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注射 你换个老婆吧

    沈临愣了好久, 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打字道:

    这是好消息?

    后妈:当然, 说明陆家的确接受了事实,你确实“死”了。

    后妈:葬礼一出, “沈宁安”的社会身份直接消失,没有任何“死人变活”的机会,这反而符合我们最初的追求,你现在可以做自己了。

    沈临总觉得隐隐的有些不安, 但还是发送道:希望如此吧。

    假儿子:不过,哥没事吧?

    林妍清眼角一抽抽, 站在医院走廊外面心头很是发虚,说实话那卡车司机也太不靠谱,差点没把她儿子给撞江里。

    掏了百八十万,勉勉强强地解决了问题。

    但光在暗地里修补漏洞就又扔进去小七位数,林妍清真是觉得自己是顶顶好的后妈。

    不过……

    也没什么。

    后妈:你在外照顾好自己, 大约三个月后, 我会去找你。

    沈临看到消息后,趴在窗户上晒日光, 扁了扁嘴, 打字道:好的好的。

    联线这才断了。

    这里是芬兰的一个小镇,人生地不熟的,好在旅馆的老板是华人,沈临基本生活需求没有什么问题。

    他反正也没有别的事, 起码得过半年再考虑回国的事吧。

    沈临仰躺在床上,对着虚空打了一记拳,心想陆屿廷倒是接受良好, 看起来也不是多喜欢他。

    切。

    不过……自己的葬礼。

    什么样子的呢?

    沈云霄在医院拆线,左臂骨折了,当时汽车碎片都扎进肉里了,即便是过了三个月,看着也照旧瘆人。

    “好了,之后好好修养就可以。”护士拿走了石膏,温和地提醒道。

    林妍清温和地点头示意了下,随后才将视线转移至自己的儿子身上,目光愈发复杂。

    “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

    沈云霄面色带着病态的白,阴郁道:“我迟早能找到他。”

    “他已经淹死了。”

    “当时的日期正好是大坝泄洪的时候,尸体早就被冲走了,说不定被鱼虾都啃食完了。”

    这话实在残忍。

    沈云霄:“够了!”

    青年左手手指都在痉挛,面色有痛苦之意,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你让我怎么接受,一年前,我逼他嫁给陆家,他恨我。”

    “我想着要弥补,想要带他走,他答应了啊……结果呢?要我承认他又因为我死了吗?”

    沈云霄身形都消瘦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偏执极了。

    林妍清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了一眼沈云霄,似乎也是觉得头疼,倒不如撞得更狠一些,把脑子里的水撞出来。

    她转身将病房的门关上,高跟鞋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林妍清只是站在人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你弟弟。”

    “那又怎样?”

    啪——

    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病床上的人呼吸很是粗重。

    *

    沈临在床上趟了一会,而后想起点什么,光脚下床拿过来了自己的书包,盘腿在床上翻翻找找,最终拿出来了几个绿本和一些磁卡。

    这是他的证件!

    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照片,自己的年龄。

    沈临唇角微微上扬,肩头都开心地晃了晃,终于不用占用“沈宁安”的身份了,他心头其实一直有负罪感的。

    无论是容家、陆家、还是沈家,和他们有关系的一直都是“沈宁安”,不是他这个外来者“沈临”。

    沈宁安是受委屈的人,得到补偿的人不应该是自己。

    人是无可替代的。

    沈临也不想自己参与进去那堆因果中。

    他是真的很感谢林妍清,尽管当时的计划仓促中又带着点离谱,但好说歹说是成功了。

    三个月前——

    车窗外面响起混乱的打斗声,沈临在司机走了之后立马脱掉了自己的棉袄,摆出一个假人的模样,然后尽可能很轻地打开了车门。

    他人很瘦,宛若滑过去一样,但就在这时,胳膊被旁边的大汉一拽。

    直挺挺地掉下去了。

    足足有个三米高。

    大汉开始:“呜呜啊啊……”

    跟个丧尸一样拍车门、敲窗户,然后灵巧地用脚盖上了井盖。

    简直是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

    沈临摔倒了一床被子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腕上的绷带也散了。

    昏暗中他看到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以及两个裹着防护服的两个人,林妍清打手势:“走。”

    垫着的被子也要拿着。

    沈临手腕受伤了,所以是郑昀在扛,实在是太感动了。

    “妈,您真是我好后妈。”

    林妍清被臭的一直在翻白眼,哼哧哼哧地打手势,“快走快走”。

    沈临很难形容那半个小时,简直是一路狂奔,什么话也顾不得讲,直到抵达目的地。

    郑昀将被子扔到了地上,林妍清崩溃地坐在上面,时不时看看消息。

    “我的天……我上次救美国一小甜心,顶多是爬了酒店的吊顶通道,这下水管道真……有够臭的。”

    井盖被人灵巧地卸掉,郑昀先抱着人往上举,林妍清爬上来之后,这人又去举沈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沈临手腕结了血痂,稍稍一用力,又崩开了。

    但他还是费劲巴拉地爬了出来,林妍清光速带着人去了那个小店。

    ——先前搞预制葬礼的小店。

    里面漆黑一片,但人一出来,立马开了小灯。

    店主是个年轻男人,和郑昀简单的视线相交,微微笑了下。

    “真离谱。”

    林妍清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你管管你弟弟,我成功了好不好?”

    “肖申克的救赎都可以钻墙逃掉,我为什么不能走底下通道,你们就是带有偏见与歧视!”

    “纵观人类发展历史,会发现匪夷所思的刺杀和逃亡往往是采用最为简单朴素的方式,谁会想到21世纪了还会有人爬下水道呢?”

    郑昀只是给人擦脸。

    沈临整个人都虚脱了,但时间还是很紧张,他被马不停蹄地送往私人飞机场,带着那常春藤大学生伪造的身份证件,一溜烟到了英国,再转机到了芬兰。

    扔到了一个旅馆中。

    全程耗费26个小时多。

    林妍清精准地拿捏了自己儿子的策略,但凡走过的路沈云霄都把摄像给买通关闭了,一家人不掏两份钱。

    至于市政的人,都是临近退休的人,自然是捞笔大的再走。

    会在6点到8点借口清理管道工作,停止污水排放。

    至于沈云霄要开的那辆车上,实际上是装载了感应系统,一旦入水,就会开始分崩离析,这也是那常春藤学生搞的。

    简直就是伟大的计划。

    就是扔了不少钱。

    沈临事后也问过这样会不会被泄密,但林妍清义正词严地打包票:“我已经把他们渎职、贪污受贿的资料准备齐全了,发了一份给他们私人账户。他们敢说,他们就去蹲局子,都是老狐狸,威胁比信任好用的多了。”

    ……

    时间转至现在——

    沈临叹了口气,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后妈的今天的短信很是刺眼。

    陆屿廷和政|府的人有关系了?

    他整个人还是惴惴不安的,原本安心的情绪又被紧拽了起来。

    沈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层非常淡的疤痕,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疤痕体质。

    不过……串珠忘记还了。

    沈临倒是提过让林妍清替他还回去,但是对方说只能扔江里,这样才比较合理。

    可这是他妈妈的遗物。

    沈临又不想损伤,只能就这么先戴着。

    但就在这时——

    后妈:你的葬礼要不要我给你拍照片,哈哈,估计会很热闹。

    假儿子:……

    沈临根本就没这个心思,他只是希望一切顺顺利利的,等到他们彻底不在意自己了,然后回国找个小城市里生活。

    国外不是长久之计。

    榕城沸沸扬扬的江边捞尸活动终于在月末结束,陆家准备择日举行安葬仪式,地点在圣元大厅。

    无数小报媒体涌入门口,力图拍摄到相关的画面。

    联姻不到一年,就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据说是跟着沈家那位大哥逃出来的,但半路被横贯的卡车撞了过去,直接坠江了。

    可惜,据说实际年龄才刚满20岁。

    榕城上上下下认为江边捞尸的行为只是陆家作秀的,毕竟谁都知道现在掌权的那位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联姻,甚至晾了那私生子有半年之久。

    据知情人爆料,那私生子跑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手上还有镣铐的血印。

    怕是折磨了好长时间。

    可怜,刚逃出去就被人安排撞死,连尸身都找不到。

    但就在这时,保安却开了闸门,无数记者震惊了,什么意思?能进去?

    “进不进?”保安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这些小记者瞬间扛着“长枪短炮”去了悼念场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争吵。

    “你凭什么给他办葬礼,你有什么资格!”

    “你不去找他反而就这么放弃他!安安真是瞎了眼。”

    有保安拉开情绪激动的人,镜头对准了过去,陆屿廷西装革履,全套黑色礼服,只是冷漠地透过镜头看了过去。

    似乎在盯什么。

    沈临没等来后妈的照片,却刷到了榕城地方公众号的照片。

    然后吓得直接把手机扔地上了。

    心脏扑通扑通的。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裹着被子,心虚地抱住自己,最后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拜了拜。

    对不住对不住。

    你换个老婆吧。

    沈临想了想,还是不后悔,如果真的一直在陆家的话,麻烦事不会少的。

    陆屿廷确实帅,但实在太神经了。

    沈临裹着被子像个毛毛虫一样,伸出脚来,想要够回来自己的手机。

    看到那张照片后……

    临走前幸好多亲了一口。

    晃荡了下腿,还是很高兴。

    *

    林妍清身着黑色小香风外套,搭配小短裙,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吊唁厅,里面放着一个梨花木的棺材,围着一圈圈的礼花。

    她四处小心张望了下,掏出手机打算拍一张——

    “伯母。”

    冷不丁一声问候。

    林妍清整个人都吓到了,手机也不知道拍没拍就放口袋里,转身看了过去。

    陆屿廷身侧没有任何人,脊背挺直,很平静地直视过去。

    “屿廷啊,好久不见。”

    林妍清只能勉强挤出来一个笑来,温和说道。

    “您客气。”对方语气很冷。

    “……”

    吊唁厅内没有其他人,林妍清实在觉得压迫感很重,心想还是赶紧走吧。

    “节哀,安安是个好孩子,我……”

    “好孩子?”

    陆屿廷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朝前挥了下手,林妍清才发现身后有工作人员,对方直接把厅门关了。

    林妍清微微蹙眉,直觉有些不对劲,但来不及走了。

    沈临看到公众号之后,其实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去查了下葬礼的事。

    他看到了几张图片,只有一两张是陆屿廷的,其余只是布置的内景,似乎很浩大。

    “……”

    也算是人生少有的体验了。

    他出国之后也没有闲着,重新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发了一些二次元画,偶尔能卖出去几张。

    赚个面包钱。

    沈临觉得国外还是消费太高,不是他这种小平民能生活得起的,后妈虽然有钱,却也不是这么烧的。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假儿子:我自己还有点钱,您不用给我汇款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但那边没什么回复。

    直到发过来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棺材,周边全是花,光线很阴暗,牌位上的字看不太清楚。

    似乎是草草拍的。

    沈临愣了下。

    消息很快就撤回了。

    *

    林妍清眉心跳了下,抢回了自己手机,面无表情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对长辈的么?”

    吊唁厅内有休息椅,旁边有几个保安站着,陆屿廷很温和地笑了下。

    “看来他一切都好。”

    “……”

    林妍清很不理解,闭了闭眼,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堵在这里的,但她还是无能狂怒,“陆总不愧是科技发家,出门还带着技术侦破人员。”

    联系人一般用的都是双系统,林妍清认为自己够小心谨慎了,但是被旁边的工作人员不到三分钟给破开了。

    “还好。”

    林妍清刚想说什么,对方却挥了下手,按着她的人立马松开了,倒是没有纠缠到底的意思。

    “伯母慢走。”陆屿廷的语气始终平静。

    林妍清匆匆拿手机把那照片撤回了,然后提着自己的包包就离开了,不过还是很狐疑。

    她本来就没想过能一直瞒天过海。

    只不过……

    就这么放她走了?

    林妍清走出吊唁厅的时候,关门时回了下头,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陆屿廷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垂着头,手臂在控制不住地抖动,直至旁边的人员拿出了针管。

    似乎在注射什么。

    但就在这几秒之间。

    陆屿廷眼皮阴冷地掀开,一下子捕捉到了视线。

    嘎吱——

    门关上了。

    第52章 降临 “跑哪里去了呢?”

    沈临觉得实在奇怪, 又打字道:

    那是我的棺材吗?

    后妈:你你你……

    后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妍清想了想,并没有告诉沈临被发现的事,她只是觉得离奇。

    都已经办了葬礼了。

    那不就是断了安安回来的后路?

    怎么会……

    女人眉心微蹙, 似乎想到最后对视的画面。

    抖了抖身子,觉得有够阴冷的。

    还得想对策。

    沈临老实拿着手机看, 直到又一条消息弹了过来。

    后妈:我最近有点忙,你哥精神不太正常,我准备灌点中药给他调理一下。

    后妈:洋男人你看着吃啊。

    后妈:再不吃怕来不及。

    后妈:下线ing。

    沈临一整个脸爆红,觉得离谱死了, 他是来躲难的,又不是来钓凯子的。

    现在正好是中午左右, 芬兰和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那榕城大概就晚上了。

    沈临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去吃完牛肉面。

    华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到人下来后略显惊奇,“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一天。”

    毕竟白天几乎从来见不到人影。

    沈临有些不好意思, 坐在了靠近厨房的吧台上, 点了一碗牛肉面。

    趴在桌上发呆。

    国外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他想回去,三个月过去他体重稳定的下降, 再不回去估计就剩骨头架子了。

    沈临有点想念临景山的栗子蛋糕。

    也不知道管家叔叔会不会怪他。

    沈临叹了口气, 又想起来没有带走的精品盲盒和吧唧,整个人更沮丧了。

    也回不去了。

    算了算了,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不能既要又要。

    沈临正趴着在玩自己的串珠, 老板在给他下面,吧台旁边突然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他立即坐直身体,警觉地看向旁边。

    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宛若巨人一样在冲他笑,沈临连客套的笑都没有,直接起身跑到老板厨房里去了。

    “哈哈哈哈,你吓到他了。”老板用一口流利的芬兰语说道。

    同时拿夹子从牛肉片碗里弄出一片给沈临,见人接了才继续和那人交流。

    “他年纪比较小,并不想和你交朋友呢。”

    沈临听不懂,芬兰语是小语种,完全人生地不熟的,他接过那个那个牛肉片扔嘴里了,觉得自己是厨房里的老鼠。

    吧台的人还在嘀哩呱啦,沈临看都没有看,全程盯着自己的面条,被长筷挑起,流畅地摆进碗里,浇高汤,扔一大把牛肉片。

    给我吃给我吃。

    但老板似乎是聊天聊上瘾了,还在说话,手撑着台面,笑眯眯道:“他并不喜欢你。”

    金发碧眼男人蹙眉道:“你为什么替他回答?”

    沈临盯着自己做好的面,没放麻油没放麻油,侧头去看老板。

    但就这个视角,让那个芬兰男人以为是在看自己,用蹩脚的中文道:“泥嚎……”

    沈临:“……”

    “哈哈……”老板觉得好笑,没搭理那人,只是问了句沈临,“要辣椒吗?”

    “不要不要。”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好了。

    沈临端着面条就跑上楼了,健步如飞,那男人甚至还试图也跟上,老板一把给拦住了。

    “哎哎哎,那是私人场所。”

    旅馆一楼算是提供食物,二楼就是私人场所了,不过由于建筑特性,这里更像是国内的民宿。

    沈临一溜烟就跑走了,但在上楼的时候扭头看了下,老板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摆摆手示意他走。

    呼……

    沈临关上后反锁了下,把牛肉面放到了小茶几上,吹了吹上面的油,静静地等稍稍凉一下。

    越想越气。

    “神经病吧!”

    沈临觉得洋男人根本就没有后妈说得那么好,身上要不是呛鼻子的香水味,要不就是腌入味的体臭。

    见到亚洲人就会自信地说我了解亚洲文化,来一句扣你吉瓦,被否决了又来一句阿尼哈噻呦……

    最后来一句语调抑扬顿挫的泥嚎。

    “……”

    国外哪里好了?

    沈临无比热爱自己的祖国大地,思念A大旁边小吃街的淀粉肠和烤冷面。

    这里物价这么高,他的储备金会贬值的啊啊。

    沈临吃了个牛肉片,盘腿用手机检索国内十八线小城市的租房价格,这才有所缓解。

    没关系,等回去就好了,他就可以美美宅家躺平。

    吃饭!

    只不过饭菜还是很烫嘴,沈临尝了一口就丢掉了筷子,舌头被弄得红艳艳的。

    人无措地坐在地毯上,盯着美味的面条。

    “真讨厌。”

    语气并没有明确的指代对象,手腕上的串珠挡住了皮肉的浅色疤痕。

    *

    林妍清回到沈家后,有阿姨结果外套,她蹙眉问了句,“云霄呢?”

    “应该是在楼上。”新来的阿姨很是礼貌道。

    林妍清只能去找人,但推开卧室门却空空如也,她只好去了靠近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果然找到了人。

    面前的青年仍旧是一丝不苟的着装,刚从葬礼上回来,人靠着那个书桌,垂眸看空的椅子。

    “妈。”

    林妍清环着手臂,去看了下自己儿子,真是觉得自己这个家庭简直烂透了。

    “你在那里发什么疯?”

    指的是白天的葬礼。

    沈云霄眼皮始终垂着,“我只是不想安安的身份被彻底抹除掉。”

    “我还没有让他离婚。”

    “他就以陆家的人的身份……去世了?”

    沈云霄侧头去看自己的母亲,笑比哭还难看,“他的墓地不会也是陆家来办吧?哈。”

    林妍清残忍道:“当然。”

    这个房间面积不是很大,还是走廊靠最里的,沈宁安当时只有十二岁,很没见识地露出星星眼。

    ——这是我的房间吗?

    ——谢谢,我好喜欢。

    ——哥哥你的房间是哪个?

    ……

    沈云霄越想越觉得绝望,他低头捂住了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重来。

    偏偏选择他亲手把他送走的时机。

    让他体验一切都不可挽回的么?

    还是车祸,还是不到二十就走了,他还没过生日。

    呼吸都变得难以进行。

    “欸……万一,万一宁安是被冲走了的?也有可能没死。”

    沈云霄骤然抬起头,双面猩红,直直地看了过去。

    “……”

    “他果然没死对么?”

    “……”

    林妍清转身就走,但是胳膊被一把攥住,硬生生被扯了过来,“妈,你送走他的对不对?”

    “他向来不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那次我想带他走,他立即就同意了。”沈云霄眼睛都是潮的,整个人万分不解,“安安不喜欢我,他讨厌我,怎么会这么快答应呢?”

    “我带他走得也很顺利,他问我前面是什么地方。我说锦江大桥,我想……这有什么好问的,那只是一条路而已。”

    沈云霄怔怔然地自嘲道:“怎么会这么巧呢?我没有透露任何消息,我也没有和您说,突然容家的人也来拦,被人泼了一车的汽油,我怎么拍车门,里面都没有声音。”

    “他去哪了?”

    “他生我气了?走了?还是被你关起来了?”

    语气变得疯疯癫癫。

    林妍清怒其不争,“我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一切都乱了套,当年出国工作只是在不断的逃避,今年回来一看。

    果然打了结的绳子依旧在,甚至更加难解。

    “我同意。”

    林妍清蹙眉不解,这是说什么,但正当她仰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儿子面色几乎了无生趣,仿佛只有绝望。

    “我同意和程家联姻。”

    “我此生只和沈宁安是手足,绝不再动妄念。”

    ……

    沈临吃完牛肉面,趴在茶几上揉了揉肚子,幸福~

    他又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号,发了下自己吃光光的碗,配文是:

    呜呜呜哇哇哇,好贵好贵。

    想回国。

    林妍清给他办了一套全新的身份证件,电话卡也都是新的,当时其实换名字的时候还有点小插曲。

    ——沈?还姓沈?沈临?为什么用这个。

    沈临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解释的了,反正他总觉得名字这个东西,不能老是改,人始终被名字所束缚的不错,但同时也是因为名字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有人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沈临是个孤儿,被遗弃时脖子上只有一个纸片,联系人姓沈,福利院的人登记的时候就是沈-男婴-足月。

    但那个电话实际上是个空号,福利院的老师后来告诉他是一个来做义工的女孩子起的名字,抱着他问你是什么宝宝啊,怎么突然来这里了呀?

    降临,不如单字就取名临吧。

    不管日后是否顺遂,不管这个世界欢迎不欢迎。

    生活的奔头不一定非得是世俗所认为的亲情爱情,或许我们只是为了明天的太阳,后天的暴雨,以及未来某一天的清新空气。

    降临就是降临了,它不需要任何意义。

    沈临还是没有改姓,也没有过多思考这个姓氏所存在的巧合,天底下姓沈的这么多,难道要因为沈仲山一个人而对一个姓氏有偏见吗?

    他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沈临心想,反正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降临”吧。

    没改。

    微博现在只有五十个粉丝,沈临没在上面发过自己的照片,就是个生活分享号。

    他难免有点心疼自己一万粉丝的账号,那可是,一万粉丝啊!

    现在只有五十个。

    沈临趴在小茶几上,准备待会再洗碗,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手机。

    科技行业是越来越好了,他甚至能时不时地刷到“畅云计划”,偶尔看到了一篇文字稿。

    好像是采访。

    陆屿廷会接受采访??

    ——技术革新带来的弥补遗憾效应很是广泛,想问问您作为“畅云计划”的主理人,是否也会有心头的遗憾呢?

    沈临心里一咯噔,这记者问得什么问题,科技行业问科技问题啊,问什么个人隐私?

    但是手指往下一滑。

    ——有,我的伴侣出车祸了,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时常后悔那天不应该让他出门。

    沈临吓得手机蹭的一下滑了下,但这次好在没有掉地上,只是心里扑通扑通的。

    陆屿廷当时明知道水有问题还是喝了,硬生生拷住他,后悔……什么,后悔没拷得紧一点?

    沈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对手机拜了拜,心里还是很慌。

    不玩手机了,不玩手机了。

    小猫叹气。

    陆屿廷……

    沈临垂着脑袋,光洁的后颈露了出来,显得有几分忧愁。

    其实怎么看都不是很合适。

    家境不配对,性格完全相左,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宅男。

    陆屿廷是文里的反派,必然和主角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他还记得那份“畅云计划”校企传单,他认识楚岫,说不定早就认识。

    只是不告诉他而已。

    沈临趴在自己的小茶几上,又叹了口气,对你下药是真的对不起。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本书里,你和他们才是主剧情,我是一个车祸死掉的炮灰。?

    沈临灵光一现,坐的板板正正,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的“沈宁安”确实车祸去世了,外面甚至传是陆家暗地里下的死手,完完全全符合最开始的“结局”。

    沈临眨巴眨巴眼睛,试探一下下,对着空气说道:“我是沈临。”

    “我不是沈宁安。”

    照旧一片安静。

    沈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盘腿坐好,手臂环住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

    闭着眼睛小声说:“我是穿书过来的。”

    一秒,两秒。

    “啊哈哈哈……”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店主撑着门框乐得不能行,“你不会高中没毕业吧?看网文看多了吧,还自个说上了哈哈哈”

    沈临心脏怦怦的,捂住自己的喉咙,又拍了拍自己嘴唇,呐呐道,“没事儿,没事儿。”

    他真的可以做自己了!

    老板摇摇头,心想这小孩一看就是不听父母话逃出来的,一副小蠢蛋的样子。

    “行了行了,吃完也不知道把碗送下来,我给你拿走了啊!”

    沈临一整个兴奋,蹭得一下站起来,“我刷!”

    老板还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就一溜烟跑掉了,洗手台那里叮叮咣咣的动静。??

    这小孩儿。

    老板摇了摇头,说了句,“成,待会给我送下来啊。”

    “好!”语气很是昂扬。

    *

    “这小东西有什么成日可擦的。”陆慎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二楼的古典钢琴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小手办。

    管家正在用手绢擦,面无表情的,仿佛像个孤寡老人。

    “我愿意。”

    “……”

    陆慎交叠着双腿,垂眸看了下手里的小东西,递给管家,“林也,这个也擦擦。”

    “……”

    管家愤懑不平:“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摸!我擦了一个,你摸一个,干什么啊。”

    陆慎乐得闷声笑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起来,管家倒是也沉默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要叫我陆总呢。”

    “要不要我给你找新的工作,不必待在临景山。”

    再度提及。

    外面微风徐徐,冬日快渐渐过去,有几缕阳光从玻璃透了过来,二楼也显得没那么阴沉。

    “不用,我会死在临景山。”

    管家面无表情的继续擦。

    陆慎啧了声,摇了摇头,看着那堆高矮不一的卡通小手办,却莫名笑了下。

    “跑哪去了呢?”

    第53章 宝宝 “他难道被当成互联网里play……

    沈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大晚上躺床上同林妍清发消息,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国。

    他现在已经不是沈宁安,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家族任务”要完成, 他有足够的存款和储备金,等到回国就美滋滋宅家!

    越想越开心。

    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自己的葬礼也被办了,那……应该没人管他了吧?

    沈临心脏怦怦的,有点想回去。

    消息发出去两三秒后。

    后妈:可以。

    沈临蹭得一下鲤鱼打挺坐起来,兴冲冲地打字道:真的吗?

    林妍清蹙眉看着郑昀给自己儿子打安定针, 抽空回复道:真的。

    她想了想打字“已经被发现了,你离我太远不太安全”, 但又快速删掉了。

    啧。

    搞不准这孩子会害怕。

    天杀的,一个一个有病吧,都不信!

    容家的那个也在查……

    林妍清气得头都要炸了,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打字道:嗯嗯对的, 但是这几天呢, 不要再出门了,尽可能一步都不要出了。

    沈临愣了下, 心想这是为什么, 直到看到下一条消息。

    后妈:[摊手]你老公要去欧洲参会,宝贝,欧洲就那么点地方,你老实点哈。

    后妈:好了, 自己在房间里玩,我处理一些事。

    *

    沈云霄仰头直直道:“你在和他发消息?”

    林妍清在房间里转着圈走路,宛若个圆规, 但实在想不通,“你是个弯的?”

    “……”

    “我原先只是观察到你对安安又不正常的关注度,但说实话你对他也不怎么样,我回国才知道安安已经被送去陆家了。”

    沈云霄对此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并不否认,只是垂着眼皮,面色苍白一片。

    “欸……我和你父亲早就貌合神离,你在沈仲山身边长大,处事风格很像他,我知道你直接把安安送走后,很是讶异。但我等我回来基本已成定局,对你,说实话我没怎么照顾过,我于心有愧。”

    林妍清深吸一口气,面色很是淡漠,挥了下手,让郑昀出去了。

    房间里只有母子二人。

    “妈,你和我说这些……”沈云霄蹙眉不解,握着的手骨骼微微在响。

    林妍清环着手臂,抿唇打断道:“我这些年去北方城市办展,实际上是想搞清楚当年的事。”

    “我嫁给沈仲山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当年……就生的你,我丝毫找不出你父亲的错处。林家的产业也一点点交给他,我以为我很幸福美满,直到私生子的出现。

    “说实话,我是该愤怒的。”

    沈云霄始终沉默不语,那段时光确实摧毁了一个表面和平的家庭。

    “但问题在于,安安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穿得破破烂烂的,但他妈妈始终没有出现过,我压下心里的不适,去查。陈鹊,那个女人叫陈鹊,是得癌症去世的,据医院说连续用最低廉的治疗方式,坚持了四年。”

    林妍清深呼一口气,忍了下眼睛的潮气,似乎觉得可笑,喃喃道:“沈仲山没给她治,拖到她死了,把孩子才带回来。多可恶啊……有点野心的小三早就在孩子生下之后就来讨说法了,怎么会沦落到她那个地步?”

    “我想不通。”

    似乎是自言自语。

    “安安一被送到家里,我基本就很少回来,当时你……好像是大二吧,二十岁?我想着你们差得年龄不多,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就借着工作散心了。”

    沈云霄记得当年的事,觉得胸口一钝一钝得疼,分明都十二岁了,长得矮矮的,像是营养不良,面颊过瘦显得眼睛很大,很拘谨地站在门口看他。

    “沈仲山以为我是负气离开,口头哄哄而已,实则压根没管,毕竟林家的东西他掌控的差不多了。我当时知道医院的事也没多大想法,觉得这个女人过得也不怎么好嘛。”

    林妍清看着医院的窗户,很缓和地说,“也就前两年,我有个回忆主题的展,我也懒得跑,就在那个城市就地取材,寻了几个历史比较久的理发店,问了问,闲聊嘛,谁知道这么巧,听到了陈鹊的名字。”

    沈云霄蹙了下眉,莫名觉得隐隐的不安。

    “猜我听闻了什么事?都在说她是个蠢女人,十八岁就跟了一个毛头小子,结果对方入赘豪门飞黄腾达了,独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当洗头女,人家娶妻生子了,还和那男人纠缠不清,三十多了还被人搞大了肚子,一分钱也没落着,真是晦气。”

    林妍清转头去看沈云霄,定定道:“听明白了么?我原来才是感情里的小三,他们在一起已经八年了,沈仲二十八岁才和我结婚,但他二十岁就和陈鹊在一起了。”

    “她看错了人,被人骂了这么多年,又早早地去世了。让我一下子恨也没有了对象,只是觉得可悲。”

    沈云霄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可你也是受害者。”

    “是,我没否认过。”林妍清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不想再有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查过了,陈鹊不止一次提过分手,甚至地方医院有她咨询堕胎的事,后来到底孩子还是没打掉,想也知道是谁的手段。”

    林妍清抿了下唇:“我理解不了沈仲山故意不给钱的折磨行为,在这几年搞清楚原委了后,我回来过几次。安安长高了些,也稍稍开朗了些。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该告诉他真相,至少他已经从他妈妈的死走出来了。”

    病房一片死寂,沉重的压力如同阴云一般压过来。

    沈云霄几乎要完全明白了。

    “你这些年对他并不好,不要指望他亲近你,更何况你还亲手逼着他联姻,当年容家的事,你也没护着他多少。”

    林妍清定定道:“我不歧视同性恋,也不是对你有偏见。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再去欺负她的孩子。”

    “她在天不会安宁的。”

    *

    芬兰晚上。

    沈临看到消息后一下子就滑跪在床边,沮丧地把脑袋放在被子上,叹气。

    陆屿廷怎么到处开会……

    应该不会来芬兰吧。

    他不出门就好了。

    沈临拱了拱被子,抱住自己的脑袋,想到当初为了躲避联姻藏出租屋被发现的事,沈云霄那么轻而易举就找到他了。

    啊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手机震动了下。

    沈临拿出手机看了下,发现自己微博被人回复了,他好奇地看了看,发现对方是一个全黑头像,昵称是一串数字。

    评论了句:好吃吗?

    沈临看了下自己的微博,是那个发了空碗的一条,吐槽牛肉面贵的。

    他想了想,打字道:好吃??? ,就是贵贵的。

    但没想到刚发出去,对面就立马回复。

    467812用户:没钱么?看你说贵。

    沈临有了兴趣,盘腿坐在地毯上,呆毛都扬了扬,居然有个活粉。

    他看了下这人的IP,是英国欸。

    临宝·智能家居款:也不是啦,有,但不是很多嘛,要省着点。

    467812用户:国内要省很多。

    沈临心说这他当然知道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你在英国吗?你是留学生?

    467812用户:在,不是。

    沈临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他在芬兰人生地不熟,除了老板也没什么认识的,难免会有些无聊。

    宅归宅,但那是对线下的人没什么兴趣,沈临还是很喜欢在网上找同好和网友的。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为什么不改昵称?

    对面好久没有回复。

    沈临闲的没事去看他的主页,果然是个新号,这头像也有够无聊的。

    但就在这时,右下角又有一个红点。

    他坐直身子去看,发现对方倒是真的很有礼貌地回复:不好意思,刚在签字。

    沈临想了想签字的场合,心想那应该是在国外工作的人,看起来好高端啊。

    临宝·智能家居款:没事没事~

    他拿着手机走到床边,心里有些郁闷,还是先不出门了。

    国外漫游也蛮贵的,外网全是乱七八糟的黄色垃圾。

    沈临感觉遭受到了精神虐待,他侧趟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

    偶尔看看那个第一个评论的人,对方关注了他。

    沈临想了想,也去关注对方了。

    互关互关~

    不过就在这时,沈临突然发现对方改昵称了,然后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遥控器:改了。

    沈临一下子就乐了,这什么名哈哈哈,趴在床上,撑着胳膊打字。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怎么起这个名hhhh,好好笑。

    遥控器:很好笑吗?

    沈临一下子敛了笑意,盒盒盒盒,还是没忍住笑了。

    临宝·智能家居款:没有没有,挺有特色的。

    遥控器:你关注我了?

    沈临愣了下,这人难道不想被关注?奇奇怪怪的。

    遥控器:你只关注了我?

    临宝·智能家居款:啊啊,不能关注吗,我看你关注我了,我就想着互关一下子。

    对面大概停了几秒。

    遥控器:好,我们互关。

    盒盒盒盒……

    怎么这么好笑。

    沈临觉得有趣,不过他觉得在评论区里说话好奇怪,于是打字道: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可以和我私聊的。

    遥控器:不要随便和陌生人私聊。

    沈临觉得好乐,打字道:可我不就在和你私聊?

    大概又停了几分钟。

    遥控器:在签字。

    遥控器:国外坏人多。

    沈临只能解释道:可这只是网络,对方又不会摸着网线来抓我。

    对面又很久没有说话。

    直到私聊框里有消息。

    遥控器:我的意思是随便私聊容易被骗,我不骗你。

    沈临愣了下,想到了先前的楚岫,一下子萎靡不振了起来。

    但是说实话,也不能太怪他,毕竟自己根本不知道“主角受”长什样子,所以自己在楚岫眼里显得分外可疑。

    临宝·智能家居款:谢谢,我没有乱和别人聊天,我只是有些无聊。你是和我互动的第一个。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说话的语气看起来比我大好多。

    那边似乎是沉默了许久。

    遥控器:有么?

    沈临觉得对面这人一定很古板,但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要取这个昵称,好好笑。

    于是就打字问了。

    遥控器:因为你的昵称也很好笑。

    沈临:“……”

    hhhhhhhhh。

    他还想再和这个人聊聊天,但是对方却直接给他转账了。

    五百块人民币。

    备注是去吃牛肉面。

    沈临震惊,连忙打字道:你给我钱干什么?这也太多了,你才容易被骗吧。

    临宝·智能家居款:我给你原路退回吧。

    遥控器:不用,我钱多。

    沈临一阵沉默,他这是碰上大款了么?不会是国外的坏人吧?

    眯了眯眼。

    遥控器:晚上九点钟了,你早些睡觉。

    下线了。

    对方下线了?

    沈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于翻看了对方的主页好几次,发现确实就是个新号,也没什么消息可看的。

    他裹着被子看着手机睡着了。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天,掌心传来嗡嗡震动的声音。

    沈临还以为是那个“遥控器”,迷迷瞪瞪地去看,结果发现是林妍清。

    后妈:今天怎么样?还活着吧?

    沈临打了个哈欠,看了下表,发现居然已经九点半了,国内估计都晚上了。

    假儿子:活着呢活着呢,我没出去。

    后妈:那就好,后天我去接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国!

    沈临顿时有精神了,高高兴兴打字过去。

    假儿子:好哎!

    毕竟国外只是个过渡期,现在新证件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沈临早就想回去了。

    他下床简单洗漱了下,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

    其实没有多少金子了,这些贵金属太多的话入境会超级麻烦,林妍清当时给他挂的满满当当的,只不过全是首饰……

    就是被人看着有点怪就是了。

    他摸了摸耳垂,那还是临时被打了个孔。

    沈临摸到那一小块金砖,总觉得后悔,应该还给陆叔叔的,他也舍不得花。

    没办法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也没什么东西。

    沈临全部塞包里了,有点累,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喝。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下。

    他低头看了下,发现还是那个网友。

    遥控器:我让你感到负担了么?

    沈临愣了下,把水杯放下了,长袖顺着手臂往下堆叠,露出修长的手腕。

    临宝·智能家居款:为什么这么说?

    遥控器:你给我原路退回了钱,我只是想请你吃饭。

    沈临一下子了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说自己没有窘迫到那种地步,又补了句。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是个好人。

    对面沉默了很久。

    遥控器:我不是好人。

    沈临看到消息后就笑了,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自己,但下一秒。

    遥控器:我的老婆也觉得我不是好人,他甚至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沈临没太在意那个“他”,只是瞬间放心了很多,对方原来已经成家了,那还好。

    临宝·智能家居款:为什么啊?这么来看你肯定不讨你老婆欢心。

    遥控器:噢?为什么?怎么才能讨他欢心?

    沈临觉得好有意思,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到了桌上,自己又盘腿坐床上了,很有兴致地玩手机。

    对面这个人一看就很无聊哈哈哈。

    太好笑了。

    还我不是好人……

    临宝·智能家居款:emmm其实就是做她喜欢做的事啊,多哄哄她,问问她想要做什么,生活需要一些小浪漫。

    遥控器:他不喜欢我,总是离家出走,怎么办?

    沈临愣了下,谁这么幼稚啊,还离家出走,小朋友吗?

    临宝·智能家具款:啊……那她喜欢你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面回复的很快。

    遥控器:不知道。

    沈临托着下巴看手机屏幕,觉得这人不行,啪嗒啪嗒打字道。

    ——不可以说“不知道”,这太模棱两可与敷衍了,你喜欢她吗?

    ——喜欢。

    这不就行了。

    沈临盘着腿一副了然的样子,很认真地打字提建议。

    ——你既然喜欢她,就问问她为什么离家出走啊,好好和她道歉呀,如果你们彼此喜欢,矛盾很快就解除了。

    ——如果他不喜欢我呢?

    沈临一下子陷入了盲区,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他恍惚间又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

    叹了口气。

    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捆绑就捆绑啊……

    遥控器:他现在还不回家,也切断了我的联系方式。

    沈临这下觉得他真的好惨,但还是歪头打字道: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不喜欢你的话,就放她走吧。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

    沈临又玩了一会手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好空,下楼准备去吃饭。

    人消瘦了不少,站起来眼睛突然黑了下,沈临立马弯腰,那种眩晕感才缓解了下。

    他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得吃早饭。

    沈临给手机充了下电就下去了。

    店老板照旧在吧台那里服务,见他下来了,扬了扬眉头,“还不回国啊?你还挺倔的。”

    沈临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人设是和家里决裂的不良少年,倒是也没反驳,只是开心说道:“回回回!明天吧,家里人会来接我。”

    老板笑了下,“还要吃面?”

    沈临趴在吧台桌子上,点了点头,“嗯嗯。”

    热气腾腾的,熏得人暖洋洋的,就是参杂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沈临头都不扭立马就跑向楼梯。

    ——老板,我待会下来拿!

    店老板应声道:“好~”

    楼下伴随着一堆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沈临真是怕了“洋男人”,靠着卧室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将自己摔到床上,看了眼手机。

    那个网友发消息了。

    遥控器:不想放走怎么办?

    遥控器:他都觉得我是坏人了,我要不就做到底,抓回家,关起来,让他再也跑不出去。

    沈临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这么偏激,刚想愤恨地拉黑,但又担心那个女生。

    临宝·智能家居款:不能这样子!你这样没人喜欢你的!这是损害人身自由,太过分了这样,追求人不是这么追求的!

    发完这段话后,对面倒是很快就有回复。

    遥控器:那怎么追求?

    倒是又变得好学了起来。

    沈临看着手机屏幕都想冲进去给他两拳,果然互联网上多的是没有教化过的野人,他为了那位女士的安全考虑,还是打字道。

    ——你自己老婆都不了解吗?你结婚算是结了个寂寞,爱老婆都不知道怎么爱吗?你都让她离家出走了,你反思一下你自己!

    沈临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我不知道,他走之前还抱着我亲我。

    沈临一下子变成呆瓜,啊,这是怎么回事。

    小情侣的情趣?

    沈临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他难道被当成互联网里play的一环了?

    哇,更可恨啊!

    ——他很娇气的,我工作比较繁忙,他的父母最近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给他买了个新房子,让他在那里休息。

    ——我给他卡让他消费,他也不花。

    ——我让家里的厨师给他做各种饭菜,他比较瘦,但有时候还是不开心,他不和我说。

    ——甚至他走的时候,我们还在做。

    沈临蹭的一下脑门都嗡嗡了,什么新时代娇妻!!

    害我为你冲锋陷阵!

    过分!

    临宝·智能家居款:呵呵呵,原来你们是在搞情趣……离家出走玩的哈,锁死吧锁死吧。

    临宝·智能家居款:和我炫耀什么啊!真讨厌你们这些人。

    沈临委屈巴巴,自己的牛肉面好贵好贵的,他撂下手机就去楼下了,结果发现还没空做他的,只是说了句待会送上来。

    啊!

    气死了。

    他只能又去玩手机,但是刚一打开,发现那人还在给他发。

    遥控器:这是情趣?

    沈临直接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他秀起来没完没了了吗?

    走的时候还亲亲,什么离家出走啊,假的吧。

    临宝·智能家居款:不然呢?哈?走的上一秒还在亲?我真是服了,她可能是个离家出走的宝宝吧,去把她哄回来吧。

    沈临气得闭眼吸了好几口气,想吃面啊啊。

    就在这时,门响了。

    沈临气冲冲地过去开门,心里还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坏啊,幸好没要那五百块,给他老婆吧!

    嘎吱——

    门开了。

    陆屿廷西装革履地站在他面前,几乎要挡住整个门口,垂着眼皮盯着他。

    “宝宝。”

    第54章 春药 “怎么不戴耳坠?”……

    沈临面色突然变白, 仓皇地去关门,但是陆屿廷直接抬步进来了,纤细的手臂一把被扣住。

    “你……”很无措的语气。

    砰——

    门被关上了, 发出咔哒一声的反锁声。

    *

    林妍清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定,看自己儿子没什么大碍了, 抬手拿过自己的包包,准备先走。

    “妈……我的……”

    父亲是谁。

    沈云霄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整个人觉得难堪又可笑,原来从始自终恶贯满盈的都是他。

    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能破坏什么。

    看着他被阿姨不待见, 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弟。

    你获得快感了么……

    哀莫大于心死。

    林妍清并不清楚沈云霄想开了没有,但还是深吸一口气, 情绪稍稍调整了下。

    站在人面前道,“本来沈家就是以前的林家,你还是要担起来重担的,振作起来行不行。”

    “联姻的事已经够糟糕了,我不会让你再步后尘, 更何况你这个情况……我怎么可能让你去骗婚?”

    “我去物色一下有没有好的男生。”

    沈云霄:“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快三十了, 连个对象都没有,成天吊着个脸给谁看?”

    林妍清踩着高跷扭头就走。

    病房里很是沉默, 直到手机发出持续的震动声, 沈云霄蹙眉拿过去看,面色微微一变。

    *

    等到抵达芬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林妍清一路上在手机上发了好几条短信。

    ——我想了想,还是夜长梦多, 我连夜去接你。

    ——没出旅馆吧?

    ——怎么不回我话啊?

    林妍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接打车去了那家华人旅馆,基本上快要闭店了。

    老板看到有人过来, 头也不抬道,“不营业了不营业了。”

    “我来接人。”

    店老板愣了下,这才抬头看过来,“欸,我记得你,你这是——”

    “沈宁安在那个房间?我是他妈妈,我来接他。”林妍清快速地说道。

    但是店老板却很是困惑,“白天你们不是接走了么?一个高高的男人……”

    林妍清闭了闭眼,让人带去了那个房间,被子都还在床上摊着,没叠。

    “不是你们的人吗?我看他们拉着手呢……”

    林妍清气得说道:“他人贩子!人贩子!”

    “气死我了!”

    店老板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也相当着急道:“那我、我报警吧。我没看出来,他在前台说得很完善的信息,我真以为那是——”

    林妍清拉拉个脸,解释道:“那倒不用,我孩子应该没事,那个人我认识……顶多……”

    挨一顿草。

    不过临走的时候,林妍清还是问了下沈临在这里的近况。

    “他不出去玩,喜欢待在房间里……有外国人来搭讪,他吓得立马就跑了。”

    “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没有啊,他说家里人不让他出去,他就没出去过。”

    林妍清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感想,好乖的小孩。

    怪不得吸引变态。

    但就在这时,手机发过来消息了。

    假儿子:您别来接我了,我被抓到了……「大哭」

    林妍清眉心一跳,心说终于回消息了,陆家上辈子是八爪鱼么,手都能伸到欧洲去?不出两天就找到了?

    她蹙眉打字,很着急问:你没怎么样吧?

    沈临拿着手机,唇都是红肿的,在一个很大的卧室里打字,眼睛很潮,似乎是哭过。

    ——我没事,他让我和您发消息的。

    ——不要担心。

    沈临心乱糟糟的,陆屿廷不是都给他办葬礼了,怎么会找到他。

    要报复他么……

    他让他下药回来成么。

    沈临越想越害怕,最后听到门响了立马把手机塞到枕头里,原先藏手机藏习惯了。

    有些应激。

    陆屿廷的视角下就是仓皇失措的人,鼻尖都哭红了,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他的老婆,害怕他。

    “你不是说是情趣么?”

    沈临愣了下,后知后觉发现他在提网上的事,心里更是一阵后怕,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不一样……”他呐呐道。

    沈临往后又撤了下身子,整个人怔怔地看着陆屿廷,完全被吓到了。

    陆屿廷只是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很讨厌我么?”

    语气很平直,又带着很轻的自问感。

    但始终没有再靠前一步。

    沈临又说不出来,他只是被吓到了,陆屿廷要做什么?

    关、关着他么?

    “我……”

    “讨厌也没用。”

    沈临被这句话气得表情都变了,那还问什么啊?

    他干什么啊。

    但就在他紧张得不能行的时候,陆屿廷转身走了,房间里一片安静,沈临一时间有些迷茫。

    与此同时,门外始终有随行医生,见到人出来后立马跟了上去,用的英文在说:“先生,您今天的心率还没有测。”

    陆屿廷微垂着眼皮,回复了句,“请先去为房间里的人检查身体。”

    随行医生是个外国人,暂时察觉不到这其中的理由,只是坚持道:“您的身体状况始终受到此次参会主办方关注,还请您重视您的……”

    “请去给他检查,我会在外面等。”

    陆屿廷垂眸在摘自己的腕表,神色始终平淡,但语气很有压迫感。

    “好的先生。”

    陆屿廷摘了腕表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摆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传来点轻轻的声音。

    ——你是谁?

    ——我是来为您检查身体的。

    ——噢,谢谢你。

    口语很短促,说得都是简单词汇,闷闷的。

    像是在人的心上敲打。

    陆屿廷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在哪里?

    ——谁?陆么?他在外面。

    没有询问了。

    随行医生很快就出来了,诊断结果简单明了,营养不良,体格过瘦,建议多吃肉蛋奶各种蔬菜,也可以适量的补充维生素。

    “陆先生,本次会议会提供全面的医疗服务,相关维生素两小时后送到可以么?”

    “好的,谢谢。”

    沈临光着脚站在门口,偷听了下,营养不良?他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好像确实比之前瘦好多。

    国外的饭不好吃……

    他回国就健健康康了。

    陆屿廷究竟要做什么,他都替他办葬礼了,按道理不是……相信自己死了么?

    为什么又来抓他,抓他做什么?

    沈临其实有好多问题,他悄悄地握住门把手,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但是门突然嘎吱了声。

    随行医生愣了下,本来想回头看下,但耳边响起淡淡的吩咐声。

    “不是要抽血么?”

    随行医生顿时了然,可能是陆的弟弟,好调皮。

    他拿出针管,倒是没在意身后的门。

    沈临差点以为被发现了,但是他看到针管后抖了抖身子,他最怕抽血了。

    陆屿廷生病了?

    沈临皱了皱眉头,脚在地毯上叠了下,想起来离开的时候那个粉末。

    致幻剂……

    不会有事吧。

    随行医生好像也只是抽了血,然后检测了心率,说了些今天的检查就这些,希望您在参会期间有个良好的体验之类的话。

    现在是在英国。

    沈临根本无法想到那个网友是陆屿廷,他连停都不停就来了芬兰,IP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又回到英国了。

    门有个缝隙。

    沈临其实是想问问他怎么了。

    但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屿廷静静地等了一会,抬手拿了杯水吞服了几片药,神情始终很淡漠。

    身后的门,没有推开,又合上了。

    掌心尾指有些生理性的抖……

    陆屿廷闭了闭眼,就这么害怕他。

    嘎吱——

    又推开了。

    少年贴着门,小声问道,“你生病了么?”

    *

    沈云霄没在医院待着,而是驱车去了枫山医院,沈仲山在经历了换血风波后有几次血液感染,这三个月在特护病房待了很久。

    现下……要出院了。

    他微微拧着眉,公司很多事都被沈仲山把控着,这段时日只是因为他在医院,无法抽身,权力才回归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自己真正地掌握了实权,怎么可能会让安安这么久离不了婚……

    沈云霄面色冷漠,跟着护士指引来到了病房,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眸色有些止不住的讶异。

    他老了。

    或者说老的有些过分了。

    皮肉松弛,面色惨白,看着着实没有那股壮年潇洒的劲了,只是眼神还是很游刃有余。

    沈仲山见人过来,温和地笑了下,拍了拍床铺,“云霄,来坐下。”

    阳光从窗户那里折射过来,沈云霄走过来坐在看护椅上,轻声问了句,“好些了么?”

    “你弟弟葬礼办好了?”

    沈仲山向来是不怎么理会沈云霄的话的,只是自顾自问。

    “嗯。”

    “欸,听说是你带着他出去的,出车祸了。”语气很是慢条斯理。

    沈云霄不得不认,冷漠道:“是我,我酿下了大祸。”

    床上的人只是闷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宽慰道,“哪里的话,不过就是,死了嘛。”

    “那是安安的命。”

    沈云霄压下心中强烈的不适,但垂着的手青筋都微微爆了出来。

    “云霄啊,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们沈家最后烟消云散,什么也不是,梦里的你……很是不成气候。”

    沈云霄面不改色道:“我从来没有要取代父亲掌管公司的意思。”

    “欸,担心什么啊,爸爸不是不信任你。”沈仲山抬手拍了拍人的肩膀,“你知道,我们沈家呢……原来是你妈妈那里的商贸公司,你妈妈只喜欢艺术,压根就不管这些事,这些年啊,都是我在操劳。”

    “我也没有很大的野心,只是想着你别把家业败了,榕城最家大业大的,还是容家,你和容家处好关系了,之后的事就稳妥多了。”

    沈仲山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安安也是命苦,好好的,害……非要出去。”

    语气似是叹惋,又似是嘲讽。

    “要是安安没死就好了,还能为你添点助力。”

    沈云霄脊背都隐隐发凉,直觉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弟弟还活着的消息,只是淡声道,“他能有什么作用。”

    “安安本事大得很,所有人都喜欢他呢……”

    “你不懂,美人是不分男女的,在床上都好用。”

    沈云霄控制不住情绪:“爸——”

    房间里一片安静。

    沈仲山眼角的纹路愈发皱起,倒是朗声笑了起来,不很是慨叹道,“哎……你就这么不经试,安安把你迷惑的也不轻啊。”

    “他已经安葬了。爸,您不是要出院么?”沈云霄语气平平,面色冷白。

    沈仲山只是笑着道,“谁同你这么说的?”

    床上的人摆摆手,随意道:”不过是把你骗过来的,瞧你紧张的样子,沈家现在还得你来把控局势。怕什么?”

    “陆家的情况你……”

    沈云霄蹙眉:“公审没有进行,陆家的畅云计划一直在推行,没什么再翻身的机会了。”

    “啧,我又不是让你抢过来……”

    沈仲山神色淡淡的,微微倾身靠近自己儿子,一字一句道:“我怎么教你的?”

    “得不到的……毁了就好了。”

    “这都不会么?”

    *

    沈临站在门口,看着陆屿廷走向远处,又走过来,最后他附身蹲下,轻声道,“穿鞋子。”

    国外的地面全是地毯,他踩习惯了,导致一时间没改回来。

    沈临有些无措地说,“我、我自己穿……”

    但脚腕已经被握住了,皮肤传来一阵烫意,陆屿廷轻声道:“抬脚。”

    沈临穿好之后有点不适应,他的目光顺着人的动作往上移,才真正意义和陆屿廷对视。

    三个月,不长不短。

    好久没见面了。

    “对不起。”

    沈临紧张地握着门把手,眼皮有些红肿,但还是说:“我不该给你下药。”

    陆屿廷只是垂眸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我知道你给我办葬礼了……”

    沈临吞了口口水,仰着头道,“那我已经死了,我没办法跟你再跟你回去了。”

    空气一片死寂。

    “我可以给你补偿,你给我也下药,我还回来。”沈临又抿了下唇,甚至往前走了一小步,诚恳道。

    “还回来?”

    沈临很认真地点头,他已经被抓到了,他要特别老实才可以。

    “好啊。”似乎很是轻快的语气。

    沈临以为这是个好的信号,想了想,敢做就要敢当,刚想问他自己要做什么。

    陆屿廷就倾身卡住门,单手把人抱住,低声面无表情道:“我老婆死了,你还我一个老婆吧。”

    沈临整个人都呼吸停住了,但他已经被抱起来了,门又咔哒反锁了。

    芬兰旅馆的记忆蹭的一下冒出来。

    他又被抵在门板上亲。

    不行不行。

    下巴被吻得细碎,陆屿廷几乎是捏着他的脖颈在亲,湿润的口腔被一遍一遍地舔。

    沈临眼眶一直在冒泪,额头被垫着手,不肯张嘴就被捏着下颌骨,动不了。

    “唔……哈”

    ——我老婆死了。

    ——你来替他吧……

    沈临听得心口都在颤,整个人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按着吻,呼吸变得都困难。

    腰腹里有手在摸,最后身子被往上一抱,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好不容易被放开,嘴唇微张着,大口大口地呼吸。

    陆屿廷抱着他去了厨房,到了杯温水,“给你叫了饭菜,不过中餐配送要费时间些,还没到。”

    沈临不理他。

    直到唇边被抵着杯子,是蜂蜜水。

    “我不喝……”人偏开了头,眼眶红红的。

    陆屿廷倒是没再强迫,沈临听到了杯子被放下的声音,以为不用喝了。

    结果视线偷偷移过去,发现杯子里的水是空的。

    下巴被捏过来,唇对着唇,沈临被按着脖颈,一点一点地渡水。

    “唔……嗯……”

    沈临躲不开,只能吞咽,干涩的喉咙里被润了下,贫瘠的胃里才暖了起来。

    “咳咳咳……”

    沈临喝完之后开始咳嗽,眼睛红红的,控诉般地看陆屿廷。

    “还喝么?”

    狠狠的摇了摇头。

    “那真可惜。”

    下巴被仔仔细细地抿去水痕。

    晚上七八点钟。

    中餐终于到了,沈临坐在陆屿廷腿上,看到了美味的鸡丝粥还有透着油的小笼包,视线一直在看着。

    倒是没怎么哭。

    “吃么?”

    沈临点了点头,想要下来,但是腰被锁着,他低头看了看,又去看陆屿廷。

    眼眶又红了。

    “你和我说话,我会听的。你总是哭着看我,我只会想上你。”陆屿廷面无表情地说。

    沈临立马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吃。”

    “嗯。”

    陆屿廷没在说什么,把人从自己腿上抱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给他拆筷子。

    沈临垂眸慢吞吞地吃饭,真的好饿,他一口饭一口泪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觉得委屈。

    花了后妈那么多钱,怎么三个多月就被抓到了,他也太不争气了。

    泪水拌饭,越吃越香。

    之后怎么办。

    陆屿廷到底要干什么,自己现在也不是沈家的人了,没什么用处了,他不会要天天关着他吧。

    沈临乱七八糟的想着,直到饭盒被收走,腰腹被人摸了摸。

    “不吃了,明天再吃。”

    陆屿廷抬手就打算把人抱回去,沈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好多天只吃一顿饭了,总是一次吃太多,也忘记最初原本的食量了。

    眼神湿漉漉的。

    但还是被抱走了,沈临看着那盒没吃完的包子,说出自己的诉求:“我想吃。”

    “一个小时后,你还饿的话再吃,这样可以么?”

    沈临也没话说了,只是说了句,“那我要睡觉。”

    “我要自己睡。”闷闷的补充道。

    陆屿廷没说什么,只是把人放到了床边,盯着人洗漱完,爬上床,扯好被子。

    最后离开了。

    沈临根本就睡不着,他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喉咙总觉得像是有异物感,被顶着上颚……

    他整个人像烧起来了一样。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直到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被握着,陆屿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垂眸看着他。

    沈临心脏怦怦的,不自觉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弄不开。

    “你怎么进来了?”

    “想看看你。”

    陆屿廷垂着眼皮,松开了手,似乎才缓慢地察觉到他老婆并不想碰他的事实,精神有些疲惫。

    英国不常有日光,但此刻酒店窗户的光线却亮堂了起来,显得空气没那么逼仄压迫。

    沈临看着他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盒,瓶装的,修长的手指倒出来几个药片。

    “你要吃什么……药?”

    陆屿廷闻言掀了下眼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是说要还我么?”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就覆了过来,下巴被捏开,被压着舌根塞进去一个药片,

    “唔……哈……”

    硬生生吞了药。

    沈临一下子开始咳嗽,眼睛都红了起来,他慌张地攥着被子,“什么药?你喂我的什么药?”

    人并不回答。

    沈临被摸着耳垂,陆屿廷只是自言自语,“你打耳洞了?”

    “怎么不戴耳坠。”

    沈临真的绝望了,他只是垂着眼睛,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快。

    反正都是报应。

    “到底是什么药啊,你告诉我啊。”

    “春药。”

    沈临一愣,整个人都陷入了迟钝当中,直到脖颈被扶着接了一个潮湿的吻。

    第55章 死劫 脚踝已经被握出了红痕

    沈临被捏着脖子吻, 整个人慌张的推拒,手在推对方的肩膀,但因为力气太小反而被能看出几分欲拒还迎的意思。

    “呼……呼……”人被松开后费劲的呼吸着, 喉咙太浅。

    陆屿廷手滑过人的后颈,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的领口, 眼中似乎有浓墨翻滚,手的力道缓缓收紧。

    直到人不舒服的“嗯”了声。

    他一下子松开了手,几乎有些恍惚。

    沈临心脏怦怦的,被捏过的皮肤变得滚烫, 他整个人都很慌张,春药……

    真的假的?

    他好像心脏确实扑通扑通的。

    但刚仰头看过去, 陆屿廷就垂眸看着他,摸了下他的的下巴,“维生素。”

    “别害怕。”

    说完这两句话就离开了。

    沈临愣了下,本能地想要去抽屉里去翻看那个药瓶,但是里面空空如也。

    对方拿走了。

    沈临穿着棉拖坐在床边, 有些困惑, 他英语应该没那么差吧……

    那是一长串英文字母,没有维生素的字样。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 有些担心。

    倒不是因为自己吞了药。

    早上八点钟左右。

    酒店那边有客时服务, 又送来了全新的早餐,沈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从衣柜里翻找了下,发现这里面全是些定制西装,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

    找到一件深黑色的上衣, 穿上了。

    好大。

    沈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磨磨蹭蹭地出去了,看到了陆屿廷的背影, 他在拆筷子。

    看了一会。

    沈临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但刚想和他说话,视线却扫到了陆屿廷的手。

    尾指在颤。

    他皱起了眉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把就伸手盖住了。

    啪唧。

    像是猫猫拍东西一样。

    “……”

    陆屿廷侧眸看了下人,神色莫名,后知后觉,语气很平和:“噢,我忘记给你买衣服了。”

    沈临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被抱了起来,“陆……”

    额头被抵了抵。

    他又被放开了。

    沈临被放在椅子上,手指似乎还残存着拥抱的温度。

    桌上的饭菜被一一摆好。

    “吃早饭,我尽量中午回来。”

    “你……”

    沈临想问问他的手的事,但却被误会了。

    陆屿廷只是冷淡道:“门外有保镖,你出不去。”

    “……”

    沈临也突然没话说了,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合上了。

    有自动上锁的声音。

    沈临看着桌上的吃的,其实想解释的,可是他不问。

    自己离开……有很多原因的……

    不是因为讨厌他。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沈临抿了一口牛奶,低头看消息,神色恹恹的。

    后妈:现在怎么样?发个照片给我看看。

    沈临想了想,发了桌上的饭菜,不到两秒那边就有回复。

    后妈:嚯,吃得不错啊,有老公就是好哇。

    沈临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啪嗒啪嗒打字道:对不起……我就这么被抓到了,浪费您好多钱。

    后妈:停停停。

    后妈:钱没白花啊,你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呢?

    林妍清原先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国内的消息不断地传过来,原先市政的人一个个地落网,理由大多是因为贪污受贿、偷税漏税之类的。

    她担心自己的事出了纰漏,但实际上一切风平浪静,后来托关系问了下,上面的说法只有一个,“你们是亲家啊”。

    林妍清说实话心里有些复杂。

    当初下药的事情陆家也没有过问,云霄从始至终没有受到起诉,现在又暗地里摆平了市政的麻烦……

    林妍清几乎都要临阵倒戈了。

    后妈:你想想,你跑不就是不想被当成工具么?可是沈家的人怎么会不被当成工具呢?

    后妈:葬礼办了,“沈宁安”已经死了,就算你大变活人亮相,陆家不承认你是亡妻,你就不是他。没人能再利用你。

    后妈:明白了么?

    沈临被那个“亡妻”弄得一愣,反应了好久,但还是有个困惑,打字道:那我没有用处了……陆屿廷为什么还来找我。

    后妈:……

    后妈:宝宝,这个你问问你老公哈。

    后妈:妈妈不接受小情侣给我撒狗粮,店老板都跟我说了,你蔫巴巴地被人一牵就走了!

    沈临面色一下子木木,心想才不是,那老板才有问题,楼上不是私人领地吗!防得住外国佬防不住陆屿廷?

    还倒欠他一碗牛肉面……

    但消息又发过来了。

    后妈:总归你还是要回国的,他如果对你没那么差,也未尝不能先在一块,毕竟容家也在找你。

    后妈:不是还要去你妈妈的城市么?他可以帮你。

    沈临有些出神,他只是想,自己也没那么好,怎么就看中他这条咸鱼了呢?

    还翻来覆去的煎炸烘烤。

    “……”

    那个药——

    沈临喝完一杯牛奶,吃了三个奶黄包,一叠开胃的小凉菜,然后就下了餐桌了。

    他有别的事。

    少年晃晃悠悠地在整个套房里走,似乎在找东西,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这副景象在被人观看。

    ——陆,这是谁?

    ——你在看监控?

    视频被切断了。

    陆屿廷漫不经心地用外文道:“有事么?”

    对方似乎眯了眯眼睛,带有攻击性地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我听说你可以看到幻觉?怎么样?很漂亮么?”

    陆屿廷只是抬眼看了过去,没什么表情,“你的母亲怀孕了么?”

    金发碧眼的男人一愣,“为什么问我这个,我是家中的独子,我的母亲非常爱我。”

    “那她应该考虑再生一个。”

    “什么?”

    陆屿廷抬步离开了,神色始终很平静,后面的外国人疑心这是某种华人的黑话,但又找不出种族主义的由头,一时恼火万分。

    ——先生,您要去哪里。

    ——商场。

    专用的车子徐徐驱动,伦敦的天气又变得阴沉了起来,似乎是要下雨。

    沈临完全找不到那个药瓶,几乎把房间翻了个遍,那到底是什么药啊。

    自己也能吃?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脯,又搓了下自己的脸颊,没事啊。

    沈临从来没有这么抓心挠肺过。

    直到门口有什么收拾东西的声音,沈临灵光一闪,一把拉开酒店的门,看到了两个外国保镖站在旁边。

    呃。

    呃呃。

    ——抱歉,您不能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

    沈临看到了走廊推着车子的外国妇人,连忙用磕磕巴巴的英文道。

    ——我要那个。我要垃圾。

    保镖神色古怪。

    ——我的东西在里面。

    沈临顶着奇怪的目光翻了下里面的东西,终于看到了一个盒子,立马拿了出来,对,就是这个。

    “谢谢谢谢。”

    少年蹭得一下又关上了门,沈临立马跑回卧室去查这个单词。

    placebo.

    安慰剂?

    沈临触及到了盲区,翻了下这个瓶子,发现没有什么厂商,只是一个普通药瓶而已。

    他在仔仔细细地看百科上的说明,越看眉头蹙得越深,安慰剂是一种假药,成分大多是淀粉和葡萄糖,没有任何治疗效果,更多的是给病人一种正向的心理暗示。

    陆屿廷为什么要吃这个?

    这看起来不像是药企生产的……

    正当他摆弄药的时候,外面有脚步声逐步靠近,沈临立马弯腰把药瓶塞床底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

    陆屿廷推开门的时候,沈临就端端正正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你回来了?”

    沈临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句X漫中的经典台词。

    “嗯。”

    沈临听到后又莫名觉得有点没话说,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视线不自觉地下移,直到人揽住腰。

    被捏着后颈在吻。

    他呼吸不过来,想要偏离一下得到氧气,但似乎被误会是不情愿。

    亲得更重了。

    “呼呼……”

    沈临觉得自己真的差点要窒息了,额发都有些凌乱,唇被亲肿了。

    他被抱着带到了客厅,发现那里多了好几个盒子,衣服么?

    陆屿廷把人放到沙发上,抬手给人解衣服,表情始终很平静。

    “我、我自己换。”

    淡漠的眸子看了过去。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往前靠了一下,又接受了:“那你脱吧。”

    陆屿廷思绪轻微迟钝了下,抬手揽着沈临的腰,一点一点地解睡衣扣子,温热的皮肤与微凉的手指触碰,激得人有些想后退。

    单薄的身体,分明就是个少年样子。

    腰被饿得两只手都能环住了。

    陆屿廷生出几分明显的烦躁,情绪有些控制不住,非要跑,非要跑……

    是不是把骨头敲碎了才听话。

    但就在这时,脖子被轻轻的环住了。

    沈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会好好吃饭的。”

    “……”

    开始一点一点地给他套衣服,陆屿廷把人放到腿上,给人穿袜子。

    问了句,“为什么开门?”

    沈临心里一咯噔,怎么这也知道?

    他不会特地给自己安的监控吧……

    “我翻垃圾去了。”

    “……”

    沈临觉得自己不能再真诚了,陆屿廷抱了他一会,只是抬手拿了个酒精湿巾,垂眸给他擦手指。

    “我洗手了,我洗了的。”

    陆屿廷面无表情道:“嗯。”

    “为什么吃那个药,我查了下,那是安慰剂,你生什么病了?这个药没有什么用的呀。”

    错乱的音调在撕扯,脑子里混乱的画面开始挤压,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

    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

    “我知道。”他似乎还是正常的样子。

    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去睡觉吧。”

    听不太清了。

    沈临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抿了抿唇,鼓足勇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走的。”

    “没有讨厌你。”

    “我不是沈宁安,我不想被困在那里,我要走是想要做回我自己……”

    沈临抱着人的肩背低声说:“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还是没有回应。

    陆屿廷把人抱回去,给人盖好被子,但手指还在生理性的颤,他快要碰到人脖子的时候。

    停住了。

    他老婆讨厌他。

    沈临真的很慌,为什么不理他,怎么了。

    他拉住人的手,定定地看着陆屿廷的脸,但对方始终是蹙着眉头的。

    似乎很不悦。

    沈临一下子觉得委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

    视线看不清楚……

    怪异的变了调的语气,血色的画面,车祸的报告书。

    陆屿廷愈发烦躁,直到唇瓣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

    “为什么不理我?”

    “我和你解释了啊……”

    “不要不理我……”

    断断续续的控诉才传入大脑,瞳孔里倒映出来一个睫毛潮湿、跪坐在床上的人。

    很漂亮,越哭越漂亮。

    陆屿廷抬手替人拭掉泪,神色有些渐渐清明,抬手把人抱了起来。

    安抚地揉了下脊骨。

    他老婆。

    沈临不知道他已经被惯坏了,在陆家的衣食住行处处被照顾,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童年的苛待和冷漠,一旦察觉到亲近人的“忽视”,完全承受不了。

    他的身体也已经适应了锦衣玉食,以至于出来不到半年就坏成了这样。

    “对不起,没有不理你。”

    沈临抱住人的脖子,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跑出来是为了自由不错。

    可是真的完全没办法再建立起其他的亲密关系。

    完了。

    “你先自己睡。”

    额头被摸了下,沈临无措地被放开了,他甚至想伸手讨抱。

    “我吓到你了。”语气似乎有些烦闷。

    沈临还是被扔下了,他自己待了有两三分钟,光着脚就下了床,开始拧门把手。

    但是锁住了,打不开。

    他不让自己去找他。

    为什么。

    沈临越想越觉得担心,他生病了……是不是因为他下的药吗……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沈临觉得后悔死了。

    报复了,开心么?

    他以为那是简单的迷药,结果是致幻剂,为什么要信沈云霄?

    沈临一边用力擦眼睛一边深呼吸,力图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但完全控制不住。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害过人。

    结果现在……

    沈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以至于忘记了人都是在不断地变化的事实,他无法共情过去迷茫的自己,甚至责备过去的自己。

    但忘记了,那是他摆脱既定命运的最好方式,从始自终都没有错。

    *

    沈临最后哭着睡着了,导致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皮都肿了起来,一下床就去拧门把手,鞋子照旧是没有穿的。

    陆屿廷刚打开门,腰就被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后悔……是不是因为我给你下药……”

    陆屿廷蹙眉,抱着人往床边走,一字一句道:“不是,和你没关系。”

    沈临坐在床边,看着对方给自己穿拖鞋,眼睛跟进了沙子一样。

    “你骗我。”

    “没有。”

    沈临哑着嗓子问:“会变成傻子吗?”

    “……”

    陆屿廷最后和沈临说了部分情况,但也只是轻飘飘一笔带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脚腕被捏着。

    沈临垂眸问:“你知道我下药了,为什么还要喝?”

    他不明白。

    “因为你想我喝。”

    沈临一下子鼻腔就酸了,偏开头不吭声,心想为什么要这样。

    让他难受。

    但就在这时,陆屿廷突然轻笑了下,仰头看着人,“噢,是因为这个同情了。”

    沈临蹙眉,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对方只是自言自语:“也好。”

    “也免了我动粗。”

    沈临恍惚得很,这才发现脚踝已经被握出了红痕。

    他……

    不到两天,沈临就被带着回了国,整个人昏昏欲睡地盖着毯子,人陷在对方怀里,脸上似乎才有了几分血色。

    沈临以为他会被带回临景山或者那个高档小区,但什么都不是,陆屿廷带他去了怀安寺。

    走的电梯。!

    沈云霄上次是让他爬上去的!

    房间里面有个老主持,慈眉善目的,眉毛甚至都是白色的,很长很长,甚至垂了下来。

    像个老神仙。

    “陆施主。”

    沈临被牵着手,其实一开始是觉得有些无措的,同性伴侣是会受到一定偏见的,但陆屿廷都没松手过。

    沈临也没有挣,只是抿了抿唇,看向对面的老者,小小地鞠躬了下。

    “小友身体尚好?”

    沈临突然被问,只好磕磕巴巴地说:“还还好。”

    “不好,气血两亏,肤色青白,呼吸短浅,多梦。”

    沈临莫名觉得丢人,陆屿廷干什么这么说,他只是宅得久了一些,又没有进化成丧尸,还青白,那是他的血管……

    “过来坐。”

    沈临被引到了一个小桌上,但只有两个蒲团,主持一个,另一个……他坐?

    视线交错了下,传递了安定的信号。

    沈临就盘腿坐下了,陆屿廷在旁边站着,神色淡然。

    老主持看到了那个手串,笑着道:“小友,伸手过来。”

    沈临放到了那个木垫子上,发觉对方在看自己的掌纹,心想这是在干什么。

    直到老人慢慢悠悠地说:“不必担忧了。”

    “死劫……已破了。”

    第56章 强娶 “好像怀孕了一样”

    沈临虽然听不懂, 但还是莫名的慌张了起来,无措地去抬头看陆屿廷。

    “劫数已过,他有贵人相助, 化险为夷了。”

    陆屿廷神色淡漠,只是询问, “此后呢?”

    沈临心说这原来是在算命么……他抿了下唇,莫名有些紧张兮兮的。

    老主持笑着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只是温和地对陆屿廷说:“此后事由此后定, 何必现在就预知呢?”

    “徒增烦恼而已。”

    陆屿廷蹙了下眉,刚想再说什么。

    “陆施主心中自有定数, 即便我多说什么,也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不是么?”语气始终慢悠悠的。

    沈临迷茫得很,看了看陆屿廷,视线像是那种小孩子寻求家长指导的样子。

    “稳于室, 便是良方。”

    还是那句话。

    有云开雾散之意。

    静室内有香炉摆放, 徐徐的白烟熏得沈临有些困困的,他在被把脉。

    ——年纪多大了?

    ——二十。

    沈临闷声道:“我二十二……不, 二十三了。”

    老住持只笑不语。

    用毛笔写了个方子。

    陆屿廷道了谢, 准备带人走的时候,身边的人在说话:“主、主持,您能给他也把把脉吗?”

    “他身体变不好了。”

    沈临很认真地跪坐在蒲团上,相当认真地说, 甚至都没有看陆屿廷。

    “当然可以。”老住持还是相当慈祥。

    沈临立马抬头去看人,蹭得一下就起来了,牵住身边人的手, 立马道,“快坐快坐。”

    陆屿廷微垂着眼眸,盯着抓住自己腕骨的那个手,有些入神。

    开始把脉……

    沈临像个陪诊的人一样,相当紧张,尤其是发觉主持还没说话。

    啊啊,快说话啊。

    “小友啊,可以替老衲出去拿个木盒么,那里有要用的药材。”老主持笑眯眯地说。

    沈临立马点头说好,然后就出门走了,有小弟子引着人离开。

    静室只剩二人。

    陆屿廷收回了自己的手,平和道,“您有话对我说。”

    “落花有意,流水也并非无情。”老者只是循循善诱道,“或许是您想错了。”

    沉寂了一两秒。

    “他不爱我。”

    “但我也不会放过他。”

    老住持只是摇了摇头,低头抄写方子,轻声道,“施主啊,握沙愈紧,散得愈快,倒不如坦然松开掌心,就会发现,沙子本就在你手里。”

    沈临被带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全是药材匣子,小和尚在屏幕前刷刷输入了几个字,编号立马就弹出来了。

    “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沈临还是觉得好新奇,“这么高科技啊。”

    小和尚把那两味滋养身体的人参用油纸包裹好,闻言蹙了下眉,“你不是陆家的人么?”

    “这些都是陆家来安装的,无线网基站也是啊,你不知道?”

    沈临拿着药包,还是压不下心里的震惊,这、这么厉害啊。

    莫名有种淡淡的骄傲。

    静室——

    沈临进去之后立马把药材递了过去,小声问,“他还好吗?”

    老住持笑着道:“还好还好。”

    语气甚至都变得年轻了点。

    陆屿廷最后收过那两张方子,带人拜谢之后,就离开了。

    沈临握着人的手,一路上嘀嘀咕咕地说,“那要去抓药吗?怎么给你熬啊?”

    “中药会不会和西药冲突啊?你还吃其他的药了么?”

    像个小喇叭。

    “关心我?”

    陆屿廷带着人往车边走,但神色始终是淡漠的,甚至都没有看沈临。

    无非是同情。

    在指望什么呢……

    身边人果然没再说话了。

    陆屿廷垂着眼皮没在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护着沈临的头,让他在车里坐好,弯腰给他系好安全带。

    回国后再也没有用过司机,全是他自己开,沈临也不被允许坐副驾驶,一直在后排。

    “陆屿廷……”

    闷闷的嗓音响起,他才恍惚间回了下神。

    沈临眼尾还是红了,“我和你解释了啊……我是在关心你啊。”

    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他。

    陆屿廷抬手想要碰他,沈临无措地看他停了下来,把脸凑了过去,贴在对方掌心。

    “我昨天和你解释了啊,我、我假死……有别的原因。”

    “我没有讨厌你。”

    陆屿廷语气很淡,似乎是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爱哭呢?”

    沈临立马开始用袖子擦眼睛,擦得很用力。

    认认真真地收情绪。

    陆屿廷皱眉,扣住了人的手腕,没再让他擦,皮肤容易被磨破。

    “好了,先带你去吃饭。”

    沈临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后排,甚至是驾驶位的后侧位置,他闷闷地扣手指。

    为什么不和他坐一起。

    终于到了餐厅,是一家粤菜馆,主打清淡和养生。

    沈临心不在焉的,他总觉得陆屿廷心里自己就是个只知道跑的白眼狼……

    “先生包厢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上。”

    陆屿廷给人戴上了口罩,一路牵着进去了,最后坐到餐桌上,沈临才摘了下来。

    眼眶甚至还红着。

    “烧卖?”

    沈临又心情好了点,接过来筷子去吃饭,慢吞吞的。

    顿顿有着落的感觉真好。

    陆屿廷没什么胃口,看他吃了一会,随后用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

    沈临还想往嘴里塞,但是被拿走了筷子,对方只是说,“不吃了。”!!

    “好多,还有好多呢!”

    沈临不自觉地想要再去拿筷子,倾身的过程中就被直接抱起来了,衣服里多了一只手,他又在摸自己肚子。

    胃被轻压了压。

    沈临没忍住生理性地呕了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不吃了,你饱了。”提醒道。

    “……”

    沈临坐在他腿上,下巴微微垂着,看着自己的腰,不过脑子道:“好像怀孕了一样。”

    陆屿廷咳嗽了起来。

    沈临后知后觉耳根子红了,抬手把对方的手拿下来,磕磕巴巴地转移话题,“你点这么多……很、很浪费啊。”

    最后打包了一部分。

    沈临其实也知道自己有点暴饮暴食,但他很难一下子改过来,起码……他被收了筷子后没再吃了。

    陆屿廷带着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包厢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霄啊,愈发一表人才了,怪不得思缊对你念念不忘。

    ——怎么不和伯父多多联系呢?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准备开门,但是手一下子被抓住了,少年慌张地道,“不行不行不行……”

    “为什么?只要我不承认你是沈宁安,就没人敢认。”

    “还是说,你还是向着——”

    少年此刻认真地贴着门偷听,甚至还握着陆屿廷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一副做间谍的模样。

    “……”

    沈云霄和那群人的寒暄也没多说几句,大概也就停留了三分钟。

    陆屿廷垂眸看着他老婆。

    “他要和程小姐联姻你知道吗?”

    “我之前买金子遇到过,叫程思缊,这次就是他们的人。”

    “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你怎么不说话呀?”

    沈临仰头说了好久,本来是有些委屈的,但是突然被捏着脖子亲了一口。?

    莫名其妙被牵着走了。

    车上。

    “我想坐你旁边。”

    沈临被扣好安全带后,还是没忍住这么说。

    “不安全。”

    沈临不懂,这有什么不安全的啊,好好开不就——

    噢,他车祸“死”的。

    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

    沈云霄在包厢里招待好人之后,借口又出去了。

    他总觉得听到熟悉的声音……

    安安,应该还在母亲那边。

    没事的。

    他眉头微拧,觉得这些日子的幻听愈发严重,甚至能听到弟弟小时候的声音。

    沈云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永远不见也好,他只要能给他绝对的自由与安全就好。

    人又匆匆进了包厢。

    虚与委蛇的畅谈又开始上演。

    林妍清此刻已经下了飞机,没有什么犹豫就去了趟枫山医院,倒不是要来看沈仲山,只是问了下主治医生情况。

    无非是血压、体重、精神一些常规数据。

    她不是来听这个的。

    “我丈夫有做噩梦么?有夜半惊醒么?”

    护士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紧张地搓了下自己的手,视线甚至都有些闪躲。

    “没有、没有……”

    林妍清温和一笑,耐心地握了握人的手,“你吓到了,对么?”

    小护士心脏都快停了,几乎不敢回想那几夜的值班。

    “我是他的家属,你告诉我没关系,我不会同他说。”

    林妍清面色始终稳定如一,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定感。

    “有鬼……他是被鬼附身了么?太可怕了。”小护士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全部,包括几次病人试图拿针筒扎人的经历。

    林妍清始终很包容地说,“那他可能是有些精神问题对么?”

    “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小护士手里被塞进一个红包,顿时堂皇不已。

    林妍清只是说:“别害怕,我丈夫他有钱有势惯了,总是会恐吓人,这是你应得的精神损失费。”

    “但是他可能不承认自己有病,更有可能还做出些偏激的行为。”林妍清蹙着眉,很是循循善诱道。

    “你的领导允许你调班么?我听说一直是你在看管407特护病房?”

    护士顿时眼眶都红了,她真是受够了职场霸凌,好几天没合过眼了,结果还分到个这么可怕的病人。

    “我不会害你,他会有各种方法洗脱自己有精神病的嫌疑,所以呢……我需要一些证据。”

    林妍清尽可能温和地道:“我是有钱人,枫山医院有我的股份,我可以升任你为护士长,只要你替我留下一些实质证据,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护士顿时愣了下,这完全已经超出认知之外的事了。

    “我、我只是……”

    林妍清:“他发现你看到他病态的样子了,对么?”

    护士心瞬间凉了,这是在提点她。

    “好,姐,我答应,但我……我害怕……”

    林妍清直起腰来,定定地说道:“一,没有鬼,有鬼的是人心;二,我丈夫身体孱弱不已,他甚至有血液疾病,你是一个体格正常的女性,趁着监控不在、灯一关,踹他两脚也是没人发现的,怕什么?”

    “再说了,都是人,凭什么你要受委屈?”

    护士一下子有豁然开朗之意,是啊,为什么要怕一个老头子,她成天搬运机械,有的是劲,凭什么自动把自己归为弱势地位了。

    还是要多锻炼。

    “好……好,谢谢姐,我听您的。”

    林妍清温和地笑了笑。

    *

    沈临在车上待着,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难免开始紧张不已。

    “我我们去哪里?”

    “回家。”

    沈临其实从被芬兰抓回来,再到发现对方生病了,整个人的情绪是处在一个混乱的状态下的。

    他磕磕巴巴道:“你停车……”

    车子还在照旧行驶。

    沈临蹙眉,慌张地拽自己的安全带,其实是紧张,但却被误以为要乱动。

    一个刹车。

    陆屿廷停到了路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了下,最后下车打开了后车门,阴郁道:

    “我是不是要给你买个儿童座椅?”

    沈临一脸茫然。

    距离临景山还有五公里左右,周边并没有什么其他人,陆屿廷垂眸盯着车上的人。

    恨不得吃了人。

    沈临抓着自己的安全带,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觉得没有说清楚。

    “你要带我回去?”

    陆屿廷的扣子被抓住了,他垂眸看着那个细白的腕骨,上面甚至有疤痕的印记。

    手铐上沾了血……

    他宁愿疼,也要走。

    “是。”

    沈临仰着下巴又说:“可我、我现在的身份是沈临,我不是你的……法律伴侣。”

    “所以?”

    天气有些阴沉,似乎飘些了如丝的雨幕。

    陆屿廷肩背宽大,替人挡住了微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介意二婚?”

    “噢,丧偶的条件确实不是很好。”

    沈临一下子被堵住了,松开了拽扣子的手,但半道被人又抓住了,硬生生地挤开指缝,十指交握。

    他呼吸有些不稳,低声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强娶。”

    “艹到你愿意为止。”

    疯疯癫癫的。

    “陆屿廷!”沈临真是觉得他在说胡话,气得耳垂都像是在滴血。

    “在。”

    雨丝像是轻柔的吻,落在人冷硬的眉锋。

    “后妈跟我发消息了,她同我说,葬礼是你故意办的,当时估计你早就知道我的位置了,为什么?”

    语气闷闷的。

    沈临其实仔细一想就能理清楚,陆屿廷完全可以不办自己的葬礼,他可以压住舆论,等到把自己抓回来,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将沈家推向风口浪尖上。

    多好的舆论工具。

    “我想过你到底要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耳廓被冻得红红的,心口微颤了下。

    “我老婆是沈临,不是沈宁安。”

    一个异世的灵魂,抓不住,碰不着。

    即便到了身边,也仍然没有实感。

    两个人一直握着手,就这么说话。

    沈临心脏怦怦的,只有陆屿廷是不叫他“安安”的,他一直知道他是沈临。

    “我没有什么用的……”

    “你这样一做,我唯一的用处也没了,不是很划算的。”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平静道:“你的参考系为什么总是他们?”

    沈临愣了下。

    “不能是我么?”

    “你在我这里,永远有价值。”

    阴雨绵绵——

    管家拿着鸡毛掸子扫花瓶,时不时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始终没有车子的影子。

    “……不回来也是正常的。”陆慎面色平平地看一瓶翻来的药,扯了下唇角。

    也不知道他是像谁。

    “我知道。”

    管家隔绝杂音,去看了下厨房的甜点,已经做好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

    门开了。

    陆慎眉眼一抬,真带回来了?

    他将手中的药瓶放下,屈尊降贵的整了下腕表,视线微微扫过去。?

    第57章 喂鸽子 “去找个框,裱起来吧”

    “我不能跟你回家。”沈临垂着头, 盯着被握住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我就要认同我,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你在芬兰吓到我了。”

    顺着网线就过来了。

    沈临现在想想脊背还冒汗,还好他现在可以听他好好说话。

    “也不能关着我。”

    少年一下子仰头看过去, 眼神很是认真,阴天下显得面容尤为白皙,风吹得下巴有点红。

    “我可以自己在家宅着,我是不常出门, 但我有出门的自由。”

    “你关着我,我会不开心, 好像你是个皇帝。”

    陆屿廷微垂着眼皮,看着车内那张生动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人的耳垂。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说。

    “嗯,你当。”

    沈临一下子耳根子都红了, 拿开人的手, 义正词严道,“不、不是, 我也不当的。”

    “我只是想说, 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

    陆屿廷神色淡淡,“我当你的。”

    沈临震惊,他怎么油盐不进啊,为什么不能调到正常人的频道。

    “还有别的要求么?”

    沈临愣了下, 垂眸想了想,又问,“我要是再跑呢?”

    手腕蹭得一下被收紧。

    “打断腿。”

    沈临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哈,果然还是个神经病。

    “万一我只是出门买杯咖啡?”

    “……”

    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

    “你就不能打断你的腿?”沈临气得反问,心想这是什么脑回路,怪不得你只能混个反派当当。

    沈临扯了下自己的手,没抽走,外面雨丝有些飘了进来,他只能尽可能忽视目光,硬着头皮道:“有雨……给我挡一下。”

    陆屿廷移动了下身体,最后索性把西服外套拖了,盖在沈临身上,一点风也没有了。

    “……”

    倒是也听话。

    沈临没谈过这样的对象,沉默了两秒,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

    “可以。”

    沈临反应了两秒,然后又听人道:“你不跑就可以。”

    打断腿么??

    沈临气得说,“你就非要两个人都残疾?”

    太离谱了!

    陆屿廷垂眸盯着人,指节都微微发白,喃喃自语道:“那你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

    语气很平静,但内心已经掀起风浪。

    他为什么永远要跑。

    是不是只能锁起来……

    但就在这时。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放过我了?”少年仰头问,语气很是真诚。

    天空阴沉沉的。

    陆屿廷听到自己说“是”,周遭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几乎快看不清了。

    忍不下去了?

    讨厌他了……

    也是,没喜欢过。

    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下一秒。

    “那你要听我的话,我们不玩强制爱行么?”

    陆屿廷面色变得困惑。

    “我现在不是你老婆,你得追我,追我就要听我的话。”

    少年言之凿凿,甚至竖起了一根手指。

    “首先,你先上车,下雨了。”

    心中的风暴骤然停息,陆屿廷垂着的手指生理性地颤了下,似乎终于感知到了温度。

    他几乎可以看到沈临瞳孔中的自己。

    那么阴冷。

    怪不得他怕。

    车内的人歪头看他,又往里坐了坐,拍旁边的座椅,“你进来坐啊。”

    语气短促又认真。

    沈临的视线中,陆屿廷一直在盯着他,简直就没有停过,关了车门后手也没被松开,被对方拿着干毛巾擦。

    哎……他没有淋到啊。

    “其次呢?”

    沈临突然被提醒了下,噢噢,是的是的,他认真道:“其次就是,要对我好,不能伤害我。”

    “嗯。”

    沈临还在被擦手指,指腹上的软肉被捏了捏。

    “那你要向我道歉。”

    陆屿廷似乎是没有理解意思,抬眼看了过去,人认认真真地说,“谁让你刚才吓我?”

    “打断腿多可怕啊,那都是be文里的。”

    “be是什么?”男人提取到了关键词。

    “主角们不会在一起的结局。”

    “我们不be。”

    沈临一下子被整的没话说了,心说你个反派本来就没有对象好吧?

    “你说的是甜文,甜文里没有打断腿的话。”

    “对不起。”

    陆屿廷蹙眉看人,理解了:“我吓到你了?”

    沈临心说孺子可教也,但下一秒,“那我腿断之后,你确定你不会跑?”

    “。”

    沈临崩溃,他果然还是不正常。

    外面雨水淅沥淅沥地下着,有愈发变大的趋势,但车内却是另外的景象。

    *

    两个小时后。

    临景山门口被专人送过来两个盒子,一个是全系列黑发刀疤脸手办与制服分会会长手办,另外一个是肩颈按摩仪。

    上面有个小纸条。

    大体是表达思念以及歉意,以及认为这次见面不太正式,毕竟“沈宁安”已死,婚姻已经结束,他想要重新构建新的关系。

    还画了Q版人头,在比心。

    PS补充了句是自己用画稿的钱买的礼物。

    管家叹了口气,“在外面总归是没有吃好喝好的。”

    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陆慎只是交叠着双腿,捻着那张小纸片,眼角有些岁月带来的纹路,很是调侃道,“小朋友,很有本事嘛。”

    管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礼物拿走,不过陆慎又喊住了他。

    对方站起身来,垂眼去看那几个小玩意,头也不抬地把那张小纸条递给管家。

    “去找个框,裱起来吧。”

    “挺可爱的。”

    *

    沈临困得头都要掉下来了,但还是被人从床上抱起来了,要去吃饭。

    他在芬兰是不吃晚饭的,每次都会睡到半夜,然后在凌晨打游戏。

    规律得很。

    沈临整个人软趴趴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吃,直到下巴被捏开,牙齿被手指撬开,喂了清淡的南瓜粥。

    慢慢苏醒。

    晚上六点钟左右。

    沈临在车上提过要求后就去了商场,挑好礼物和送出去大概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来来回回也走了不少路,上了车就昏睡了,只是朦胧感觉被抱走了。

    也没管自己睡在哪里。

    “唔……我自己喝。”

    沈临拿着勺子,一个没拿稳,勺子往碗里滑。

    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喂完的。

    “你贫血。”

    陆屿廷蹙眉握着人的腕骨,把脉把了一会,“明天带你去医院。”

    沈临坐在床边,脸颊红扑扑的,“不用吧。”

    不过他倒是好奇。

    “你是和谁学的把脉?”

    陆屿廷垂了下眼皮,将人的睡衣袖角往下拉了拉,面不改色道,“我母亲。”

    “她叫许轻宜,中医是她其中一个爱好。”

    沈临愣了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的名讳,书里好像也没怎么说过。

    “伯母……”

    陆屿廷很平静道:“后来病逝了,我父亲安乐死的,然后临景山就空了。”

    “他不敢回来。”

    沈临闻言轻微蹙了下眉,他总觉得或许有误会,但书里没有提过,他也不清楚。

    直到腕骨上的串珠被摩挲。

    “你给我安魂的?”

    陆屿廷始终是半蹲着身子,握着人的手,闻言轻笑了下,“我当时也这么觉得。”

    沈临愣了下,“难道不是么?”

    “这是怀安寺的佛珠。我母亲病逝后,棺椁是停在劳云山一处住宅中的,我每天都会去看她,心想这样也很好,偶然我撞见父亲在给母亲戴佛珠,他说这是安息的,我信了。”

    “我每晚都会从楼上跑下来,贴着棺椁睡,梦里会有人抱我抱我上楼,给我盖被子,有长长的头发。但是一醒过来,我还是在原地。”

    沈临有那么一瞬间脊背寒凉,心想这种偏执的性格……原来是从小就有的。

    陆屿廷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一直小心翼翼,因为我父亲不允许我靠近棺椁,但是他自己会经常一待就是一天。”

    “直到我睡过头了,白天被他发现了,当时我父亲几乎烧了我母亲生前所有的东西,摘掉了她手上的串珠,大发慈悲地扔给了我。”

    陆屿廷说到这里,突然一抬眼看沈临,“你怕么?”

    “死人戴过。”

    沈临膝盖被困住,愣愣地看着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怕么……

    “你很想你妈妈。”

    他只能看出这个。

    陆屿廷抓住人的手,轻微蹭了蹭,眸色幽暗道:“沈云霄是拿这个同你说的,对吧,他拿我母亲当什么?脏东西么?”

    沈临蹙眉,闷声道:“我没有害怕,要照这么说,我好像才是脏东西……”

    “你不是。”

    语气很冷。

    陆屿廷顺着人的掌心往上滑,十指相扣,轻声道:“白天你说了很多话,说两个人相处要坦诚,不能隐瞒。”

    沈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你比我小,我总是觉得,那些你没必要知道,徒增负担。”

    “我骗过你一件事。”

    沈临手指微微抓紧床单,心脏有一瞬间地停拍,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今天主持把你支开,告诉我佛珠看起来似乎更有光泽,更为莹润了。”

    沈临懵懵的,以为对方岔开话题了,闷声问:

    “这、这是好事吗?”

    “是。”

    陆屿廷抬眸盯着人,温声道:“但是主持告诉我,我父亲当年求佛珠……其实并不是为了安魂,而是招魂。”

    沈临手指轻颤了下,不可思议道,“什么意思?”

    “佛珠只能招本体的魂。”

    沈临瞳孔都在颤,无措地道:“可……可我不是沈宁安。”

    “我知道。”

    少年慌得脸色都白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混乱当中,直到陆屿廷起身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定定地道:“他死了。”

    “他不是你。”

    沈临仍旧断断续续地靠在人肩头说:“我有我自己人生的记忆……我是西林区,长兴街道,众星福利院长大的……我读了书,念了大学,毕业后还没找到工作……我当时出车祸了。”

    这只是一本书——

    思绪突然断了。

    他什么时候看的?

    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沈临觉得越来越头疼,最后崩溃了,错乱的回忆开始闪回。

    幼年在福利院看魔力茉莉,和小霸王抢糖果;初中被围着欺负,他成功打了回去;高中在语文课本上画大头,被教导主任通报……

    他是他自己啊。

    “骗我的……是什么?”

    沈临隐隐觉得有个巨大的漩涡向自己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的亲子鉴定。”

    视线一片黑暗,没了意识。

    呼呼……

    有冷风在刮窗户,叮叮咚咚地把人吵醒,幼童在床上醒过来,秋季了,还穿着短袖。

    他四处看了看,本能地去够窗户,关上,要关上。

    够不到。

    小孩子又跑去客厅搬凳子,垫到下面,人就正正好站在窗户边了。

    外面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他心里很是焦急,似乎在等人,不要下不要下。

    窗外还是下起了瓢泼大雨,小孩子叹了口气,用力地把窗户关上。

    房间很暗沉,似乎一点光都没有。

    他走到开关那里,想要开灯,但是又没有按下去,费电……电是要钱的。

    这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四处漏风,没有地暖,没有空调,只有如铁网一样的防盗窗。

    小孩子又坐回了床上,外面电闪雷鸣,他侧头怔怔地看着,不吵,也不闹。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直到大门口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等的人,回来了。

    小孩兴高采烈地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就跑过去,来人是个女性,看不清脸。

    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

    他为什么要叫妈妈?

    “安安宝贝,怎么光着脚啊?”

    情景突然扭曲,所有人物都变得歪斜,声音也变得光怪陆离。

    他不是安安!

    沈临大口大口的呼吸,惊醒了过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被抱了起来。

    脊背一直在被顺。

    “呼呼……呼……”

    “不是,不是。”

    “我不是。”

    沈临脸颊几乎没了血色,靠在陆屿廷的肩膀上,不能自已地喃喃道。

    “你不是。”

    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临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地抱着对方。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陆屿廷。”

    “在。”

    “陆屿廷。”

    “在。”

    沈临不知道怎么回事,闷声哭了起来,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还伴随着阵阵的咳嗽……

    夜晚了。

    雨水淅淅沥沥,仿佛和梦里重合了起来。

    *

    第二日。

    沈临又去了趟怀安寺,眼皮肿得像个饺子,坐在蒲团上,等主持。

    小和尚过来送茶的时候还震惊了下。

    “你怎么成这样了。”

    “过敏。”

    好面子得很。

    小和尚倒是成熟得很,跪坐在旁边的小蒲团,给沈临倒茶水,“师父在给师兄们上早课,陆施主去了也得稍等一下。”

    沈临整个人情绪不佳,看到人要过来递茶,神色恹恹道:

    “我不渴。”

    小和尚看了下人,自己喝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热鸡蛋。

    慢吞吞地剥着。

    “你昨天不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像丢了魂一样?”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没什么,就是知道有些时候被骗也是个好事。”

    小和尚年岁不大,闻言倒是嘿嘿笑了下。

    “你笑什么?”

    “是陆施主骗的你?”

    “……”

    沈临不想和这个小孩说话,但对方却在此时递过来了鸡蛋,温和道:“你消消肿吧。”

    “是啊。”

    小和尚环着手臂看了下沈临,“但我看你也好像并不是怪他,你方才也说了,不如被骗着。”

    “接受不了现实啊?”

    沈临:“……”

    对!

    就是不能!怎么了!

    “没什么事的,我当时也接受不了我是个基因编辑的小孩儿。”

    沈临愣了下,什么?

    小和尚托着腮道:“我觉得我是人造人,没有灵魂的那种。”

    “你是什么状况?”

    沈临沉默了两秒,“我分不清我是谁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

    “那你就是沈临了。”

    一阵清风从窗户吹过,仿佛带走了淤积不下的杂念。

    沈临坐在蒲团上,看着这个小和尚,过了许久道,“谢谢你。”

    小和尚撑着手臂看他,“你长得好漂亮。”

    “……”

    “眼皮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哥哥。”

    “把鸡蛋给我吧,山上有一群肥鸽子,我要去喂它们。”

    沈临递了过去。

    懵懵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空一。”

    小和尚想了想,“师父早课应当不会那么快结束,陆施主应该还要一会等,你想去看鸽子吗?”

    *

    不到片刻。

    陆屿廷带着主持来了静室,但视线扫过去,只有两个空空如也的蒲团。

    茶甚至还冒着热气。

    “……”

    第58章 幻觉 “你老公死不了”

    沈临被找到时头上正蹲着一只肥美的鸽子, 他一动不敢动的,仿佛被什么术法顶住了一样。

    直到鸽子毛突然炸了起来,仿佛察觉到一股杀气, 蹭得一下腾飞而起。

    “呼……”

    沈临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站起来了, 但是人刚刚歪歪扭扭地起来,眼前就猛地一黑。

    小和尚正在撒饲料,回头一看立马慌了,“哥哥——”

    人没倒地上, 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了。

    陆屿廷面色阴沉沉的。

    小和尚躬身行了个礼,弯腰拿起来刚刚手滑掉下来的盆儿, 解释道:“陆施主你回来的好早,我带哥哥来看鸽子。”

    沈临腰背弓着,努力让血液回到头上,晕眩感才渐渐消退。

    “昂昂,我来看鸽子!”

    沈临握住自己腰上的手, 不动声色地想要扒开, 在小孩面前,他还是想要端庄一点的。

    陆屿廷面色很是阴沉, 只是反手扣住了沈临的手, 轻声道:“不要乱跑。”

    主持这个时候过来了,照旧是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空一端着饲料盆过去了,认认真真的。

    “师父, 您早课结束了。”

    老主持点点头,笑道:“以后不要随意带着人到处跑。”

    空一很奇怪道:“可是陆施主又不是外人。”

    小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漂亮哥哥又蹲在地上逗鸽子, 偶尔仰头看看身边的人。

    像是在说话。

    “他们不是一对吗?”

    “那我不能把漂亮哥哥当成我的——”

    小和尚脑袋被敲了下,一下子老实了,垂着脑袋道,“对不起,师父。”

    “我去抄经。”

    沈临好不容易哄好了人,结果站起来一看发现小和尚走了,视线找寻的太过明显,主持引人回去的时候温和地道:

    “他今年才八岁,有时候会过于调皮,现下去找他师兄抄书去了。”

    陆屿廷神色不变,只是握着身边人的手,力道很紧,挣脱不开的那种。

    “哦哦,那他好小啊,挺可爱的。”

    陆屿廷推开门带着人进去,等到人跪坐在蒲团的时候,他很轻地质问:“谁都能把你拐走?”

    沈临面色一下子就红了,闷声道:“没有!”

    “我又不是小孩儿……”

    沈临越想越觉得丢人,索性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垂着脑袋。

    静室有香炉被更换,淡雅地香味扑面而来。

    沈临莫名觉得心静了静。

    老住持问道:“我看你已没那么郁结,自己想通了么?”

    沈临其实并不是讨厌“沈宁安”这个身份,他甚至要感谢,如果不是这个身份,他可能早就死了。

    但是,他的所有明晰的记忆都是自己是“沈临”的个体身份,只是偶尔会梦到“沈宁安”这个人。

    他一直以为这是共情的一种体现。

    或许是鬼魂,或许是别的超自然因素。

    从来没有往身份上去想。

    “我不明白,沈临和沈宁安,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沈临垂着眼皮,盯着茶几上的小茶碗,有些出神。

    他如果只是自己,和书里的剧情毫无瓜葛,那自己就不会那么有负担。

    但如果……自己真的是“沈宁安”。

    那、那些受委屈的经历,无法被认同的亲情、日记本上反复划过的笔痕……全部都是存在的。

    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了下衣角。

    他甚至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对沈家抱有很高的期待,有哥哥……有爸爸……那是想也不敢想的经历。

    但热情被浇得一冰凉。

    联姻、抽血、逼迫他去和容明征问好。

    沈临很错乱。

    如果是真的,他……好惨啊。

    “为何非要一个真,一个假?”主持笑着问。

    沈临愣了下,迷茫道:“可我老是做梦梦到……”

    “前尘往事那都是过去了,人都是会做梦的。”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懵懵地说:“沈临啊。”

    “你看,你知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分不清呢?”

    就在这时,庭院前方传来了撞钟的声音,宁静悠远,一下又接着一下。

    晨钟暮鼓。

    沈临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我想我明白了。”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自己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怀安寺从远处看确实建筑古典,看着着实是个历史古刹,不过沈临下山后,坐在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想起来了件事。

    “为什么我原先查百度百科,怀安寺上会有沈仲山出席讲话的词条?”

    “他也出资过?”

    少年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扣好了安全带,脸不红心不跳地去看陆屿廷,就是不下来。

    甚至找出了个话题。

    陆屿廷扶着车门,垂眸盯着人,“是,榕城的所有商人几乎都援建过,陆家最多。”

    “?为什么啊?保护历史遗迹么吗?”

    “不,是赎罪。”

    沈临愣了下,但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压了过来,气息交错之间,耳边响起“咔哒”一声。

    人被从车内抱了起来。

    陆屿廷面不改色把人放到了后座。

    “我不坐这里!”

    “安全。”

    沈临闷声道:“你开车就很安全,不用把我扔后面。”

    但人还是给他扣安全带。

    “不要这样子,你一辈子都不让我坐副驾驶?再也不用其他人当司机?”

    沈临觉得这是某种应激障碍,说完看了陆屿廷一眼,发现对方动作都迟缓了下。

    “我可以。”

    视线投射了过来,很淡漠,但又很疯癫。

    沈临气得抿唇,最后仿佛是下定某种决心,抬手环住人的肩背,闷声道:“我后妈不让我说的,我们爬的下水道。”

    “……”

    “不是在锦江大桥那里么?我没有被撞水里,也没有什么黑科技,我偷偷开门顺着井盖下去了。”

    “……”

    陆屿廷垂着眼眸看人,“那走到哪里?怎么离开的?”

    沈临丝毫不设防:“通到一个小店里,我们在那里换的衣服,然后又坐了好长一段路……”

    “转机在哪里?”

    沈临又认认真真地说:“是在英国好像?”

    “你没有什么钱。”

    沈临摇头,反驳道:“不是啊,我带了金子嘛,虽然不好过海关,但我可以戴身上。”

    “金子?”

    “嗯嗯,这个很好用的,就是后面我不舍得卖。”

    陆屿廷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想着,原来那个时候,就想跑了啊。

    偷偷买的手机,在小吃街和人联系。

    甚至为了跑,还学会了勾引。

    当时就不该心疼他没调小手铐圈口,宁可流血也要挣开,出去三个月瘦成这个样子。

    还是艹得轻了。

    怎么没弄晕啊……

    后悔的情绪阴沉沉地压了过来。

    沈临还不明所以,挂着人的脖子说,“欸,但是你都找到我了,你应该也知道啊,我没有出车祸的。”

    “我出车祸的话,我肯定就——”

    那个字眼还没说出口。

    “闭嘴。”

    沈临懵懵的,还是被关在了后车门,一脸无措。

    直到车子停到了一处别墅,沈临还是没有说话。

    车门被拉开。

    陆屿廷垂眸看到的就是紧紧攥着安全带的人,不看他。

    沈临面色绷着,见人要来抱自己,闷闷道:“不要碰我。”

    动作停了。

    陆屿廷:“好,你碰我。”

    人还是被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沈临眼眶都红了,一直在推,“我有腿,你凭什么抱我!”

    直到门被打开——

    “对不起。”

    “我语气不好。”

    沈临偏开了头,眼尾红红的,看了下周围,这是哪里。

    新的房子?

    “你放我下来。”

    陆屿廷轻微皱眉,人始终还没看他,沈临又说了句,“你放我下来啊。”

    松开手了。

    沈临咬了咬唇,这是一栋新的别墅,好像是靠近市区一些的,看着挺现代化的。

    “多少钱啊?”他好奇地问了问,眼角还泛着红。

    陆屿廷蹙眉,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两千五百万左右。”

    “……”

    “那我不生你气了。”

    沈临换了下鞋子,去餐桌那里坐下了,闷闷地趴着,头扭在陆屿廷反方向的一面。

    有够资本主义的。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是钟点工阿姨提前做的,有几个还冒着热气。

    沈临忍着不吃,还是觉得要说清楚,“你对我太凶了,你封建迷信,我就是说了个——”

    气息骤然逼近,腰上多了个手臂,天旋地转之间又到了他怀里,

    双手被扣住。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你觉得没什么是么?”

    沈临垂眸看着自己被对方单手扣住的两个手腕,震惊的睫毛颤了下,他完全挣不开。

    “所以觉得假死也没什么?”

    沈临刚想反驳,抬眸撞入对方阴沉的目光,“是,我凶你了,我道歉,老婆。”

    “是我疯了,我精神不正常,我清醒过来就是你坠江的消息,你甚至是和沈家的人跑的。”

    “我频繁地出现幻觉,你说车祸没发生,但它在我脑子里上演了多少遍你知道么?”

    “我分不清了。”

    语气始终很冷漠,像是在平铺直叙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临眼角红红的,有些被吓到了。

    “我……我当时……”

    陆屿廷面无表情道:“我有想过你喜欢不喜欢我,你可以上一秒和我肌肤相亲,下一秒就跑。是不是我根本不重要?”

    “讨厌吧。”

    沈临懵懵的,摇了摇头,无措得很。

    想不出来办法……少年去亲了亲人的唇角。

    “又勾引?”

    沈临心想不是的,他今天已经理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假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甚至是陆屿廷帮他的。

    他磕磕巴巴道:“我不说那个字了……”

    手腕还在被扣着。

    “不亲了?”

    沈临仿佛像被提点的学生一样,又倾身去亲,亲了好几下。

    才撤离开。

    望着人。

    “勾引的下一步是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上床。”

    “那你跑么?”

    沈临想了想,好像从芬兰回来,他只亲过自己,没有怎么碰他。

    不会……有心理阴影了。

    那、那还管用么?

    沈临忧心忡忡的,嘴唇微张,要不要问一问。

    但好像也挺硌的。

    他仰头看了过去,磕磕巴巴道:“那、那你试试吧……”

    口腔被捏开,缠绵的水声响起,沈临的舌钉还没卸,被叼着动都不敢动。

    眼尾往外渗泪。

    他含含糊糊道:“唔……去……去楼上。”

    ……

    他没坏,他真的一点都没坏。

    太管用了。

    第二天。

    沈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光线很是昏暗,他身体倒是干爽的,衣服也被换了。

    “陆屿廷……”

    沈临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厚重的窗帘几乎挡住了光,他不知道现在几点。

    没有下衣,他只被套了一件衬衫。

    沈临又喊了声:“陆屿廷?”

    空荡荡的。

    困惑的情绪还尚未升起,沈临就震惊地发现自己脚踝被套了链子。

    他、他——

    犯病了?

    沈临光脚下了地,这个链子上裹着棉布,说实话一点也不沉,不知道是什么合金。

    链条也很长。

    卧室很大,光线又很差,沈临不想去拉厚重的窗帘,只能沿着墙壁摸开关。

    人呢?

    直到有什么瓶罐掉落的动静。

    沈临怔怔然地回头,发现陆屿廷就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手边是掉落的药瓶。

    视线交错中。

    “老婆。”

    “我也拷我自己了。”

    “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沈临心脏怦怦直跳,要是换做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真是头也不回就跑了,半点后悔都不带的。

    但是现在……

    少年光着脚走了过来,看到了散落在床边的白色药片,他捡了几粒,这还是上次的安慰剂么?

    沈临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巧思一下,像小孩子一样摸到东西就往嘴里放。

    但手腕被人猛地一拉,栽倒陆屿廷怀里,药片被硬生生从嘴巴里扣了出来,对方相当气急败坏。

    “你吃什么!”

    沈临懵懵的,好像是觉得舌尖有点苦,真的是药?

    他从人怀里探头,嗓子都还是闷哑的:“不是安慰剂?那是什么?”

    “你od(药物滥用)?”

    沈临慌张地去够药瓶,但是手被又握了回来,人细白的颈子布满了吻痕,陆屿廷紧紧地贴着,微垂着眼眸。

    动脉在不断地跳动着。

    活着的。

    “你说话啊!会不会有事啊!”沈临挣脱不开,又实在着急。

    最后气得上去咬了对方的脖子。

    陆屿廷蹙眉捏着怀里人的后颈,将人提起来,手指抵住温软的面颊,撬开了牙齿。

    口腔红润干净。

    “咬什么。”语气淡淡的。

    “你老公死不了。”

    第59章 江北 暗恋老公对家的阴暗记录……

    大约三十分钟后——

    沈临宛若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紧张兮兮地看着陆屿廷在抽血,家庭医生倒是还是上一个。

    “陆总,我建议你……”

    “没什么事, 对么?”陆屿廷掀起眼皮,抬眸去看他, 语气很是淡漠。

    似乎是某种暗示。

    医生视线转换了下,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事。”

    陆屿廷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是站在旁边的少年松了口气,弯腰替人按着医疗胶布。

    “谢谢大夫!”

    医生手指轻顿一下, 扫到了对方裤脚下的脚踝,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眉心微蹙了下。

    “疼不疼?”少年还在低声问着,面容很是担忧。

    医生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准备走。

    但是就在这时——

    “那你按好,我要去送大夫,人家大晚上过来的, 你不要动。”

    医生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不必”, 视线都没有和上司交汇,少年已经走到前面了。

    对方眼睛亮亮的, 走得也轻快。

    医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直到——

    “是不是还是有问题?他不能再吃药了对不对?需要去医院么?”沈临在玄关处还是小声问道。

    医生愣了下, 似乎是当下的情绪转换没太适应过来,只是定定地看了过去。

    “大夫?”

    医生这才回神,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最好不要。”

    “那是什么病?他好了么?”

    沈临实在是很担心, 因为他毕竟不知道自己走后三个月发生了什么,后续车祸、审讯……一连串的事。

    他实在不敢想象。

    “对不起,我无权透露病人的隐私。”

    沈临闻言确实是有些沮丧的, 叹了口气。

    “那你给我你的名片。”

    医生蹙眉:“这是不合规——”

    话还没说完,少年两只手就伸了出来,表情很是祈求。

    “快点了快点了,我不能和你说太久话。”

    “他会生气的。”

    医生很难不因为这句话生出遐想,但实际上对方对他没有半分别的意思,难道是斯德哥尔摩么……

    名片还是被拿了出来。

    这是违规。

    少年立马接了过来,明眸善睐,“谢谢您!您慢走。”

    转身走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想,就这一句?

    *

    沈临灵活地把名片先藏到了玄关镜子缝隙里,小跑回了客厅,陆屿廷还在保持着按着医用胶布的样子,只是看他的眼神阴沉沉的。

    沈临装作没看到,一把抱住人的脖子,低头看了下,“你一直在按着啊,好听话。”

    “……”

    沈临硬着头皮哄,最后把人手拿开,放到自己腰上,坐在陆屿廷腿上。

    端端正正的。

    “一定不能生病。”

    “要健健康康的。”

    沈临感觉自己耳垂被亲了亲,之后一把被抱起来,他在朝卧室那边走。

    “!”

    “我、我睡够了,不困不困。我不去卧室!”

    但对方根本就没停,卧室里的窗帘还是没拉,甚至链子还在地上放着。

    乱糟糟的。

    纤长的手指一把握住门把手。

    死活不松。

    陆屿廷蹙眉道:“怎么这么爱抓。”

    手指被一根一根地掰开……

    沈临小腿肚子都还酸涨着,他是真的很犯怵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陆屿廷只是把他放到床边。

    屈膝蹲下。

    抬起了自己的脚踝。

    大手很轻松的就圈起来了。

    沈临愣了下,闷闷问:“干什么呀?”

    脚腕上还是有红痕。

    “疼么?”

    沈临视线随之下移,明白了,随后歪头想了想:“emmm你觉得呢?”

    把问题抛回去。

    “讨厌我么?”

    沈临垂眸看了陆屿廷一眼,心说你拷都拷了,还问这种话,阴晴不定……原来近义词是敏感多疑。

    “你觉得你应该被讨厌么?”

    陆屿廷抬眼看过去,沈临被盯得目移,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

    脚踝被轻轻的捏了下。

    “老婆好会。”

    *

    大概是终于哄好了,大概。

    沈临认为陆屿廷可能是存在某种ptsd,而且是因为自己的假死,他这一晚上都试图治疗。

    直到翻出来了背了一路的日记本。

    又名:暗恋老公对家的阴暗记录。

    沈临盘腿坐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有没吃完的果盘,他按住陆屿廷试图翻看的手,莫名有点紧张兮兮。

    “看别人日记不太好欸。”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为什么?”

    语气淡淡的。

    沈临歪了歪头,认真道:“大概是因为这是安安的日记,不是我的。”

    陆屿廷蹙了下眉,收回了手。

    倒是很有礼貌。

    “陆屿廷?”

    男人回过头看他,专注。

    沈临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我老婆。”

    “……”

    “沈临。”

    少年抱着日记本,托腮自顾自地说:“我想明白了,怪不得你后面一直有质问我是不是还和容明征有私情什么的……”

    “我和沈仲山真的有血缘关系,你心里很混乱对不对,觉得有可能那些陈年往事都发生过?”

    沈临凑过去看人,眼尾原本是微垂的形状,但笑起来却荡起来一个弯。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啊?”

    陆屿廷神色照旧是很冷,如若外人来看定然会以为这二人或许不和,或者是关系不好。

    但实则其中一方的手指微蜷了起来,眼皮垂着的角度更深,喉结也随之滚动了下。

    “所以。”

    少年得意洋洋,比了个大拇指。

    “你很有眼光!”

    “我特别好!”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因为太过用力咳嗽了下,忘记自己是个脆皮了。

    被抱到对方身边,又喂了一整杯蜂蜜水。

    “日记我一直带着有原因的,容明征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看了日记,但是对于里面一些情节点,不太清楚。”

    沈临抬手捞过来自己的书包,认真道:“其实我本来就想问问你的,正好这次拿出来了。”

    陆屿廷垂着眼皮,只觉得怀里空,视线扫在床上的人,对方正埋头拿东西,像某种小动物。

    “首先!不许夹杂个人情绪!”

    “沈宁安或许是我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的事……总之,你面前的我,是沈临。”

    少年比了比手指,强调道,然后笑了笑。

    xx17年,6月3日。

    ——我来到了妈妈口中说的家,我被扔进浴缸里清洗,阿姨搓得我好疼,我像件脏衣服。我的胎记被搓破了,流血了,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沈临合上日记本,心口还是很难受,他问:“认亲的流程是什么?你不是说有新闻报道吗?”

    “我的确查过你的所有资料,关于认亲这一段,报纸上报道了一番沈仲山的慈父心肠,说是一江北发廊女恬不知耻设计留种,沈家不计先嫌还收养私生子,舆论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风波。”

    沈临面色一白,整个人恶心地想要做呕,从书包里翻出来了陈鹊的手稿。

    他闷闷地把纸张摊开,深吸一口气:“那就基本没错了,后妈也和我说过,我……安安母亲是洗吹店的职工,可能是生活过于枯燥,也或许是弥补没有上学的遗憾,会写些短篇文章,投稿卖钱。”

    沈临摆弄那些手稿:“这是个发廊女和同乡小伙子的故事,甚至是个好结局。”

    忽然想到一件事。

    少年仰头去问:“陆屿廷,你知道……陈阿姨的墓地在哪里吗?”

    第二天——

    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驶离榕城,去往了江北地带。

    沈临照旧拿着自己的书包,不过这次他终于坐到副驾驶了,侧头看了下旁边的人。

    “你忙不忙啊,我会耽误你的工作么?”

    语气认真。

    “不耽误。”

    沈临心想那其实还是忙的,他仔细想了想书里的剧情,畅云计划……

    当时为什么来窃取机密来着?

    好像是要给容家?

    “对了,你要注意——”

    “饿不饿?”

    两句话同时响起。

    服务区内。

    沈临买了个芝麻椒盐味的烧饼,坐在超市休息椅上,手挂在陆屿廷的西装口袋里,抿了抿嘴唇,“我要喝水。”

    橙子味的汽水。

    对方单手旋开了瓶盖,递了过去。

    沈临摇头晃脑的,偶尔会再扯一下陆屿廷,直到被发现用意。

    “你用我挡你。”

    其实超市里人来人往的,总有几股视线投射过来,或许也没有什么恶意。

    但沈临觉得不大自在就是了,要是他一个人,估计能在烙饼的大姨那里站半天。

    “没没没……”

    “回去吧?”

    沈临吃得下巴上沾了芝麻,刚想起来,脸颊被对方的手指抵住,又按回了原地。

    “等等,有人藏不住了……”

    语气淡淡的。

    沈临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有人拍照?不,是跟踪?

    他不由自主地想探头看,但后颈一下子被捏住,陆屿廷眼眸暗沉,一字一句问:

    “为什么要看呢?”

    沈临完全在状况外,只是眼睛亮亮的,仰头问人,“容家的人?”

    ——他甚至很兴奋。

    陆屿廷蹙眉。

    抚在人脸颊上的手指力道没收好,重重地擦了下,少年歪开头,嫌弃道:“疼。”

    但是立马又切回亮晶晶的眼神,甚至悄咪咪抓住了领带,小表情很是无辜。

    沈临试探地往下扯,发现让拽,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距离一点点地缩短。

    沈临仰头亲了亲对方的下巴,兴高采烈地想扭头看:“他们拍到了嘛?”

    但就在这时,脖颈被扶着,脸又被扳回来,接了个细密潮湿的吻。

    第60章 消息 “我知道,过来我抱。”……

    沈临没整过这么……这么伤风败俗的事, 拎着自己的橙子味汽水就连忙回了车上。

    一本正经地说:“给他们拍两张意思意思就好了。”

    “下次还是早点甩开就行。”

    “嗯。”

    颇有一些餍足之意。

    江北省是北方的一个工业化省份,早年首都的各种淘汰的落后产能转移导致该省份污染严重,即便近几年有所改善, 但沈临一入省界就感觉绿色植被似乎少了很多。

    甚至空气都很干冷。

    和榕城完全相反的气候。

    沈临循着日记上的信息和陆屿廷给他查到的东西,大致确定了陈鹊是江北省源州市的, 老家住址应该是水乡村。

    榕城在南,源州在北。

    距离如此远。

    沈临蹙了蹙眉,直到手里的汽水瓶被拿走,喝了一路了, 终于喝完了。

    酒店到了。

    沈临被牵着手下去,还习惯性地往后看了看, 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

    “他们跟踪你做什么?”

    很单纯的语气。

    “跟踪你。”

    纠正了下。

    酒店环境很好,沈临愈发觉得钞能力好用,但慨叹之余还是有些不理解,“我?”

    “沈宁安的身份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找我?”

    少年坐在床边, 仰头看着人。

    “我为什么要找你?”

    沈临不假思索:“你喜欢我。”

    ……

    反应了两秒。

    沈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恶心。

    “他喜欢楚岫啊!”

    陆屿廷轻微蹙了下眉,但在人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散开了, 用酒精湿巾擦拭对方的手指。

    “嗯?”

    很轻的声音。

    沈临很是没心没肺的, 反正自己车祸而死的情节已经走完了,那说明他就没有什么限制了,他可以说的。

    “他们才是一对的。”

    “我是炮灰啊,偏了偏了, 这根本就不对。”

    陆屿廷垂着眼眸,并不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炮灰”这个词眼。

    “什么意思?”

    沈临心说这个也不知道, 于是就解释了下,但是手指仍旧被捏着,陆屿廷只是重复说:

    “我在问,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沈临愣了下,心想这是个人设,他怎么解释,陆屿廷还是个反派呢。

    “没、没什么,我胡说的。”

    很明显的敷衍。

    陆屿廷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从前被频频指控的“你不要杀我”这类的话,手指划过沈临的脸颊。

    少年拿了下来,握住一根手指,低头穿棉拖。

    “好了,我去洗澡了,拜拜。”

    “嗯。”

    淋浴的水声传来。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摘掉的佛珠,尾指轻轻勾了下,变数……

    沈临穿好浴巾出来后浑身冒着热气,拘谨地站在门口,原因无他,陆屿廷有点瘆人。

    他西装革履的,只是脱了外套,面无表情地盯着浴室。

    “……”

    沈临走了过去,自己的腰上很自如地就长出来了手臂,人被带的向前走了几步。

    “洗好了?”

    语气淡淡的。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沈临躲开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紧张,短促的音节发了出来,“嗯。”

    “你去吧。”

    试图往后退,但腰被原封不动地拉回来了,陆屿廷抬眸看他。

    “怕什么。”

    沈临沉默,心说你看着就不是很温良的那种,还用这个语调来问。

    手指被亲了亲。

    陆屿廷总算去洗漱了。

    房间明明很多,浴室也不止一个,干什么坐在这里等。

    好奇怪。

    沈临弯腰把手串戴上,顺便换上了酒店人员提前采购的干净衣服,挑选了一下,还是找了件浅色睡衣。

    然后钻进被子里睡了。

    明天……明天再去找墓地吧。

    酒店规格非常高,中央空调舒适的温度使得人没过一会就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但伴随着转身的动作,纤细的手腕上闪过一点若隐若现的红光。

    很快又消失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

    房间里主灯关了,只剩下一个床前的小灯。

    昏昏沉沉的,光线不是很清晰。

    脚步声逐渐靠近,白皙的手腕被扣住,人睡着了,完全是一副任由摆布的样子。

    佛珠圆润光滑,几乎快滑到肘关节,主人过于纤瘦了。

    陆屿廷垂眸检查了下,随后才把人的手臂放下,直到床上的人被弄醒了。

    他微微倾身,撑着手臂在看沈临,仿佛在观看什么有趣的生物一样。

    “唔。”

    床上的人像个毛毛虫一样挪动,留出一半地方来,发出点很轻的音节。

    “睡……”

    陆屿廷的视线不加掩饰,盯着那个领口微开的地方的,还会留床……谁教他的。

    沈临感觉一阵寒气逼了进来,人被抱得抖了下,脖颈都微偏了下,但眼皮还是没有睁开。

    昏昏沉沉的……甚至自愿地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呼吸浅浅的。

    没有再蜷缩着一个人睡了,像是抱着了船桨一样。

    沈临做了个划船的梦。

    *

    具体的住址其实不太好找,沈临一开始是在日记本上找的信息,后来有问林妍清,所以现下才会如此顺利。

    直到车子驶入一个普通的农村,映入眼帘的是盖有蓝色铁皮的三角式房屋,零星的两层小楼房,电线杆下的聚集的孤寡老人。

    像是看到了外来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很直白,甚至不加掩饰。

    浑浊的,压抑的。

    沈临像是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但骨骼却莫名地跟着阴沉的天气一样变得酸痛,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出于何种目的。

    但总觉得,书中世界的剧情如果真实,那沈宁安与陈鹊的一生真是相当潦草。

    无人在意。

    他想要弄清楚这混乱的线头。

    北方农村有大片的耕种地,上面有些坟包,其余地则还是照旧种麦子。

    靠地生存,死后自当还于土地。

    老一辈农村人是这么觉得。

    沈临费劲巴拉地爬上一个土坡,小心地避开麦子,抬眸去看不远处的坟包。

    好几个呢……

    突然一个坟包面前有个白影。

    沈临吓得不轻,“啊”了声,人差点翻了,不过手臂一下子被扶住了。

    “鬼……鬼吗?你替我看看。”

    陆屿廷蹙眉,抬眼往了过去,“应该不是。”

    沈临刚松一口气。

    “她过来了。”

    沈临吓得立马就要跑。

    直到——

    “啧,这孩子你怎么一个劲地扭头,我跟你打招呼打招呼呢!”

    林妍清浑身上下都是白的,一整套小香风装束,就是靴子上沾满了泥。

    眼神相当幽怨。

    沈临回过头来看,脸懵懵的,“后妈……”

    “屿廷好久不见。”

    陆屿廷面不改色:“伯母好。”

    沈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太好了,后妈也在,正好他不是很会祭拜。

    手不自觉地想挣开。

    但被原封不动地拉回去了。

    林妍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微地蹙了下眉。

    “欸,我没有被吓到了,不用牵我了。”

    少年抽出来自己的手,拍了拍陆屿廷的手背,以表安抚。

    林妍清眼皮都抽了抽,这是什么儿童剧场么?

    关键是那男人还真的听了。

    呃。

    装得真好。

    大约两三分钟后。

    沈临拿着东西来到了坟头,把一些水果什么的摆上,发现旁边有个折叠的火盆,愣了下。

    “用吧,得烧。”

    林妍清环着手臂,垂眸看着沈临的动作,眉眼甚至都温和了些。

    “哎哎哎,去画个圈。”

    “什么圈啊?”

    “坟头面前的土啊,你得开个账户啊,不然钱都被野鬼抢走了。”

    一大一小在这里说了半天。

    沈临烧了金元宝。

    林妍清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还真是爱金子,我忘了不用冥币了,搞不定下面通货膨胀了,还是金子好使。”

    “陆总你说对吧?”

    陆屿廷神色浅淡:“伯母说的是,我知道怎么做。”

    现在的沈临还不知道日后他会因为一箱子金饰无措至极,还在认认真真地在心里和陈鹊说话。

    ——您好,我不知道该叫您什么。

    ——但我总觉得安安应该不是我,安安在日记里很想您,希望您在天之灵护佑他下辈子平安幸福、健健康康的。

    一阵风吹过,火盆里的灰尘荡起来些。

    沈临鼻尖灰扑扑的。

    像有人故意点了一下。

    林妍清笑了下,“行了行了,收拾收拾走吧,天快下雨了。”

    “回去洗洗脸。”

    沈临仰头幽怨地看了一眼,然后收拾好东西,很自如地把袋子递给了陆屿廷。

    临走的时候。

    林妍清还是叫住了沈临,说要和人简单谈谈,这其中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屿廷,你放心,云霄他不会再惹出祸事来了。

    ——不必提防我,我只是想知道安安最近过得怎么样而已。

    大约有几步的距离。

    沈临还以为真的只是问下琐事,还说这为什么要避开陆屿廷。

    “陆屿廷的病我查清楚了。”

    沈临愣了下,随即便是着急,下垂的眼尾泛出些红。

    “什么病,他有事吗?”

    林妍清一副恨铁不成钢得样子,心说你还心疼上了,这才被拐走几天啊。

    人家的视线早都调到成人频道了。

    你隔这玛卡巴卡。

    “死不了。”

    林妍清环着手臂,想了想,蹙眉道:“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症,基本没有被外界透露过,精神分裂。”

    “我是想说的是,不要一直因为愧疚而留在他身边。”

    “致幻剂虽然危险,但造成的影响绝不会持续三个月。”

    “不要被蛊惑了。”

    沈临只是迷茫,精神分裂?

    家族遗传的……

    他面容传达的情绪还是很明显,就是担心,直到林妍清提醒道:

    “啧啧,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装作我在和你聊天?”

    “这小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丈夫得绝症了。”

    沈临:“……”

    氛围碎成渣渣。

    林妍清又教育道:“你就不能改改你这个眼神,你老这么看他,那、那……”

    一双狗狗眼望了过来。

    委屈巴拉的。

    “。”

    林妍清:“我这几天还会在源州市,不会走,你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去画廊找我,我可以和你聊点你妈妈的事。”

    天气变得阴沉了起来。

    沈临很认真地点头。

    直到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句。

    ——沈云霄没有找你吧?

    “没有啊,我没和哥联系。”

    林妍清笑了笑,抬手擦掉了沈临脸颊上的灰,语气轻快地说:“离他远点,我儿子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这句话沈临就被遣散走了。

    因为不远处有个低调的卡宴开过来了,司机俨然是郑昀,沈临简单地点头致意了下,然后就和后妈挥了挥手。

    上车了。

    陆屿廷扶着方向盘,不说话时显得尤为冷淡,沈临看了两眼。

    还没说话手就被牵过去了。

    细细地擦了擦手指。

    沈临还是无法想象遗传性的精神疾病……莫名有些心疼,他也不好问。

    后妈同他这么说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让自己不要过于自责,二是暗示他考量离开。

    这几乎是在给他托底。

    沈临不清楚自己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怎么会得到这样的优待,有愈发困惑安安来沈家的那几年。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看?”

    沈临这才回神,原来自己盯了好久,他想了想,尽量换种说法道:“后妈说了,你对我不好,她还是会想办法帮我的。”

    动作一停。

    幽深的眼眸望了过来。

    “帮你什么?”

    “跑?”

    沈临顶着压力道,唇角仍旧是弯着的,“你要对我好,你对我不好就不行,谈对象都是这样的。”

    “我对你好。永远对你好。”

    “那我永远都不走。”

    蒙蒙的细雨落了下来。

    *

    源州市虽然地域不大,也没什么好的自然风景,但胜在好吃的比较多。

    陆屿廷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的,来回跑比较麻烦,并且开车又比较疲惫,沈临索性打算再待几天。

    五星级酒店的wifi也是比较顺畅的。

    沈临盘腿打游戏,旁边还有啃了一半的驴肉火烧,脆香脆香的面饼,搭配软嫩入味的肉,简直美味极了。

    mvp结算画面已经出现。

    沈临捧着火烧吃吃吃。

    直到手机上弹出来了基因编辑的新闻,很抓人眼球的标题,搭配马赛克的图,很明显是具有诱导性的。

    沈临不自觉地点了进去,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小和尚。

    基因编辑?

    这个新闻报道是好几年前的,大概说得是一个在久久不孕的夫妇喜获一胎,满心欢喜地待产,结果被抽检出来有先天性的癫痫和心脏病,这几乎是灭顶的打击。

    孕妇已经是高龄了,打胎无疑是让母体陷入更大的危机。

    此时有一个团队找上门来,说辞是全新的医疗方法,但还在试验阶段,费用全免,只要成功就诞下的就是个健康的孩子。

    这位母亲自然而然地就同意了。

    沈临不由得蹙了下眉,他划到最后,发现结果确实成功了,孩子健健康康的,但却遭到了巨大的舆论攻击。

    ——基因都可以被编辑,那人将不会再被视为人。

    ——贫富差距尚可用十年、二十年、几百年抹消……基因呢?

    沈临一瞬间脊背发凉,看到这些评论后醍醐灌顶,好可怕。

    直到脖子被抚摸了下。

    陆屿廷犹如鬼一样走了出来,轻声道:“看什么?”

    沈临觉得自己心脏真是有够好的。

    “怀安寺的小孩和你说了?”

    沈临被人揽腰从地上抱起来,“这么喜欢坐地上?这里的地毯脏。”

    “没有吧。”闷闷的语气。

    实际上手都吓得麻了。

    陆屿廷将人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八年前的事,容晟内部有一支研究团队不满成果总是被上级抢,于是就单干了。弄出来个违背人伦的事。”

    怀里人愣愣地看了过来,面容上全是震惊。

    陆屿廷掀起眼皮看了下,“以为是我干的?”

    “。”

    心虚,目移。

    沈临听到了一声轻笑。

    “无所谓。不少人认为那支团队被我雇佣了。”

    沈临想了想,还是抱住人的脖子,小小地道了歉,又问了下,“所以空一是……”

    “那个幼童,他的父母后面也深陷舆论危机,手机被打爆,社会在谴责,久而久之也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是个怪物,甚至认为先前有疾病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孩子。”

    “认为面前这个被编造过的健康儿童,是魔鬼的化身。”

    陆屿廷手指摩挲着人的手指,轻飘飘地说,“我当时还在加州,也就回来过几次,你对我偏见怎么这么大?老婆?”

    脸颊被亲了亲。

    哄人的意思。

    “我确实感兴趣那支团队,回国了一趟,但也就看那孩子可怜,送去了寺庙里。”

    沈临一下子全明白了,手腕挂在对方肩背上,想了想,“欸,八年前的事,我怎么又刷到了?”

    “媒体是个工具。”

    沈临一下子就担心了,“那你的畅云计划会不会被找茬啊?容家那边你了解吗?”

    “容明征……他这个时候……我想想……”

    陆屿廷眼皮微垂着,视线却晦暗不明,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他知道什么呢?

    “你要关注楚岫。”

    “噢?”

    *

    容明征是原文攻,楚岫是原文受。

    二人在小时候是有过一段往事的,当时的楚妈妈还是容家的一个保姆,因为做事用心被破格允许带着孩子住。

    楚岫就是个玩伴,容明征眼睛当时已经出现了问题。

    多是照顾为多。

    所以这是一段典型的“白月光”剧情,以至于后来沈宁安的“冒名顶替”显得格格不入,也成为推动二人剧情发展的催化剂。

    一次性的那种。

    沈临好久没有和楚岫联系了,说实话那段时光像梦一样,去漫展玩,在手机上聊天。

    但是仔细想想,他和容明征在一起,那自己……挺古怪的。

    “你和楚岫认识对么?我在A大收到一个传单,校企合作的,联系人是楚岫。”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临语气闷闷的,相当认真。

    那件事其实加剧了他想走的决心。

    “你认为他和我有别的关系?”陆屿廷几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过来。

    搞得沈临倒是无措了。

    不、不是。

    这么想,有问题么?

    陆屿廷几乎闷声笑了起来,眼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揽着人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老婆,你真的好可爱。”

    “他确实不配。”

    *

    沈临是在半年小时后才理清楚了事实的真相,楚岫是自己上门找合作,自荐的优势就是和容家的关系,可以传达一些重要的信息。

    不过条件是保密现状。

    “他甚至不愿意让你知道他在容家做事,但我没说,并不代表我不允许其他人传。”

    “怎么总是会有人觊觎你呢?”

    沈临早就起来了,站在客厅一旁,整个人头脑风暴,仍旧反驳:“你不要污蔑我!我和楚岫一直是朋友!”

    “我整个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是非常忠于我们的婚姻的,你休想给我泼脏水!”

    沈临不承认他有点破防,原本还以为自己抓了什么小辫子,结果是个烫手山芋。

    陆屿廷坐在原地,神色始终很暗沉,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过来我抱。”?

    沈临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还是坐在他腿上,义正词严地说,“我绝对是——”

    “你跑的时候,手机没带。”

    心啪唧凉了。

    “老婆,你猜猜我看了多少条他发给你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