眉,他细长的眸子看起来如清冽的山间泉:“哦?”

    何晏霆走上前就将陆拾伍的手腕攥起,陆拾伍挣扎不过何晏霆就喊着:“殿下…”

    何晏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手掌心:“走路前倾,腿腹没有大块的肌肉,手指上有磨损的茧子。”

    陆拾伍面露难色,他惊惧的看着何晏霆。

    何晏霆拽着陆拾伍的头发,陆拾伍被迫扬起头颅看着他:“陆拾伍?”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他看:“你为什么假扮你弟弟陆拾伍呢?陆拾肆?”

    陆拾肆和陆拾伍是一对儿孪生兄弟,哥哥因为行动敏捷、头脑灵活,一早就被选来当轻骑,后来又让在家务农的弟弟当脚力。

    陆拾肆的身份被揭穿,他突然站起,他的一瘸一拐都是伪装,他动作快速且敏捷,他掏出怀里的刀刺向何晏霆,何宸惺急的大喊:“二哥,小心。”

    陆拾肆身手矫健,且下着死手,何晏霆侧身挡了一下,但还是被刺到了他的肩胛,顿时流出大量的血液,如日落般晕染了他的衣衫。

    何宸惺对着远处的廖罗英大喊:“廖罗英,抓住他。”

    廖罗英力气大的要命,他将陆拾肆踹倒在地,陆拾肆被踹的吐出来了一口鲜血,他笑了笑对着何晏霆说:“二殿下,你们马上就被包围了,朝堂上要变天了。”

    何晏霆走到他面前踩着陆拾肆的肩胛骨,狠狠地将他钉在地上:“是你传出消息递给了老四,所以是老四派了人在青驹岭埋伏。”

    何宸惺也反应过来了:“你连你弟弟的命都不在乎,当真禽兽不如。”

    廖罗英指着营帐外的点点星火,他们在边境打仗多年,早已经练成在细微之处就能察觉军情的本事,廖罗英说:“殿下,已经有狼烟起了。”

    何晏霆咬了咬牙:“目测多少兵马?”

    廖罗英看了一下便说:“至少上万。”

    何晏霆冷冷的笑了笑:“高看我了,打我这个全军覆没的营帐还带上万兵马。”

    何宸惺第一次经历这个场面,他也有些慌了:“下一步怎么办啊二哥?”

    何晏霆说:“慌什么?”

    何晏霆蹙眉想了一下,他再一次抬起脑袋,对着何宸惺说:“你和暗五、廖罗英他们从西侧绕峭壁走平佑关,我先送了清儿和孩子,再去西北找连晟将军借兵马。”

    何宸惺挠挠头:“暗五他们给你吧要不然,你自己一个人怎么送嫂嫂和侄子啊。”

    何晏霆肩胛疼得要命,他抿着唇不给何宸惺再说的机会:“就这么定了。你到了平佑关哪里都不要去,那里是险关,何洛衫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动那里。”

    何宸惺还想继续说:“可…”

    何晏霆看他一眼:“没有可是…”

    “二哥你的伤…”

    何晏霆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二哥那么厉害能撑着去西北,你把心放你肚子里吧。”

    何晏霆撕开布料简单的止了血,他在沙场上厮杀惯了,这些伤只要不是致命伤,他都能受的住。

    他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到臧海清身旁,臧海清还在床榻上将醒未醒。

    何晏霆轻轻拍了拍臧海清的背:“走。”

    臧海清微微睁开眼睛:“怎么了?”

    何晏霆觉得不对劲儿,他看见臧海清满脸通红,急忙的用手摸着臧海清的脑袋,烫的要命:“发烧了?”

    何晏霆有些慌,但还是努力克制:“清儿听我说,我先把你送到你大哥那里,你不是想见你大哥吗?”

    臧海清歪着脑袋,听见大哥的时候才将眼睛睁开,他轻轻的拉着何晏霆,声音很小,何晏霆不得不低下头去听。

    半晌才听见臧海清一直在喊娘亲和大哥。

    可怜的像一只被人弃养的猫,委屈的在找自己的主人。

    何晏霆轻轻的将臧海清背起,臧海清软绵绵的没有任何的力气,他老实的趴在何晏霆的背上,要多乖有多乖。

    何晏霆侧着脸颊蹭着臧海清的鼻尖:“我带你去找他。”

    第28章

    薄暮冥冥, 万物将离,何晏霆换了一身马夫装扮,他带着斗笠, 他将斗笠微微压下, 遮盖住了他的额头和轻轻蹙起的眉。

    小黑猴渐渐长开了,臧海清之前就喊着暗五一起给他起名字,选了好几个才选了一个斐字,取斐然之意。

    斐儿哭了几声,臧海清将他抱在怀里哄着,轻轻的摇晃着, 臧海清刚刚退烧不久, 身子骨还没好透, 荷月就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公子, 好些了吗?”

    臧海清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但还是比着之前好多了,他对荷月说:“好些了。”

    倒是孩子跟着他和何晏霆赶路,瘦了不少, 没少被折腾,这可给臧海清心疼坏了。

    他捏捏斐儿的小脸:“这些时日, 宝宝都没怎么吃东西。”

    斐儿握着臧海清的手指,咿咿呀呀的想要说什么,甚是可爱。

    荷月也拿着手帕给斐儿擦去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幸亏我带了几罐子米汤,还能喂一路,不过也就一两日能捱。”

    臧海清顿了顿, 他早就不给斐儿喂奶了,斐儿现在也将近一岁了,若是没有旁的粮食, 对幼儿来说真是难捱。

    臧海清想我想,还是掀开帘子,他拍了拍何晏霆的肩膀。

    何晏霆扭头就看见臧海清,臧海清杏眼微闪,潋滟眸光,简直动人心魄。

    何晏霆对着臧海清说:“你怎么出来了?”

    臧海清小声地说:“若是再这样赶路,宝宝就要饿死了。”

    臧海清还指了指马车里的斐儿,眼睛紧紧的盯着何晏霆,何晏霆被他盯的心里痒痒的,都快忽略了肩膀上的伤痛了。

    臧海清看何晏霆没说话,他便又戳戳何晏霆的肩膀:“找个驿站歇歇?”

    一戳就被戳到伤口,幸好夜深,他也穿着麻衣黑袍,根本看不出他的伤口。

    何晏霆蹙眉忍痛:“驿站是不能去了。”

    臧海清撇撇嘴,干嘛那么凶?还皱眉头?还不是为了给他儿子找吃的嘛?

    何晏霆继续驾车,明月追寻,他轻轻释放他的香津,白紫苏的气味裹挟着马车,护着他的娘子和儿子:“只能去找山间野户寻些吃食和热粥了。”

    臧海清认可的点点头,又扭着小屁股回了马车,抱着斐儿,在白紫苏裹挟中深深睡去。

    过了半个时辰,何晏霆才在山脚下找到一户猎户住所,那是棚改的屋子,简陋至极,甚至不能称作屋子,算是落脚地。

    何晏霆掀开帘子,捏捏臧海清的脸颊,臧海清怀里抱着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斐儿,两人接连醒来,都睁开晶亮的眸子,看起来漂亮极了。

    何晏霆摸了摸臧海清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何晏霆心里才稍稍放心:“下来。”

    臧海清抱着斐儿在何晏霆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刚一站定就看见破烂不堪的屋子。

    何晏霆走过去敲着门,门被叩响,里面传来一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谁啊?”

    何晏霆特地隐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赶路人,在此叨扰了阁下了,寻些热粥给孩子饱腹。”

    门被男人推开,他长相粗犷,颇英气,他对何晏霆说:“进来吧。”

    等到臧海清抱着斐儿进来的时候,屋里的老嬷嬷就抬眼惊讶的说:“孩子那么小就赶路?”

    臧海清捏了捏斐儿的小手:“嗯,回乡。”

    何晏霆四处打量,不动声色的揽着臧海清的肩膀:“人在外,难免想家。”

    老嬷嬷转身就端来一大盆干粮:“来,吃些干馍,不好吃,但很饱肚子。”

    何晏霆拿了几个放在手中,掰开喂着臧海清:“多谢。”

    老嬷嬷又从锅里舀了一碗汤递给臧海清:“这是热米汤,你给孩子喂一些。”

    臧海清笑着说:“多谢。”

    他因为清瘦太多,小梨涡也显现出来了。

    老嬷嬷看着斐儿,逗弄着他:“这孩子五官多好看,以后肯定很漂亮。”

    臧海清睁大眼睛:“真的吗?”

    老嬷嬷笃定的说:“当然了,你看看其他小孩儿刚出生的时候哪有这孩子好看啊。”

    中年男人也抬头应和着:“小孩子嘛,越长越好看的。”

    老嬷嬷又笑着给臧海清添了一碗汤:“我这都是大实话。”

    汉子抽着旱烟问何晏霆:“你们准备往哪里去?”

    何晏霆本不想答,臧海清却开口说:“西北方向。”

    汉子愣了愣:“怎么去那么蛮荒的地方?”

    臧海清又说:“寻的人在那处。”

    老嬷嬷站起身:“那给你们多带些干粮,路途遥远。”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如鸣蝉震动翅膀,何晏霆看了看汉子白嫩的手指,他挑眉:“什么声音?”

    汉子啪嗒啪嗒的磕着旱烟,站起身:“估计又有黄鼠狼了吧?这些日子老来偷鸡。”

    “我去看看。”

    老嬷嬷也担心的说:“你小心些,别被挠了。”

    等老嬷嬷给臧海清拿窝窝头的时候,何晏霆立刻攥上臧海清的手腕:“走。”

    臧海清瞪大眼睛:“可…”

    何晏霆十来岁就在外摸爬滚打,他如鬣狗般早已能及时的嗅出危险的味道了:“这些人不对劲儿。”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唔。”

    门被打开,惊风穿堂而过,这个小屋里全都是惊惧的晚风。

    何洛衫的声音响起:“走什么呢?二哥?”

    何晏霆挑眉:“何洛衫?”

    何晏霆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他护着臧海清和斐儿,踹开了后墙壁的通道:“走。”

    何洛衫举着火把进屋的时候,看见没有一个人,便说:“给我追。”

    何晏霆架着马车,赶的飞快,臧海清紧紧的抱着斐儿,他对何晏霆说:“殿下,我害怕。”

    他在华榕郡主和臧刻斌羽翼之下活的很是安然自在,他从来没有生死追赶的时刻。

    何晏霆尽力安抚着他:“别怕。”

    他们身后全是如萤火般的火把,何洛衫站在远处,目光梭巡如猎鹰,带着炽烈的眸光。

    臧海清吓的腿脚瘫软:“唔。”

    何洛衫大喊:“放箭。”

    数以千计的羽箭待势齐发,全都如雨点般齐下。

    臧海清吓的大喊:“啊。”

    何晏霆听到臧海清的声音,心里也难受极了,但他不敢停下马车,赶马赶的飞快。

    荷月紧紧的扶着臧海清:“公子还好吗?”

    臧海清惨白着脸说:“还好。”

    臧海清掀开帘子问何晏霆:“殿下,你还好吗?”

    何晏霆在边境待了很久,他对这地形了如指掌,他将马车停在了峭壁之上,若是从这里下去就能走到关渡口。

    何晏霆站定他对着臧海清说:“臧海清,听我说,你和荷月带着儿子去峭壁之下,沿着峭壁走到尽头,会有人接应你,带你去西北找你大哥。”

    臧海清睁大眼睛:“你不一起走吗?”

    何晏霆背对着臧海清,箭雨如下时他的肩胛的旧伤又被射中了箭,他实在是无力抬起胳膊,也实在是无力在多走一步。

    他应该不拖累臧海清,该给臧海清和斐儿一个生路。

    臧海清攥着何晏霆的腕子:“不要,我们一起走。”

    何晏霆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他强撑着说:“听着,臧海清,你要带着儿子过去,我陪不了你。”

    臧海清歪着脑袋问:“殿下,为什么?”

    何晏霆推着臧海清,让他带着斐儿走:“走。”

    臧海清不解的问:“你要抛弃我和宝宝了?”

    何晏霆无力的要倒下,但他还是压咬着牙强撑着,他声故作音凶狠了些:“走远些,去找那个人接应你,他叫罗智。”

    臧海清小猫似的喊了句:“殿下。”

    何晏霆只能故作狠心,他推着臧海清:“臧海清,你不是要和离吗?我答应你,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你不是我的王妃了。”

    风萧萧,雨又落,周边静的惊人:“没有任何瓜葛。”

    臧海清杏眼微微闪烁,他愣愣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继续说:“你之后的任何都与我何晏霆没有关系,听懂了么?”

    他疼得实在是难忍,继续就要瘫软落地:“听懂的话,就给我滚远些。”

    臧海清怔怔的抱着斐儿转身,每走一步他就想回头,但他又不敢,他像一只被抛弃的猫,这是彻彻底底的被人遗弃在山间,连带着他怀里嗷嗷待哺的幼猫。

    何晏霆疼得双眼模糊,他却看见臧海清顿住,缓缓转过身,何晏霆怕何洛衫的人追来,他急的喊着:“走啊。”

    臧海清抱着斐儿,夜色阑珊,烟雨消散,他眼眸早已泛红,他微微启着红唇:“后会无期。”

    第29章

    林间雾重霜浓, 夜色早已模糊了地界儿,看不清前路和脚下,臧海清眼眶酸涩, 他抱着斐儿, 腾不出手去擦眼泪,眼泪濡湿了他的睫毛,打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了。

    斐儿似乎感受到了臧海清的无助,也跟着哼哼起来,但不是闹人, 他像极了在臧海清肚子里的那般, 只是咿咿呀呀的盯着臧海清看着, 臧海清莫名的觉得一种油然而生的安抚。

    臧海清渐渐的流下了清清浅浅的泪, 斐儿也似乎和臧海清心有灵犀那般也跟着哭了起来。

    臧海清只得搂着宝宝, 轻轻的哄着:“宝宝,不要哭,他不要你, 我要你。”

    斐儿似乎真听懂话般停止了哭泣,眼眸和臧海清一般莹润晶亮, 如鹿一般,臧海清看的欢喜:“乖乖的,我们去西北找大哥。”

    风又起,夜色惊惧,这林间之路仿若没了尽头那般距关渡口遥遥无期。

    荷月胆子小些, 她扯了扯臧海清的手腕:“公子,这黑灯瞎火的,真是瘆人。”

    臧海清安抚她:“小心些。”

    惊惧的晚风在林间呼啸而过, 枝叶也哗然作响,一些兽类也跟着吟啸,冷冽的月也撒下月辉,抛在人的身上,像是晕起一个又一个淤青。

    臧海清突然手腕被荷月掐的生疼:“嘶。”

    臧海清扭脸就又听见荷月喊了一句:“啊。”

    倏忽间荷月被地网紧紧的围困,倒吊于高大的树间,臧海清吓的抱紧斐儿:“陷阱?”

    斐儿也在哭,荷月也吓的高呼:“公子救我。”

    臧海清个子小小的,他无助的看了看高大的树间,然后拍拍脑袋瓜,自己果然是个小矮凳。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他安慰小姑娘:“荷月别怕,我来想办法。”

    荷月吓的一直在哭,臧海清无助的张望着,四下无人,他对着荷月说:“要不然我去找人来?”

    说完就抱着宝宝跑开了,边跑边说:“荷月等等我。”

    荷月吓的声音都尖利了:“公子别走啊…我好怕…”

    臧海清跑的飞快:“别怕…”

    林间寂静一片,除了风声和枝叶声,其余的没旁的声音,臧海清蹙起小眉毛:“怎么哪里都没有烟火?”

    斐儿也趴在他的肩头,呼呼大睡,无忧无虑的样子,惹人怜爱极了。

    臧海清揉了揉眼睛,似乎他看到了一点点灯火,但他又不敢走上前,突然之间他的腕子被人扯住:“唔。”

    那人在他背后,柔声道:“臧公子。”

    臧海清睁大眼睛:“是你?孔老板?”

    臧海清歪起脑袋疑惑的问:“这么晚你在这处做什么?”

    孔笙比着平常更加的俊秀,眼眸炙热若残阳:“寻你。”

    臧海清更加疑惑了:“寻我?”

    一阵风起,吹得臧海清冷的瑟缩,孔笙惯以为常那般将身上披风披在臧海清身上:“刚才二殿下不是说让你去找罗智么?”

    臧海清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响着,落魄狼狈极了。

    孔笙紧紧的盯着臧海清:“罗智早已在关渡口叛变二殿下,现下你能信的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回西北连晟将军处。”

    远处的荷月继续喊着,都破了音了:“公子…”

    臧海清抱着斐儿回应着:“荷月。”

    他睁大眼睛,如鹿那般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你先帮我把荷月救下来。”

    孔笙移不开眼睛:“好。”

    孔笙踩着树干,如清辉般攀着枝干爬上,解开了荷月的地网,又小心翼翼的扶着荷月下来。

    臧海清急忙上前:“荷月你没事吧?”

    荷月脸都吓白了,但嘴里还是说:“还好。”

    荷月神色微动:“咱们赶紧赶路吧?”

    似是怕极了。

    孔笙踢开落在地上的地网:“关渡口不能走了,那里全是四殿下的人。”

    “走关雎岭。”

    孔笙朝着臧海清伸出手:“来。”

    荷月似是怕极了,她不敢轻信他人:“公子…”

    荷月小声的问:“要信他吗?”

    孔笙笑了笑,笑的时候,他的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不信的话,你们去关渡口也可以。”

    臧海清想了一会儿就说:“我要去关渡口。”

    孔笙笑了笑,他如冷冽的月:“二殿下紧要关头都能丢下你不管,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早已脱险,他是故意抛弃你的,你也知道他有心上人的,他是被迫娶你的,他巴不得你和孩子死在这里。”

    臧海清听见之后,心有些酸酸涩涩的,但不至于疼得要命,就是很不舒服,想要大哭一场,发现其实并不需要哭。

    孔笙指着前面的关渡口的方向:“这往前就是四殿下的据点。”

    “数以万计的大军。”

    孔笙缓缓走近臧海清:“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他拂去臧海清肩膀上的尘埃:“他那么狠心,你怎么能信他呢?”

    他不许他的宁音沾上尘埃,他该如月般高高悬挂,任由他仰望。

    臧海清抱紧斐儿:“可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帮我?”

    孔笙眉眼微微弯,他真长了俊秀至极的面庞,用白面书生、玉面狐狸的称呼来称呼他也不为过:“在你出意外之前,暮春时节,我曾在国子监的学桌前偶得了一枝春蕾。”

    他微微抿唇:“遍寻多日,才知道那是你放的。”

    他抬起眼眸看着天上的月:“总想着待我考取功名,便能名正言顺的走到你面前。”

    臧海清低着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孔笙笑了笑,他看着这样不同于当初矜贵公子的臧海清:“暮春,偶得花蕾,已是难得,记不得,也不强求。”

    他对臧海清眨了眨眼,如月光旁破碎的星光:“走。”

    荷月依旧不安:“公子…”

    臧海清朝荷月说:“嗯,跟着他吧。”

    孔笙听到臧海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想到了多年前的一天。

    国子监都是矜贵公子的去处,最次的也得是个员外之子,总之,这些地方不是马夫之子出身的孔笙的去处。

    孔笙刚刚十四岁就承接了父亲的马夫一职,他需要替代父亲接将军府邸里的二公子回府,他站在国子监门口百无聊赖的咬着狗尾巴草等待着,突然听到有人对他高呼:“臭马夫,你又在这里等谁?”

    他索性不理:“谁也不等。”

    那是将军家的庶子,府中势力复杂,这庶子甚至比嫡三公子还要受宠,孔笙抬眼看着他,那人却挑衅着说:“还挺犟?你以为你是谁啊?敢这样对我说话,知不知道我是谁?”

    将军庶子指挥着那些个跟他一样吃的粉面肥肠的小孩儿们:“兄弟们,揍他。”

    那些个小孩撸袖子就开始给孔笙一顿胖揍,他只能忍耐,要是还手了,他一定会被赶出府邸。

    待孔笙被打的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那些个小孩才稍稍解气。

    将军庶子气哼哼的说:“今日那个小矮凳儿又在课上被夫子夸奖了。”

    旁边的小厮应和着:“他算什么?处处抢咱们风头。”

    小厮也出着馊主意:“孟春节不是快到了嘛?”

    孟春节是少有的豆蔻节,街上或者宴席上会有二八年华的女孩赠花给国子监的学生,一来支持他们考学,二来也聊表情愫。

    若是谁没了花,在国子监里是极其丢人的事情。

    将军庶子来了兴趣:“怎么着啊?”

    小厮挑眉奸笑:“抢走他的花呗。”

    将军庶子觉得浑身舒泰:“我们猜猜他会不会哭鼻子?”

    小厮讨好着说:“肯定会啊,就他那样的,不还得回家找爹爹娘亲讨抱抱?”

    将军庶子也奸笑着:“越想越解气。”

    将军庶子看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孔笙睁着眼睛的时候,他就对孔笙说:“看什么看?臭马夫。”

    孔笙移开了眼睛。

    过了好几日,孔笙身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太多了,他还是在门口等着将军三公子。

    孟春节的清晨臧海清就怀里有了一大把的春蕾,他将春蕾小心翼翼的插在瓶口,便去课上找夫子问功课去了。

    等再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空无一物的瓶口:“我的花呢?”

    将军庶子手里摇摇晃晃着一捧花:“是不是要你的花啊?”

    他指着□□:“从老子这里爬出去。”

    臧海清瞪大眼睛,气的冒火:“你说什么?”

    将军庶子继续挑衅着:“老子要□□骑马。”

    孔笙本不想动手,但看见那个小小的臧海清,一脸惊惧和气愤,漂亮极了的脸上有了泪痕,他就忍不住忘记自己是个马夫。

    他拿着一根铁棍就走上前朝着将军庶子的后脑勺就是一记棍子:“卧槽。”

    将军庶子立即被开瓢见了血:“妈个巴子,你敢打我?”

    孔笙彻底被这种反抗的快感所征服:“打的就是你。”

    他彻底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要面临的后果。

    他也想反抗,反抗他与生俱来的命运。

    等他将将军庶子和那些个小厮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轻轻的躬下身子,捡起一朵还未染尘埃的春蕾,他用自己的粗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

    他递给了臧海清:“给你的花。”

    臧海清扬起漂亮到极致的脸,又惊又怕又感谢的看着他,精彩极了。

    孔笙从小到大,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过了好久,他被一位贵人所捡,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那个国子监。

    孟春时节,他向来不屑和那些个只会朝人抛媚眼的姑娘打交道,所以他无一人赠花,也是意料之内的。

    但是他在课上的桌上,发现了一枝春蕾,小巧可爱,像极了某人。

    孔笙蹙眉:“谁放的?”

    他四处张望,发现了白纱下害怕被人发现的某人:“嗯?”

    孔笙走过去,掀开帘子,看见了他日暮所想的某人:“你吗?”

    臧海清羞赧的说:“嗯。”

    但随即又大方坦荡起来:“礼尚往来。”

    他对孔笙投桃报李,礼尚往来。

    孔笙笑了笑:“好一个礼尚往来。”

    “多谢公子。”

    孔笙对他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第30章

    山光水色, 寂寥春色,荷月掀开帘子往外看去,路途倒是越走越宽, 只是觉得路途上的棚屋有些眼熟。

    荷月蹙眉, 又放下了帘子,看着一侧抱着斐儿的臧海清:“这些路倒是有些熟悉。”

    荷月心里泛着嘀咕:“这是不是回京的路?”

    臧海清听到荷月这样说,也蹙起眉头,他掀开帘子往外看着:“回京的路?”

    门外的道路几乎就是他来时的路。

    臧海清掀开帘子看着坐在前方赶马的何晏霆:“孔老板,这是要回京吗?”

    风微微吹动孔笙的发梢,他挺直的脊背宽阔, 穿着一身马夫的衣服, 俊俏倒是不显得违和。

    孔笙挺到臧海清说话, 就转身看着臧海清:“公子醒了?”

    斐儿趴在孔笙的肩头, 马车在路途上微微颠簸, 像极了人在微微晃着身子哄着小孩儿,他轻轻的对着臧海清笑了笑:“斐儿还在睡。”

    朝着臧海清说:“嘘。”

    荷月掀开帘子伸手要接过斐儿:“来,给我吧。”

    臧海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了荷月, 心里全都是,如果是何晏霆在这里, 他会不会这样做。

    孔笙问他:“饿了么?”

    臧海清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响:“有些。”

    孔笙抿唇轻轻的笑着,他翻身下了马车,拿起两块儿石头就开始摩挲,直到点燃了火,又刨了一个坑, 拿着树枝盖着,放进去几块土豆,又点燃了火烤着。

    臧海清哪见过这些, 他睁大了眼睛,一瞬不顺的看着孔笙:“你还会这些?”

    孔笙细长的眸子微微挑起,他真是俊俏如朝露:“怎么不会?年少常饥,都是打些野炊来果腹。”

    他用一根竖叉插着一个烤焦的土豆给臧海清:“给,尝尝。”

    臧海清伸出手,刚一碰上,手指就疼得缩了回去:“烫。”

    孔笙急的扔开了竖叉,他朝着臧海清伸出了手:“给我。”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把手递给了他,他的指头尖尖被烫出了泡,孔笙低下头轻轻的呼着:“还疼吗?”

    臧海清脸颊通红,有些不自然的缩回了手:“不…不疼了…”

    孔笙看着臧海清被烫红的指头尖尖,蹙眉说:“怪我,你这细皮嫩肉的肯定拿不了那么烫的。”

    臧海清脸颊彻底红的如鸽血,他将手抽回来攥紧:“无妨的。”

    臧海清抬眼看着孔笙:“怎么回京了?不是说要去西北找我大哥吗?”

    孔笙站起身又用竖叉插着土豆,给土豆翻面:“西北战事也起了,不安全,索性将你送回宰相府,后顾无忧些。”

    臧海清听的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见不到娘亲父亲了,便撅起了嘴巴。

    孔笙觉得臧海清可爱,便摸了摸他的脑袋:“再说了这里沿着这条道儿走两日,就到了京,斐儿也少受罪些。”

    臧海清小小的脑袋晃了晃,叹了一口气:“听你的吧,我也许久没见娘亲和爹爹了。”

    孔笙内心觉得满足极了,这样可爱的臧海清,真是好想揣在怀里:“嗯,回京就可以见到了。”

    孔笙将土豆吹凉了递给臧海清:“给,凉了些。”

    臧海清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小口的咬了一下,孔笙急忙问着:“好吃么?”

    臧海清觉得软软糯糯很爽口,便点头:“好吃的。”

    孔笙对他说:“你再歇歇,等到了我喊你。”

    “你也别太辛苦,累了可以喊我。”

    孔笙点头,他深深的看着臧海清:“好。”

    飞花沾满树梢,余光打量不尽的花色,臧海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推了推身旁的荷月:“嗯?到了么?”

    荷月睡得昏昏沉沉,摇了摇头,又继续睡去。

    孔笙掀开帘子,他睫毛弯弯,眸子细长,嘴巴微微勾起:“有些累了。”

    臧海清正有些睡不着,他便弓着身子下了马车:“那我陪你聊聊天。”

    孔笙对臧海清说:“来。”

    说完他就攥紧了臧海清的手,跑的飞快,颇有洒脱恣意。

    臧海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去哪?孔老板。”

    孔笙指着远处:“你看。”

    一丛又一丛的蔷薇在远处恣意盛开着,臧海清看的入迷:“蔷薇?”

    孔笙走过去拨了拨几株长的娇艳的蔷薇:“人行在野外,实在是饥饿难忍,是可以吃这些。”

    又朝低处指着,臧海清垂下眸子就看着,眼前是涓涓溪流,朝他跟前而过。

    “溪流?”

    孔笙又朝臧海清伸出手:“来。”

    “敢登高吗?”

    臧海清摇摇头:“不敢的。”

    “我来扶着你。”

    孔笙挑眉:“试试?”

    臧海清还是瑟缩着立在一旁。

    孔笙朝上爬了一步,他说:“高处有神仙。”

    又说:“望远可忘忧。”

    臧海清看着远山青黛,也有些心动:“好吧。”

    孔笙朝着臧海清伸出手:“来。”

    臧海清还没站稳就差点滑下去:“唔。”

    孔笙抱紧了臧海清的腰,才将臧海清抱了上来,臧海清吓得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呢。”

    孔笙说:“那我松开了。”

    “嗯。”

    孔笙指着坡下的景:“好看吗?”

    蔷薇攀爬,溪流水绿,棚屋也一户挨着一户,整洁极了,臧海清发自肺腑的说:“孔老板,这里真好看。”

    “要是斐儿长大了,我要想到他来这里看看这番好风景。”

    孔笙侧身看着臧海清:“风景难得,光景亦难得。”

    臧海清有些想念斐儿了:“似乎斐儿哭…了…”

    臧海清刚准备转身,就又差点摔下去,孔笙揽着他:“小心。”

    “唔。”

    臧海清吓得攥紧了孔笙的衣角:“孔老板。”

    孔笙笑了笑:“坐这吹吹风也好。”

    “来。”

    臧海清歪着脑袋问:“孔老板可有婚娶?”

    “无。”

    “家世不高,身份低微,无人心怡于我。”

    臧海清有些惊讶:“怎么会呢?”

    “孔老板样样出众,怎么会有人不心怡于你。”

    孔笙好整以暇的看着臧海清:“哦?”

    “怎么才叫心怡呢?”

    臧海清静了静便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这才叫心怡。”

    孔笙抿唇:“原来这才叫心怡。”

    “多谢指教。”

    臧海清攥紧小拳头,摆摆手:“这算什么指教呢?”

    “还是多谢你,孔老板。”

    “救了荷月。”

    孔笙摸了摸臧海清的脑袋:“应该的。”

    他指着天上月,看着眼前人:“月亮好看吗?”

    臧海清说:“好看。”

    “那小公子可否赏脸陪我多看看。”

    臧海清用力的点头:“嗯好啊。”

    两日之期很快就到了,臧海清在马车上坐的很是不舒服,他站在外面伸着懒腰。

    一下马车就被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带到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府邸之中,并不见了孔笙的身影。

    荷月四处张望:“这是哪里?”

    臧海清问其中一个官兵:“到了京城了。”

    “那我可以回府邸了吗?”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不行。”

    “孔大人说了不能放你们出去。”

    荷月蹙眉问:“凭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凭整个京城都马上要换了天了。”

    臧海清脑子笨笨的,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官兵将臧海清和荷月推进了屋子,就立即关了门。

    荷月大喊:“开门!”

    斐儿也吓的哭,臧海清轻轻哄着:“斐儿乖,不哭不哭。”

    荷月是个小姑娘,吓得眼泪一直掉:“公子,这个孔老板也不是好人。”

    “把咱们哄在这里软禁起来了。”

    “刚才还说什么换了天。什么意思呀?奴婢读书少,听都听不懂。”

    臧海清摇摇脑袋:“我脑子也笨笨的,不懂呢。”

    半晌,门才被人推开,孔笙一袭紫色官袍,他朝着臧海清走来。

    臧海清看见他之后立刻从床榻上坐起:“孔老板?”

    “你为什么骗我?”

    孔笙笑了笑:“我怎么哄你了?”

    “没带你回京吗?”

    臧海清撅嘴:“可你也没有将我送回宰相府啊?”

    孔笙抿唇:“宰相府都没有了,怎么送啊小公子。”

    臧海清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了?”

    “是什么意思?”

    孔笙给臧海清添茶:“外面局势复杂,太子陡然薨逝,几位殿下之间又迟迟未定太子。”

    臧海清歪着脑袋:“嗯?”

    孔笙缓缓说着:“所以谁能承大统呢?”

    “目前来看,应该是把持京城的四殿下了吧。”

    “你父亲臧刻斌是二殿下那一派系,现在皇上身子支撑不住,也护不住你的父亲,他现在在大理寺的狱里挣扎。”

    臧海清愣了:“什么?”

    孔笙按着臧海清的肩膀:“我的意思是…”

    “整个京城里我这里是安全的。”

    孔笙眼睛里都是细碎的星子:“我会好好护着你和斐儿,你的父亲我也会保着他平安无事。”

    臧海清看着孔笙:“我想见我爹爹和娘亲。”

    “可以吗?孔老板。”

    孔笙点头:“过些日子,我来安排。”

    “我大哥他…”

    孔笙冷冷的笑了一声:“他彻底反了,陪着你的二殿下,撕旗为证。”

    臧海清攥着自己的衣角:“何晏霆他还好吗?”

    孔笙很不喜欢臧海清一直提何晏霆:“小公子怎么那么可爱?”

    “挂念那个人渣干什么?”

    臧海清被戳中心事,便觉得有些尴尬:“我…我没有…”

    孔笙看着臧海清说:“他好得很,他现在在西北如鱼得水,随时都能攻进京来。”

    “毕竟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大哥臧暨笙,有你大哥在,他定神勇极了。”

    西北不同于旁的地方,这里干涸枯涩,全都是风沙弥漫,何晏霆因为失血过多惨白着脸,躺在床榻上。

    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咳…”

    喉咙干涩,他觉得自己兴许三五日没喝水了:“水…”

    吴泰急忙上前给何晏霆递水:“殿下。”

    何晏霆双眼模糊,缓缓才看清眼前人:“吴泰?”

    一声冷哼传来:“没死透?”

    何晏霆听见这个声音,便愣了一下:“臧暨笙?”

    臧暨笙掀开帘子走进屋内,他冷冷的看着何晏霆,何晏霆问臧暨笙:“我这是在哪?”

    臧暨笙冷笑一声:“你西北老窝都认不出来了?”

    吴泰对何晏霆说:“是将军提早知道了四殿下围截你们,派人去支援,晚了一步,但还好在林间找到你了,救了你。”

    何晏霆缓了半刻,才猛然坐起,看着臧暨笙:“清儿…清儿呢…”

    吴泰说:“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人,不见他踪影。”

    何晏霆嗫嚅着:“罗智…”

    他攥着臧暨笙的衣衫:“一个叫罗智的可有来找你?”

    臧暨笙挑眉:“罗智?”

    臧暨笙摇头:“从未。”

    何晏霆胸口闷的当场就要呕血:“坏了。”

    臧暨笙问他:“怎么了?”

    何晏霆揉着太阳穴:“那日我身负重伤,就让清儿带着斐儿去关渡口找罗智,让罗智接应他,带他来西北投奔你。”

    “罗智常年往来边境和西北,脚程又快,道又熟,应该早就来了。”

    臧暨笙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什么?”

    臧暨笙气的脑袋嗡嗡的:“找,给我去找罗智。”

    又咬着牙:“翻遍整个西北,也得把罗智给我找出来。”

    门外将士大喊:“报!”

    臧暨笙拧着眉毛:“说。”

    将士继续说:“门堂上有血书一封。”

    臧暨笙对将士说:“呈上来。”

    将士将血淋淋的宣纸呈上来。

    臧暨笙看了几眼就气的破口大骂:“妈个巴子!这何洛衫疯了?”

    何晏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给我。”

    臧暨笙递给了何晏霆,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宰相和郡主下狱,清儿在京城,孔笙手里有三个人质。

    何晏霆咬紧自己的唇瓣,活活的咬出来了血,吴泰忍不住出声:“殿下。”

    何晏霆看了他一眼:“西北境内有多少兵马?”

    吴泰想了想:“十万大军。”

    何晏霆又说:“何宸惺那边怎么样了?”

    吴泰说:“四王爷一直攻不下。”

    何晏霆蹙眉说:“密书一封让何宸惺带着邹骆、暗五他们分出一部分人去攻,一部分来守,替我们拖个三日即可。”

    他看着臧暨笙:“阿笙,集兵吧。”

    吴泰觉得有些仓促便说:“从长计议啊殿下。”

    何晏霆站起身,他眼睛微微眯起:“宰相都下狱了,王妃和世子在老四手里,你让我从长计议?”

    他指着吴泰:“晚一步,送来的就是他们的尸骨。”

    臧暨笙和何晏霆对视一眼,常年的默契让他们达成了一致。

    京城里的臧海清一直闷在屋子里,左右都不让出去,他就每天哄着斐儿,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外面有人敲门,臧海清听见后便说:“什么事?”

    孔笙推开门便走向臧海清,握住了臧海清的手腕,臧海清吓得说:“唔。”

    臧海清转身看见何晏霆:“你?”

    孔笙眼眸有着细碎的光:“月色很好。”

    “孔老板。”

    “嗯?”

    孔笙的鼻尖抵着臧海清的鼻尖,臧海清面色微微红,他对着孔笙说:“你离我过近了些。”

    “好。”

    孔笙往后了一些:“远了些。”

    孔笙牵着臧海清的手:“来。”

    臧海清的手腕被攥的很紧,他问孔笙:“干什么?”

    孔笙身量高大,他伸手折过花蕾对着臧海清说:“簪花。”

    臧海清羞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要。”

    孔笙还是走过去给他簪花了,臧海清低着脑袋:“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喜欢头戴簪花。”

    他将臧海清推到屋内的镜子面前:“来,看看。”

    臧海清捂脸不肯看:“不看。”

    “小公子,不要捂脸。”

    孔笙逗他:“面若桃花。”

    “春风拂面。”

    “春蕾娇媚。”

    “人更如此。”

    臧海清松开了手,看到了簪花的自己,羞红了脸颊:“胡说什么。”

    他便不理孔笙,将花蕾小心翼翼的摘下,放进了袖口,走到前面拐角处看见了一间画舫,仿的还是他在宰相府的画室,他歪着脑袋问着孔笙:“画室?”

    孔笙站定在他的身后,冷冷的说:“不可以进的,小公子。”

    臧海清吓了一跳:“唔。”

    他便点了点脑袋:“好。”

    孔笙有些事情就又被人叫走了,等孔笙走后,臧海清就将斐儿哄睡了,准备去画室看看,顺出来几张宣纸来作画。

    刚踏出门就被荷月喊着:“公子,你去哪?”

    臧海清吓得要捂住她的嘴:“小声些。”

    “偷偷去拿几张宣纸作画。”

    他对荷月说:“你在这里帮我望风吧。”

    荷月乖巧的点点头:“好。快些啊公子。”

    臧海清一入眼就看见了满屋都是他的人物小象,他往前走着,上面写满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头脑昏沉,直到他看见了肖似他和何晏霆的画像,他满腹疑惑。

    突然之间,好像红尘往事全都往他脑海里钻,他疼得几乎瘫坐在地。

    春水生,花日红,国子监里刚放学的臧海清背着比他高一个脑袋的书箱,摇头晃脑的就打算往家的方向走。

    暗五就在他身后护着他回家,影子拉长一片,他转过身看着暗五:“暗五。”

    暗五站定看着臧海清:“嗯?”

    臧海清发出灵魂拷问:“你为什么总是带着面纱?”

    狡黠的臧海清慢慢走近暗五:“你总不会要告诉我面容丑陋不敢见人之类的吧?”

    暗五摇摇脑袋:“不是。”

    臧海清眼睛亮晶晶的:“有人见过你的长相吗?”

    暗五继续摇头:“除极少数人之外,再无旁人见过。”

    臧海清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暗五:“我是旁人吗?”

    他指着暗五又指着自己:“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暗五点点头:“……”

    臧海清继续狡黠的笑着:“可以让我看看面纱之下的你吗?”

    暗五几乎没有半刻犹豫,他掀开面纱,惊的臧海清说:“唔。”

    暗五俊秀极了,如高山冷冽,如月色无边:“看到了吗?”

    臧海清看呆了:“看…看到了…”

    他指着暗五下颌上的红痣:“这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臧海清发自肺腑的说:“你很漂亮,暗五。”

    暗五勾勾唇瓣:“你应该说,你很帅,暗五。”

    “漂亮是形容姑娘的。”

    暗五又看向臧海清:“也用来形容你的。”

    臧海清反应过来,脸都红透了:“打趣我做什么?”

    臧海清指着暗五:“你的脸没有…不能见人的地方…为什么不摘去面纱…”

    暗五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仰躺在草坡之上:“因为身份见不得人。”

    “不是因为脸。”

    臧海清也扔掉书箱就势躺在暗五身旁:“我可以有幸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吗?”

    暗五逗他:“没有。”

    臧海清气的锤暗五胸口:“哼。”

    暗五装作很疼的样子:“唔。”

    臧海清锤完一顿之后便扭身不理暗五,暗五说:“小气鬼,气什么?”

    “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这个小脑袋瓜装不了太多事儿。”

    臧海清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知道。”

    “好好好,你不稀罕知道。”

    还有许多片段他往脑海里钻,他救何晏霆的画面,他和孔笙说话的画面,全都是如风沙般,飞絮般,在他脑海里打转。

    他疼得头几乎要抬不起来,缓了半个时辰才好,他再抬眼的时候,已经不再有着之前那种娇憨的神色。

    孔笙推开门,灌进来了凉风,吹得臧海清瑟缩一下:“小公子,你怎么在这?”

    臧海清看着孔笙:“孔笙。”

    “你…”

    孔笙挑眉:“你都记起来了吗?”

    臧海清冷冷的看着孔笙:“你把我哄到了京城,真的是因为别的地方安全吗?”

    孔笙在国子监的时候就是四殿下的犬牙走狗,为四殿下所驱使。

    孔笙走进臧海清:“小公子,你怎么怀疑我?”

    臧海清挑眉:“不该怀疑吗?”

    “你无所不用其极的帮四殿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个心胸宽阔之人?”

    孔笙的食指抵住了臧海清的唇瓣:“小公子,慎言。”

    臧海清推开孔笙:“你是四殿下的爪牙,为他做尽一切腌臜事,为了他给的一些好处,你甘愿跪在地上爬。”

    孔笙指着他的心脏:“我?”

    “是啊小公子。”

    孔笙如蛇一般紧紧的盯着臧海清:“你高高在上,你顺风顺水,怎么知道我被将军赶出府邸,乞讨为生的艰辛,要不是四殿下救了我,你觉得我能活到现在吗?”

    “宁音,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光明正大的,不再卑微的站在奴才该站的位置。”

    他走近了臧海清,鼻尖抵着臧海清的鼻尖:“知道了么?”

    “我会协助四殿下夺了这江山,我要□□那些比我腌臜百倍的世家名门。”

    他看着臧海清:“我要把我能得到的一切都予你,是我给你的,而不是你本身就有的。”

    “你懂了吗?”

    他戳着自己的心脏:“我的心。”

    臧海清推开孔笙:“所以你和四殿下将我父亲下狱,围剿何晏霆,拐我进京?”

    “就是为了…”

    孔笙冷笑:“为了囚禁你,让你在我身边。”

    “本想着过几日,再告诉你这件事的。”

    “既然你想起来了。”

    他走近臧海清,勾着臧海清的下巴,迫使臧海清抬头看向他:“宁音,我们今日就成婚吧。”

    孔笙喊着:“来人。”

    随即来了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禁锢着臧海清,臧海清挣扎不脱就喊着:“干什么?”

    孔笙笑了笑:“来给夫人梳妆打扮吧。”

    他看着臧海清微微翘的鼻尖,红的几乎渗蜜一样的唇,他笑了笑:“宁音,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对吗?”

    臧海清对孔笙喊着:“孔笙,你趁人之危,不怕天打雷劈吗?”

    孔笙走上前,他看着臧海清:“何晏霆有我对你的一半真心吗?”

    “他能做到毫无保留的爱你吗?”

    “可以半路抛下你,能在婚前强迫你,能不认你的孩子。”

    他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你真的觉得我没他好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就因为我当了四殿下的走狗,是你们这些清贵的人口中的乱臣贼子,所以我的真心就应该是肮脏的,沾染泥土的吗?”

    最后带了些许颤:“宁音,我以为你和他们那些名门之流有所不同。”

    他紧紧盯着怒视着他的臧海清:“但是没想到,并无半点不同。”

    若为鹰犬走狗,便当不了人。

    孔笙叹了一口气:“宁音,今日是我们大婚之日,不要闹好吗?”

    臧海清还是拼命挣扎,头发都散开了些,孔笙走上前去,替他梳理他的头发。

    他看着苦闹的臧海清:“斐儿在一旁呢。”

    他触碰着臧海清的额间:“你要是不乖。”

    轻轻的按了按他的眉心:“我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从奶娘手里摔下来。”

    “要是还不乖。”

    指尖滑到了他的鼻尖:“你的父亲和娘亲会不会在牢里突然得了鼠疫暴毙而亡呢?”

    臧海清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孔笙,孔笙蓦地觉得,如寒冬的雪融化不得,积攒心尖,寒凉了他自己的心脏。

    公公公鸭嗓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臧海清被孔笙牵着手:“宁音,我牵到你的手了。”

    “你的手好软。”

    臧海清在红盖头之下,想的都是和何晏霆的大婚之日,何晏霆那时对他并不算好,甚至经常恶语相待,总觉得他怀着孽种。

    现在何晏霆又在哪呢?知不知道他被孔笙给囚禁了呢?

    丝毫不敢耽搁时日的何晏霆,马不停蹄的从西北赶来了京城,他在京郊清河隐蔽着。

    何晏霆看着吴泰:“确定吗?”

    吴泰点头说:“十殿下那边来信,确实已经拖住了何洛衫。”

    何晏霆按了按突突跳起的太阳穴:“今日就攻进京去。”

    吴泰蹙眉:“夜袭?”

    “夜袭不占优势,十万大军怎么藏?”

    臧暨笙也是个直筒粽子:“藏什么藏?直接打过去?”

    何晏霆心急的跟什么似的,娘子儿子老丈人全都在京城,他拍着桌子:“廖罗英听令。”

    廖罗英回答:“是。”

    何晏霆怒吼:“攻进京门。”

    众将士们高呼:“攻进京门。”

    这都是他和臧暨笙拼死带出来的西北大军,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正被孔笙牵着走,怎么也挣脱不开的臧海清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呼:“孔大人不好了。”

    孔笙眼睛微微眯起,他带着愠怒看着那个小厮:“我大婚的日子,你在说什么?”

    那小厮吓得跪倒在地:“二殿下率十万大军攻进城来了。”

    长胜王何晏霆和连晟将军臧暨笙的名讳谁人不知。

    孔笙冷哼一声:“小看他了。”

    随即便着人发着命令:“把臧刻斌和华榕郡主给我从大理寺里请出来,带到城门上。”

    城门高的几乎如塔一般,孔笙站在这处,只觉得寒凉,他从卑微的马夫一步一步走来,所有的白眼和酸楚,他都就这血泪咽进肚子里。

    侍卫说:“孔大人,犯人带过来。”

    孔笙冷冷的看了一眼:“押到这里来。”

    几乎瘦了脱了形的臧刻斌穿着囚服,全身上下全都是血迹斑斑,孔笙笑了笑,恭恭敬敬的喊了句:“臧大人。”

    臧刻斌暼了孔笙一眼:“孔笙你也是正经国子监门生,怎么能做出乱臣贼子之事,不怕遗臭万年吗?”

    他啐了孔笙一口:“真是有辱斯文。”

    孔笙拿着帕子擦了擦,将帕子扔在城墙之下:“臧大人,您是顺风顺水的做到了宰相之位,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知道我这般蝼蚁苟且偷生的痛处。”

    他立在城墙之上看着十万大军压境而过:“你们永远站在高处谴责我。”

    他看了看臧刻斌:“高处有什么?”

    他抿唇,随即冷笑一声:“我孔笙也想爬到高处去望望。”

    远处的何晏霆立在城墙之下,孔笙笑着朝何晏霆喊着:“何晏霆,这是你的老丈人,丞相臧大人,你要是敢动一支箭,驱动一匹马,我就把他推下去,粉身碎骨。”

    臧刻斌冷睨孔笙一眼:“老夫自求一死,你这无耻小儿,以后必遭天打雷劈。”

    孔笙细长的眸子勾起:“我本就是万丈深渊里的人,能见点光,都觉得是三生有幸。”

    “之后遭天打雷劈、粉身碎骨又何妨?”

    臧刻斌气的青筋暴起:“孔笙你…”

    孔笙转身望向这个曾经的宰相大人:“臧大人您是不是很想辱骂我?”

    他顿了顿:“想用粗鄙的词来形容我,可又觉得有辱斯文?”

    “你们这些文人骚客,真是恶心。”

    他走近臧刻斌:“我来教你说。”

    他凑近臧刻斌的耳畔:“你应该说,你是癞蛤蟆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恶心,你是脚下泥,沾上就要洗去。”

    “会了么?”

    臧刻斌气的说他:“粗鄙俗人。”

    孔笙冷笑着点头:“对对对。”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粗鄙俗人,乱臣贼子,鹰犬走狗。”

    “我有自知之明。”

    何晏霆早就和臧暨笙达成一致了,他吸引孔笙注意,臧暨笙带一队人绕后,他看着孔笙大喊:“放箭。”

    箭雨如下,夹杂着料峭的春风。臧海清趁着那些个官兵不注意,就跑来了,他离了好远就看见臧刻斌和华榕郡主满身伤痕立在城墙之上。

    他高呼:“父亲,娘亲。”

    孔笙也侧过身看过去:“清儿。”

    他蹙眉朝着臧海清大步走着,撩开披风,替他挡着箭雨:“你怎么出来了?谁放你出来的?”

    臧海清被孔笙搂了个结结实实,孔笙生怕一支箭伤害他的臧海清。

    狡黠的孔笙望着下面的何晏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怎么没有见臧暨笙?”

    臧海清想要推开孔笙,他想要看看何晏霆,但是他的举动彻底激怒到了孔笙。

    他突然捏着臧海清的脖颈:“清儿,我们来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退兵?”

    他笑着疯狂:“何晏霆,你娘子在我手上。”

    他对何晏霆继续喊着:“今日是我和他的大婚。”

    何晏霆听得一清二楚,他摆摆手,停止了放箭,将拳头攥的紧紧的。

    孔笙满心都是愤怒,明明他爱臧海清爱的要命,可臧海清总记得何晏霆,凭什么?

    孔笙笑着说:“哦,我记得你是说要和他和离对吗?”

    他将臧海清推到了城墙边:“他是自由身,再一次婚嫁,你也管不到了对吗?”

    何晏霆攥紧马缰,他看见他的娘子被孔笙抵在城墙边,他的娘子甚至还穿着婚服,他可真娇艳,娇嫩极了,如芍药一般。

    孔笙叫嚣着:“你再往前一步,他必定会被我推下城墙。”

    何晏霆扬起马鞭,他一身猎装,飒爽如雁,他冷冷的在风中看着孔笙:“孔笙你算什么东西?”

    “敢用他要挟我。”

    他怒吼着:“进攻。”

    “谁拿了孔笙的头颅,奖千金百户侯。”

    狂风猎猎,号角鸣响,大军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