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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宿敌太恶劣怎么办

    整整一晚,向晚星都捧着手机盯着洛望飞的聊天框,期待他的头像边飘出一个红色的小圆。

    如果洛望飞有那么一丁点的喜欢她,有那么一丁点的在意她,他此刻看到人去楼空应该慌乱不已,然后开始求饶忏悔,向她赎罪。

    向晚星自认非常的善良大度,她不需要洛望飞在雨中下跪,也不需要洛望飞发疯流泪,只需要洛望飞和她发99条对不起,说她是全天下最漂亮最温柔最聪明最大方的女孩子就行了。

    为了不错过他的信息,向晚星连叶芝的信息都是囫囵看了一眼草草回复,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也一直盯着屏幕有些心不在焉。

    九点的时候,向晚星想着洛望飞大概和余亮在打游戏,还没有回家。

    十点的时候,向晚星觉得他可能去洗澡了。

    “好学生,为了感谢你救命之恩,请你吃饭呀?”向晚星赶忙转移话题,眉眼弯弯地看着洛望飞。

    洛望飞比她高出一个头,微微低头把向晚星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摇摇头,语气生硬地说:“不用。”

    向晚星可不是那种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她紧跟上洛望飞的步伐:“那以后我们放学一起走吧?要是到时候那个人又找来可怎么办呢。”

    她费尽心思才想出这么一个理由,可没想到洛望飞心硬嘴也硬,当即冷淡的拒绝。

    向晚星接连被拒绝了两次,嘴巴忍不住瘪了瘪,心里暗自嘀咕着难怪洛望飞没什么朋友呢。

    不过她可不管洛望飞有没有答应,反正她想做就先做了再说!

    就这样,向晚星到A班来找洛望飞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了。每天一放学,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只要一看到洛望飞的身影,她就会兴奋地跳起来招手示意,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如同暖阳一般,怎么也消散不去。

    “好学生,你们班作业多不多呀?”

    “是不是快开运动会了呢?你报了什么项目呀?”

    “我今天可真够倒霉的,不小心把墨水打翻了,你瞧,手上的痕迹怎么洗都洗不掉。”

    “……”正沉浸于思绪中的向晚星,被一道开朗的男声蓦地拉回现实。

    “向晚星妹妹,许久不见啊。”

    向晚星的眼神渐渐重新聚焦,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向晚星的脸上也泛起几分惊喜之色,她走上前去,和姜旭轻轻拍了一下手掌,脆生生地喊道:“旭哥。”

    姜旭打心底里欣赏向晚星的聪慧伶俐,而且这个小姑娘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他抬手拍了拍马背,二人相视一笑,瞬间便心领神会。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姜旭笑着说道。

    向晚星应了一声,只见饲养员牵着一匹马来到她面前。那马正是她熟悉的伙伴,向晚星身手敏捷,翻身上马,抬腿一挎,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得让人惊叹。

    来到场地之中,向晚星与姜旭遥遥对望,彼此的眼眸深处都隐隐透着几分胜负欲。

    向晚星轻喝一声,双腿用力夹紧马背,手上紧紧牵扯着缰绳,那马儿就像离弦之箭一般迅猛地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那酣畅淋漓、策马狂奔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在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怎么也追赶不上。向晚星微微仰起头,速度极快,风自然地形成一股气流,从耳边刮过,像是在诉说着自由的欢歌。

    马术教室就坐落在马场的旁边,透过玻璃便能将场中的盛况尽收眼底。

    “等你们熟练之后,也可以在同学之间开展一些比赛,互相切磋切磋。”教练见几个学生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定在那两道策马奔腾的身影之上,便也看了过去,随即开口说道。

    “这两位可算是我们马场的名人了,看他们骑马那才叫赏心悦目呢。”

    向晚星在骑术上极具天赋,学得快,胆子又大,再加上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洒脱劲儿。

    姜旭之前还把向晚星的海报摆在马场门口做宣传,那效果就跟一个会移动的招牌差不多。

    周围不少男生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几步,隔着窗户发出阵阵惊叹。

    这些学生趁着寒假来报这个兴趣班,彼此年纪都差不多,说起话来自然也就没什么拘束。

    “在我们学校,她可是校花级别的人物啊。”

    “她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吧?看起来好像还挺有默契的呢。”有人略带惋惜地说道。

    “教练,要学多久才能骑到他们那样的水平啊,简直帅爆了!”

    “这匹马好白啊,不……看那腿……”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嬉笑之声。洛望飞原本正冷冷地看着马场,听到这些话后,眉头微微一蹙,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路过时撞了一下那个说话的人的肩膀。

    那人被撞得趔趄了一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刚要发怒,可一看到洛望飞那张冰冷得如同万年冰窟的脸,又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一起上课了,洛望飞不像其他的学生,上课聊个不停,他一直游离在群体之外,马术学的挺快的。

    他对骑马提不起一点兴致,可他的父母却执意要给他报骑马兴趣班。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了马场上那道一骑绝尘的身影。

    就如同此刻他正默默观望的场景。

    他那原本淡漠的视线,此刻竟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位少女的身影而移动。都怪他的视力太过敏锐,以至于能清晰地看到,当那个男人超过少女的时候,回过头来露出的一抹笑容。向晚星似乎很不服气,她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骑得愈发快了些。

    直至两道身影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两个小小的黑点。

    洛望飞没来由地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

    教练带着他们一行人也来到了马场,分配好小马驹后,洛望飞便翻身骑了上去,慢悠悠地朝着前方走去。正巧,碰到了已经奔驰了一圈回来的向晚星。

    姜旭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到了他们出发的起点处,勒住缰绳,让马儿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而后绕着向晚星的马踱步。

    向晚星微微挑了挑眉头,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我赢啦。”姜旭故作没好气地说道:“真没料到,你进步得这么神速呢?”“那可不。”向晚星的表情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小得意。她不经意间抬起双眸,视线在空中与不远处的洛望飞交汇。

    她的嘴角瞬间僵硬了一下,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猛地扭过头去。

    洛望飞却依旧执拗地凝视着那个方向,就连前方饲养员在说着什么,他也完全听不进去了。

    说实在的,向晚星不再来招惹他,这让洛望飞很不适应。只是,当这种情绪在心底慢慢蔓延开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这并非是欣喜,倒更像是一种失落感。

    向晚星骑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马,然后把马牵回马厩,跟姜旭道别。

    姜旭嘱咐她下次再来的时候要联系,向晚星笑着应了声好。

    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正瞧见一个双手插兜、身姿挺拔的男生站在那里。他在门口停住了脚步,看向向晚星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

    他的课应该早就上完了吧。

    向晚星打算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可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洛望飞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洛望飞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怎么了,不过,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向晚星在生他的气。

    “向晚星,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这大概是洛望飞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主动了吧,向晚星有些恍惚地想着。只是,此刻她还不想搭理他呢!

    她没有回应洛望飞的话,男生也没有再吭声,气氛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了几步。

    “你是个榆木脑袋呀。”向晚星先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同时忍不住暗自感叹。

    洛望飞看了她一眼,又缓缓低下头去:“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他这样的语气,较之平常柔和了几分,再配上他那副表情,似乎还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咯。”向晚星被气笑了,但洛望飞这副模样,和他平日里很是不同,向晚星莫名地感觉心里有些痒痒的,又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只是,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多了许多认真。

    “我都没考进年级前200名,您就不用把我列入考虑范围了。”向晚星轻轻说道,她抬眼看向洛望飞,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惑,“洛望飞,你到底在在意什么呢?”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一直盯着自己和那个男生看呢?那种目光,就好像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自己也觉得心口莫名地发涩。

    是啊,他到底在在意什么呢?洛望飞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那如同羽扇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落下一片细密的雨雪,颤颤巍巍的。他本就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更无法像向晚星那般活得洒脱坦荡。

    “洛望飞,我想告诉你,我打算追你呢。你们这些好学生都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楚远洲沉浮商场多年,花边新闻不断,他不怎么在意这些桃色。

    “又不是陌生人,哪有介绍的必要?”楚远洲不动声色的绕开话题,语气平缓不闻喜怒。

    身处舆论漩涡,向晚星面淡定的举起酒杯轻松代过:“人再好,在这里都不如杯里的酒好,我敬各位前辈一杯。”举手投足大家风范让人侧目。

    “我也还记得您,陈叔叔是吧?”向晚星又朝说小时候抱过她的那人说,坦然的打了个招呼。

    陈震显然没想到向晚星的脸皮还挺厚,讪讪的笑着点了点头。洛望飞在飞机上洗了澡,原本考究的西装换成了休闲风的套装,姿态松弛,整个人也因此而显出几分懒怠。

    向晚星摇头,问:“这是哪?”

    “坦桑尼亚。”

    这里成片的绿荫和植物怎么也跟非洲搭不上边。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洛望飞沉声解释:“坦桑尼亚并不算缺水,鲁菲季河、潘加尼河、鲁伏河、瓦米河都流经此地,不过你脚下踩的每一寸草皮,都是数十位园丁精心养护的成果。”

    在坦桑尼亚境内造这么一座庄园,饶是向晚星都忍不住感慨,有病。

    她挡住刺目的阳光,踱步往玻璃厅走去。

    洛望飞提醒:“别乱跑。”

    向晚星起初并不在乎他的警告,直到同一对锐利的野兽瞳眸对视。它比照片里还要威风,毛发在光下泛出油滑的光泽,四肢肌群矫健有力,瞳孔呈现出烈金色,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位踏足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锋利的犬牙,仿佛只需要轻轻用力,便能穿破血肉,将她整个撕碎。

    她顿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洛望飞眉心簇紧,用更为狠戾的目光警告隐匿在角落里的捷克狼犬。

    向晚星本能地往他身边靠。

    狼犬终于不再向前,双方维持着对峙的姿态。

    泛潮的掌心倏地被洛望飞握住,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像是冬日雾凇林里的一缕暖阳,为远行徒步至濒临极限的背包客带来生还的最后希望。向晚星心跳如擂,不知那究竟是吊桥效应,还是大脑发出的危险鸣示。

    洛望飞感受到了她指尖的颤抖,迟疑了半瞬,而后穿过指缝,同她十指紧扣,断绝任何抽离的可能。

    “少喝点。”楚远洲贴在她耳边道,两人状似亲昵。“我刚涉足商场不久,在这方面,还得靠着望飞多多指点我呢。”徐枝一脸谦逊地说道。这时,她看到了向晚星,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主动打招呼道:“向小姐,咱们之前在车展上见过呢。”

    徐枝身上透着一股俏皮又婉约的气质,她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是装模作样,可向晚星却始终捉摸不透她的真实态度,只是应道:“我还记得呢。”

    他们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及洛望飞。徐枝又说了句颇有象征意味的夸奖话语:“向小姐你刚才在会上发言思维特别敏捷,我听着都忍不住频频点头呢。”向晚星只是微微一笑,也礼貌性地回夸了一句。

    这种你来我往的寒暄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反而让人感觉有些疲惫。向晚星挽住楚远洲的手臂,正打算告辞离开。

    就在此时,却见徐枝眼睛陡然一亮,迈着小碎步向前跑去,嘴里欢快地喊道:“望飞,你来了呀。”

    向晚星有些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听到洛望飞轻轻嗯了一声。他薄薄的眼皮微微抬起,在今晚,两人的视线第一次交汇,尽管间隔了好些日子,可向晚星却好像从中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其中淡漠的感觉占据了多数。

    “走吧。”向晚星迅速收回视线,潋滟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意,她轻声对楚远洲说道。

    洛望飞冷艳望着远去的璧人,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自心头涌起,翻搅着直冲向咽喉。他强抑着内心的波涛,挽起徐枝,登上了车。

    汽车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两辆车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向晚星坐在车上,表面看不出有丝毫异样。她和楚远洲谈论着云梦未来的规划,还有那些预期要占领的市场份额。这可是一笔数额巨大的投资,如果能够打通并拓宽其他渠道,对云梦的发展将会大有裨益。

    “这些等以后再汇报也不迟,现在不必把我当成老板。”楚远洲见她那滔滔不绝的讲述暂告一段落,便善解人意地说道,“今天你看起来情绪很紧绷,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向晚星轻轻呼出一口气,靠在车窗上,无奈地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原本不明显,不过从碰见洛望飞开始就察觉到了。”楚远洲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你们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呢。”

    向晚星假装没有听全他的话,嗫嚅着:“什么刻骨铭心……”

    此时,车已经稳稳地停住。楚远洲轻笑一声,说道:“没什么,回家吧。”

    深秋之后便是寒冬,夜晚的风呼啸而过,树叶簌簌地扫过地面,发出寂寞的声响。楚远洲跟着向晚星一起下了车,他并不知晓向晚星之前在楼道里遭遇的事情,只是单纯地想看着她安全地走进家门。

    楚远洲温柔地将被风吹乱的她的发丝拂到耳后,向晚星的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宛如星子。楚远洲不禁微微弯腰,那只手顺势捧起向晚星的脸。

    呼吸交错间,向晚星突然偏过脸去,嘴唇只是擦过了楚远洲的侧脸。

    “小星,就当这是对你总是装糊涂的惩罚。”楚远洲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向晚星刚刚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躲开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她所撒的谎,楚远洲都能看穿。向晚星也并没有过多的心虚,只是向他挥了挥手,道声再见。

    她一边回味着方才那一瞬间复杂的心情,一边随着脚步声踏上楼梯,声控灯应声亮起。就在这时,她的余光扫到一双锃亮的皮鞋。

    向晚星抬头望去,便看到了那双在会议上就显得无比倨傲的双眸,此刻那双眼眸布满血丝,透着哀怨与缠绵。

    洛望飞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猛地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那细白的手腕,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仿佛要把她永远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变故突如其来,向晚星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的梦境之中。她的后背紧紧抵着坚硬的墙壁,楚远洲的车还没离开,她瞪大了双眼,呼吸也有那么一瞬的停滞。

    “你想被他发现吗?”洛望飞在她的耳畔低语,那一贯冰凉的声音此时变得有些沙哑。

    向晚星没想到,洛望飞竟会突然出现。刚才楚远洲送自己出来时那个吻,他想必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顿时噤若寒蝉,赶忙连连摇头。心跳声咚咚咚地在耳边擂鼓似的,一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

    洛望飞的目光,宛如实质一般,一寸一寸地在向晚星脸上游走,似要将她看穿。他眼中那嫉妒与恨意交织着的爱意,此时此刻,尽数倾泻而出。

    汽车的轮胎卷起地上的枯叶,缓缓驶离,只留下一片寂静。

    洛望飞伸出拇指,重重地碾压着女人娇嫩的唇瓣,另一只手则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当唇瓣相触的那一瞬间,洛望飞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这六年来,他在冥想中苦苦挣扎,心魔不断滋长,痛苦如同温床,养育着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此刻,一切都爆发出来,化作一腔苦水。

    这个吻,由浅入深,如同暴风雨般突然来袭。向晚星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在这情迷意乱之中,又仿佛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两人的舌尖缠绕着,香津在其间不断摩挲,洛望飞的吻霸道而又凶悍,丝毫不留余地。

    向晚星仰起后颈,承受着他炽热的亲吻。不知为何,他那几乎要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量,竟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微微开启嘴唇。

    男人得寸进尺,吻得更深了,长驱直入牙关之内,唇齿相依。那汹涌澎湃的醋意和满腹的埋怨,都通过这个吻宣泄无遗。

    分开之时,嘴角勾连着几缕银丝。两人抵着额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向晚星被亲得舌根都有些发麻,眼睫剧烈地颤抖着,大脑因为缺氧,无法做出任何思考与判断。

    “你没有拒绝我,元元。”洛望飞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姿态亲昵得如同爱人一般,说话的声音也如同爱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向晚星像是突然惊醒,蓦地用力推开了他。

    向晚星也不避讳,红唇擦过他的侧脸,嫣然一笑。

    看着这一举一动,大家四眼相对,便心照不宣。

    是了,恐怕不会有人不爱带刺儿的玫瑰,天生就有让人征服的欲望,即便是凋零也带着一股儿凌然之美,让人欲罢不能。

    就连花名在外的楚远洲也无法抗拒这样致命的魅力。向晚星攀上了楚远洲,背后有人撑腰了。殊不知,楼顶上一双锐利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也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

    【完蛋,今天晚上没地方睡了,求收留。大哭JPG】

    第一个给她发信息的人会是谁呢?

    叶雪?还是其他的女生朋友呢?

    向晚星苦中作乐地玩起猜谜游戏,从书包里拿出以前买的小方块纸,等的时候开始折起纸玫瑰来。

    去人家家里做客总要带礼物吧,今天先带这个,明天再请吃饭好了。

    向晚星叠完九朵玫瑰的时候,手机上亮起一通来电,她满心欢喜地摁下接听,正要朝对方喊一句:“亲亲!我爱你!此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结果听到一道冷淡的男声。

    “人呢,你在哪?”

    第 22 章 宿敌太恶劣怎么办

    向晚星坐在台阶上不吭声,想假装手机误触自动接通了电话,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倘若洛望飞识相点,他就应该自己挂断才是。

    可惜他并不是一个识相的人,至少在她的事情上不是。

    在这个初秋的深夜,洛望飞一直举着手机碎碎念。

    “向晚星,别装死啊。”这份怡然自得的随性,要么来源于自身的底气,哪怕得罪他,她也有余地抗衡;要么根生于无知,不属于这个圈子,自然谈不上奉承斡旋。

    而他竟也有看不透的时候。

    在这鸦雀无声的寂静氛围里,箭童战战兢兢地维持原地不动的姿势,两边都得罪不起,拢共就两位祖宗,偏偏还都被他碰上了。

    最后,这场对峙以向晚星懒洋洋的笑声拉下帷幕,她像一只蹁跹的蝴蝶,拿出箭袋里的第二支弓箭,故作笨拙的样子,模仿着洛望飞先前的站姿。

    身居高位的人,城府必然深重,就算年轻,也不会因为陌生人的搭讪而扰动心神。别说是那些高段位的老狐狸了,向晚星碰到类似的事,眼皮子都懒得眨。

    除非……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欲望写满脸上的人不可怕,往往无所求才最应该警惕。

    向晚星看出他的不悦,抿了抿唇,心情难得好了不少,柔声询问,“这样对吗?”

    “不会有人一边装死一边掉眼泪吧,叶女士睡觉了,你哭也没观众的。”

    “向晚星,我都听到你打蚊子的声音了,啧,我猜蚊子还活着,你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不明白我哥哪根筋搭错了,明知道你跟傅斯年刚分,还故意把他叫来,要不……阿晚你先避一避?”

    正值热夏,射击馆室内外温差相差极大,向晚星不过才玩了一小会,脊背已然氤氲出一层薄汗。

    闻言,她不疾不徐地把枪扔给射击馆的教练,拉开易拉罐的金属环,“圈子就这么大,我回国的事过不了多久就得传开,现在躲着他,倒显得我还余情未了似的。”

    见向晚星反应平淡,庄晗景放下心来的同时,免不了多调侃两句。

    “当初你跟人家分得这么干脆,就真的没一点后劲儿?我可听说,他专门买了个星体的命名权,叫什么——“星愿”,啧啧啧,一语双关,搞天文的就是浪漫。”

    向晚星慢条斯理地揉着小臂,分出心神来想,果然是疏于练习,7.62高仿真模拟子弹才玩了十几发,竟察觉出一丝酸痛来。

    她眉稍不在意地上扬,抿了一口沁凉的汽水,“不过是沾了个星字而已,你们就各种揣测人深情,保不准他只是星愿自己事业有成蒸蒸日上,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这话可不好说。前段时间我三叔不是调职了吗,听说外交部今年考进去了一位履历样样都光鲜的年轻博士。”

    向晚星听出了庄晗景抛砖引玉的意思,笑了一声:“难道是天文学博士?”

    庄晗景嗯哼几下,夸赞道:“聪明。”“特别是每次有求于人的时候,腔调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柔,声音又娇又软,连我都顶不住。”

    向晚星仰起下巴,勉强回忆了一阵,刚想反驳,又觉得底气不足,干脆用眼神控诉,“这叫能屈能伸。”

    两人说话向来没个把门,庄晗景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也只有我哥那种死直男才会无动于衷……”

    “阿晚。”她起了一点恶劣的玩性,没有向他摊开牌面。

    “我才来京市不久,也就是跟着晗景来见世面,感受一下城市的繁华。”

    庄晗景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时,正巧听到这几句,表情登时变得古怪。

    向晚星转身牵住庄晗景,晃了下她的手臂。

    两人一起长大,向晚星什么心思,庄晗景瞟一眼就明白了。

    尽管搞不明白向晚星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庄晗景还是配合地笑,“望哥,阿晚她性子比较直,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冲撞了您,您别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这份言论有没有骗过洛望飞,他眸色平静,反应也很淡。

    “我还不至于跟小姑娘计较。”倘若时间线拉回昨天,洛望飞如果能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她一定会和他正面交涉,让彼此都处在光线之下的位置。

    可是此刻,他意外打破了她关于残卷的计划,双方的较劲形成于无形之间,昨晚的不甘心隐隐侵占着她的理性。

    向晚星的皮肤很白,身形纤薄,胸前的弧度却很饱满,昳丽的脸上泛起一层酡红,在夜色下分外动人。

    即便狼狈,也美得惊艳。

    似乎是有话要说,柔软的红唇微张。

    她不像是会欲言又止的个性,此刻大概只是还未缓过来。

    洛望飞想不到她竟会为了追上他,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从楼梯一路下行。

    谁都知道,他不会为了任何意外推迟行程。

    此刻竟破天荒地给了她特权,他抬眸朝她看来,低沉的黑眸侵染着夜色的冷冽,“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或星是觉得这份妥协显得仁慈,会给她一种他可以被随意冲撞和冒犯的错觉,他冷声补充。

    “但没有下次了,向小姐。”

    虽然小他五岁,但向晚星的确算不上什么小姑娘,小霸王还差不多。

    所幸洛望飞没有想到那边去。这场戏刚演到开头,庄晗景就已经开始替向晚星憋屈了,“而且还装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圈子里挺讲究这些的,就算是真看上他,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也太不像你的个性了。”

    向晚星笑容柔柔淡淡的,“我又不是会受委屈的角色。”

    “更何况,人和人之间的高低位差,也不是靠这个决定的。”

    “这不是担心嘛。”庄晗景瘪嘴,煞有其事地念叨着,“阿晚你放心,要是有人欺负你,我第一个不同意。我哥第二个。”

    明显夹带私货的言论,听得向晚星无语凝噎,她一笑而过,没和庄晗景就这件事继续争论。

    从拍卖会上空手而归后,向晚星去看了几套房子,打算用来做文物修复工作室,由于不是以盈利为主的,对地段的要求不太高。

    看了几套,结果却都不大满意。

    既要采光通透,又要清幽雅静,最后挑来挑去,还是看上了中式庭院,地界远离市区,一池三山,移步异景,各方面都还不错。

    正好还是上下叠层,将来说不定有别的用处。

    付款敲定后,接下来还得琢修改硬装的事,向晚星对于感情的事上心快,淡忘得也快,不多时就将洛望飞抛之脑后。

    她大学是在国内顶尖学府读的,休了双学位,如今想起来也算阴差阳错,当初向女士捐了七位数的科研资金,耳提面命要她跟着管理学院的教授潜心学习,结果她倒是跟历史学院的师兄师姐相见恨晚,就连现在都还有联系。

    得知她回国,几个还在刘老那读博的师姐开玩笑说要给她接风洗尘,群里一派热闹。

    向晚星推掉了服装秀场的邀请,欣然赴约。

    阔别两年再回母校,四季更替仍旧一如往昔,研究室里还放着她以前去景德镇玩时烧的瓷瓶。

    “那天看到你朋友圈说回京市了,还以为你玩笑呢。”

    她们不太清楚向晚星的真实背景,只知道她有个掌控欲极强的母亲,之所以在剑桥攻读MBA硕士,也是源于家里不得不完成的硬性指标。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向晚星的确不应该回来。

    向晚星将带过来的资料放下,嗓音清雅,好似在说一件平常事,“我申请了休学,一年时间,想给自己放个假。”

    “现在国内国外都挺卷的,要是没有生活压力的话,多gap几年也没事。”

    “说起来刘老再过几年也不打算继续留校了,返聘这么多年,有些力不从心。”

    “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传出消息,说一个墓窟里挖出些法华经变画的古籍记录,刘老下午还在跟校长吃饭,当晚就买了机票,换成高铁再坐大巴、最后从三轮车上摔下来,把师娘都气晕了,后来才知道,就是搞做旧造假那群人炒出来的。”

    说到这里,几个师兄师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向晚星也很无奈。

    “你们多劝劝他,帮他甄别消息,免得老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老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石窟考古与保护,身任数职,名誉众多也是一种束缚,向晚星记得几年前他就说过,会回到西北,直到最后一滴泪淹没在黄沙中。

    向晚星神色有些出离,为错过那副残卷而生出歉疚的情绪。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洛望飞那张淡漠沉冷的脸。

    “阿晚!你从哪找到的这些绢画?”

    师姐雀跃的声音将向晚星的思绪拉了回来,众人激动地连手都有些抖,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辨察着这零星几样文物。

    早些年有关石窟的瑰宝极其璀璨,只不过后来流失海外,辗转数年,有的留在了私人博物馆,有的被个人收藏家留存,向晚星大浪淘沙,才将之带回。

    她知道这些资料对于这几项课题研究的重要性,哪怕费劲周折,也不觉麻烦。

    “参观博物馆的时候正巧看到了。”向晚星故意把过程说得简单,一双狐狸眼里的光芒素净又柔软,“可惜缘分不够,不然我真想把我们丢的全带回来。”

    她这几个师兄姐都是名副其实的学术迷,刚才还有余力跟她聊天,这会一颗心思全扑在了带回来的文物上,恨不得当下就将每一个细节分析透彻。

    “经卷有破损,不过文字保留还算完整,我之前翻阅过资料,可以大致推测出被抹去的内容,但要完全确定的话,还需要刘老定夺。”向晚星一边说着,一边将u盘里整理的内容拷贝过去。

    从严格意义上,向晚星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类似的学术背景支撑,不过她参与的文物修复和石窟课题研究并不少,又有自己专业而独到的见解,志趣相投之下,一不小心就讨论了整个下午。

    以至于刘教授同院长过来时,她们还沉浸其中。

    跟在院长身后的,是位面容清正的青年导师,还有他带的研究生,一行人加起来足有数十人,浩浩荡荡的,书卷气息浓重,像是要参加某种学术会议。

    “刘教授,洛先生大概十分钟后到,您先带学生准备准备。洛先生来得突然,我们虽然没着正装,也不能太失了礼数。”

    不多时,研究室被整理收拾干净,茂盛的林荫道下,劳斯劳斯缓缓驶入,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连号车牌映入眼帘。

    现在京城就算新能源的车牌都得排个四五年,油车更是有价无市,纯靠随机摇号,没点门路的,等到下辈子都未必能中,而这种顶着明晃耀眼的京A,后头五位数字齐整统一的,谁看了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变化来得错不及防,向晚星不想给师兄师姐添麻烦,反正院长也不认识几个人,索性就跟着众人等待。

    京北大学这样的百年名校,同商企关系紧密,这样的阵仗也不奇怪,向女士当初同学校签订协议时,比这还夸张。

    向晚星站在最后排,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有些嫌弃这位洛先生,走路是不是太慢了些,她还想早点溜走,不然混个合影怪尴尬的。

    大概她最近真的跟洛望飞犯冲,眼尾涌出点泪花时,不偏不倚对上那双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他单手插兜,站姿显得有些随意,眉骨下意识地轻拧着,使得这张本就凌厉的俊颜多了一股落拓不羁的味道。

    没有了身份的阻碍,向晚星就像是藏匿在暗处的猎豹,连神态都变得松弛星多。

    洛望飞又接了个电话,一位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疾步走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看样子应该是他的特助。

    能够成为太子爷身边的特助,处事必然滴水不漏,向庄晗景和向晚星表达完歉意后,洛望飞准备离开。

    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已在楼下备好,随时等待着。

    洛望飞一行人走的是电梯,向晚星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从楼梯通道赶过去,在他倾身上车前,蓦然叫住他。

    “洛先生。”

    熟悉的嗓音让洛望飞脚步微滞,转身便看到她因呼吸不稳而起伏的胸骨。

    一声沁着凉意的呼唤打断了庄晗景的话。

    早在先前向晚星出现时,庄缚青的余光便移至她身上,警告的视线扫过去,庄晗景立刻犹如老鼠见了猫,连向晚星的手都不敢牵了,乖乖挺直脊背,唤他:“哥。”

    按理向晚星也该跟着喊人,但她几分钟前才在微信上骂了他,现在又给他捅娄子,恐怕他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明知向晚星长大后不比以往乖顺,庄缚青还是眯了眯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太在意。不过下次见到他,态度最好放端正些,如你所见,他并不是太好相处的人。”

    兄长般的严肃口吻,辅以充斥着深谙的眼神,总让向晚星察觉这份情谊正走向濒临变质的边缘,但庄缚青始终克制,令她捉摸不透。

    “没有下次。”向晚星说,“洛家太子爷日理万机,恐怕转眼就忘了我这个没有名号的路人。”

    庄缚青读懂了她不想暴露身份的意思,平声说:“这样也好。”

    “你们今天聊得怎么样?”向晚星岔开话题。

    投资的事向晚星已经星久不曾过问,陡然见她提及这个话题,庄缚青有片刻的讶异,旋即恢复如常神色,言简意赅道:“不欢而散。”

    “今年政策变化很快,那块地附近十几公里的地方,将要建设大型数据中心,洛望飞前年创办的互联网公司有意赶上AI迭代的浪潮,因此他退让的几率很低。”

    向、庄两家的产业逐渐转向外贸,最近的风向变化太快,庄缚青同向姨商谈过,出于谨慎心态,不敢涉足,其中的敏感之处多少知晓一二。

    他说得委婉,得到答案后,向晚星倒也没显得多意外。本来就是玩票兴致的投资,跟洛望飞这种走一步看十年、二十年的长期规划相距甚远,别说是眼光敏锐的生意人,单凭洛望飞那眼高于顶的桀骜个性,也不会为他们而做出改变。

    庄缚青沉吟片刻,旁敲侧击道:“你后续有什么打算?”

    状似只是在就事论事讨论未来,毕竟他们也勉强算得上是统一战线的合作伙伴,玻璃顶棚光线柔和落下,为他镀上一层暖光。

    有那么一瞬间,向晚星生出被试探的错觉。

    后续什么打算?

    对洛望飞的?到了她报出的目的地,足足等待了十几分钟,向晚星才悠然转醒,只是头有些痛,像是先前淋雨玩脱的征兆。

    果然,苦肉计这招,还是不太适合她,白白让自己受罪。

    向晚星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因此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和洛望飞极限拉扯,道洛的话有气无力,显得有些敷衍。

    她倒是好,来去自如,全然不知道刚才倚在洛望飞肩侧时,怎样逾矩,更不知道洛望飞因此一整晚都心浮气躁。

    刚走了几步,正要给庄晗景发消息,身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撑着黑伞叫住她。

    是洛望飞的助理。

    “夜里太凉了,洛总让我给您送件外套。”

    向晚星没有接,本能地看向窗门紧闭的车内,暮色深重,他甚至不愿意出面,却把他的西服外套借给她。

    总不能是为了让这场邂逅有来有回吧?

    宴特助将西服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时,洛望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那萦绕扰乱他心神的气息仿佛挥之不去,他不太想继续看见这件西服,将领带扯下,随手掷于旁座。

    “她说了什么?”

    宴特助只能如实相告:“问了我的名字,说改天请我吃饭。”

    洛望飞静水流深般的眸子里涌上一丝清浅的戾气。

    她没有那么无聊,阴差阳错的相识,不会成为她进攻的理由。

    “随遇而安咯。”向晚星察觉出一阵疲惫,打了个哈欠,声线沾染慵懒的软绵,对庄晗景道:“时差还没倒过来,我回去睡觉了,没什么事别找我。”

    她对睡眠有很高的要求,以往跟着大家一起通宵过后能一口气睡够十几个小时,几乎处于短期失联状态,除非亲自上门去堵人,否则谁也别想把向大小姐叫醒。

    庄缚青没作挽留,“好好休息,那些喝酒的聚会,就别去了。”

    向晚星没回答,余光瞥向靶心处那支如寒梅般孤傲独立的箭。

    教练默默观察她的表情,见她眼神意味深长,解释道:“洛先生没有带走这支箭。”

    旁的都带走了,唯独留下了她射出的那支。

    先前庄晗景在她耳边说的话浮涌而出——洛望飞有洁癖,所有的物品均为私人定制,凡是旁人碰过的东西,必定不过再经他手。

    射击教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反过来安慰她,“向小姐,或星洛先生不是那个意思……”

    “这种家庭培养出来的,职业规划突然大转圜,要说没点外力刺激,狗都不信。”庄晗景眨巴眼看向向晚星。

    向晚星彻底无语。

    傅斯年傅斯年。提起这三个字她就头疼。

    前段时间傅家长辈还跟向晚星她爸有过合作,傅斯年专程拜访,他长相清正,为人谦虚守礼,佯装无意问及她的近况,颇得她父亲钟意,不多时就给向晚星推了他的微信,要她有空和他多聊天熟络。

    聊个屁啊。

    她亲手把人拉进的黑名单,再加回来,想想都知道有多尴尬。

    自从和傅斯年分开以后,向晚星决定再也不找家世相当的人恋爱,她玩心重,要求又高,对方在她之前最好连什么暗恋对象、白月光都不要有,至于能走到哪一步,说实话,她没想过,兴趣淡了自然也就散了。

    整个京城圈子来来回回总共就那些面孔,有的就算从未打过照面,也听过名字,从人脉关系网里总能摸出一二,要是个个都像傅斯年一样,想方设法地在她父母面前晃悠,她还过不过日子了。

    也就她爸比较好说话,对谁都给副笑脸,要真要传到母上大人那里去,保不齐一顿严肃的家庭教育会,至于傅家的合作也得吹。

    向晚星谈恋爱不太走心,但两个人的事不伤及家庭利益的原则是底线,总不能好聚好散后还留个心中歉疚。

    她视线一转,不想再继续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清清淡淡地皱眉,“就没有别的饮料吗,每次都是菠萝味的,难喝。”

    “将就吧大小姐,他们这里的饮料就那几款,齁甜,两罐下去都够我得好几次糖尿病了。”庄晗景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怀念以前的吧台。”

    在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群体里,洛望飞和向晚星一直都是领头羊的角色,主意多行动力强,虽然互相吵吵但是也热闹。

    这两个人突然再度决裂,使得叶雪和余亮有一种秋风萧瑟的荒凉感。

    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在风雨飘摇中走过十多年的小家庭,突然就散掉了。

    余亮和叶雪也找不到原因,只能祈祷着这两个人快点和好,快点过去。

    放学的时候,眼见向晚星又要独自离开,叶雪拉住她:“你不是和洛望飞一起住了吗?”

    向晚星还在看作文材料,头也不抬回答:“没有,我搬出去了,我跟他怎么可能住一起,天天看着就烦人。”

    叶雪呼吸一停,因为余亮正好也拉着洛望飞过来,本来是想缓和关系的,听到这话停在原地。

    第 23 章 宿敌不要他了怎么办

    向晚星直接把试卷往书包里一收,干脆利落背起包往外走,头也不转,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教室门口还站着俩大活人。

    余亮很是局促不安,洛望飞倒是不急不恼,在向晚星路过的时候开口说了声:“把衣服还我。”

    向晚星步伐一顿,攥着书包带,目光虚虚看着前方的走廊,“明天洗好了我会还你的。”

    洛望飞也不转头看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虚虚落在教室的电风扇上,和她如出一辙的淡漠,“就今天。”

    向晚星不吭声了,走得又快又急,扎起来的马尾在空中晃荡着,像是迎风怒放的花。

    洛望飞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踩着她落下的影子,口袋里手机叮咚响个不停,他也懒得接。

    刘助理今天正好在租的房子里,给向晚星置办一些家具和日用品,忙得满头大汗,一副操心的家长模样。

    向晚星确认了房间里没人之后把衣服换了面无表情递给洛望飞,然后转身和刘助理说起昨晚有人在房子的事情,又提到她昨晚发的信息显示送达但是没有得到回复。

    “除了他还能有谁。”

    放眼整个京市,能够让她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的,也只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位。

    庄晗景:“要不你下次找个机会让我哥组局,给太子爷道个歉,这个事也就过去了,留个疙瘩总让人心里毛毛的,不踏实。”

    向晚星觉得夸张,她又没做什么冲撞洛望飞的事,最多是话有些密,哪里至于特意登门道歉。

    “有那个必要么?”一场大雨仿佛将京市的雾霾冲了个透彻,再放晴时,天空宛若绸缎似的,连空气中都开始隐约飘散着清新的花香味。

    五年一度的SUMI国际珠宝答洛宴搭建在一座豪华游轮上,受邀名单都是权贵名流,内场和外场都有安保严格值守,里头再如何繁华,也没办法窥视。

    洛望飞不喜交际,要不是家里逼迫,也不会支着腿在角落里品香槟。

    “今天难得一见的谈家小公主都赴宴了,不少人都蠢蠢欲动,你倒好,在这里藏着掖着,就这么见不得人?”

    好友端着杯白葡萄酒走来,也不顾洛望薄凉的眼刃,自顾自地跟他碰了个杯,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

    洛望飞只想图个清净,连海浪的声音都不想听,对冉颂舟那张浪荡公子哥般的笑容视若无睹,“不会说话可以滚出去。”

    冉颂舟被骂也不觉得丢面,笑了声,“滚什么滚?把邀请函扔了的人都在这,我这个正儿八经拿着邀请函过来的,滚出去像什么话。”

    洛望飞凝着眉不言,挥挥手,让人将香槟撤走换一杯,冉颂舟则自顾自地坐下,惹得洛望飞抬眸睨他,“你怎么不去凑热闹?”

    冉颂舟实话实说:“人太多,我排不上名号,哪里挤得进去。”

    “要不望哥给我搭个线?”

    “没兴趣。”

    洛望飞八风不动。

    “差点忘了你跟谈家小公主没见过面。”冉颂舟一拍脑袋,“都说她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见过她的人都把她吹得天生有地下无的,说不定老铁树见一面也能开花,来个一见钟情的浪漫邂逅……”

    聒噪。

    洛望飞听得头疼,起身走了出去。

    向晚星收到向女士的邮件后,仔细读过,也找了律师团队探讨,字面意思很简单,要求她在一年内完成产业规划,完成现有资金翻十倍的目标。

    这对于她来说,甚至算不上挑战,更不用那一场意味深长的对话,遑论对赌协议了。

    思忖后一直想不通答案,向晚星索性恢复了往日的社交,跟庄晗景过来玩,纯当放松,哪知她要赴宴的消息不胫而走,刚露面就被络绎不绝的人搭讪,连表情都维持得有些僵硬。

    庄晗景看出她有心事,不想跟陌生人交流,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往上层舱走。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乘坐电梯来到最上层船舱时,庄晗景突然说肚子痛,一溜眼没了影。

    说好的要在顶层一起喝红酒拍照,向晚星很无语,一个人端着两个高脚杯不方便,只能找个房间先坐会。

    在清晰的海浪起伏声中,向晚星看到长廊深处走出来一道薄冷似月光般的身形,男人把玩着拇指上的一枚银宽戒,看似懒怠,又夹杂着几分清寂,百无聊赖似的。

    洛望飞这个人的存在感很强,哪怕只是随意望过去一眼,就能让人想起同他仅有的几个瞬间。

    海风席来,裹挟着一点冷潮的气息,让向晚星蓦然想起那个雨夜被她遗忘的记忆。

    她似乎……靠在他的肩侧,不经意间同他摩擦过体温。

    向晚星的心跳了一下。

    她捏紧杯壁,往他的方向疾步走去,洛望飞的警惕大概是天生的,向晚星还没靠近,他就冷冷地撩起眼皮扫过来,让人心脏倏地收紧,为他眼里冷恹的锋芒,也为这张凌厉英俊的皮囊。

    洛望飞没料到在这也能碰到向晚星,本该视若无睹地转身,但看到她那鬼鬼祟祟又狡黠的狐狸眼时,浑身像是被定住,竟生出几分好奇心,想看看她接下来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向晚星就这么在他的凝视下,犹豫半秒后,抖着臂将红酒‘不小心’洒了他一身。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意图未免太明显,红酒也‘意外’地染红了她精心挑选的礼服。

    “……”

    完蛋,是不是演得太假了?

    就在向晚星思忖着该如何编造借口时,洛望飞晦暗不明的眼眸微眯,“所以,这也是巧合吗?向小姐。”

    “当然有!”庄晗景撅了撅唇,“哎呀,先前拉你参加聚会你不去,她们的小道消息可多了,什么豪门私生子呀、出轨秘闻啦,都是小case。听说洛望飞还挺招人恨嫁的,身材又劲又野,长得那么顶,除了性子冷些,跟他联姻百利无一害。”

    向晚星:“他要是真这么抢手,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传出绯闻?”

    “重点就在这!太子爷心高气傲,做事不像老洛董那样圆滑,凡是主动靠近他的,没一个好下场。”

    庄晗景在社交场上一向混得很开,别管商业互吹还是塑料姐妹花的情谊,跟八爪鱼一样维系得很好,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跟讨厌的人手挽手参加舞会,向晚星做不到,也就没参与她打下的八卦江山。

    有关洛望飞的事她听过不少,不是说他眼高于顶,就是揣测洛家太子爷瞩意哪家豪门,强强联手后的商业版图,该如何破局。

    总是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当事人却稳坐高台。

    庄晗景将洛望飞雷厉风行的事迹讲得绘声绘色,难得吸引了向晚星的注意,“这么说,他就是块捂不化的石头呗。”

    “我知道他是你的菜。”庄晗景说,“但这盘菜能看不能吃,不碰为好,你要是实在喜欢这款,不如找个贴心懂事的平替……”

    向晚星不明白庄晗景怎么秒变这副紧张兮兮的备战状态,就算她真想钓洛望飞,也得人家有意才行,按他那严防死守油盐不进的脾性,庄晗景的担心纯属多余。

    “庄大小姐。”向晚星打断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对我的滤镜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庄晗景恨铁不成钢:“你对自己的认知能不能清晰一点。你简直就是天生超绝狐狸圣体好吗!”

    只有向晚星想,几乎就没有她拿不下的人。

    “没关系,洛先生遗忘的东西,有机会我会代贵馆还给他的。”

    向晚星命人将箭收整好,漂亮的眼睛始终维持体面与平静。

    她不会为难无关人员。“不是吧!你在底下跟洛望飞说了那么久的话,竟然没有提出把残卷买过来?”

    庄晗景对她今晚的这种操作非常不解。

    回到包厢后,向晚星也没了继续参加拍卖会的性子,让主厨提前将餐品上齐,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几支盛得正艳的芬德拉插在铜瓶中,氛围感很浓。

    “不是买,最多也就是借过来看看。”

    “当然,我没提这个诉求。”

    向晚星顺手拍了张照片,不疾不徐地给她倒了一点红酒,“宝贵的时间只有随心所欲地浪费,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庄晗景没谈过恋爱,就连dating都是向晚星在背后当军师,对于那些你进我退的暧昧推拉技巧一窍不通,也听不明白,不过苗头还是能看出来一点。

    “真看上洛望飞了?”他没打算真的送出去,更没有同那群人竞夺的心思,而那位众星捧月的小公主,自然也不会同他有所交集。

    雾霾蓝的颜色很衬她,抹胸的款式,算不上暴露感,可她曲线太过傲人饱满,仿若呼之欲出,只看一眼,都叫人口干舌燥。鱼尾裙摆堪堪遮住脚踝,纤白匀称的藕臂龙同一字肩廓形相得益彰,只是——

    洛望飞掩去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艳,轻咳一声,顿觉现在的情境竟比刚才还糟糕,让她换上这件晚礼服,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他拧紧眉梢,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怎么不锁门?”

    向晚星见他眼神落点只停留在她脖颈往上的位置,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换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锁门多此一举。”

    她总是一再强调在他面前,将他区别对待的这份特殊性,仿佛真的将他当成了什么正人君子,洛望飞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轻易掉了进去,在她盈着笑意的眼尾里,压抑着疯狂生长的绮念。

    几分钟前她还哭过,现在倒是一点也没受情绪影响。

    只有他陷入其中。

    这份游刃有余的鲜明落差,让洛望飞骨子里极力隐匿的强势显现,他欺身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形如山倾般将她笼罩,如此轻而易举,就像她的腰,不足一掌便能轻松握住。

    “是么。”洛望飞从喉间溢出一丝轻嗤,饱满而锋利的喉结也因此滚动,显得很性感,他微俯下身,视线同她齐平,“向小姐胆子真大,就这么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不仅在他的车上陷入熟睡,还顺着他的邀请走进他的房间。”

    洛望飞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向晚星颈侧,裹挟着一点香槟的味道,很淡。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向晚星家里人年轻的时候在应酬场千杯不醉,向晚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家里存了整整三面墙的酒,没有人能喝倒她。

    但她很少喝醉,只是享受酒精漫过身体带来的微醺感,会让她觉得很放松,忘记星多不值得在意的事。

    拿得起放得下,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

    向晚星挑眉看向几乎将她圈在怀里的男人,为了等她落锁,他就这么候在门外,湿漉漉的衬衣压在他肌肉精悍的胸膛前,肯定很不好受。

    大概是从未被人这么戏耍过,他周身萦绕着很浓烈的侵略意味,眼神充斥着攻击性,像是一头徘徊在黑暗边缘、未开化的野兽,随时能将她生吞活剥。

    面对这样危险的男人,身体本能惊起一片战栗,骨头都跟着酥了。

    向晚星低垂着眸子,“洛先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向小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弦外之音。”

    “既然清楚,何必试探这么多次?”向晚星微顿,兀自改了称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

    真正该担心的人应该是他,毕竟,引狼入室这种事,他显然丝毫未觉。

    不等洛望飞说话,她轻轻扭过身,“可以帮我拉一下拉链吗?礼服太紧了,我够不到。”

    洛望飞不过是觉得她太天真,想吓吓她,他连碰到她的身体反应都很大,怎么会作茧自缚地禁锢她。只可惜,她就此摊牌,仿佛不知男人骨子里的恶劣究竟能到什么程度,竟然将脆弱细腻的脊背展露给他。

    完全的,没有一丝犹豫。

    那让他避讳收敛视线的透明细肩带,连同锁住饱满丰腴的枷锁,如云销雨霁般呈现在眼前。

    洛望飞的呼吸汹涌而又漫长地一滞。

    向晚星偏头催促,狐狸眼里藏着狡黠,“很为难吗?”

    “望哥。”她挽了下唇,故意换了称呼,沉默几息后,她低叹了口气,像是终于妥协,“那我只有让您的助理代劳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微微侧颔,粗粝温热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紧她细软的腰肢,强壮劲猛的肱二头肌发力,掐着她的腰,单手将她抱离了地面。

    天旋地转间,滚烫沿着脊椎线一路往上移。

    没了踩在地毯上的实感,向晚星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如坠云端,她回眸,撞入那双晦暗不明的深眸。

    暗得让她心惊。

    “现在你满意了,向小姐。”

    向晚星从不在庄晗景面前避讳心思,“倒也算不上。就是觉得他一身傲骨跟我犯冲,让人想折碎。”

    向晚星的确很喜欢洛望飞这款,不过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初也没想过主动招惹,现在最多算感兴趣的阶段,打发时间而已。

    庄晗景接受能力良好,既然该提醒的话都说了,也没必要扫兴,反正不管发生什么,她都站姐妹。

    不过就是可惜了傅斯年这根好苗头,她还挺磕清冷外交官cp的。

    “别人隐瞒家世,是怕对方只惦记着背景后的资源,洛望飞跟你家门当户对,干嘛搞这么麻烦。”

    只是,到了无人所见的地方,高傲的天鹅颈轻垂,漂亮的黑眸透亮清凌,盈着几分跃跃欲试的野心。

    忽然不甘心就此败北。 [待会要跟洛望飞谈北部那块地的事。]

    [我建议你也出面。]

    北边那块地是向晚星和庄缚青一起看上的,依山傍水,又有政策加持,往后数上个五六年,周遭的建设也就热闹起来了,具有极强的投资潜力。

    向晚星想搞个赛车俱乐部,庄缚青则倾向于度假庄园,两人对此谈得不太愉快。

    后来向晚星扔了一笔钱过去,任由庄缚青怎么安排,她不做赛车俱乐部可以,但钱,她不能不赚。

    办手续、疏通人脉这类事项,向晚星没怎么操心,时隔一年半载提起来,自然不明白怎么就牵扯上了洛望飞。

    自从她出国以后,庄缚青对她的态度愈发疏离,向晚星也不是会主动低头的人,因此两人的关系,也就仅靠着家里长辈以及发小的情谊勉强维系。

    两条消息间隔了十几秒,足以看出他字斟句酌的不情愿。

    向晚星敲字:[不用了,你决定就行]

    对面很快回复。

    [缚:傅斯年今天不会来,你没必要躲着他。]

    在旁人眼里,庄傅青大她和庄晗景五岁,是年轻有为独当一面的兄长,为人处世进退有度,跟权贵圈里的那群二代也玩得开,从未有过黑脸的时候。

    只有向晚星知道,这人夹枪带棒阴阳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刻薄。

    同一天内听到两次前任的名字,向晚星的态度全然不同,指尖飞速点击屏幕,只回了两个字。

    [有病]

    下午放学的时候,她撞见余亮值日。

    余亮拎着垃圾桶嘟囔,“洛望飞也真奇怪,买了饭又不吃,全倒了,全是红油,麻烦死了。”

    向晚星听见了,只觉得空空如也的胃泛起一阵一阵的疼,抱着书绕了远路,从小路离开学校,避开了所有洛望飞可能去的地方,去了一家公认难吃的餐馆吃了一碗面。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位置上有一盒药,一盒蛋糕。

    叶雪说是她买的。

    向晚星笑了笑,顺着叶雪的话把东西放到叶雪位置上,“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叶雪脸色一僵,眼神不自觉飘向教室的窗户角落,一阵微风吹过,那里出现了一片校服的衣角。

    当天晚上,向晚星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第 24 章 宿敌不要他了怎么办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就三个字:【向晚星】。

    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名字是最短的诗。

    这样没头没尾又带着些混的叫法,只能是洛望飞。

    长辈要么叫她小名初一,要么叫她晚星,同学朋友之间叫她名字的方式也不一样,叶雪喜欢带着感叹号,余亮喜欢加个狗头,疏远些的会加句你好,或者直接写一长串说明来意。

    唯有洛望飞每次笑眯眯的,亲亲热热喊她全名,尾调上扬,像是举起尾巴的蝎子,让她万分警惕,不敢松懈。

    向晚星二话不说拉黑了这个号码,结果叶芝的微信电话立马弹了过来。

    他应该还没有这个胆量敢拿叶阿姨的微信玩。

    向晚星这么想着,摁下了接听。

    “初一啊,刚刚那个号码是我的,你怎么拉黑了?”叶芝开口满是担忧,“我在臭小子包里看见一盒药,他说是你的,你怎么了?”

    向晚星为自己的疏漏而忏悔,一边唾骂洛望飞越来越没有底线,一边从黑名单里翻出刚刚那个号码然后备注好了【叶阿姨】,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没什么事,谢谢阿姨。”

    叶芝还没有开口呢,向晚星就隔着电话听见洛望飞插了一句嘴:“瞪我干嘛啊,叶女士,我可没有撒谎。反正我就站在你面前,身体倍好,吃嘛嘛香,压根不需要吃药。向晚星住的地方也就六百米,你不信自己去看呗。”

    向晚星看着桌子上的泡面饼干和水果,内心里止不住地骂洛望飞,慌忙出声阻止:“阿姨!我真没事!你别听他瞎说!这么晚了,你来多麻烦啊,回去得好晚了,多影响睡觉啊,你平时上班就够累了,要多休息的呀。”

    叶芝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止不住感慨:要不怎么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看看,多疼人。

    [谈小姐跑得这么快,该不会是觉得太无趣了吧?]

    向晚星到现在都还没有拿到洛望飞的联系方式,从别人那打探他的消息很容易被察觉,像冉颂舟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正合她意。

    她径直敲出了洛望飞的名字,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阵,才发来一行字:[发小,能不熟么]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天向她搭讪的人很多,众人哪怕没有明说,向晚星也知道,多半是她爸不知道在什么场合操心过她的终身大事,冉颂舟显然也处于其中一列。

    都是聪明人,向晚星也懒得迂回婉转,索性开门见山。

    [Xu.:我想追他]宴会结束后,她沿着海岸线往南,去了一趟澳城半岛,星顶酒店十周年庆典还在筹办,新年度的联名合作也没有敲定,原本的候选名单是以优雅高奢闻名的国际珠宝品牌,这是较为保险的方式,以往赠送VIP客户的定制款胸针一直备受好评。

    毕竟,能够同品牌方谈来独一无二款式的酒店屈指可数。

    她却始终觉得,在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守旧是迈向衰败的预兆。

    交接好会场布置的其他细节,向晚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晾了洛望飞一天,这才给他发消息。

    [xu:望哥,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把晚礼服还给你]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了。小机型相比于波音来说耗费不了多少财力物力,是港岛诸多富豪通勤往返的最优选择,洛望飞在内陆的行程比较低调,鲜少采用这么迫切的方式。

    提前离场,免不了被长辈知晓。

    安排好返程计划后,宴凛顺势询问:“那您换下来的西服要送去清洗吗?”

    “扔了。”洛望飞吩咐,似是想起什么,面上笼上几分躁郁,“她的也扔了。”

    “向小姐没有留下东西。”

    “……”

    洛望飞揉着疲惫的眉心,挥手示意宴凛先去准备,正好还留有一点时间,可以同几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周旋客套。刻意避开那位小公主的锋芒,也不算抢了她的面子。

    冉颂舟见他来去匆忙,看出点门道,用玩笑的语气调侃道:“既然望哥对小公主没意思,应该不介意我加她吧?”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朋友推过来的名片里,昵称很简单:Xu.

    洛望飞冷然的目光甚至未曾停留,“你加她,用得着来问我?”

    冉颂舟这才放下心来,熟练地发送了好友申请,撇清自身似地说,“万一你后面想通,想跟谈家商业联姻,我这样做道德上占不到理不是。”

    “总不能以后传出去,说我撬兄弟的墙角吧?”

    行至门边的人脚步微顿,逆光而立,半张英俊锋棱的面庞隐在暗色里。

    “不好意思,我穷途末路的这一天,你等不到。”

    言下之意就是,他永远也不会妥协。

    轻狂到没边的一句话,从洛望飞嘴里说出来,无端叫人信服。

    冉颂舟听明白了,心态也跟着松弛。

    忘了告诉他,谈家那小公主姓向,话故意慢了半拍才溜到唇边,彼时洛望飞已经离开。

    算了,左右他也不在乎,说与不说,不重要。

    她严重怀疑他也是回复消息全靠随缘的那群人,这类工作狂并不是不够礼貌,只是完全抽不出心神去对应爆炸般的信息,往往处于“已阅”的状态,等着对方用电话联系的方式来分清轻重缓急。

    很显然,向晚星被划分到了无关紧要那一栏。

    洗手间里传来两个女孩讨论的声音。

    “早上Lucy跟小向总汇报方案,小向总表情好淡,她是不是一个方案也不满意?”

    “哎呀,Lucy就是想偷懒,没怎么动脑子,顺着小向总以前做好的规划照葫芦画瓢,这样拿百万年薪,哪个老板都会不高兴。”

    “打工人偷点懒无可厚非啦!我看小向总是打算做新的规划,说不定是向总给她下达了新任务,没准她也在焦头烂额中。”

    众人说说笑笑的离开,话题逐渐偏离到她今日的穿搭,商讨着她背的这款包配货不多,等发工资了可以放肆shopping一番。

    向晚星怕现在出去让她们尴尬,多呆了一会才离开。倚在天台喝了点咖啡,顺手从冉颂舟那打听到洛望飞最近的行程。

    他近期可能会去上次那家射击馆,不过消息并不全然靠谱,需要一点偶遇的缘分。

    至于缘深还是缘浅,冉颂舟笑笑,说了句事在人为。

    放空一阵后,向晚星给向琼兰打了个电话,问出了内心所想。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领悟,向琼兰的声线很温柔,“阿晚,提前做好未来五年、十年的规划,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道考验。我要看的,不是当下的成绩。”

    母亲这个身份,向琼兰做得或星不算合格,记得小时候,几乎半个月才能同她见一面,只有窝在她怀里撒娇时,她才会放下工作,用温暖的手掌轻抚她的发梢。

    她将向晚星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时不时留给她一地破败残局,在这样严苛甚至有些冷漠的教育方式下,向晚星成长得很快,但也滋生出叛逆。

    现在这份不可控的叛逆,也被向琼兰掌握在手里。

    向晚星不得不承认,在玩弄权术、拿捏人心这方面,向琼兰早已炉火纯青。

    柳暗花明过后,向晚星将剩下的咖啡饮尽,给庄缚青发了条消息:[北部那块地的事,我来办]

    [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有转圜的余地]

    [犯不着花时间跟他耗]

    向晚星扫了眼,没有再回复,熟稔地熄屏,漆黑的屏幕里倒映出一张明锐清冷的脸。

    同屏幕里的自己面面相觑数秒后,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就学了洛望飞的坏毛病。

    [Xu.:是不是比较麻烦?]

    冉颂舟很快回复:[相当棘手]

    [舟:谈小姐是想让我当你的军师,帮忙参谋?]

    一点就透。同样是女儿,极少有人像向琼兰一样,赋予她实权,让她站在谈判桌上。

    洛望飞蓦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将那支遗落的箭羽从她手中抽走。

    “这件晚礼服很衬你。”

    大概是从来没有夸赞过任何异性,洛望飞眉心始终轻折着,不知道还以为他在沉声说什么斥责的话,以至于连宽慰都显得有些苍白别扭。

    “还有,向小姐,下次同人谈判前,建议你先搞清楚个中细节。庄先生想建的是赛车俱乐部,不是什么度假山庄。”

    向晚星发了个‘嗯’过去。

    [舟:参谋可以,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望哥这人不会怜香惜玉,要是追不上,谈小姐可别殃及池鱼]

    [分享-个人名片]向晚星并不知道自己犯懒没有接过洛望飞西装的事,给宴特助带了小小小的困扰。

    从师姐那要来了合照,她随手调整了下光线,本来想给人物简单修一下图,照片放大缩小,可洛望飞的五官太出彩,琢磨半天也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

    她索性不带任何杂念地、纯粹地欣赏了一阵,路过复印店时顺手洗了出来。

    带着庄晗景去看工作室装修进度的时候,她从onthego手提袋里翻效果图时,封了胶的照片不甚掉落,沾了层灰,庄晗景捡起来看一眼,啧啧称奇:“你这进度也太快了吧,这么快就搞到了合照?”

    向晚星面无表情地用湿纸巾擦干净,“这么多人呢,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暧昧。”

    庄晗景联想到向晚星昨晚无缘无故跑到她闲置的公寓那休息,稍一推测便琢磨出事件走向,猜测两人既然偶遇,再怎么着都有让人送回家的戏码。

    “想不到洛望飞看着跟个冰块似的,还挺有绅士风度的。”

    “还行吧。”向晚星说,“估计没开窍呢。”

    昨晚下车前,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带着点意味深长,好像她哪得罪了他一样。就算是堵车浪费了一些时间,也不该摆出那种表情吧。

    想不通,向晚星倒也不内耗,“过几天我搬点东西去你那,就算是假的,也得装个像样,让房子勉强有点生活气息。”

    庄晗景把那套房子当酒店,十天半个月去不了一次,洗漱用品都是一次性的,比她离开京市那年显得冷清星多。

    听出她嗓音有点不对劲,庄晗景顿时又有些不大高兴,犹疑道:“你该不会为了洛望飞故意淋雨吧?”

    向晚星耸耸肩,没说是,但也没否认。

    庄晗景从她游刃有余的表情里看出端倪,饶是知道向晚星有势在必得的节奏,身为闺蜜,也免不了在心底给这段将来可能看似不平等的感情扣上几分。

    “洛望飞再难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要是让向阿姨知道,铁定要板着脸训斥你。”庄晗景说到一半,想起洛氏庞大的财团,摇摇头说,“没准还要撮合你和洛家联姻,到时候一辈子被绑死,想再自由就难了。”

    恋爱可以随时谈,没感情了就一拍两散,结婚可不一样,利益如蛛丝缠绕拉扯,不再是两个人的事情。

    提到向女士,向晚星多少还是心虚,她回来也算不得多隐蔽,大手一挥全款买下这套庭院,刷的是她爸账面上的卡,不至于惊动向女士。

    谈衍卡里那么大一笔资金浮动,银行肯定通知过他本人,父女俩通了场电话,谈衍表示不会泄她的行踪,但她爸那人整个四九城的都知道,说他是妻管严第一名,没人敢称第二。

    消息传到向女士那是迟早的事。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醇如酒,夹杂着一点清玉的质感,掠过耳畔时,整个耳廓都跟着酥酥麻麻的。

    加之他骨相优渥,浑身都透着盛气凌人的冷意,像是只可远观不可染指的月光,因此哪怕口吻冷淡,也难减其魅力。

    不过,向晚星接连说了三句话,才换来他居高临下般的两个词。

    现在只能是能逍遥快活几天算几天。

    向晚星面上不显,心里笼了层柔雾似的,只说:“小打小闹而已,传不到她那去。”

    庄晗景倚在栏杆旁笑,“我还以为你收心了,结果还是在试?”她咂吧嘴,咬到重音:“洛望飞你都敢试?”

    向晚星懒散的目光扫了回去,“别把我说得像情场浪子一样,哪场恋爱我亏待过谁?”

    该喂的资源、该给的人脉,一样不少。

    “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又不缺这些东西。你有的,他也有。”

    向晚星:“是啊,他有的,我也有,彼此势均力敌。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怕他吃了我,还是我吞了他?”

    庄晗景被向晚星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说得心服口服。

    冉颂舟顺水人情送的倒是比谁都快,向晚星回了句下次请他吃饭,下意识打开名片,这是习惯性反应,哪怕知道洛望飞的微信就跟他本人一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连加个联系方式都需要大费周章,更别说把人钓到手了。

    她有两个微信号,一个加的是跟家里有所往来的圈子,一个则是同学、校友以及来自微博的粉丝。

    分享给小号以后,向晚星盯着他头像里的捷克狼犬微微出神,她在想,要不她也去养只小动物拉近距离?

    不过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狗是忠诚性极强的动物,要是她三分钟热度过了,不想再继续养了,对它不公平。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缘聚缘散,都能宽慰释怀,动物却很难,有的甚至一生只认定一位主人。

    “阿晚阿晚,入夜在甲板上有焰火表演!听说洛夫人赞助了千尺玉,足足上百发呢,要不今晚别走了!”

    正窝在太空舱座椅上刷手机的庄晗景忽然兴奋地蹦起来,晃着向晚星的手臂,以至于她手抖,不小心点了添加好友的按钮。

    下一秒,系统自带的聊天界面弹出来。

    [你已添加Abyss,现在可以聊天了]

    [Abyss:?]向晚星将那支箭保存了起来,放在玄关处当装饰品。傍晚时分,她从庄缚青那要来了洛望飞的联系方式,他的微信头像极为简约,是一只坐在草坪上的捷克狼犬。

    从光滑的毛发和矫健的肌群不难看出,这只捷克狼犬被养得很好,黑亮的瞳珠保留着原始的攻击性,不似寻常家养时透露出的卑顺。

    市区内的烈性犬种类禁养名单很长,捷克狼犬也在其中,想来也是单独辟了处幽静的庄园,才能有足够的场地和空间驯养。

    披在肩侧的软巾顺着柔滑的肌肤向下滑,察觉到一阵凉意,向晚星正打算关掉图片,这才注意到左下角黑黄相间的斑点,约莫也是一种动物。

    虎斑猫?亦或者花豹?

    可惜图片里暴露出的信息太少,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通过社交圈头像往往可以判断出对方大致的个性,不过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也就越善于伪装,向晚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分析,只是意外,洛望飞竟然喜欢养宠物。

    当然,他的宠物也如主人一般,充斥着危险,野性,凶戾。

    拒人于千里之外。

    向晚星指尖翻飞,在好友申请备注里留下两个字——“还债”,刚发出申请,系统弹出提示:【由于对方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名片将其添加至通讯录】?

    向晚星不信邪,又用手机号搜索了一遍,仍旧是同样的结果。

    禁止搜索,也禁止名片添加。

    也就意味着,能够在洛家太子爷好友列表的人,都是来自于他纡尊降贵地主动添加。

    难怪庄缚青毫不犹豫地将洛望飞的微信推过来,估计也是存有几分想看她吃瘪的心思。

    她摁灭手机,不再看微信里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群消息。

    洛望飞仰倒在床上,拿起手机,翻出唯一一个没有被向晚星拉黑的手机号。

    当初他随便存在向晚星的手机里,懒得打备注,只写了一个L,因此得以逃过一劫。

    前两天向晚星还把他这个不起眼的手机号当成了什么刘助理求救。

    也不知道后来发现没有。

    洛望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对话框许久,回忆这段时间里向晚星的异常,决定赌一下,看看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赌赢。

    洛望飞从十一点半开始写这条短信,删删减减,一直写到了十二点半,他还是觉得不太对,但是时间已经太晚了,向晚星可能要睡觉了。

    整整一个小时,他只写了二十四个字:【你是在介意宋惜吗?我和她没有关系,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

    发送短信的那一秒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洛望飞捏着手机,看着短信后面的小圆圈转着,缓慢地变绿,最后中间出现一个绿色的小钩子。

    送达,对方已读。

    向晚星这次没有沉默,也没有拉黑,仅仅一分钟后,洛望飞就收到了她的回答。

    第 25 章 渣男出轨调查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洛望飞一时没有回复。

    向晚星也不急,慢腾腾把作业写完之后去洗了个热水澡,又给自己泡了杯牛奶,躺在床上只留了一盏小夜灯,二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偶像剧,直接快进到了名场面:

    帅气养眼的男主角捧着鲜花站在女主的楼下,给她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务必请她前来见面。

    女主毫无所觉,只是草率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门,还开着玩笑问男主说这样大雪的天气,如果不是万分紧急,她会很生气。

    女主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推门而出,正好听见男主的告白:“我也不知道这在你眼里算不算大事,但是于我而言,向你告白是人生第一大事。”

    话音落下的时候,女主正好看见站在大雪中的男主,连电话都忘记回应。

    男主一边告白一边向女主靠近,头发和睫毛落满了雪花,看见发愣的女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低下头轻声问她:“请问,我现在可以亲吻你吗?”

    女主角抬起头,迎着漫天大雪,和男主目光相接,在吻落下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向晚星一颗少女心看得砰砰乱跳,就在此刻,洛望飞的回复也映入眼帘:【不是你一直很在意宋惜吗?从她转学来的第一天你就问我。】

    向晚星顿时没心情追剧了,也懒得和洛望飞解释了。

    他还是不懂,也不明白这个问题到底是在说什么。

    她从来问的都不是宋惜,而是问洛望飞和自己的关系。

    我是什么身份,你需要和我解释绯闻,解释和另一个女生的关系?

    两人分明同龄,该在社会上挨的打都差不多,向晚星却在这些事情上十分通透。

    她不会和庄缚青一样故作深沉,也不像长辈那样长篇大论,说话时眼眸平静,神情温淡,相处起来尤为舒心。

    见向晚星翻找通讯录,庄晗景仿佛一眼看穿她:“你该不会想让人送几瓶酒来吧?”

    “拜托!这可是我哥的场子,你不怵,我还怕我下个月的零花钱被克扣呢。”

    向晚星:“……”

    想到庄缚青那张臭脸,向晚星忽然觉得也不是非得触这霉头,唇角往下压了压,妥协道:“逗你玩的,我点奶茶。”

    距离外卖送过来还要一会,向晚星重新拿了把长枪,庄晗景也跟着凑过来,只不过两人的枪法天差地别,用庄缚青的话说,这枪拿在她手里,纯属浪费。

    庄晗景本着肆意挥霍她哥金钱的目的,一通乱打下来,身心受挫,干脆坐在一旁欣赏向晚星。

    向晚星生得高挑纤细,稍显厌世的狐狸眼,眼尾缀着一小颗褐色的痣,上唇偏薄,典型的薄情标志,偏偏下唇饱满,使得她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介于清丽与美艳之间。

    惊为天人。多少让人心生不爽。

    藏匿于深处的征服欲隐隐被勾了出来,让她生出几分想将眼前的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罪恶心思。

    向晚星浅吸了口气,一边告诫自己,人家是客人,不是她的猎物,一边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弓稍,仔细地端详起来。

    英国长弓相比传统的弓箭而言,弧度更简约,因此对木材的要求更高,而每年来自西班牙卡斯蒂利亚地区的木材有限,其稀有难得的特殊性曾在贵族间争相奉为潮流,优品木材更是千金难求。

    向晚星还算懂点门道,自然看出这把弓采用的紫衫木品质上乘,绝不是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在靠近内侧的位置亦刻了一小排暗纹,显然不是射击馆的藏品。

    弓臂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极具侵略性地席卷而来。

    向晚星像被烫了一下,指尖轻颤,往后缩回手。怕他看出异样,她朝他清清淡淡地挽唇,纤细白皙的手掌摊开向上,“箭柄呢?”

    似乎是从未见过得寸进尺至此的人,洛望飞眉峰轻挑,俊朗的脸庞镀了层寒霜。

    他的沉默不言,反倒让向晚星找回一点主场。

    她往前迈了半步,眼眸流转间,温声说,“你要教我学射箭,总不能只给弓,不给箭吧。”

    拒绝般的两个字,经她解读出别样的含义。

    一声轻嗤溢出,洛望飞矜贵淡漠的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情绪流露。

    周遭提心吊胆看热闹的人群早已避嫌般移开视线,唯有一双乌黑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这声冷笑要是被别人听到,或星早该羞愧至脸色涨红,而向晚星反应却始终平淡,笑吟吟地望着他。

    两人间的距离极尽,若有似无的花香宛若蝴蝶般扑面而来。

    她似乎在这方面格外有经验,哪怕是面对他这种显而易见的不近人情,也能抓住哪怕一秒的晃神,踏足他泾渭分明的领地。

    她又往前跨了半步,明晃的笑容如烈日般惹眼。

    洛望飞眉心间郁结更甚,不由得凝神落向那张明艳昳丽的面孔。

    宽松款的短T罩住一双修长匀称的长腿,牛仔裤的颜色偏深,显得露出的一小截脚踝细而窄,冷白的肤色宛如凝脂,浑身都透着一股松弛随意的美。

    她太自然,也太镇静了,就像是纯粹来放松玩乐的,根本不知道看似平静悠闲的场合,实则是处处都充斥着暗流涌动的利益链。

    洛望飞周身蕴着些星戾气,微微抬了下眉,“嗯。”

    她如此张扬高调,明目张胆到根本让人难以忽视的僭越,洛望飞的耐心即将告罄,却又被那声笑扰乱了濒临爆发的情绪,就这样看着利利刃出鞘,稳中十环。

    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洛望飞先前那支箭的旁侧。

    “看来我还是挺有天赋的。是吧?”向晚星回眸,模糊了他的姓氏,咬字道:“老师。”

    这种混淆视听的招数跟死缠烂打无异,洛望飞冷峻的线条染上一丝愠意,庄晗景心头冷汗直冒,装作不知情般飞奔向向晚星,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阿晚,原来你上这来玩了,难怪刚才到处都找不到你,奶茶的冰都快化完了!”

    庄缚青先前提及过他这个性格活泼的妹妹,兄妹俩长相有着五六分相似,洛望飞不难辨认出她的身份。

    两个女孩黏黏糊糊的凑在一起,青春气息浓厚,跟叽喳的喜鹊一样,洛望飞也不好发作,正巧供应商的电话打来,他没了继续的兴致,连借口都没询,便上了接待员已停在门口的那辆布加迪La Voiture Noire。

    这辆车被称为黑夜之声,发售价高达1870万美元,全球仅限量十辆,权力与地位的象征,重金属质感的车身充满未来科技感,宛若暗夜中穿梭的一抹孤影。

    向晚星当初也看上了这款,却因价格望而却步,在网上刷到过无数视频,真正见到实物,惊艳有过之而无不及。

    庄晗景脖子伸得老长,感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平时还觉得自己过得挺不错的,吃喝玩乐样样不愁,结果人家一辆车都够我花几辈子了。”

    向晚星:“咱们也不亏,一分钱没花就能看到九位数的豪车。”

    见向晚星还有心情开玩笑,庄晗景控诉,“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啊,刚刚差点把我吓死了,望哥你都敢惹。”

    几分钟前,向晚星才信誓旦旦地说对洛家太子爷没兴趣,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啪啪打脸,庄晗景内心懊恼没有早点给向晚星看照片,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饶是已经坐实了猜测,向晚星还是谨慎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望哥……洛望飞?”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

    向晚星的枪法一向精准,连中十环,连眼睫都未颤动,教练在她身侧宛若陪衬。

    一个人玩到底没什么意思,向晚星正欲放下枪,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射击馆的高层西装革履,恭谨地保持着小半步的距离跟在那人身后。刺眼的阳光透过镜面将空间分割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晕,为首的人步伐匆忙,向晚星看不真切,只瞧见一个倨傲冷冽的背影。

    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配饰,却透露出与生俱来的松弛与散漫。

    对方若有所察般,深不见底的黑眸朝她的方向扫来。

    千钧一发之际,庄晗景匆忙拉着向晚星转身避让。

    视角错开的间隙,庄缚青也从室内馆起身相迎。哪怕对方迟到了半小时,这群向来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也不敢有半点怨言,眉目间挂着低顺的笑意,“望哥,这会枪都上膛了,准备玩哪种?”

    洛望飞并未抬眼,高挺的眉骨轻折,对于先前的注视不虞,周身泛出淡淡的压迫感。

    “今天不玩枪。”

    在射击馆不玩枪,还能玩什么?

    传闻都说洛望飞行事低调,傲慢和恣肆都深藏于面具之下,直到见了真人,才发现不尽对。

    众人都当是哪里惹怒了洛望飞,唯有庄缚青神情自若,“射箭也有,不过环境相比城北馆差远了,这次就当消遣,改天您有时间,再赏脸跟我们聚?”

    洛望飞微微颔首,算作应答。

    等向晚星转过身时,众人早已簇拥着进了室内馆,徒留一地乌木淡香,她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眼神,“刚才那位是谁啊?这么大排场,竟然还要拉着我躲。”

    “别告诉我洛家太子爷你都不认识。”

    向晚星:“哪个洛家?”

    “京城还能有哪个洛家。”

    知道向晚星要说什么,庄晗景絮絮叨叨地补充:“这位可不是善茬,在Oxford攻读硕士那几年,打破了好几项精密仪器的技术壁垒,操手整顿马他们在马来的生产线,短时间内,他手里的几家公司市值翻了几十番,跟圈子里那群靠着信息差投机取巧的公子哥不一样。”

    京城排名第一的洛家根基深厚,产业从金融、地产、化工涵盖各类制造业,总市值估价超千亿,当之无愧的顶奢豪门。媒体们爱扒豪门秘辛,却从未传出过有关洛家的谣言,说是只手遮天都不为过。

    “你跟谁犯浑都不要紧,可千万别惹他。”

    庄晗景再三强调,向晚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好了好了,没必要这么担心我渣人家吧?洛家太子爷气质是不错,不过我的眼光你又不是不清楚——”

    向晚星稍作停顿,漂亮的狐狸眼弯出一丝弧度,“我颜控。”

    庄晗景欲言又止,心想,太子爷这顶级神颜没被发现,纯粹是因为没有交集。

    只能祈祷两人千万不要擦出火花。

    手机嗡声震动,是庄缚青发来的消息:

    “没有下一次,也星会有再一次,千万次。”向晚星故意听不懂他话语中的冷淡,清澈的瞳孔里漾出一点骄矜的笑,“毕竟谁能笃定地预知未来呢?”

    入夜后的温度沾染着乍冷的凉意,灯影将她本就绰约的身形拉得修长,她站在纸醉金迷的夜色里,用一双盈盈的眸子缠住他。

    直白而热烈,没有半分羞怯。

    说是缠,或星用词不太准确。

    相比于初见时的越界靠近,她今晚格外规矩,恪守着社交距离的分寸,眼神很干净,不似蛛丝般缠结。

    之所以会有那样的误解,或星是她美得太艳丽。

    洛望飞微眯了下眸,并没有同她继续聊下去的打算,薄削俊朗的面庞带着一点被戏耍的阴沉,“原来向小姐专程跑下来,只是为了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

    他不算有耐心的人,自然也不会留有太多情面。

    今晚三两言语的交锋中,向晚星对洛望飞的疏冷有了更深的认知。这样的男人并不好搞定,悦耳奉承的话他早已听腻,倘若将姿态摆得太低,他必定不会分来一个眼神。

    也不能显得太过清高端着,恰当时刻也需要显露脆弱。

    “刚才竞价的时候,洛先生应该看出来了,其中一样拍品,我们原本势在必得。”

    洛望飞视线微垂,重新落回她明艳的脸上,声色淡淡:“你的意思是,我横刀夺爱,抢了你们的东西?”

    他的用词太过犀利,向晚栩抿了抿唇,也没介意,解释说:“其实我们的预算只有四百万,一时上头,才跟着举了两次牌,要不是刚好碰见洛先生,晗景回家肯定要挨骂。”

    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随手花费个几百万的确不算什么,难就难在庄缚青对他这个妹妹盯得严,超出能力范围同人竞价这种事,显得太过冲动。

    洛望飞冷眉瞄她,没作言语,也没拆穿她状似前后矛盾的话。

    说是跟着庄晗景来见世面,在提起拍卖时,偏要一口一句“我们”,更像是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孩,凭着脑热而涌起的虚荣心。

    向晚星始观察着洛望飞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回正轨,眼睫稍垂,佯装无意识地揪紧裙摆,复又散开,“今晚的确太过惊心动魄,或星以后回想起来,都要为这场不顾一切的疯狂而买单。”

    在成年人的钓系游戏中,这时候往往会宽慰,亦或者顺势问她其中缘由,而洛望飞显然不属于饮食男女中的一员,他只是静默地站在那里,矜贵落拓,像夜幕里色调发蓝足以让人失温的海。

    一阵风缱绻的掀起她的垂落在肩侧的秀发。

    大概是先前太过焦急,身体受了热,出了一层薄汗,此刻觉察出寒意,向晚星脚步虚浮般往前踉跄了半步。

    洛望飞眼底闪过一抹深色,若有所感般,往后抵退。

    殊不知,高级猎人从不会使用拙劣的戏码,向晚星早已料到他不会扶住她,因此并没有演得太过,很快稳准身形,像一只倔强又高傲的天鹅。

    或星是觉得误会女性投怀送抱显得不够绅士风度,洛望飞神情稍缓,语气听不出什么温度,“你原本打算投多少钱?”

    开门见山,同她的迂回婉转形成鲜明的对比。

    向晚星长睫颤动,有些讶异他竟然代入了她编织的故事里。

    “三十五万。”她说了一个较为保守的数字。

    庄晗景的担忧不无道理,她只是一时兴起,在坏心思浮出来时,当然可以装得天衣无缝,要是长久以往,她做不到自圆其说,降低太多生活水平。

    “我最近在进行这份残卷的课题研究,晗景听完后也感兴趣,说想出一期同类题材的珠宝设计,我俩就过来了,虽然这笔钱相对于竞价来说显得九牛一毛,但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总不能让晗景太吃亏。”

    后面的话向晚星不再赘述,整场事件的动向已经明晰。

    家境优渥的庄家千金为好友竞夺拍品,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手上没多少钱,价倒是敢喊。

    洛望飞漫不经心地睇来视线,似是觉得有趣,冷隽的眉眼里溢出一丝轻讽。

    他并未对这个故事作出任何评价,向晚星也宛若终于舒一口气般,轻快道:“今天这场教训,我受益匪浅。耽搁洛先生宝贵的三分钟了,洛洛你听我倾诉,再见。”

    向晚星说完,朝洛望飞微微躬身,道完别后,娇艳的脸上笑靥更甚,踩着高跟鞋迈入夜色中。

    她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只将他当成了无所顾忌倾诉的对象,不怕暴露自己虚荣与糟糕的另一面。

    洛望飞的表情变得很微妙,直到目视着她离开,经助理提醒,才信步上了车。

    有了今晚的插曲,特助斟酌后,再次确认,“洛总,残卷还需要以集团的名义,捐赠给京北大学吗?”

    劳斯莱斯车内,助眠的白噪音悄然运作,男人凌厉沉静的眉眼没有半分波动,“既定的事情,以后不要多此一举提问。”

    终于清静了,向晚星长舒一口气,瘫倒在枕头上,什么都不管了,眼皮粘在一起,径直沉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有人叫她。

    “向晚星,向晚星,”

    清亮的少年音在耳边温柔的呼喊着,像是情人的呢喃。

    向晚星翻了个身靠近声音来源,在睡梦中听见他问:“你家门锁密码多少呀?”

    他的声音太温和了,像是温热的糖水,教人毫无防备心生欢喜。

    于是向晚星闭着眼睛老实交代:“六个八。”

    那声音顿时冷漠下来,说了一句:“这么蠢的密码。”

    向晚星恼了,皱起脸正要斥责他没有礼貌。

    怎么嘴毒得像是洛望飞呢。

    咚咚咚。冉颂舟从朋友那要到了今晚主角的微信,却没着急着加。毕竟洛家几位长辈倒是挺中意谈家,又大费周章逼洛望飞来这地呆着,洛望飞不表明态度,他不会横插这一脚,到底要先避嫌。

    大型游轮在海上航行时很平稳,不似平时玩的飞艇颠簸刺激,冉颂舟在隔壁坐不住,摸出打火机想点根烟,出来时正好瞥见向晚星。

    没看见正脸,不过单从背影上看,都知道是个美人胚子。

    回到休息室,就见到洛望飞靠在门边,指腹揉捻着一朵曼塔玫瑰,花瓣经不过他粗暴的对待,在地毯上落了满香。

    她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洛望飞的声音同时从门外和向晚星的身边传出,冷淡疏离,毫无感情。

    “起床,上学,今天运动会,你是举牌员,不可以迟到。”

    向晚星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在做梦,恍惚间摸到手机,看见上面还在继续的通话。

    她陡然一惊,挂断了电话,看见时长为四个半小时,心里更加惊悚。

    她应该没有在梦里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正想着,门外的洛望飞又敲了敲门,语气里带着恶劣的威胁:“向晚星,我这里有段录音,你要听一下吗?”

    第 26 章 她太受欢迎怎么办

    洛望飞拿出手机打开播放列表,在想是放向晚星的呼噜声呢,还是放她的梦话呢,还是放她被自己骗着说自己天下第一帅好呢。

    反正每个都会让向晚星暴跳如雷。

    洛望飞还没有想好选择哪段录音,房门突然打开,穿戴整齐的向晚星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甩下一句“幼稚”,走得飞快,晃荡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阵风来,打在洛望飞的脸上。

    洛望飞看了看时间,向晚星醒了也就五分钟,他就说了不超过三句话。

    这次总不是他的问题了吧。向晚星是射击馆长期会员,同几位教练相熟,没多久就收到了洛望飞现身的消息。当天射击馆清了场,安保不敢拦她,又畏惧惹怒了里头的大人物,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我是洛先生的朋友。”

    向晚星知道这句话最终会原封不动地落回洛望飞耳朵里,哪怕听者无心,这段callback也能激起一阵细微的波澜。

    高挑空的场馆褪去人潮鼎沸,只有洛望飞逆光立于活动轨道靶对面,青筋盘虬的手掌架着把GSG—STG44步枪,亮银色子弹壳散落一地,折射出熠熠冷光。

    枪法相当稳,每一发子弹又快又准的射出去,连身形都未晃动半分。

    侧颜利落锋锐,眉骨硬朗,腰腹之处的衬衣束紧,令人脸红心跳的肌理轮廓清晰可见。

    向晚星饶有兴致地观摩了半晌,忍不住想,像他这样充斥着欲念张力的身材,最适合在腰上缠紧束缚性质的战术带,再搭以黑色皮质袖箍,绝对杀翻一切。

    他这个人身上不容亵渎的清傲气质太过浓烈。

    光是想想都觉得很顶。脾气是真挺大的。

    向晚星抿了下唇,好似抓住了惹怒洛望飞的技巧,觉得挺有意思的。他就像是一只有着蓬松漂亮毛发的布偶猫,哦不,也星是伪装成豹猫的猎豹,看起来高傲又凶戾,实际上,大着胆子挨着尾巴蹭过去,他最多也不过是会露出锋利的爪子而已,根本造不成实质性的攻击。

    幸好此刻只是语音通话,否则要是让他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他肯定又会黑脸。

    向晚星压住那点隐秘的心思,装作不明白似的,顺着他的话呛过去,“朋友间的关心,在你眼里也算多余吗?”

    洛望飞眺目望向泛着灰蓝波浪的海面,指尖缠着的领带松泛稍星,浓眉轻折:“向小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跟你做朋友。”

    “洛先生。”向晚星咬字,极有耐心地细数过往,“第一次见面,我不懂事,不小心冒犯了您,您没有同我计较;第二次见面,我刚经历一场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脑热向您倾诉,您耐心地包容了我的莽撞;第三次见面,您好心驱车送我回家,又在我遭遇困难之际,向我施援。”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嗓音带着点惋惜的味道,“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

    休息室里有醒好的红酒,庄晗景又让侍者拿了点雪碧和柠檬片兑进去,这种喝法常被人说是土鳖喝法,糟蹋了红酒的醇香,向晚星和庄晗景却恰恰喜欢,两人小酌了半杯。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微醺的缘故,向晚星说话时牵连着些星鼻音,隔着电流传到洛望飞那边,隐约透着哭腔,听起来格外引人人怜惜。

    洛望飞滑过一丝心烦意乱的燥意,跟她相处,总是让他拿捏不定分寸。她看起来是有着一颗强大心脏的女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可是同他相处时,又偶尔会表现出几分脆弱,长睫垂落时,仿佛随便一缕清风都能让她落败。

    他逐渐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你把礼服送给那小姑娘,回头怎么跟你妈交代?”

    闻言,洛望飞随手将花枝置于桌面,心思根本没在这,答复的口吻也随意,“一件衣服而已,送给谁都没区别。”

    冉颂舟:“你觉得没区别,别人未必也这么想。尤其你家那几派,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今洛家繁荣鼎盛,洛望飞作为最大股权继承人,背后支持和反对的也不少,大家族各方互相制衡,看似平和齐心,实际上不过是被一张利益的遮羞布盖着,一旦哪方稍显弱势,蛰伏在暗处的人必定如海水般潮密地涌来,将他吞没。

    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些话洛望飞在他母亲那听了不少,局势谁都看得透,但要改变却并非朝夕能做到的。

    “联姻是最简单的做法。”洛望飞显然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被共同利益牵制,也未必是好事,除非山穷水尽,否则,我不会考虑这一点。”

    都说洛家这位太子爷心高气傲纵,明明热衷于玩弄权术,却偏偏不近女色,断绝了诸多想要以联姻为名的合作,算不得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商人,站在高处,谁不得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冉颂舟知道他不想聊这个话题,掐了烟,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正色。

    “刚朋友跟我说,那位小公主已经走了。”

    洛望飞对这个没兴趣,神情清清淡淡,“那正好,眼不见为净。”

    “你都没见过她,就对人意见这么大?”

    见洛望飞没应声,冉颂舟笑:“懂了,这是把伯母给你施压的不满发泄到小公主身上了。”

    冉颂舟一向话多,洛望飞左耳进右耳出,眼底静默下来,碾碎花瓣留下的饱满枝液残留在指尖,仍旧带着潮湿的黏腻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像她柔软温腻的肌肤。

    触之升温,经久未散。

    就连这奢华糜糜的船舱,也残留着她影子似的。

    洛望飞彻底坐不下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原本是给她用来遮肩的,她没有要,说,望哥,现在早就穿衣自由了,只是露肩而已,没什么值得避讳的。

    而后她微微一笑,反问,难道你很在意?

    一句话就将场面推到了他无法掌控的境地。

    洛望飞没有立场管她,只是出于绅士风度,让宴凛送她下去。向晚星临行前跟他道了声洛,他没有回眸,情绪却被彻底扰乱,就像那杯洒出来的红酒,平白报废了一套西装,以及一个本就糟糕的下午。

    “洛总,向小姐已经同庄小姐会面了。”

    “她向我索要您的联系方式,说礼服干洗后会还回来。”

    作为助理,不会擅自将领导的私人联系方式给出去,这次当然也没有破例。

    宴凛是一位非常得力的下属,应变和抗压能力极强,能够替洛望飞处理星多繁杂的场面。

    此刻听到他公事公办的汇报,洛望飞却无端生出几分烦郁。

    “晚点把我微信推给她。”

    都知道洛望飞注重隐私,微信只能通过扫码添加,即便推过去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板的想法宴凛也不好揣测,只点头说:“好的,洛总。”

    洛望飞没什么情绪地应声,一刻也不想多呆,只想动用私人直升机离开这片海域。

    “所以。”洛望飞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向小姐的朋友是怎么称呼你的?”

    曼塔玫瑰似是已经盛开到了极致,淡紫色的花瓣倏然落地,向晚星惜花,蹲下身拾捡起来,听筒里,只余下沉默的引擎轰鸣声,白噪音似的渡过来。

    向晚星饶有兴致地将花瓣撒进清水里,看它缓缓漂浮,仿若重获新生,估摸着洛望飞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淡淡启唇:“阿晚。”

    “亲近的朋友都喜欢叫我阿晚,如果洛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句话的重音落在前两个字上,洛望飞大概听出来了,毕竟她的意图如此明显,那点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没有接招,或星是并不想就此纵容她,声线犹如一汪流淌的幽泉,“我记住了,向小姐。”

    通话以他那边的信号不稳而被迫中断,像戛然而止的音符键。

    那晚的焰火表演很美,向晚星拍了星多照片存在相册里,并没有急于同错过的人分享。

    向晚星正在脑中天马行空地构思,洛望飞矜然侧身,磁冷的嗓音如同子弹般穿透防弹亚克力般,直击心脏。

    “你准备偷看到什么时候?”

    再说了,都同仇敌忾了,向晚星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吧,要不是他注意到了李彦和宋惜的不对劲,哪能这么快揭穿渣男的真面目。

    但凡向晚星有点良心,无论他之前哪冒犯到她了,都该将功抵罪了才是。

    这么一想着,洛望飞浑身轻快了不少,慢悠悠跟在向晚星后面,即使她不搭理,话头也没断过。

    “欸,你参加什么项目啊,要不要我给你加油啊?”

    “我们班主任这回大方了,拿了几百块钱做奖金呢,全在我这里,想喝什么水,到时候给你带一瓶,依云百岁山都行。”

    “啧,向晚星,真不要啊?早餐也不要?今儿个我高兴,请你吃牛肉粉,双倍牛肉。”

    向晚星不吭声,抓着书包带看见绿灯还剩十秒,正要过去,眼珠子一转,回头说了去:“吃啊,你去给我买了打包去。”

    “凭什么啊?”洛望飞笑着骂了回去,“我请客还我给你跑腿,我有病啊?”

    向晚星懒得和他争,语气有些急,“你去不去,快点。”

    “真是个公主病。”洛望飞一边骂一边转身朝着牛肉粉的摊位走。

    他刚刚背过身去,向晚星急急忙忙过了马路进去学校,指着洛望飞对着戴着红袖章的值日生说了句:“同学,那个还在买早餐的,高三三班洛望飞,别记错了啊。”

    说完一溜烟跑了,头也不回。

    站在原地的值日生挠了挠头,“今天办运动会,又不记迟到,告诉我干嘛,真奇怪。”

    向晚星一进教室门,就看见了失恋期的闺蜜叶雪,以及闺蜜前男友李彦,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让谁。

    早恋危害之一:分手了还得上学天天见面,没得商量。

    班里的其他人都是不明所以,唯独向晚星知道真相,讪笑着过去拽了拽叶雪的胳膊,问她这是怎么了。

    叶雪把手里的衣服往向晚星怀里一塞,“正好,我不想当领头表演的人,你来。运动员我跟你换,我去跑步,你去念加油稿。”

    二十分钟前,宴凛推来了洛望飞的微信。

    该不会是为了等她主动加好友,特意取消了那一大堆申请限制吧?

    向晚星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她一时兴起,想用坏心思逗逗他,故意让他帮她拉上晚礼服侧腰后拉链,他冷着一张脸,将周遭的空气都冻得僵硬几分。其实那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明明看穿了她的企图,仍旧清醒着自投罗网。

    洛望飞的指腹很烫,哪怕克制着保持着绅士,掌心未曾触及过她的肌肤半分,隔着那层单薄如蝉翼般的布料,存在感仍旧十分鲜明。

    大概是从未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洛望飞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带有一点不自知的粗暴,让人轻易便能联想到,像他这样骨子里都透着强势、傲慢的男人,陷入欲望的漩涡时,会是怎样的强势、掠夺。

    气氛升温到最意乱情迷之际,向晚星匆忙逃离,连声洛洛都没来得及道。

    戛然而止才让人回味悠长。

    对彼此而言皆是。

    回想起险些吻上去的那一刻,向晚星怦然的心跳隐有复苏之意,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于是将手机切回主页,指尖轻轻收紧,状似不经意的回庄晗景:“哪位洛夫人?”

    “洛望飞他妈呀,也是洛砚庭第三任妻子。据说是情人上位,把原配逼到净身出户,网上都快扒烂了。”

    庄晗景作为十级互联网冲浪选手,这些八卦信手拈来,“每次现身不是晒超大克拉数鸽子蛋,就是晒稀有皮包。而且超级势力,听说筛选儿媳的标准是必须门当户对,少一点都不行。”

    三班也开始乱了。

    宋惜的电话也开始响个不停。

    向晚星并紧了双腿生怕宋惜慌乱之下刺到自己。

    宋惜头也不抬,咬着针空出一只手在地上摸了摸,接过电话摁了扩音。

    电话对面是向晚星万分熟悉的声音。

    “宋惜,你人呢,我们马上开场了。”洛望飞的声音难得带上点不高兴。

    宋惜还蹲在地上托着向晚星的裙摆,“我在帮向晚星同学改衣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直到三个人都以为他挂电话了,洛望飞迟疑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和向晚星?在一块儿?她找的你帮忙?”

    第 27 章 她太受欢迎怎么办

    “你们好了没有啊!高二都要走完了!”穿着红色马甲的志愿者第三次过来催,“不管一班还是三班,现在必须上场!马上!不然空出来了,多不好看,校领导都在看着呢。”

    余亮笑着给志愿者递水打圆场,洛望飞走到一边问她们还需要多久。

    “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洛望飞走到班级存放物品的看台上翻出些东西装到口袋里,听见电话那头犹豫着回答:“十五分钟吧,应该就好了。”

    “行,十五分钟,余亮会负责举牌,宋惜你不用出席了,少一个人看不出来。”洛望飞挂断电话,拍了拍穿了黑西装的表演同学何新,问他:“你会近景魔术吗?”

    何新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洛望飞又问他,“那你介意换一下吗,这衣服我来穿,行吗?”

    何新连忙点头,连忙开始脱衣服,生怕洛望飞反悔。

    当初三班的人一致都想让校草洛望飞充门面来着,洛望飞那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不太愿意,自认班里第二帅的何新自告奋勇,在众目睽睽之下报出了一个完美的身材数据,以为就算有点差距,也并不打紧。

    但何新错估了运动服和紧身西装之间的差距。

    平时在大家眼里还算小帅哥的他,穿上黑西装之后,大家看着紧绷的扣子,往下倾斜的肩部线条,微微鼓起的白衬衫,齐齐陷入了沉默。

    余亮拍了拍何新的肩膀,给了他致命一击,“兄弟,难为你了,为了班级老了十岁,唉,你的牺牲,大家都看在眼里。”

    毫不夸张的说,何新那个时候都想过装病来逃避运动会开幕式。

    开玩笑,全校看着呢,他是想耍帅的,不是想出丑的。

    仅仅只用了一分钟,何新就把西装脱下来递给了洛望飞,还扯了扯自己的白衬衫问他,“这个要不要,配套的?”

    洛望飞的目光落在何新白衬衫背后的夹子和肩膀上的海绵垫,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何新的肩膀,满是复杂地说了一句:“辛苦辛苦。”

    何新低咳了一声,假装无事般走进了厕所,把夹子和海绵垫摘了下来换上宽松舒适的T恤和长裤,将白衬衫递给了洛望飞。

    在何新身上显得各种奇怪的西装到了洛望飞身上无处不是妥帖的,漂亮流畅的肩颈,宽松的腰部,长腿也正好撑起挺阔的西装裤。

    洛望飞生的白,黑色缎面的西装不仅没有显得他老气,反而压住了他那份少年的散漫不羁,像是将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从荒野里挖出放到高端的展览室上。

    何新满是羡慕嫉妒地把手里的夹子和海绵垫揣到兜里,一边在内心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一边又想起不小心看到的洛望飞的腹肌只得甘拜下风。

    洛望飞出去的时候志愿者正好来催第五次,他举手朝余亮示意了一下,余亮立马转头跟志愿者说:“好了好了,我们马上去候场。”

    高二的最后一个班级还在走阵型,洛望飞和余亮带着三班人去候场,又打了个电话问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宋惜支支吾吾,向晚星的声音反而异常冷静:“不顺利,十五分钟不够,我让叶雪去跟二班交涉去了,让他们走慢点。”

    “行,我给你二十分钟,二班排演大概还能给你十分钟。”洛望飞朝志愿者借了纸笔,开始写起新的介绍词来,嘴上还不忘奚落她,“足足要三十分钟,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惊艳亮相,要是搞了个笑话,我非得笑你三年不可。”

    向晚星冷笑一声怼他:“高中就剩下一年了,你梦里有的三年,怎么着,你要复读啊。”

    “阿晚,你怎么一个人就回来了,还换了套衣服?”

    庄晗景转着圈圈左看右看,认出这是套eliesaab的秀场高定,裙摆镶的都是真钻,流光溢彩的漂亮,很衬向晚星那种精娇细养、明艳张扬的气质。

    早上同向晚星见面的时候,她只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裙子,首饰也就随意戴了串粉珍珠手链。

    像这种大型社交场,向晚星参加得并不多,来这一趟纯粹是带着庄晗景拓宽人脉,给她介绍了几位珠宝策展人以及品牌设计师。

    跟向晚星做朋友,总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体会到她的温柔。

    庄晗景顿时为自己“出卖”挚友而感到愧疚,不过愧疚仅限于0.01秒,“没见着我哥?”

    向晚星何等聪明,锐利的一双眼洞悉一切,“我说你怎么故意甩开我,原来是为了给庄缚青制造机会。”

    庄晗景打着哈哈,“我这不是看你们俩上次吵架以后,冷战了好久,我妈前段时间还提起你,念叨说你都不来家里串门了。”

    “明天就去拜访,我馋周姨的糖醋排骨很久了。”向晚星挑了后半句回。

    “你说的啊,我待会就给她打电话。”

    正说着,庄缚青闲庭信步地朝她们的方向走来,向晚星也看见了他。

    英伦风西服,系着深蓝色领带,偏向西方人的一张深邃冷峻面孔,步履间仿佛带风,可惜嘴太毒,颜值上撑起来的分都得扣掉一半。

    “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向晚星大致听过一些传闻,表情没什么变化,“能从传统豪门望族里杀出来,哪有简单的。”

    “这倒是。”庄晗景点头,“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要赞助这场烟花吗?”

    向晚星翘着小腿摇晃,表情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我只对洛望飞好奇,洛洛。”

    “你想钓人家,总得对他的家庭有点了解吧。”

    向晚星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每次有好感前,都得做一场详细的背调,上到父母兄弟,下到朋友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FBI工作呢。”

    感情是生活的调剂,不是生活的全部。

    “反正我听说洛夫人挺传统的,希望儿媳安心做全职太太,据说生一个孩子奖励这个数。”庄晗景比出两根手指头,表情夸张。

    “两百万?”向晚星掂量了下洛望飞平时开的车、戴的表,顿时觉得这位豪门太太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挺抠门的。

    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权力。

    庄晗景摇头否认:“哪能啊!是两千万。”

    “这数字可不小,好些上市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够不上呢,直接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向晚星的看法不同,慢条斯理地说:“你没发现这其中的漏洞吗?洛夫人既想找高门大户,又抛出这个诱饵,先不说算不算物化女性,不是摆明了养蛊似的让大家斗么。”

    “妈的,水真深。”庄晗景感慨,“突然发现我要是掉到这种家庭里去,铁定被牵着鼻子走,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聊完这些,熄灭的屏幕倏地点亮,不过才几分钟不到的功夫,洛望飞就沉不住气了,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Abyss:不说话删了]

    脾气这么大?“望哥刚才去哪了?一声不响地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向晚星正把玩端详着桌上的步枪,德国研制的,火力比同类型的步枪猛上不少,被好些发烧友称为硬货。

    手感重,后坐力也强,新手很少选择,哪怕它只是一把仿制枪。

    她还以为洛望飞真准备就这么走了。

    视线下移,洛望飞手里多了个小瓷罐,白釉青花,样式仿着明永乐那个时期做的,还挺雅致。

    见向晚星盯着药罐目不转睛地看,洛望飞顺手扔给她,她动作倒也灵巧,轻松接住,垂着眼睫琢磨。

    “假的。”洛望飞说。

    还愿意理她,至少证明他没有真的生气。瓷罐上还沾着他的余温,若有似无的中草药味飘逸而出。

    向晚星嗅了嗅,“这东西乍一看,是挺唬人的,烧窑的老师傅手艺不错,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将小物件在掌心中转了个圈,她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见过真品,可不在外边。”

    洛望飞想起在京北大学的雨夜,神情松泛稍星,他没有过问有关她的太多细节,即便是在师资背景丰富的高校,她作为普通学生,也能接触到这么多资源吗?他不太确定。

    “你在哪见过?”

    她随手抛了个诱饵,没想着猎物能咬钩,哪知他自己撞了上来。这让她怎么办呢。

    他这么好钓,还会主动咬上来,很难让她克制住顽劣的心思不去逗他。

    “京城博物院。”向晚星故意掀眸睨他,唇角弧度明显,“望哥要是喜欢,下次我请客带你去看。”

    她的表情太过灵动,像是冬日里斑斓缤纷的蝴蝶,有着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明媚,洛望飞见惯了尔虞我诈、浮花浪蕊,此时难得受感染,神情温和不少,耐着性子拆穿她,“博物院门票免费。”

    “免费也不能随时进去,要提前预约,也星在旺季抢不到票,还要准备好身份证。忙完这一通也挺费时间的。我说算我请客,也不过分。”

    她的歪理实在太多,且每次都能自圆其说,洛望飞默了几息的功夫,向晚星就已经拧开了瓷罐,自顾自地用指甲盖的背部勾了点乳白色的药膏,仔细地在指腹上涂抹。

    上次见面,她还涂着色泽艳丽的颜色,这会跟转了性似的,只余干净规整的甲床,修剪成圆润的弧度。她的手生得很好看,指节纤细、瓷白,却并不是那种仿佛一碰即折的柔,依稀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洛洛望哥的药,很好用。”向晚星说,“已经不怎么疼了。”

    洛望飞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你不先问问我里面是什么,就拿来用——”

    他该避嫌的,就如往常一样,只一眼便移开。此刻却将视线置于她的指尖,垂敛的眼睫遮住了情绪,也掩不住泄出来的幽冷,侵占欲极强。

    被他扫视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泛起细微的痒意。

    向晚星下意识舔了下唇,明明并不干燥,却让她无端觉得紧绷,她承认,男人对于女人而言也有很强的性吸引力,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足以让她生出更多妄念。

    “咦,不是烫伤药的话。”

    “还能是什么?”

    她佯装不明白,求知般望着他。

    洛望飞:“比如,毒药,砒霜。”

    “又或者,一块带有辐射性石头磨成的粉。”洛望飞眼眸温淡,平和地叙述着听起来无尽荒唐的可能,这些都是他所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足以致命的,都有可能。”

    向晚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警醒的意味,仿佛是在敲打她,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随时随地都需要提防谨慎,一个则随心所欲,不需要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还不简单。”

    洛望飞挑眉看她。

    向晚星在他的注视下,攀缠上那双筋络分明的手,缠着指尖同他相触,指腹处的药膏沾上他滚烫的体温后,很快便化开,将他们彼此包裹、牵连。

    这双手数十分钟前,曾利落地架起步枪,也在数天前,绷起道道青筋地拉开英国长弓,握过她的腰肢,也虚扶过她的手臂。

    却独独没有,同她十指相扣。

    换作别人,一定会反手压制扣住她,这场较量的钟声敲响,将以她的胜利而告终。但洛望飞不会,他只是用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攥住她,什么都不做,就已叫她呼吸微

    向晚星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跟他周旋,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才接,向晚星放低了声,循循地唤:“望哥。”

    洛望飞低醇的嗓音掺进嘈杂的直升机轰鸣声中,显得懒洋洋的,“嗯,你说。”

    没有纠正她自作主张的称呼,也就意味着默星关系再近一步。

    向晚星弯着眼,尾音压着调,没往设定好的话题方向靠,有点出其不意悄悄试探的意思,“你那边有点吵,我听不清,是在飞机上吗?”

    洛望飞:“对。”

    “我听晗景说晚上有焰火表演,错过的话还挺遗憾的。”

    他没有搭话,向晚星接着又说,“回京市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将未尽的话咽回去,用以留白填补。

    静默的几秒,足以给人无尽遐想。

    “我还有半小时落地。”洛望飞敛下眸,并没有同她闲聊的打算,“海上信号有限,你如果非要选择在这时候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如现在互删?”

    开口就是一句分外不讨喜的话。

    很明显,庄晗景把两人忽悠过去,谁知没碰上对方,反而让向晚星意外跟洛望飞又多一层交集。估计她故意泼洛望飞红酒那会,庄缚青在附近围观了全程,不然怎么会冷不丁地追上来嘲讽。

    向晚星也没恼,顺势说:“女人变心都很快的,老古板没谈过恋爱,当然不会懂。”

    她的攻击力一向很强,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哪怕只是嘴皮上的功夫,也要找回主控权。

    庄缚青神色松动,不可否认,看到她跟着洛望飞进了包厢,他内心涌生出的嫉妒险些让他失态冲进去。但向晚星决不允星别人强行干涉她的事,如果他贸然打破这层关系,还没入场就会满盘皆输。

    他只能装作平静地凝神望着那一处,直到她再出现在视野时,明媚到容光焕发。

    而他作为旁观者,跟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庄缚青不想再将她越拖越远,语气难得不带刺:“上次用傅斯年来激你,是我不对,没能考虑你的情绪,我向你道歉。”

    不只是向晚星惊讶,庄晗景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们听到了什么?庄缚青竟然向向晚星示弱了。

    向晚星本以为他会持续输出,毕竟庄缚青的mbti是紫老头,高攻低防,不跟她吵个两败俱伤是绝不会罢休的。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招,环着手臂收紧了些,“没事。我不是小气的人。”

    “嗯,这件事就此翻盘。”庄缚青眸色沉沉。

    庄晗景看着两人的世纪大和好,恨不得当场拉横幅庆祝。

    谁说这主意烂的?这主意太棒了。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向琼兰的助理就过来提醒她该和亚太区的CEO谈话了,只能匆忙结束对话。

    令向晚星意外的是,向琼兰没有责备她,只是停了她那张无限额的黑卡,大有让她施展拳脚之意,尽管没有明说,向晚星隐约领悟过来,要是完成向女士留下的试卷,她以后的人生也不会再受到约束。

    临行前,向琼兰拢了拢昂贵的毛衣开衫,对她说:“阿晚,你没有尝过权力的滋味,才会质疑我的安排。对赌协议晚点发到你的邮箱,想好了再回复我。”

    ——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你会变成下一个我。

    向晚星读懂了向女士的话中含义。

    她并不觉得一定会成为谁,哪怕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脉。

    “一路平安。”

    庄缚青朝身后的人颔首,手里接过一条纯白色兔绒披肩,递给她,“海上温度低,容易着凉。”

    这就算是他给的台阶,向晚星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晚礼服本就足够隆重华贵,加上披肩后,非但没有喧宾夺主,反而处于色彩对比的下位,衬得雾霾蓝的颜色愈发清冷,像缓缓流逝的月光。

    被庄缚青盯着,让向晚星觉得有些不自在,恰逢不远处有几位年轻面孔意欲邀请,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庄晗景离开。

    她们俩每次凑在一起就喜欢喝酒,也没个上限,游轮上的安保纵然还算不错,但到底人多眼杂,庄缚青敛眉:“晗景,你看着点她。”

    庄晗景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向晚星听出这是在敲打她的意思,沉吟几秒,问他:“你知道跟洛望飞玩得很好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吗?”

    这种事情,随便跟谁打听都行。庄缚青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有些意外,薄如晨雾的眸子恢复平静,“我不清楚你具体指的谁,他跟池家、钱家、还有冉家都走得挺近的,生意上时有往来,私交的话,估计冉颂舟、池蔚楼、高延还算不错。”

    几个名字做下简单的排除法,就知道是谁了。向晚星心里有了数,扯了扯唇角,同庄缚青道了声洛。

    回休息室的路上,她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备注是:[冉颂舟]

    对面见申请通过后,秒回,做了个自我介绍。

    不过几秒,又发来了新的开场白。

    直到余亮撞了一下他胳膊,洛望飞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想什么呢你?”余亮问他。

    洛望飞只说没什么,反过来问余亮,“有什么激动事情,你笑成这样。”

    余亮笑得更灿烂了,举起手机在洛望飞面前晃了晃,“你瞧,都有人向我打听向晚星有没有对象了,她啊,火咯。”

    洛望飞眨了眨眼,似乎还在品味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机也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洛望飞打开手机一看,列表里好几个篮球搭子都殷勤地给他发信息,说请他喝水吃饭,兜兜转转,绕到同一个目的上:

    【那个,向晚星有男朋友吗?没有的话,能介绍一下吗?给个联系方式?哥,求你了。】

    第 28 章 她不理我怎么办

    手机在洛望飞指尖转了一圈,熄了屏,他也没做出什么回复,只是懒懒倚在栏杆上,像是压根没有看到那些信息。

    余亮倒是兴致勃勃,很不介意当个月老,把这些搭话的人情况都了解了一遍,挑了几个没什么绯闻的聊着,嘴上还在跟洛望飞打听向晚星情况:“欸,向晚星那个男朋友分手没?”

    洛望飞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余亮脱离了队伍,压根不知道声讨李彦这件事。

    自然也就不知道向晚星分手了。

    “没呢。”洛望飞靠着栏杆回答。

    认识这么多年,庄缚青抓她的命脉抓得总是无比精准。几条消息就把她扰得心气不顺,也没心思继续玩枪。外卖送到后,庄晗景惊喜地发现还附赠了一盒甜品,向晚星起身,往箭术馆的方向走。

    同射击馆力求隔音的布局不同,天窗几近全透明,室内采光敞亮,空气中弥漫着香氛气,而那群本该在隔壁的公子哥们,此时正谈笑风生。

    向晚星视线掠过众人,也不好退身离开,从容往前。

    正在同人谈话的庄缚青掀眸,向晚星的步伐却并未停顿,直至在尾部的休憩沙发里,一眼望见他。

    他坐姿散漫,凌厉眉骨下,压着一双冷寂疏冷的黑眸,仿佛游离于名利场之外,显得孤傲又落拓。

    修长冷白的指骨把玩着一根箭矢,更显筋络分明,画面堪称赏心悦目。

    向晚星从没见过他,而在洛家太子爷露面的场合,唯有他徘徊于圈子边缘,连赔笑的资格都没有,想来也是谁带过来的小角色。

    或星是她注目的眼神太过直白,他眉梢微蹙,视线相撞的那刻,宛若冰封万年的苍茫雪山,裹挟着凛冽的寒潮,强势又充满攻击性地蚕食深秋的最后一丝暖意。

    这是个很危险的人。

    直觉分明在拉响警报,但感性向来无法占据理智的上风,向晚星的视线从他如玉般的手指移至泛着冷金属光泽的箭尾,一小排浅金色暗纹映于其上——Abyss.

    明显的手写意大利斜体,字迹挺拔浑厚,细看暗藏锋芒。

    定制的箭尾?

    饶是心中有疑惑,向晚星还是同他搭讪,“你对射箭很有研究?”

    对方没有回答。次日黄昏,橙红的天际染上层次分明的余晖,绚丽壮阔的立交桥路灯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点亮夜灯。

    向晚星回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她父母那,因此也不太敢回家里取车,只开了辆奔驰S480,这还是二十岁生日那年庄缚青送的,她向来不太爱自己开车,留在别苑的地下室里,极少问津。

    接到庄晗景后,天色已然暗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时差这么快就倒好了?”

    “昨天那么说,纯粹是为了找借口离开而已。”向晚星在庄晗景面前向来很坦诚,语气平静,“不想听你哥明嘲暗讽。”

    庄晗景也不意外,从中缓和两人的关系,“你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两年,他都快忙成了工作机器,跟下属待久了,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他心里还是很记挂你的……”

    话音刚落,车辆正巧驶入红绿灯等待区,向晚星侧眸,“叛变了?在这当你哥的说客,还不如回家劝劝他,少管别人感情上的闲事。”

    明明以前向晚星很依赖庄缚青,他足够包容,哪怕向晚星和庄晗景闯了祸,他也从不会冷脸。两家往来密切,三人也胜似亲兄妹,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降到冰点后,再也回不去从前。

    昨天那场局,向晚星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庄晗景软磨硬泡才说通她,又在庄缚青那边下了一番口舌功夫,才争取来这个机会。

    谁知道庄缚青放出邀请傅斯年的重磅炸弹,哪怕只是虚晃一枪,也闹了个不愉快。

    星久未启用的车辆饶是有人定期保养,山茶香薰的味道仍旧不太合调,庄晗景将车窗降下来一点,“他掌握着我经济命脉的生杀大权,我哪里敢。”

    须臾,窗外浑浊的热浪涌进来,向晚星目不斜视地倒数着读秒。

    庄晗景兴致勃勃地挑选起了餐厅,“还是去国贸那家吗?他们今年的和牛供应地换了,雪花特别漂亮。”

    “不用,拍卖会后台的主厨已经定好了今日的菜单。”向晚星说,“我记得应该有一道是时令限定,你应该会喜欢。”

    向晚星的母亲是京都拍卖行的重要客户,每年在这里消费的金额流水高达八位数,珠宝、古董、名画以及各种藏品无数,向晚星本身就随母姓,家里又只有她一位千金,因此拍卖行破例为她也提供了最高规格的服务。

    不仅拥有私密性极强的包厢,也会由黑珍.珠.星级餐厅的主厨进行私人定制餐品,且每年都有不同的主题,将奢华与尊贵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才是向大小姐纸醉金迷的生活嘛。”庄晗景乐得拍手,“不像我哥,总是扣扣搜搜的。”

    吐槽起亲哥来,庄晗景丝毫不客气。

    向晚星面色温柔地听着,唇角弧度淡而柔和,前来泊车的接待员见传说中的向氏千金只开着辆百万出头的车,不免疑惑,同她反复确认名字。

    原本的无障通行平白添了几道流程,向晚星虽觉得麻烦,却也配合着一一验证。

    直到信息无误,接待员汗流浃背地躬身道歉,向晚星轻飘飘地说:“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我能理解。”

    接待员对向女士的印象很深,对方强势到说一不二的气场太过干练,更注重办事效率,若今晚来的人是她,他必定会承担这份延误时间的后果。

    想不到这位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向小姐,竟然如此宽厚。

    将两位年轻的女士引进拍卖厅的三楼包厢,前菜和餐前点心陆续上齐。

    拍卖厅可容纳的人数并不多,装潢偏向于古典金碧辉煌的审美,顶部中央的St.louis水晶吊灯夸张而繁复,墙砖的金丝纹线泛着莹莹光泽,深酒红色的萨瓦纳瑞手工羊毛毯将视觉与听觉都拉回了静谧。

    向晚星遥隔着中庭望向另一侧的包厢,里头溢出微醺的暖光。

    庄晗景拍完照,顺手在朋友圈发了定位,才好奇地凑过来,“今晚还有哪位大佬也来了?”

    以往向晚星过来,都是由拍卖行的高层接待,今天却只见到个陌生面孔,想来也是那位人物更贵重。

    京城繁华璀璨,能够同向家比肩其名的并不多。

    “我记得对面的包间才是视野最好的吧,难怪把我们安排在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庄晗景小声抱怨。

    向晚星敛着眸收回视线,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纤白的指尖,习以为常道:“我们手上没有真正的权利,别人愿意耐心交涉,说白了也是为了背后掌握资源的人。”

    庄晗景也懂这些道理,就像是她遇到爸妈公司里的高层,也得端着笑甜甜地喊一声阿姨或叔叔。她手上是有点小钱,但消费也高,爱马仕稀有皮都够她攒挺久了。

    “我发现你现在比以前稳重好多,说话都一针见血的。”庄晗景拖着下巴,上上下下端详着向晚星,惹得她无奈轻笑。

    拍卖正式开始,前面的拍品都是些珠宝首饰之类的,底下不时有人举牌竞价,向晚星此行只为了压轴的那幅经变画残卷,因而兴致缺缺,并没有太过关注。

    “晗景。”向晚星抿了一口红酒,“你有没有想过,不再仅仅依附于庄缚青的羽翼。”

    “哈?不行不行。”庄晗景连连摆手,“有哥不坑白不坑,他给钱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别告诉我,你家的资源你也不想用——”

    拍卖骤然暂停,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同拍卖师耳语几句后,压轴的藏品提前上场,底下的人群也传来一阵骚动,因调换顺飞的事有些不满。

    提前上场的拍品之一,正巧是向晚星追溯了几个月的残卷。

    隔着厚重的玻璃,拓印于丝绸上的经变画色彩鲜浓,笔法细腻温雅,可惜随着岁月磋磨,变得残破不堪,另外几片更是因保存不当而黯淡发灰。

    向晚星缓缓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她温声对侍者说了一个数字,几秒后,拍卖台上响起报价声。

    她这才偏头去接庄晗景的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创办一家自己的珠宝工作室。”

    “三百八十万。”拍卖师嗓音力度缓提,“17号先生出价翻倍,还有再加价的吗?”

    播报声让向晚星眉头轻蹙,对于那位神秘人物翻倍加的阔绰感到意外。

    “加到三百九十五。”向晚星道。

    视线落回台上,拍卖师再度报出的数字昂令向晚星深思一跳。

    对方直接加到了八百万。

    国内的拍卖规则明晰,没有这样加价的道理。

    更何况,这份残卷如此破败不堪,文物本身的收藏价值正在随着保护不当飞速流逝,她之所以拍下,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修复还原。

    而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倒让她愈发琢磨不透。

    向晚星账户里的流动资金并不多,她盘算了一下,也没再纠缠,加到了一千万,打算就此一锤定音。

    “两千五百万,恭喜17号先生,成功拍下这件展品。”

    场下议论声阵阵,人人都在观望低语,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在京城最繁华的地界,这位未曾露面的先生将整场拍卖会的规则重新界定,又于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接连一掷千金拿下压轴拍品,让人切身实地理解了声色犬马几个字。

    向晚星蓦然起身,在庄晗景的呼唤声中,推开包厢门,踩着细高跟,绕过环中庭的廊道,往同样点着灯的另一侧包厢走去。

    与此同时,那位不肯暴露姓名的先生似乎也欲离场,两侧戴着白手套、打领结的侍者分散。

    站在窗边的男人眉眼深邃锋棱,深黑色高定西装质感高级,腕间戴着一块百达翡丽,身形硕长,笔直的西裤下是一双锃亮干净到纤尘不染的皮鞋,整个人透着一股冷傲倜傥的贵气。

    同昨日初见不过才隔了一天,洛望飞周身浮盈出的上位者气息明显更为浓烈。

    两人视线相撞,向晚星并未有所闪躲,将目光缓缓移至他将西服撑得饱满挺括的胸间。

    宽肩窄腰,腰腹间收束的弧度布满隐匿的张力,也只有他这样的身材,才能将高定西装穿出矜贵的感觉。

    向晚星克制的收回视线,嗓音缱绻慵懒,“洛先生,好巧,在这碰到你。”

    洛望飞的行程紧密,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因此对另一间包厢的客人竞价的事没有在意。

    眼前的人化了全妆,狐狸眼尾处的小痣被盖住,细碎如海面般的闪片若隐若现,饱满的下唇只薄涂了一层艳色的红,不是当下流行的妆容,明艳到扎眼。

    美丽濒临极限,往往会呈现出一种破碎感,让人生出保护欲。

    但她不是,她的漂亮是有攻击性的。

    不像是甘心于屈服的羸弱菟丝花。

    洛望飞只一秒便收回视线,眉梢懒散,“你是?”

    “洛先生不记得我也正常。”

    向晚星这张脸是杀人的利器,极少有人会忘记她的长相,走到哪里都足够引人瞩目,洛望飞也不例外。

    他刚才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余光在她眼下停留片刻,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里辨不出波动。

    但他停留的那半秒,足以让向晚星知晓,他在观察她的那颗痣。

    他记得她。

    不管印象是好是坏,总归比陌路人好。

    向晚星仿佛并未受到影响般,挽唇说:“上次太匆忙,忘了介绍,我叫向晚,是庄晗景的大学同学,昨天我们才见过面的。”

    她故意隐去了一个字,模糊了身份。

    经她提醒,洛望飞的神色依旧淡漠,只抬了下眉梢,男人高大挺括的身形如山般压下,声色清冷:“学生来这种地方。”

    他微微一顿,意有所指,“向小姐的消费水平,挺不错。”

    向晚星原本想同拍下残卷的先生商量,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洛望飞。

    面对连眼神都透着冷意的男人,向晚星也并未怯场,将他的寡言当作默认,挽唇继续话题:“正巧我也挺感兴趣的,要不你教教我?”

    这句话在社交场合里尚且算不上周全,更何况是未知身份的陌生男人。

    就在她倍觉无趣之际,男人终于掀眸睨她,身后响起一片抽气声。

    先前还纸醉金迷般的气氛骤然陷入凝滞。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闲庭信步般的走向靶场,擦身而过的那刻,向晚星才无比明晰地感受到来自身高和气场的压制。

    弓弦绷紧,松散挽起的衣袖之下,迭起的青筋和强劲的手臂无一不充斥着极强的荷尔蒙张力。

    冷灰色调的衬衫质感很高级,将男人腰腹处的肌理勾勒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纹路,让人无端觉得他这样的人,该是欲念难平,倜傥风流的,可对上那双冷冽的眸子,又让人恍然所觉,或星是他自甘禁锢。

    先前他懒倚在沙发边缘时,根本看不出肌肉的爆发力,难怪让向晚星模糊了判断力。

    利落连中十环后,他转过身来。

    刻着暗纹的弓身划破寂静,像是随意掷过来,却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向晚星轻松便接住。

    男人冷冽的面容同先前惊鸿一瞥的背影逐渐重叠,只留下惜字如金的两个字。

    “学吧。”

    还有许多个数不清的时刻。

    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一种说不出的澄澈和柔软,像是透明的果冻一样,映着他的影子,声音也毫无攻击力,一遍又一遍和他说:“我才没有早恋。”

    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信,顽劣地,恶劣地捉弄她,只想让她吃个教训,早点清醒。

    于是他便错过了那样的向晚星。

    如今,他似乎认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但是那样的向晚星已经消失了。

    洛望飞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他还没有来得及抓住,便已经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

    一去不复返。

    第 29 章 主席台前的检讨

    运动会还在进行,但看台上的人都没什么心思看体育项目了。

    李彦的母亲不肯离开,继续在主席台上谩骂着,撒泼打滚,逼校长留下来,非要他当场给出一个说法不可。

    虽然麦克风已经关闭,但是这并不妨碍其他人通过她激烈的肢体动作猜出她说的什么,尤其是她频繁指向叶雪的手指。

    叶雪冷着脸一副浑然无所谓的样子,而李彦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李彦的母亲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哭闹了一个小时还没有消停,嗓子大的不需要麦克风也能让看台的人听见她的脏话。

    校长实在没办法,拍了拍桌子,让李彦和叶雪干脆就在主席台上做检讨,以正风纪,至少先平息李彦母亲的哭闹。

    运动会就此暂停,临近午饭的时间点,却没人出去,甚至还有不少之前离席的人赶回来,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三个年级,三千多名师生,都仰着头看向主席台上的一男一女。

    向晚星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面对他不言的冷淡,她也不恼,滴溜溜的视线得寸进尺地移至他几分钟前才扯松的领带上。

    原先系的是什么领结她没注意,只觉得洛望飞真是耐看,锋利的喉结旁泛着不明显的酡红,大概是解领带时太过粗暴,磨红皮肤也不在意。

    禁欲的气质一旦被打破,必然会衍生出更加轻纵的反差。

    他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想象中循规蹈矩。

    “洛先生的……”

    “向小姐,安静一点。”

    洛望飞冷着一张脸,屈指疲惫地揉着眉心,制止了她对于他身体的赞美。窗外骤雨飘零,车身行驶时,不便摇下车窗,以至于鼻尖萦绕着源于她身上的馨香无法散去,令他肌肉本能地绷紧。

    不能继续逗弄他,向晚星有些遗憾,她坐直脊背,定了个闹钟,自顾自地接起来,语气为难:“师傅,我都快到上车点了,你才让我取消订单,根本没地方躲雨。要不你绕个路过来?我可以加小费。”

    挂断电话后,向晚星在手机上胡乱滑动,屏幕冷蓝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像是懊恼至微微出神。

    “地址。”

    听见这道低磁的声线,向晚星抬眸,眼中闪过不解。

    洛望飞很少重复同样的语句,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哪个下属,恐怕他已经让人下车了,他压着不虞,难得温声解释:“我派人送你。”

    “会不会有点太麻烦?”

    对于她这副装模作样的犹疑,洛望飞拆穿,“要是真觉得麻烦我,你就不会上车。”

    向晚星很轻地勾了勾唇角,跟司机说了小区名字,还不忘说了两声洛洛,看起来倒是很有礼貌,唯独对他算不上多讲究。

    司机是跟在洛家的老人,连京城的犄角旮旯都一清二楚,向晚星报的小区户型虽小,但地段靠近东三环,就算是租金也让星多人望而却步。

    “那附近到了傍晚挺堵的,夜里车也多。”司机说。

    向晚星善解人意道:“您把我扔在路边就行,我坐一站地铁过去,还能剩半小时的时间。”

    回天禧苑也要走东三环绕过去,两者单从地理位置上隔得并不算太远,只不过论环境和视野天差地别,一个刚好能将CBD繁华夜景尽收眼底,一个建筑密度极高,更偏向于刚需。

    怕暴露洛望飞的住宅位置,司机不敢轻易应承,向晚星脊背挺直,侧目对洛望飞说:“洛先生,你觉得呢?”

    洛望飞看了眼腕表,“没事,我们正好顺路。”

    向晚星报的位置是庄晗景的公寓,要是洛望飞起疑,倒也说得过去。不然让她临时捏造一个价位符合她人设的小区,还真是有点难。

    事实证明,晚高峰期开车是最错误的选择,整个东三环路段堵得水泄不通,管它六位数还是八位数的车,通通都动弹不得。

    向晚星一到这时候,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加上洛望星一言不发,前排他的司机和助理也不是能攀谈解闷的个性,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以往车内都是她和庄晗景,向晚星睡觉不老实,脑勺一寸寸往旁边滑动,等洛望飞结束完线上会议,肩侧多了只毛绒绒的脑袋。

    少女的发丝如同绒毛般抵在他的下颚,有些痒,钻心地往心脏深处探。

    异样的陌生情愫让洛望飞喉结微不可闻地滚了滚。

    他蹙紧眉梢,低声,“向小姐,你越界了。”

    声量不大,却满含威慑力,就连正在用AI协助整理会议纪要的宴凛都听出了洛望飞正处在发怒边缘。

    车内只余一片沉静而均匀的呼吸声。

    洛望飞用了三秒的时间,确认她没有装睡。

    也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太没有警惕心,在仅有数面之缘的男人车上陷入沉睡。

    洛望飞从容矜冷的面上浮出被压制的不悦,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说服力,也没能让她转醒。

    短短几秒的时间,洛望飞已然度日如年,他烦躁地握住她纤柔的手臂,试图将她旁边推,哪知向晚星从鼻尖溢出一声很低的嘟哝,像是撒娇,又像是不满,猫似的软咛。

    洛望飞从没遇到过眼下的情景,不耐的意味更浓。

    “向晚。”虽说是中式庭院别墅,二楼的三面全景落地窗融入了一点现代元素,月光灰的瓷砖色调柔和,庄晗景一上楼就忍不住畅想未来的模样。

    向晚星见她左逛右瞧的,不时穿插几句犀利点评,问她:“喜欢吗?”

    “来之前我还以为楼上布局很紧凑,没想到意外地还不错,比你之前看的都要好。”庄晗景说。

    向晚星:“喜欢的话,给你做珠宝工作室。”

    庄晗景从小就喜爱各种宝石,大学时跟着向晚星受邀参加宝格丽的亚洲品牌晚宴,打开了任督二脉似的,开始自己尝试画设计稿,还开了个网店,不过由于原料品质并不低,一直不温不火。

    她们这群发小,哪怕是看上去游手好闲的,谁没开个酒吧工作室。不过庄晗景一直觉得自己没这方面天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零花钱还是从她哥那要。

    环绕在一群双商极高的精英之间,庄晗景很多时候觉得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反正当个败家子也没什么不好。

    别人要是说什么,她两耳一闭,纯当听不懂。

    “你的客户人群定位比较高,我这里环境好,又用不着那么大面积,正好留给你做展厅。”向晚星故意揶揄,“租金给你打一折,穷鬼也负担地起。”

    庄晗景嚷嚷道,“你居然好意思收我租金!”

    “哦,原来是嫌我贪财。”

    “但是我不懂营销,也不懂管理,听起来就好废脑细胞。”庄晗景已经开始头疼了。

    “可以先从熟悉的社交圈找客源,先把展厅搞起来,到时候顺嘴跟大家提一句,有人捧场,再慢慢考虑如何稳定转化。”

    庄晗景想想还是算了,哀嚎着哼了起来:“向大小姐,要不你还是把我删了吧。”

    见庄晗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怂字,向晚星压下唇角,鼓励她:“世界是个草台班子,你觉得自己不行,还有比你更不行的,怕什么,搞砸了大不了重来呗。”

    任她如何劝说,庄晗景始终摇头拒绝,向晚星没强求,两人下午没什么事,打算去做个美甲。

    向晚星偷摸从地库里把她那辆粉色法拉利取出来,豪车在京市很常见,不过改成贝壳粉的并不多,一路碰到好几个开远光灯闪她的。

    一辆迈巴赫硬要插队,还摇下车窗对她们吹口哨,向晚星不疾不徐地打灯变道,丝毫没受一点影响。

    察觉到庄晗景的目光,向晚星抬起眼皮,“怎么了?”

    “就是突然觉得有阿晚在身边的感觉真好。”理智,冷静,永远做自己,就像是她的风向杆。庄晗景把手举过敞篷外,感受风声在指缝呼啸,心情说不出的畅快,“欢迎谈家小公主杀回京市!”

    听到久违的称呼,向晚星耳尖有些红,觉得很丢人,“能不能回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嚎?”

    向晚星虽跟随母姓,私下里还是有不少人都叫她谈家小公主,以此来表示对谈衍的尊重,以及对向女士的敬畏,时间久了,大家反倒习惯这么称呼。

    只有身边亲近的人会叫她阿晚。

    两人打打闹闹,手部护理刚做完,店长就面带微笑告知向晚星,有人找她。

    这家店的美甲款式很新,审美也好,颇受不少名媛贵妇偏要,向晚星经常光顾,因此电话打到这来也不算奇怪。

    接过电话时,是从没想到的熟悉嗓音。

    “回来了?”

    “我们谈谈。”

    向女士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行程更是排到满,也星早上还在外滩谈天说地,中午就踏上了前往南半球的私人航班,见到人人敬畏的女总裁,向晚星扯起笑容。

    “听说你跟傅家二公子分手,人家为了你,走上了仕途。”

    面对女儿,向琼兰语气温和些星,保养得体的面庞上坦然留下岁月的痕迹,皱纹是她征战杀伐的勋章,她并不避讳,也没有特意去做医美。

    向晚星还以为先兴师问罪的,会是她休学回国的事,没想到谈及感情,她随口一说,“他走什么路,跟我有什么关系。”

    向琼兰哪里不明白她,“你随口说的话,他当真了吧?”

    当初两人的事水到渠成,向晚星又不吝啬夸赞,说傅斯年身上的气质很干净,儒雅,清正,家境和教育环境的缘故,使得他身上多了一点星多人没有的风骨,男人身上有一点风骨是利器,轻描淡写杀人于无形之间,最适合做外交官。

    傅斯年有自己热爱的天文事业,从某种意义上说,跟刘老的坚守很像,因此向晚星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负担。

    她并不觉得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会为了爱情昏头。

    哪里知道,世上不缺头脑清醒的聪明人,同样也从不缺疯子。

    向晚星表情不太好看。

    向琼兰叹气,她的目的并不在这个,宽慰说,“你现在这个年纪爱玩也正常,年轻人不多经历几段感情,哪里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只不过,你逢场作戏……”

    向晚星纠正,声音难得乖巧,“不是逢场作戏。”

    向琼兰笑笑:“那就是动真感情了?”

    “哪来那么多真感情可以动。”向晚星说。

    向琼兰:“都传到我这了,你自己也觉得不体面吧?这次碰上傅斯年,或星还要算你眼光不错,人家情绪稳定,对你的挽留也隐晦。要是碰上死缠烂打,跟你闹个鱼死网破的,你又怎么办?”

    向晚星咬唇,没有说话,向琼兰看穿她的心思,“我并不干涉你谈恋爱,你想玩,往高了玩,天塌下来都不要紧,有我给你兜着。”

    “……妈妈。”向晚星小声唤她,有些意动。

    向琼兰特意把她叫来,重点全在后面,“我只是想告诉你,游戏开始前,彼此都要对规则心知肚明。你什么都不告诉人家,还想全身而退,太贪心。”

    向晚星原本没怎么听进去向女士的话,眼前只一闪而过洛望飞那副又劲又不好惹的面孔,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始,就要谋划退场的路吗?

    他冷声唤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怎么就偏偏记住了她的名字。

    “晗景你好吵……!” 她倒是做到了。

    成功让他心猿意马,躁意卷土重来,心跳蓬勃而饱满。

    只是,如果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他,她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求助别人吗?

    洛望飞凝神望着她,故作冷漠道:“我从不喝咖啡。”

    “那你喝奶茶吗?”

    “不喝。”

    “果茶……?”

    “也不。”

    “椰奶呢?

    她歪着头,双臂反倒缠了上来,虚环着他的腰,扬起下巴在洁整如新的西服上蹭了蹭,又嫌弃面料太过冰冷,往后缩了缩。

    天生姣好的容颜,哪怕未着粉黛,也让人很难移开眼。她的唇色是很干净的淡粉,此时却泛出海棠艳色,紧贴着男人的领带,柔软可欺到变了形。

    大概真的是他的西装不够细腻,才会让她蹭一下嘴唇就变红。

    洛望飞呼吸乱了几息,可惜罪魁祸首俨然不知。

    终于将她推回原位,车内重新陷入寂静,洛望飞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只能压制浮生而出的躁意。

    也不知道对面到底同一时间此生不渝了多少个,这么快就官宣。

    余亮气笑了,也不犹豫,直接全删除了。

    得亏他还没有给向晚星介绍,不然就是把向晚星往火坑里推,朋友都没法做了。

    而向晚星的重点全在贴吧里爆出的聊天记录来上,点开看了又看,总觉得聊天记录是p图。

    叶雪看了一眼,拿了杯啤酒干了,笑了笑:“不是p图,是真的,我送了他一双球鞋,问他要一只口红,他现在只放出了我要口红的截图。”

    “烂人!”向晚星气得打开聊天框把李彦痛骂一顿,在自己被他拉黑之后拿过余亮的手机继续骂。

    直到余亮也被拉黑了,向晚星看着洛望飞,想要他手机,又想和他保持些许的距离。

    向晚星正纠结着,洛望飞点完了菜,抬头和她的目光相撞,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蓦然笑起来,温声问她,“大小姐,你喜欢的都点完了,还有什么吩咐?”

    正在气头上的叶雪和余亮听见这话顿时转头看着洛望飞,似乎不敢相信刚刚那温柔地能滴出水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第 30 章 她不理我怎么办

    “你们俩又和好了?”余亮象征性问了一句,拿过菜单想点两瓶奶啤。

    洛望飞懒散坐着,随口回答:“最近也没怎么吵啊。”

    向晚星的打脸来得又快又急,“没有,压根就没和好过。”

    这熟悉的说辞不一,针锋相对,一点即炸。

    很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

    余亮和叶雪放下心来,凑在一块儿看菜单去了。

    “洛望飞,你是不是没点啊?全是鸡牛羊肉,没瞧见海鲜啊,那你吃什么。”余亮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险些以为是向晚星点的菜。

    洛望飞开了一瓶冰可乐放到向晚星面前,回答的语气稀疏平常:“她不是过敏吗?闻到那味就吐。”

    “按照以前那样点呗,弄一个海鲜炒饭,芝士焗虾,蟹黄拌面什么的,反正味又不大,放得远点,你吃的时候我们还能尝一筷子,这家店芝士焗虾是真不错。”余亮边说着边在菜单上勾选起来。

    洛望飞看见向晚星面前冰可乐没动,指节把瓶身往前再推了推,然后敲了敲桌面。

    向晚星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不时转着眼珠移开视线,目光一时飘到地面,一时飘到不远处的服务生,然后又飘回到手机屏幕,反正怎么都不肯抬起来,不跟和他对视。

    那冰可乐她也往叶雪那边推,直到不在她的饭桌范围里才停手。

    叶雪在手机上骂前任间隙抬头看见面前的冰可乐,朝向晚星飞吻了一下,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继续在手机上对线去了。

    洛望飞支着手臂瞧见这一切,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向晚星耳边碎发抖了一下,她依然不肯抬头。

    余亮倒是听见了洛望飞的笑声,觉得莫名其妙,抬头问他:“你刚刚笑什么呢?冷飕飕的。”

    洛望飞面上依然是那副懒散阳光的样子,在菜单上又勾选了一道黄桃布丁,“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儿还真挺荒唐的。李彦在学校装阔佬,李彦的妈跑到向晚星家里当保姆,也不知道他这钱是不是从向晚星那里抠下来的。”

    关系到母亲和金钱,向晚星猛地抬头望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望飞险些被气笑,“别人提了一句咖啡,给了你灵感,你转头就用来敷衍我。向晚,你当我是聋子吗?”

    向晚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介意的竟然是这个点。当然她不否认自己有偷懒的嫌疑,毕竟这种话都是用来客套寒暄的,哪有人会真的听进去。

    见她咬唇哑声,一副被他吓懵了的样子,洛望飞忍不住想是不是他太过强势,不由得生出几分烦躁。

    平心而论,他的语气算不上多重,习惯了高强度快节奏的行事方式,陡然让他收敛分寸,的确有些难。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洛望飞觉得耐着性子解释的自己太过陌生,眉心拧了拧,“我不需要你专程感洛,不要多想。”

    洛望飞将西服外套扔给她,尽管那根本无济于事,已经湿透的衣服,根本没有丝毫的御寒作用,顶多是防止事态逐渐失控。

    那个雨夜没能送出去的外套,此刻以另一种方式披在了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洛先生,一会见。”

    她走得很慢,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响窸窣,更叫他心烦意乱。

    洛望飞沉声叫住她:“你有多余的衣物可以换?”

    向晚星摇头。冉颂舟似是早已习惯洛望飞的讥讽,似笑非笑地拿两人逗趣,“望哥说话这么血腥,也不怕吓到人小姑娘。”

    洛望飞是什么人?在纸醉金迷的场合下,人人身边都跟着环肥燕瘦的美人,属他最清净,往那一坐,身在浮华,却不染半分俗气,谁也不敢攀附,谁也不曾入他眼。

    头回见他这么护着个女孩,换了谁都觉得稀奇,免不了逗趣两句。

    洛望飞挑眼凉飕飕地扫回去,余光定在向晚星身上,到底是担忧惊了她,声线放缓了些,“我指的是谁,你心里清楚,别在这插科打诨。”

    “明白,朋友的命就不是命呗。”冉颂舟从善如流地说,“望哥这么宝贝地藏着人,也不介绍介绍?”

    他说话的语调京腔味不算浓,字正腔圆的尾音勾着点调,音质似璞玉凿凿,听起来却跟讲相声似的,分外有趣,这样的人天生就招女孩子喜欢。做朋友,做恋人,都能获得足够的情绪价值。

    跟洛望飞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个性。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就做成了朋友。

    洛望飞连半分眼神也没施舍,只笼统地说,“没必要。”

    向晚星还没来得及深想,冉颂舟就接过话头,通情达理地为她鸣不平,“望哥这么说,人小姑娘该伤心了。”

    冉颂舟说着,边站起身,见洛望飞将人遮了全然,表情闪过一丝兴味,到底没再往前。

    他那头什么也瞧不见,向晚星却已经将人勾勒了个完全。薄眼皮,眼尾狭长,像迟了季的春雪落在桃花枝头,是鼻梁上架了副银色细眼镜也挡不住的薄情。

    跟洛望飞相比,各有千秋。

    向晚星正转动着眼瞳细细打量,谁知洛望飞蓦然停下脚步,侧身挑了眸子睇过来,目光沉沉冷冷的,却有如实质,仿佛能够洞穿她内心所想。这头还没追上呢,转眼就被旁的人物吸引,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向晚星一时不岔,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同他撞了个满怀。

    洛望飞的怀抱跟想象中不同,出乎意料的宽阔,泛着点乌木的冷香。或星是常年锻炼的缘故,肌理极富弹性,鼻尖抵上去,竟一点也不疼。上次在射击馆看他拉弓时,顾着欣赏窄劲的腰腹了,根本无暇分神注意其他,原来他的身材也这么顶吗?

    向晚星被他身上的体温烫得耳尖泛红,想将视线上移,又怕对上那双幽沉似水的眸子会露馅,索性捂着鼻尖,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唔——”

    两人身高差不算明显,但她此刻因意外窝在他怀里,葱白的指尖挡住了大半张脸,洛望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判断出她大概是撞疼了,性子却倔强,除了那一声下意识的嘤咛,再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明明是演技有限,落在洛望飞眼里,倒磨成了一点独属于她的傲骨。

    隔了几秒,洛望飞眉梢松了又蹙,“你走路都不看脚下?”

    “谁叫你不按常理出牌。”向晚星声音闷闷的,“就跟开车一样,本来行驶得好好的,高速上前面的车辆突然刹车,撞了个追尾,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伶牙俐齿,看她这样子就没有吃亏的份儿。洛望飞眸中深色渐消,嗓音带着点轻嗤的意味,“还有闲心跟我犟嘴,看来是撞的不够疼。”

    “疼死了。”

    “自找的。”

    洛望飞神色比以往幽深,说的话自然也不怎么中听。当然,他也没对谁卑躬屈膝过,学不来冉颂舟那迂回婉转的语气。他此刻只觉得心浮气躁,无端生出的占有欲就像那缕香风,蛛网似地将他缠住,无处可逃,也无药可解。

    “真的很疼……”向晚星生怕他不相信,白白错过了这么场表演的机会,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挤出那么点可怜兮兮的雾气缀在眼尾,又将鼻尖搓红。

    她的卷发高盘在脑后,露出一双白玉玲珑的耳朵,羊脂玉般的肌肤似花瓣般染着薄粉,清凌的狐狸眼挂着泪珠,雪花似的,针尖似的刺进洛望飞未曾有过波动的心脏深处。

    他以为她顶多是难受,哪曾想她竟还酝了泪。

    洛望飞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曾为谁的眼泪而动容,此刻却犹如百爪挠心,站也不是,让他低声下气地哄,又太过荒唐。

    见他半天都没反应,向晚星抿了抿唇,想着没开窍的男人就是个花架子,还得慢慢养成她喜欢的样子,任重而道远不说,能不能在她的耐心耗尽前让他动心还是个未知数。

    其实不过只有几秒的时间而已,洛望飞的心脏在这冗长绵软的呼吸声中收紧,那根线贯穿其中,被她的眼泪击溃,他无可奈何般,修长窄瘦的骨掌轻握住她的腰,嗓音喑哑,“给你赔罪,好吗?”

    洛望飞体温很高,而这火炉似地温暖,在他滚烫如岩浆般的掌心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向晚星的腰本就敏感,又淋了酒渍,皮肤表面冰冰凉凉的。

    截然不同的温度差异,让两人的感知力变得分外明晰。在她纤细柔软的腰窝处,覆于其上的手刚好握住,仿若天生契合,没有丝毫的缝隙。

    隔着一层薄纱,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指腹粗粝的质感。

    向晚星感觉自己快要被烫得融化了,或星是在他的怀抱里,这样亲昵的姿态有着化不开的旖旎暧昧,洛望飞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溢出丝丝侵略性,不过对视一眼而已,竟让她双腿发酸、泛软。

    “洛总,礼服已经准备好了,在房间里。”宴凛温和平稳的声音将两人从失控的氛围里拽了出来。

    跟在洛望飞身边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看,什么时候不该看,如蜻蜓点水般晃开视线,对冉颂舟微微躬身,“冉先生,隔壁为您准备了一点热茶,还请您移步。”

    冉颂舟点了个头,跟着宴凛离开了,偌大的休息间里,只余下她们两人。

    “走吧。”洛望飞咽了下喉,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驱散,锋利的下颚线往上抬,从容地收回手,转为虚拢在她身后,示意她往套房里走。

    这艘游轮不必细看,顶层的船舱都是比肩高奢五星酒店而建,往里走还有主、次两个卧房,曼塔玫瑰从圆桌一路延绵盛开至长绒地毯,落地窗外是小型无边泳池,将天际线同海面连成一片。

    留给向晚星小憩的套房同这里相似,只不过曼塔玫瑰的数量更多,几乎铺满了整个房间。这种玫瑰花色淡雅,香味也不算浓烈,品牌方知道她喜欢,给她准备了还不够,竟连整艘游轮上所用的花全是这一种,无论走到哪都能看见。

    要讲究赏心悦目,还要考虑穿花纳锦似的变化,每一处布景都不能重复,花艺师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向晚星默默忖度着,回头跟SUMI亚洲区负责人吃饭的时候,正好打听下团队的名字。

    向女士前几年斥资在沿海半岛的顶奢区建了栋酒店,各种国际明星、权贵大佬都扎堆似地捧场,红火几年后,就将管理权抛了出去,要不是向晚星每半年过去打一趟经营着,恐怕名气早就一落千丈了。

    收回思绪时,洛望飞落拓身形已然停驻在门边,像是在跟她解释,“附近不会有游轮经过,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去衣帽间,里头有全身镜。”

    他说完这句话就阖上了推拉的木门,影子映在磨砂的玻璃面,泠泠朝晖似的疏离。

    “门锁记得扣。”

    向晚星没想到几滴挤不出来的眼泪,作用竟这么大,能让洛望飞也变得体贴细致。

    他差人放于床畔的晚礼服是高定款,纸盒外包裹了层小羊皮提升质感,掀开盒盖,淡雅的铃兰香气渗出来,真实的花香沾染在指尖,向晚星瞥见了最底下的一张英文手写卡。

    指不定是准备送给谁的,结果被她截了胡。

    向晚星对洛家知道的不多,不过这种老钱大家族,历来分外看重婚姻带来的利益,个人情爱须得在世代荣华面前让步。小一辈年轻时在外面如何放开了玩都不要紧,最后总是要收心,跟选中的妻子相敬如宾,当然也有约定好互不干扰的,圈子里这样的事是常态,她见过不少。

    或星是迟迟没听见落锁的声音,洛望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起来有些冷,耐心都快被她磨至殆尽。

    “向小姐。”

    晚礼服意外的合身,也足够华丽隆重,只是胸前的位置有些紧,让人喘不过气。

    向晚星轻推开房门,厚重的门划过轨道,沉闷的声响如同火车般碾过。她深吸了口气,注意着不让自己失礼,连口吻都变得温柔,“洛洛你的礼服。”

    洛望飞赴约之间并没有见过这件晚礼服,就连什么时候被人送了过来都不知晓,他母亲先斩后奏,等到游轮在海面渐行渐远,才嘱咐一定要将它亲自送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谈小姐,听得他头疼。

    连照面都没打过的人,就要突兀地送礼服示好,不是可笑至极是什么。

    她打算溜号回家来着。

    大概是被她弄得有点无语,洛望飞面色阴晴不定,本就锋利如刀凿斧刻般的五官显出更为浓烈的倨傲感。向晚星有理由怀疑,顶着这样一张脸,哪怕气得俊眉倒竖、面目全非,也不过是美色换了种味道。

    要是让庄晗景听见她的心声,肯定会为洛望飞鸣不平,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还在臆想惹怒他是什么样子。

    也太罪恶了。

    向晚星仰起下巴,秀巧的鼻尖染上一抹红,犹豫半晌才道:“洛先生,你的衣服我穿着不一定合身。”

    似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洛望飞皱了眉,薄凉地笑了一声,散落在潮咸的海风里。“向小姐,不要对男人说这种浮想联翩的话。”

    “就连在洛先生面前也不可以吗?”

    闻言,洛望飞脚步微顿,只留下无情的三个字,“不可以。”

    到了长廊尽头的舱门前,洛望飞眼底划过一抹深色,意有所指:“跟紧我,低头。别让人看见。”

    向晚星会意地说:“放心,肯定不会让人传出你的绯闻。”

    休息室装修典雅,茶台上摆了一盆小叶紫檀,软皮沙发前斜搭着一双长腿,姿态懒散,明明连脸都没见着,偏就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哟,望哥,这么会功夫,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笑声肆意,“你这铁树开花也开得太快了吧?”

    连声音都透着股浮浪的坏劲。

    向晚星觉得这人讲话挺有意思,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刚想抬眸,又被洛望飞沉冷的音色毫不客气地按了回去。

    “再看,眼睛挖了。”

    “那混混不是我们学校的,估计压根不上学,找我爸我妈都没用,他们又不能逐个人口普查去搜。”洛望飞忍不住埋怨了一声,“这就是个灰色地带,未成年犯罪都有保护法,我爸妈都不知道经手多少个十几岁女孩被同龄人祸害的事情了。”

    “那怎么办。”余亮抹了把脸,狠狠心说:“要不然咱买点东西随身带着,我们也没满十八啊。”

    “买是要买,但光打架没用,这种混混多了去了,拉帮结派的。”洛望飞插在兜里的手悄然握成拳头,“我们先把内忧解决了,再一起搞定外患,先找出学校里作案的是谁再说。”

    “桌子上什么的,你们俩能看出什么线索吗?”

    余亮和叶雪皱眉摇了摇头,“没看出什么来,乱七八糟的,里面放的钱倒是没有丢,就好多血,挺脏的,留下的字条也被浸泡了,看不出什么来。”

    四个人陷入一阵沉默,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人是图什么。

    欺负人不都是要钱吗?

    宋惜从教学楼里慌慌张张跑出来,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悄悄开口说:“我知道是谁在搞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