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就知道他不好哄

    面对对方的质问, 她擦拭唇角的动作僵硬,目光游移:“那是因为你老是躲着我,我没办法了才……”

    “这么说来, 全是我的错。”解兰深开口打断她, 语气无甚波澜, 回忆起第一次她借着醉酒扑进自己怀里, 唇瓣拂过他的下巴……第二次抓着他的袖子, 天真无邪地说他真好, 要给他奖励……

    然后她亲了他。

    脑海里的琴弦崩断,她的奖励是除了他有,还是其他男子也有?

    他半恼怒半受蛊惑的,将她压在门板, 回吻上去,也确认了自己的渴望。

    在自己为她的一个吻, 心尖酥麻颤栗时, 在自己清醒后纠结挣扎,战战兢兢又情不自禁靠近, 询问着那晚时,她说不记得了。

    没有意想之中松一口气。他很在意她不记得了。

    她的自圆其说, 如今看来也是在骗他!

    解兰深目光幽冷:“对, 一切是我的错,怪我太容易相信你的鬼话。”

    说罢起身离开, 楚阿满下意识抓住他的袖角,被对方毫不留情抽回,房门砰地一声, 开了又合拢。

    楚阿满:“……”

    完犊子了,他好像真的很生气。

    她追了出去, 房门擦着鼻尖被人关上。

    敲门半晌,无人应答。

    吃了闭门羹,楚阿满无奈叹气。

    她也不想折腾解兰深,惹他生气动怒,不是自找苦吃?

    可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为任何人和事轻易让步,楚阿满要让自己成为那个例外。

    要他一步步对她妥协、让步,在她身上投注许多情感,即便以后回到九重天,知晓这一场骗局,仍不舍杀她。

    他们相处时,楚阿满有意无意露出性子不太美好的一面,试探解兰深的底线,尽管他持不赞同态度,也没指责她。

    于是楚阿满得寸进尺,有了这一次试探。

    易姚林看不惯她,正等着揪自己的小辫子,她一激,对方果然上当了。

    果然解兰深怒极,但他气昏了头,也没扔下她独自离开。

    不管是重诺,还是其它原因,楚阿满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

    等到月上中天,估摸着他气应该消了大半。

    楚阿满又来敲门,等了片刻,仍不见动静,反而隔壁客房被敲门声恼了,开门吼了句:“还让不让人睡觉?”

    就在这时,面前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解兰深抿着唇:“有事?”

    “我不是找你,我是来看蝴蝶兰的。”楚阿满认真说。

    她这个蹩脚理由,竟真的被允许进了屋子。

    只要不是对她退避三舍就好。

    看到被妥善放置在桌面的蝴蝶兰,她瞧了瞧,主动找话题:“你养得很好。”

    解兰深站在窗子前,背对着她,不接话。

    想了想,楚阿满迎上来,跟平时一样下意识抓他的袖子,迟疑停顿,收回了手:“我那么做,只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可你老是躲着我,那晚明明你也很喜欢,而且在识海……”

    “够了,蝴蝶兰看完了吗,你可以出去,大半夜在男子卧房久待,对你名声不好。”解兰深冷声逐客。

    楚阿满见好就收,从他房间出来,垂头丧气地回了卧房。

    装模作样好半晌,过了好久,才从储物袋中掏出影月飞针。

    昨晚她祭炼了绿色叶片的飞行法器,唤新绿,其中镶嵌了阵法,能抵挡金丹修士三击,可以用到结丹前。

    影月飞针,共有七枚,捧在手心寒光闪闪,锋锐无比,可以轻易刺破敌人的穴位,杀人于无形之中,是居家必备之良品。

    这玩意儿拿来阴人,一阴一个准,好东西。

    她在邹家的博古架,一眼瞧上它。

    耗费大半夜,将影月飞针祭炼,法宝吸收了她的血液,两者之间产生微弱共鸣,此后她可以随心所欲使用这件暗器。

    一夜过去,窗子边呈现蟹壳青。

    入定中醒来,她蹑手蹑脚离开客栈,来到青石镇附近的山脉,在储物袋取出器物,收集露水。

    当一缕曙光破开云层,街道有了过往行人,楚阿满带着一身露气从外面回来。

    掏出块下品灵石,让小二帮自己采买几样东西,剩下的灵珠是赏钱。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投宿,小二忙收了灵石出门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将楚阿满所需的物品带回。

    敲开了隔壁房门,她献宝似的送来茶水:“这是你惯常饮用的岁寒三友茶,我亲自泡的,你尝尝看?”

    早间时,解兰深察觉她离开客栈,神识扫到她没走远,便没在意。

    对上一张笑脸,他没有拒绝,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好看的眉头轻皱:“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露水,是百花的花露。这里找不到甘泉,我便到山里收集了这些花露,一上午腰酸背痛,虽然艰辛,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就没那么辛苦了。”说着,她作势捏着拳头捶肩。

    解兰深将茶盏放下,隐隐不悦:“花露芳香甘美,掩盖了竹叶、松针和梅花的清香,过犹不及。”

    楚阿满轻锤肩膀的动作停住,唇角下垂,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我只是想让你高兴点,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不应该骗你,就算不喜欢我,用我入相也没关系的。”

    她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靠近,佯装一不小心踩到裙摆,跌落进对方怀中。

    解兰深第一反应去护她,护到一半,很快意识到她的刻意引诱,将将抬起的手按回去。

    他起身退开,躲过她。

    咚地一声,楚阿满结结实实砸在地板。

    “好痛。”进入炼体固元境后,这点磕磕碰碰基本伤不到她,当抬起手掌时,掌心泛起一片微红。

    解兰深蹲下身查看,见她没磕破一块油皮,懊恼极了,面上带着愠怒:“活该,谁让你动不动投怀送抱。”

    楚阿满暗暗咬牙。

    很好,狗男人,她记住了。

    用过朝食,两人前往落霞山。

    白玉扇飞过青石镇,易姚林收回目光,总觉得解兰深和楚阿满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想到昨晚解兰深对未婚妻维护,升起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皎皎明月,沾染了尘埃,她很失望,没有继续跟上去惹人厌弃。

    落霞山,坐落于颍州中央的丰阳城与青石镇之间,因此地风光秀美,吸引无数修士来这里观景。

    两个时辰,她们抵达目的地。

    来的路上,楚阿满扒在扇沿惊叹美景,这回没有刻意放缓速度的待遇,解兰深闭目养神,对她不理不睬。

    他还在生气!

    楚阿满就知道不好哄。

    她们来得晚一些,最适合欣赏风景的位置早早被人占领,她们只得另外寻一片僻静角落赏景。

    梦里的楚阿满亦是这般,想要寻找僻静角落赏景,误入某位前辈留下来的一方洞天。

    后来发生的事情与梦里一样,因她误触包裹着藤蔓的一只石兽雕刻,面前灵光波动,紧接着出现一阵漩涡,楚阿满被吸入其中。

    被吸入漩涡时,手腕一重,有人握住了她。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双脚站稳后,解兰深打量眼前的陌生环境,察觉到身侧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他回望来。

    顺着她的视线,目光下移至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听楚阿满小声道了句谢。

    他像是过了电,丢开她:“我还没有原谅你。”

    楚阿满:“……我们先暂停冷战,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危险。”

    解兰深颔首,走在前面开路。

    楚阿满紧随其后,尽管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机缘,心里仍是七上八下。

    两人穿行在漆黑狭窄的隧道,往里走了一段,眼前豁然明亮起来,视野开阔,墙壁头顶嵌了照明的月石。

    离开通道,在她们面前的是一间小院,茅草屋,一圈篱笆围栏,墙角几丛绿梅。

    打量一圈周围,没有危险,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面前的小院,或许是她们离开这方洞天的出口。

    推门而入时,解兰深有过被夺舍的经历,手持仙剑和光防备,周身环绕着护体剑气,连跟在身后的楚阿满,也被分润了剑气。

    她心知房舍内并无任何危险,只是在幻境之中历经一番考验,得到这位前辈的灵器和传承。

    待迈入屋内,突生异变。

    两人身体一僵,脑袋空白一瞬,等终于有了意识时,楚阿满呆呆瞅着躺在床榻的解兰深,发现自己正绞干了帕子,替他清洗脸上的血污:“这是我暂住的地方,你可以留在这里养伤,等伤好后离开。”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惨白,伤痕累累,不搭理人,一句道谢也没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秋娘。”

    秋娘不是这方洞天的女修么?

    楚阿满心想着,看,救了个白眼狼。

    又想着,天呐,居然有人敢在路边随便捡人回家,话本子里的女主在路边捡到的,要么是灭族仇人,要么是恩将仇报,虐恋情深……

    迟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秋娘也不气恼,背着竹篓,上山采药。

    她将采来的草药熬成汤汁,端给屋里的病人。

    哪知对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非但不体谅秋娘熬药被烫伤的手,将汤碗掀翻。

    秋娘用剩下的草药重新熬了一锅,这次她当着少年的面,饮下一口汤药,对方才默不作声灌下。

    随着对方伤势好转,秋娘才知晓原来少年是一名修士,哪怕仅仅只是练气修为,也是秋娘这名山中猎户女高高仰望的存在。

    见到传说中的仙长,秋娘纳头就拜,高呼着求仙长高抬贵手,帮她处理一件棘手之事。

    听了缘由,靠坐在床榻的少年见她跪拜,目露鄙夷。

    山野村女,眼界狭隘,无甚见识,区区几头野猪到地里祸害庄稼的小事,也值当求到他跟前?

    他自诩清贵,鄙夷村女秋娘说话毫无礼数,行事粗鄙,谋划着待自己养好了伤,立即离开这里,从此与她见面不识,亦无人知晓自己在落难时被个无知村妇搭救过。

    他只道还未养好伤,拒绝了村女的恳求。

    养伤期间,村女种下的粮食被野猪糟践个干净,颗粒无收,她将口粮让给他,自己饿昏了头,栽在地上,人事不知。

    解兰深:“?”

    不受控制地踢了踢楚阿满的胳膊,然后蹲下身查看,发现她是饿昏了。

    他想要将楚阿满搀扶到床上躺着,这具身体却站起身,去了院子里。

    楚阿满:“……”

    虽然人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但她意识清醒,没有真的饿昏过去啊!

    不知过去多久,倒地的身体有了动作,从地上爬起,鼻尖耸动,闻到了空气里漂浮的烤肉香气。

    饿得没力气,双腿发软地走出堂屋,一眼看见院子里燃着火堆,坐在火堆前的少年烤着只野鸡。

    听到脚步声,他朝她看来:“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分你一些。”

    说着,他扯下只鸡腿,就在楚阿满以为他会给自己时,对方兀自吃了。

    好吧,大不了吃另一只鸡腿。

    结果根本没有分鸡腿给她的打算,少年将自己喜欢的两只鸡腿留下,鸡身拿给她。

    楚阿满盯着他美滋滋啃鸡腿,心中怨气横生,不知是原主,还是她怨念深重,竟默默垂泪起来。

    呜,连一只鸡腿都不给她!

    解兰深不想独占两只鸡腿,他根本不爱吃鸡腿。

    余光扫见身旁的人掉起了泪珠,不由忆起识海里,自己捧着她的脸,细密亲吻她的泪珠。

    那时他走火入魔,失去了自我意识,行事孟浪,做了不好的事,事后他反省后悔,自知理亏,打算回天剑宗后,便去思过崖受罚。

    甚至在母亲传讯询问他们的婚期时,没有否认,鬼使神差的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同共赴飘渺大道,未尝不可。

    直到,她骗了他。

    他最厌恶欺骗,此生也不会再有这个念头。

    画面一转,借口伤势没养好的少年,还是对野猪出手了。

    将山头的十数头野猪挨个劈死,少年自嘲一笑:“枉我名门修仙世家子弟,家破人亡,有一日会沦落到替人清剿野猪。”

    少年杀死的十几头野猪,吃不完,怕坏掉,被村女用盐巴腌制,挂在厨房,熏制成咸肉,能吃上好久好久。

    一部分咸肉被村女拿到市集售卖,换取粮食,家里有了存粮,日子越发滋润起来。

    餐桌上有肉有野菜,配着一碗麦饭,之后的日子平平淡淡,一如村女家饭桌上的清茶淡饭,倒也平静温馨。

    两人同住一个小院,抬头不见低头见,附近猎户家的婆娘见了她们,打趣是小两口。

    少年修士,身姿出尘,模样俊俏,自然而然的,村女芳心暗许。

    哪知少年伤势好了大半后,跟她提出告辞。

    修士与凡女,两人之间的差距似云泥,村女的爱慕之情没有宣之于口,等少年离开后,日子继续平平淡淡过下去。

    本以为两人一辈子没有交集了,后来某天雨夜,湿漉漉的少年出现在院子里,拥住她的身体滚烫,目光迷离,于是两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在一起了。

    好在秋娘地道,没让她们真的做。

    被拥住时,她眼前一黑,画面一转,已是事后。

    后来,村女才知原来他中了催情香。

    少年的元阳很补,秋娘一举突破,成为练气修士。

    靠在解兰深怀里的楚阿满,暗暗想,原来修士的元阳还能增长修为?

    梦里的楚阿满一心提升自我,裙下臣不少,通常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男人身上,没关注这些。

    现在,她有了一个馊主意……

    不知道少年仙君的元阳,能有多补?

    周围环境变化,秋娘被少年带去修仙界,入了仙门。

    就在秋娘幻想着提升修为,追上少年的脚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奋战时,忽闻噩耗,少年与掌门之女定亲的消息。

    秋娘心灰意冷,不再出现在少年身边,躲着少年,专注提升修为。

    她向大师兄请教课业,阴郁的少年偶然经过。

    她做了剑穗答谢大师兄,引来少年步步逼近的质问:“你又喜欢上大师兄了?”

    秋娘愤怒:“你胡说,我跟大师兄不是你说的那样。”

    少年阴恻恻的语气:“没关系,不管是不是,以后你都见不到大师兄。”

    头顶的光亮刺眼极了,楚阿满忍不住抬手遮挡,发现自己再次回到熟悉的篱笆小院。

    此时的她正哀求着:“你和小师妹择定日子马上要成婚了,你不能这样做。”

    然后在楚阿满的惊恐下,她看到解兰深那张冷脸似笑非笑,恨恨瞪着自己,浑身戾气:“放你离开?想要去找大师兄,师兄不会喜欢你的,在我身边呆着不好吗?”

    “我救过你,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放我走。”挣脱不开,她低头咬上擒住自己手腕的大掌。

    对方吃痛,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我另有缘由,以后你就知晓了。秋娘,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楚阿满无语了。

    看吧,就说不能在路边随便捡人。

    哪是救命恩人,活像个仇人。

    楚阿满也明白操控她们的大概是秋娘的残魂,暂时应当没有危险。

    之后几日,这位秋娘一直在想办法离开这处小院,甚至不惜虚情假意地讨好男修,亲昵握住对方的手,在脸颊边献吻……

    好在除了这些,没有更亲密的举止。

    几日下来,男修态度和缓,不再将秋娘关在小院,在自己的陪同下,也能外出散步赏景。

    中途秋娘跑过一次,被男修抓回,掏出条天外陨石的锁链,将她困在这处小院,施加了结界。

    天外陨石水火不侵,刀剑斩不断,秋娘盯着脚腕处的铁链,似认命,不吵不闹。

    楚阿满也盯着自己脚腕处的锁链,陷入深思,这家伙来真的啊!

    怪刺激!

    再次见到男修,是他着一身大红喜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他带着秋娘一起逃跑,中间遭遇到的几次追杀,他曾数次奋不顾身挡在秋娘身前。

    也是这时候,秋娘得知他与小师妹成亲当晚,是为了报仇雪恨。

    秋娘心软了,结果被对方喂了消灵散,取走心头血,从筑基修为跌落至练气期。

    少年的仇人逮到秋娘,可怜她被剖开皮肉,取走心头血,奄奄一息被人抛弃在山林,没有对她动手。

    秋娘躺在地上,头顶阴云密布,雨水打湿了她的眼睫,不明白分明他对自己也有爱意,也曾为自己挡刀差点死去,为何会坐下取她心头血之事?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要对那个人好?

    他们说,他要她的心头血祭阵,傅家有一秘法,便是取修士心头血。

    心头血,乃修士之根本,被取走大量心头血的修士,即便侥幸存活,此生修为止步在元婴。

    然后楚阿满发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束缚感消失,幻境破碎,她们站在一间女子卧房。

    下意识看向解兰深,发现他的视线没有焦点,这时楚阿满耳畔传来秋娘的声音:“你与我同是四灵根修士,恭喜你通过了考验,我这里有无极伞,我毕生的修炼心得和功法,将我之衣钵传承于你。”

    顿了顿,又道:“此外我有一事相求,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傅清安和他的后人,帮我问一句,他取走我的心头血何在?”

    跟梦里经历重重考验的幻境不一样,这个可以解释为当时她孤身闯入,没有对戏的男修。

    梦里亦并没有秋娘的郑重托付,楚阿满猜不出缘由,老老实实回:“前辈,我记住了。”

    耗费气力说完这些话,秋娘的残魂越发黯淡,一抬袖风,隐匿在阵法内的法宝和书册现出灵光。

    秋娘朝她望来一眼,仿佛看穿了她:“好,我信你一次,希望你不会如傅郎那般骗我、负我。”

    微风吹来,秋娘的残魂如萤火虫消散在半空。

    楚阿满心道秋娘天真又单纯,真是个傻子,被人一骗再骗,也不给自己打个誓言禁制。

    如果她消极怠工,没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会受禁制约束而死。

    正是因为秋娘傻,如果秋娘真这么做,说不定楚阿满起了逆反心理,宁愿多想点法子解除禁制,定不会如对方的意。

    可秋娘信任她。

    秋娘被人一骗再骗,初心不改,楚阿满看不上,又不想骗秋娘。

    等平安回到宗门,到时候托人打听看看傅清安是哪号人物,是否还活在世上?

    她走到架子前,将无极伞和功法收进储物袋。

    拿起一张卷轴时,它闪了闪,飞入解兰深的怀中。

    恰好这时,解兰深的双眼有了实处,低头扫过怀里的卷轴,看向楚阿满:“抱歉,刚才我在画卷中领悟剑意时,它认我为主了。”

    梦里楚阿满只得了天极伞,一册自己目前正在修习的功法。

    现在白得了许多法宝,她大方道:“既然认你为主,便是你的机缘。其它的都归我哦!”

    解兰深捧着画卷,察觉到漩涡出口,催促道:“你快些,我可能马上要突破了。”

    楚阿满一惊,来不及细看,囫囵全扔进储物袋。

    两人快步穿过灵气漩涡,楚阿满还没站稳,被罩上一个阵法盘,解兰深御剑离开,去了另一座山头。

    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转瞬间乌云密布,雷电闪烁。

    有修士奇道:“咦,怎么突然变天要下雨了?”

    同伴无语:“哪是下雨,分明是高阶修士在附近渡雷劫。”

    众所周知,只有晋升金丹、元婴以上才会出现雷劫。

    先前说话的人惊呼:“有人在落霞山结丹?我的亲娘嗳,我还没亲眼见过结丹雷劫,听说渡劫成功后,方圆百里灵气充沛。”

    同伴笑说:“是啊,我们在外围打坐修炼,还能跟着沾沾福气。”

    隐匿在阵盘内的楚阿满,从储物袋摸出一块肉干咬。

    饿死她了。

    可惜不是鸡腿。

    第32章

    她在他怀里,她是他的

    方圆百里, 碧水蓝天被云层笼罩,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掩盖住日光, 天地弥漫着一股磅礴气势。

    几乎同一时间, 落霞山的修士们发现了头顶的劫云, 一颗心纷纷提到嗓子眼。

    这是高阶修士渡劫!

    过去大半日, 劫云黑压压。

    落霞山的修士并未离开, 不时有青石镇和丰阳城附近的修士闻讯赶来, 距黑云低垂的中心站得远些,静心等待。

    进阶金丹,快一些要两三天,花个七八天也是有的。

    此时天色早已暗透, 落霞山汇聚了一大群低阶中阶修士,找块地方打坐修炼, 顺便蹭蹭大佬的灵气。

    楚阿满吃了肉干, 填饱肚子,麻利开始蹭解兰深的灵气。

    他在落霞山渡雷劫, 使得落霞山的灵气变得浓郁,比洛水门内门的灵脉还充裕,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赶紧抓紧时间汲取灵气。

    百里之外的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头顶的的劫云积蓄了一整晚的力量, 酝酿着雷电火花,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隆,带着天地自然道法的威势, 在它面前的芸芸众生渺小如蝼蚁。

    劫雷破开黑暗,阴沉沉的天地被雷电照亮, 从落霞山某座山峰劈出一记冰蓝剑光,迎接着雷电。

    两者在半空相撞,电闪雷鸣,火花四溅。

    在场每位修士不约而同屏气凝神,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炸开,像是燃在半空的绚丽烟花炸开。

    在绚丽消失,天地重新回归暗沉之前,有人注意到劫云堆积的某座山峰,立着一人,衣角飞扬,手持长剑,翩然似仙。

    “看,那儿。”

    不等众修士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天地昏暗下来,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紫色雷电兜头劈下,一一被那剑修击溃。

    不知劈了多少道劫雷,漫天的乌云消散,天地初明,云霞织锦,极光漫天,仙乐飘飘。

    一道属于金丹修士的威压碾压而来,寒意凛凛,令低阶修士恨不得弯膝折服。

    好在刚进阶的结丹前辈很快收敛回威压,神识一扫,朝某处遁去。

    自古进阶能出现天地异象的修士,每一位后来都成就非凡,这样的吉兆,百年难得一见。

    在场不乏有金丹修士,起了与之结交的心思。

    待雷劫消散,耐心等待片刻,见那剑修去了相邻的一座山峰,不多时,带着个练气女修一道出现在众人跟前。

    “恭喜前辈晋升金丹。”低阶修士在外围修炼一晚,抵平时苦修五六日,跟着沾了光,纷纷让开一条道。

    他轻轻颔首,身后有金丹修士追来:“道友请留步,我乃丰阳城城主,若是解道友不嫌弃,不妨带着未婚妻去我府上小住休整。”

    和光一出,解兰深不意外会被人认出:“多谢城主好意,我身上另有要事,需尽快赶回师门。”

    丰阳城城主只得惋惜一笑:“解小友少年英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有空来丰阳城,到时可要让我这个东道主好好招待。”

    双方简单寒暄了番,解兰深带着楚阿满离开。

    留下的低阶修士们差点道心破碎,什么,这就是解家那位十几岁的少年天才!

    年纪轻轻晋升结丹,还让不让普通修士活?

    因仙剑和光,解兰深名声远扬,不是没有人揣测过,他靠着解家的顶级资源和丹药堆出来的修为。

    十三岁筑基,十六岁筑基大圆满,多么恐怖的修炼速度啊,不是嗑药,谁信?

    只有真正见过他历劫的修士,才知解兰深的实力有多么可怕,没有任何抵御劫雷的法宝,剑修仅凭手中一把和光,劈开雷电……

    跟在解兰深身后,楚阿满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将目光落到对方身上。

    梦里的楚阿满在渡劫时,被劫雷劈死,所以她一来修仙界立刻着手开始炼体,同时接近他,试图骗走他未来会在秘境得到的仙阶引雷盘,做两手准备。

    解兰深硬靠自身抗雷,在她心底炸开了锅。

    剑修果然抗揍啊,要不是自己剑道天赋一般,她都想弃道修剑了。

    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解兰深无法忽视,停下。

    楚阿满走神,前头的人不声不响停步,一不小心撞了上去,痛呼一声,捂着鼻子,埋怨:“你停下来干什么?”

    解兰深理亏,嘴硬说:“真是麻烦,找家食肆给你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回空翠城。”

    听到好吃的,楚阿满发觉自己又饿了:“对哦,昨天就吃了点肉干,我现在好饿。”

    说到饿,肚子适时咕咕叫起来。

    在落霞山附近找了间食肆,解兰深点了个烧鸡,看着她扯下肥美的鸡腿,啃得心满意足:“好香,傅清安真不是人,一只鸡腿都不给我。”

    解兰深:“……”

    就知道她对鸡腿怨念深重。

    因为没吃到鸡腿,吧嗒吧嗒掉小珍珠。

    吃饱喝足,楚阿满打包了零嘴点心,两人乘白玉扇离开落霞山。

    从入定中醒来,她取出一盘芡实糕解馋,想到回了宗门后,解兰深定会远着她。

    想着她屁股上的蒲团往旁边挪了挪,触碰到护体剑气,被冰了下,不痛,指尖红了。

    她冷抽一口气,故作吃痛:“呀,我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尝尝芡实糕,很好吃的。”

    打坐的人不知何时睁开眼,眉头轻攒:“安分些,再过一日就要回空翠城。”

    就是因为马上要回去了,所以她不能安安分分啊。

    到嘴的鸭子,眼看着要飞走,她哪里安分得了?

    找了村子一户人家歇息,夜间楚阿满敲响隔壁房门,打着看蝴蝶兰的借口,这次没能如愿。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无功而返,长夜漫漫,她从储物袋摸出无极伞,祭炼了这件灵器。

    被遗忘在时光长河里数十年,伞面表层布满尘埃,外表黯淡,灰扑扑,看着不起眼。

    往无极伞滴了一滴精血,掐起法诀祭炼,被灵气滋养后,不起眼的宝物褪去表面斑驳,露出一抹红枫的鲜艳,灵光闪闪,绕着主人身侧转圈圈。

    翌日,解兰深发现楚阿满手中多了把红伞法宝,看品阶不低,被她懒懒散散倚在肩头,拿来遮阳:“这是灵器,你决定好了,以它做本命法宝?”

    楚阿满点点头:“嗯,一见无极伞,我便很欢喜,我剑道天赋一般,打算辅修剑道,主修四灵根道法。”

    许是解兰深进阶金丹,本应该两日回空翠山,她们提前了半日抵达。

    天剑宗早早收到他晋升金丹真人的消息,特意大摆宴席,连洛水门也在受邀之列。

    踏入结丹后,才算正式迈入高阶修士的门槛,何况解兰深还这般年轻,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回到洛水门,面对同门们的恭贺:“解师叔晋升金丹,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楚师妹,咦,师妹也进阶练气大圆满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楚阿满一点不开心,因为回宗门前,她听到楚德音在外历练时,偶遇洞天福地,获得仙剑寄雪的传承。

    自己才得了无极伞,天道立刻给阿姐提前开启机缘。

    和光与寄雪以同一种珍稀矿石所锻造,曾是一对情侣剑,也是后来许多天剑宗弟子认为楚德音和解兰深十分登对的原因之一。

    她们各自回到宗门后的两日,天剑宗大操大办玉英峰师叔晋升金丹的宴席。

    以解兰深未婚妻的身份,楚阿满也被邀请了,跟随洛水门掌门和长老一道前往。

    作为今晚宴席的东道主,解兰深和他师尊在主位落座。

    因为楚阿满的身份,获得天剑宗优待,被安排在他左手边的位置。

    各大仙门派遣负责交际的长老们,登门道贺嘴上恭维,心里怎么想,不得而知。

    云中道君给徒弟亲赐道号清宁,取自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①,愿他清明宁心,盼自己门下最有出息的弟子日后仙途通达。

    举行完冠发仪式典礼,象征着自此以后解兰深能坐拥一峰之主,看上合眼缘的弟子,收入门下为徒。

    这种宴会挺无聊,天剑宗饮食清淡,饭菜不合楚阿满的口味,好在玉盘里有灵果子和点心,配上果酒,马马虎虎吃了点。

    她自饮自酌,左边的解兰深欲言又止,想起她佯装醉酒把自己骗得好惨,扫过一眼,没再理会。

    酒过三巡,众人听云中道君吹嘘自己的徒儿多么有本事:“我这个弟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我花了五十多年才晋升金丹期,清宁才刚满十八,再过不久,就要追上我这个老家伙喽!”

    听得其它宗门长老一阵牙酸,偏自家只有不成器的弟子,挑不出一个能与解兰深媲美。

    洛水门掌门嘴角上翘,呵呵,他们玉英峰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要跟他们洛水门联姻?

    洛水门掌门看解兰深,越看越满意,对上云中道君,对方冷哼了声。

    掌门:“……”

    这是看不上他们洛水门弟子?

    云中道君觉得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小弟子眼光太差,竟瞧上个洛水门外门女修,资质差,下品四灵根,虽具潜力,未来能不能跟上小弟子的修炼脚步,是个难题。

    没有太多情意还好,若是深陷其中,一方寿元将近,一方正值鼎盛,到后面只会伤人伤己……见徒弟对洛水门女修尚未太过关注,想到他天生淡泊寡欲,修炼的又是无垢心法,多半只是为了庇护对方而已。

    宴会进行过半,众人陆陆续续告辞。

    见洛水门长老将楚阿满带回宗门,解兰深同师尊说道一声,也离了席。

    翌日,天色微明。

    楚阿满还没来得及想法子如何把人哄好,从天剑宗传来消息,解兰深自请去思过崖受罚,无论他师尊云中道君如何询问,死活不肯道出甘愿受罚的理由。

    最后惹恼了云中道君,一气之下拂袖离开思过崖,没再管弟子自愿受罚之事。

    才结丹,境界还未稳固,先是一路奔波,现在去思过崖受罚,万一有个意外,随时可能修为倒退至筑基,甚至损伤灵脉和根骨。

    这个消息,打得楚阿满措手不及:“难怪云中道君这么生气,他太执拗了。”

    她猜解兰深自请在思过崖受罚三个月,大概是因为自己。

    不管是他境界不稳,可能修为倒退,还是要在思过崖呆三个月,都是她不能承担的风险。

    三个月的分离,足以令一对热恋情人关系冷却。

    何况她们算不上情人。

    更谈不上热恋。

    在楚阿满急得团团转时,解家老宅的纪卿容也在急,在发愁:

    “分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结丹前突然不给家里回信,现在境界不稳,便跑去思过崖受罚,难道他跟阿满吵架了?”

    解家主老神在在:“你在这里转来转去有什么用,问问那位楚姑娘不就知道。”

    “你一点不关心兰深,合着我着急还有错了?他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他的性子,肯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阿满的事儿,这才去思过崖受罚。”纪卿容作为长辈,不好过问未来儿媳的事,横竖是自家儿子不好,哪能轻易打扰姑娘家。

    这不没法子了,只好用传音符联系上对方。

    收到纪卿容的传讯,楚阿满了然于心:“纪夫人,你找我是为了解兰深入思过崖的事吗?”

    “我不是责问你,兰深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是他做了对你不好的事。”

    那边纪夫人通情达理的一番话,听得楚阿满心虚:“夫人,你错了,是我对不起解兰深,我骗了他,辜负了他的信任,是我不好。”

    纪卿容懵了懵:“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知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兰深千不好万不好,请你多担待些,但也不必处处宽容他。有不当之处,你同我说,我这个做母亲的亲自来教导,但是有一事还要麻烦你,可不可以替我去思过崖看看,家里挺担心他的。”

    “夫人放心,我会的。”楚阿满得知解兰深有一段时间没跟家里人联系,断联的那段时间,正是自己露出破绽,惹他气恼的时候。

    末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夫人,解兰深的小名是什么,我以前问过他,他总不肯说。”

    纪卿容变得神神秘秘:“你凑近些,我说与你听。”

    她凑近耳朵,听到对方说出的两个字,不可思议:“他小字真唤这个?”

    纪卿容反问:“不好听吗?”

    楚阿满总算知道被问到小名时,他为何恼羞成怒,当即点头:“很好听,很符合他。”

    纪卿容仿佛找到了知己:“是吧,我就说这个名字好听,又不在人前唤,他很是不情愿。”

    结束谈话,楚阿满下山在茶楼买来盘点心,要了壶岁寒三友茶。

    知他挑剔,特意着店家以甘泉冲泡出的茶水。

    提着食盒来到天剑宗,却被告知非本门弟子不得进入思过崖,好在叫她半路遇见了宋锦和。

    这是自楚阿满和解师叔定亲后,宋锦和第一次见她。

    她比以前更漂亮更自信,浑身发着光。

    楚阿满笑吟吟:“拜托你了。”

    宋锦和语气疏离:“客气了,小事一桩。”

    给思过崖的守卫递了一袋灵石,宋锦和顺利进入。

    大老远,瞧见盘膝端坐在狂怒暴风雪里的背影,那样笔直如松的背影,一眼能辨认出是解师叔。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解兰深僵硬转头,见到来人是宋锦和。

    宋锦和手里提着只食盒,给他送饭?

    不像是宋锦和的为人,众所周知,他许多年不食凡间五谷,倒像是某人能做出来的。

    担心风雪吹冷了点心和茶水,按照楚阿满的交代,宋锦和以灵力罩包裹,隔绝了冷霜:“解师叔,这是楚道友特意为你准备的岁寒三友茶,还有点心。楚道友说她和纪夫人都很担心你,可惜并非天剑宗弟子,不能来思过崖,于是托我帮忙。”

    解兰深扫过食盒:“我到此处受惩戒,并非度假游玩,这些吃食茶水还请拿回去,让她不必来了。”

    宋锦和替楚阿满不值:“楚道友只是关心解师叔,师叔何必如此不近人情,毕竟她是你的未婚妻。”

    解兰深的眉峰轻轻一挑,意有所指道:“是啊,她是我的未婚妻。”

    所以其他人该注意自己的分寸。

    作为男子,他自然看得出宋锦和对楚阿满的不一般。

    在红莲谷时,这位师侄见到楚阿满的真容,刹时窘迫得红了脸。

    被点出心思,宋锦和目光闪烁,结结巴巴:“师叔误会了,与楚道友无关,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解师叔眸光森冷,即便自己站着,他坐在蒲团里,依旧气势骇人,叫宋锦和腿肚子打颤。

    解兰深抿唇,下巴线条紧绷。

    现在与楚阿满无关,等楚阿满借着给他送食盒,多送几回,送来送去,说不定就与楚阿满有关了。

    宋锦和话多,嘴甜,长相嘛,勉勉强强算得上英俊,是母亲口中那种惯会讨女修欢心的人。

    “回去告诉楚阿满,待受戒三个月之期一到,我会让小燕去接她。”思过崖的禁制,修士无法向外界传递音讯,只能通过口信传达,解兰深如何不喜宋锦和,也不得不托他递话。

    得到宋锦和带回的食盒和口信,楚阿满不明白是原谅了她的欺骗,还是没原谅,继续跟她冷战。

    不过等解兰深从思过崖出来,见到他后,自见分晓。

    被解兰深退回的食盒,回洛水门时,被她随手送给了山门的管事。

    怕惹恼解兰深,之后她没再往思过崖跑。

    白日习剑,练习万象剑诀,雪魄剑法第二式仙藻,熟悉无极伞,入夜后回到卧房观想修炼。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月后,楚德音和裴徐安历练回归。

    如果没有解兰深晋级金丹期,女主得仙剑寄雪认主,以及她修为两级连跳晋升筑基期,本应一时风头无两,无人匹敌,傲视一众内门精英弟子。

    偏偏解兰深晋级的好消息赶在前头,楚德音晋升筑基期在后,稍稍逊色了些。

    在楚德音成为筑基修士后,楚氏和楚父神气抖擞起来,似乎认为筑基期的女儿能庇护住自己。

    凡人楚氏在坊间大肆采购物品,花费数十块中品灵石买了定颜丹,各种补身子的丹丸等等。

    一名凡间妇人动辄掏出若干中品灵石,在坊间大摇大摆,引得许多底层修士慨叹不已,原来生个好女儿,全家都能跟着鸡犬升天,自己活得竟不如个凡妇。

    当晚楚阿满握着入梦珠,出现在了楚氏和楚父的梦里。

    第二天,楚德音收到父母的口讯,央她回去看看,能不能给自家院子加固结界,或是另外搬一处院子,总觉得现在住的地方风水不好。

    楚德音:“?”

    听完,楚阿满笑了。

    有这样一对父母给女儿拖后腿,阿姐还能如梦里一样仙途通达吗?

    在她每日兢兢业业修炼,偶尔记起了,时不时进入梦里折腾楚氏夫妇一番,日子过得舒心畅快,两个月的时间,从指尖飞逝溜走。

    三月之期一到,果然天剑宗传出解兰深离开思过崖的消息。

    以为他会休整一日,没想到出思过崖的当天,派小燕和仙鹤到洛水门接她。

    再次登上玉英峰,过了几个月,这里园子植被,一如以往。

    “师叔在殿内等你,没别的事,我下去忙了。”小燕给仙鹤喂了灵谷,招走仙鹤,一人一兽匆匆离开。

    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她推门而入。

    他坐在长案边,桌面摆着茶壶,沏了一杯热茶,放到对面给楚阿满预留的位置。

    楚阿满不如他的意,没有坐过去:“你是不生我气了吗?”

    他招手:“过来。”

    不生气了吗?

    不,解兰深是气的。

    楚阿满上前,绕过长案,来到他身旁,俯下身在他脸颊啄了一口:“这样不生气了好吗?”

    解兰深默了默:“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当然知道,她不这么做,怎么能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愿意帮你入相,带你尝遍七情六欲,哪怕最后你斩断七情,也甘之如饴,只求曾经有过,我希望你好。”说着,她跌落进他的怀里。

    明知她刻意引诱地跌进自己怀里,环住的腰肢的臂弯,往怀中收紧。

    她当真这么喜欢他……的脸,解兰深并非稳坐钓鱼台,一点不动容。

    感受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楚阿满心头微松。

    煮熟的鸭子没跑。

    黄花菜还没凉!

    几个月没见面,她的视线扫过解兰深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分明的下颌线之后,是上下滚动的喉结。

    楚阿满眨了眨眼,故作好奇:“这是什么?”

    她伸手触碰到滚动的那抹雪白突起,一只大掌迅猛擒住作乱的手指。

    解兰深哑着嗓子:“别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碰。”他分明的下颌线紧紧绷住,呼吸浓重,目光也不再从容。

    “脖子不许碰,那这里可以碰吗?”她俯身在对方唇上轻咬了口,抽离。

    解兰深直勾勾盯她,从她狡黠的双眼,下移至鲜红水润的唇瓣。

    她会涂抹口脂,将嘴唇染得水润润,娇艳欲滴。

    于是他闻到自己唇上的浅淡口脂,是桃子味,甜甜的,不难闻,让人忍不住渴求更多。

    在她拉开两人距离时,解兰深情不自禁俯来,学着那日在竹林窥见的春景,细细碾压着少女的唇瓣。

    亲密的拥吻,唤醒心中的沉睡猛兽,想要克制,偏万分渴望,一寸寸吮吸、啃咬。

    他怀中霜寒,气息却滚烫得厉害,嗅到属于楚阿满独有的馨香,她在他怀里,她是他的。

    楚阿满被吻得唇瓣发麻,脑袋晕乎乎,一团浆糊。

    腰上被他的臂弯往怀里按,后脑勺被另一只大掌扣住,不容她偏头,看不出占有欲挺强啊!

    然后,唇上微痛。

    解兰深轻咬了她的下唇,不满她的走神。

    楚阿满咬了回来,被他按在长案。

    桌面的茶壶,早不知何时被收进了储物空间。

    楚阿满的后背抵在长条案,吱呀吱呀。

    第33章

    给你烤,等着

    被他抵在长条案索吻, 很久很久,直到她大脑缺氧,微微挣扎, 才被放开。

    压来的人抽离, 盯着怀中人漂亮眸子浸着水, 面颊绯红, 不是委屈的泪, 是夺人心魄的海棠微雨。

    她张开唇喘息呼吸, 嘴唇嫣红肿胀,水泽丰沛,解兰深意识到方才自己太过孟浪:“你还好吗?”

    楚阿满的两条胳膊顺势攀了来,环住他的颈项:“现在肯原谅我了?”

    按理说, 餍足的男人都很好说话。

    她累成这般,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宽松道袍凌乱, 被抓得褶皱,衣领大敞, 堪堪遮拢肩膀,露出一大片胸膛肌肤, 白里透粉, 干净清雅的檀香,像是楚阿满吃过的冬桃。

    不似夏桃的甜蜜水润, 冬桃的果肉外表脆甜,内里透着一丝微苦,像檀香的清苦。

    面上薄红, 发带缠绕在楚阿满身上的挂饰,衣衫不整, 他发冠都歪了。

    对上楚阿满的一寸寸打量,解兰深羞愧难当,默不作声拢上衣领,解开两人纠缠的发带,扶正发冠,细致抚平褶皱的道袍。

    褶皱可以抚平,内心的波动无法平静。

    有些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些并非他所愿。

    听到楚阿满的话,解兰深固执道:“这是两码事?”

    楚阿满:“!”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现在又要跟她秋后算账,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不等她控诉,解兰深又道:“只有这一件事骗我,还有呢?”

    他盯她,笃定的语气。

    盯得楚阿满后背毛毛的,苦思冥想,难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被对方抓住小辫子了?

    还是他故意诈她?

    思来想去,她理直气壮:“没有。”

    解兰深眯了眯眼,抛出个香甜的饵料:“如果你现在主动说出来,不瞒我,或许我会原谅你。”

    一番试探,楚阿满确定,解兰深不像是故意诈自己,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唯一可能被他抓住把柄的,可能是那件事。

    “对,是我杀了方令恒。”思忖一番,楚阿满当面坦白:“谁叫他欺负我,我杀他有错吗?”

    解兰深并不意外,面上的薄红消褪:“除了这个,还有呢?”

    “没了,真的没有再骗你。”楚阿满急急道,恨不得赌咒发誓,越是心虚,越是冷静反驳质问:“既然你不肯原谅我,刚才你还吻我,将我按在长条案,我后背都磨痛了。”

    果然解兰深被转移了注意力:“很痛吗,抱歉,下次我轻点。”

    对上楚阿满揶揄的目光,好像在说——还想下次啊?

    他羞愤欲死。

    过了半晌,他道:“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楚阿满哦一声,单手撑着长条案,借助着从他膝上爬起。

    解兰深搀扶着她,眼神扫过她后背的那片衣料,布满褶皱,与他身上的道袍一样皱巴巴。

    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偶尔不小心对视上一眼,解兰深像是火烧一样,匆匆移开视线。

    回到洛水门山门,楚阿满突然说:“你开一下防窥视的结界。”

    解兰深以为她要说什么机密要事,抬手罩上一层结界,将将覆盖住两人时,脸颊被人吧唧亲了一口。

    她提着裙摆,小跑着往外门弟子居住的小院过去。

    留在原地的解兰深,静默片刻。

    重重山风,林寒涧肃,他的心是火热的。

    明明才分开,却已经开始期待与她的下一次见面。

    回到小院,同住的穆清修为一直停滞在练气后期,秉了长老,下山历练去了。

    现在院子里只有楚阿满一个人住,清静自在。

    楚阿满修习万象剑诀第十八式万物生,听到有人敲响院门。

    开了门,见到来人,她目露意外。

    解荷华恨恨瞪她,高傲抬着下巴:“你别误会,如果不是兄长特意托我走一趟,我不会主动来找你。”

    解荷华被禁足两月,楚阿满定亲时,她还在禁足期间,自两人闹翻后,这是两人第一次私底下见面。

    楚阿满问:“何事?”

    解荷华晃了晃手里的玉瓶:“兄长说你们切磋时不小心受伤,让我来帮你搓药。”

    见楚阿满神色古怪,解荷华纳闷道:“难道不是吗?”

    楚阿满含糊回:“算是吧。”

    两人回到卧房,楚阿满褪去外衣内衫,解荷华瞧见她后面的几道长条红痕:“搞什么啊,就是红肿了点,连皮肉都没破一块。阿兄与我切磋时,下手可重了,他对你果然不一样。”

    楚阿满回忆了下,嘴唇到现在还有点微麻发疼:“其实他也没有很温柔,我身上只有几道红痕,是因为我是炼体固元境。”

    尽管她身上只有几条红痕,解荷华为了不辜负兄长的嘱托,替她涂抹药膏,揉开红肿,听她说她在炼体,盯着她一大片雪白后背:“不可能,我看那些炼体的男修女修个个虎背熊腰,哪有你这样……”

    这样皮肤白皙,曲线弧度优美,即便解荷华恼怒楚阿满,不得不承认她脸蛋漂亮,身段也是极好的。

    “不信去问问你兄长,他知晓我在炼体。”楚阿满躺在床榻里,背上一双柔软的小手轻按着,没什么力道,还算舒服,惹得她打了个哈欠,来了困意。

    停了停,楚阿满又问:“我给你的炼体方子,你没用吗?”

    解荷华摇头:“没有,我怕跟那些体修一样练得五大三粗。”

    楚阿满:“回去泡泡药浴,就知道好处了,除了药材有点昂贵,没别的毛病。不过你家大业大,有的是灵石,等炼体进入固元境后,轻易不会破相。”

    说到破相,那次解荷华下山后,见裴徐安对楚德运格外不同,因而吃醋,针对楚德音,然后双方争执间不敌,被误伤破相,过去这么久,解荷华脸上的伤早就养好了,但她很少下山,因为没面子

    堂堂解家二房大小姐,被个练气后期修士伤了脸,传出去丢人死了。

    说起来楚阿满的这个姐姐真是邪门,自己的剑风偏了,把自己伤到,外面不知道传得多难听,以前便传兄长靠着解家堆丹药年纪轻轻大圆满,现在传她磕丹药磕来的筑基修为。

    解家家风严谨,她在外面小打小闹,不打紧。

    磕丹药堆修为?只有眼皮子浅的门户才会拔苗助长,她敢磕,阿爹第一个要打断她的腿!

    她给解家抹黑了。

    自那以后,解荷华无比认同楚阿满的话,裴徐安一定是她命里的灾星,每次遇到裴徐安准没好事。

    以前一年也没闯几个篓子,遇到裴徐安后总是闯祸,后来便开始躲着裴徐安。

    只要有裴徐安出现的地方,解荷华远远避开。

    裴徐安和楚德音外出历练时,解荷华在洛水门过得别提有多么自在,每日招猫逗狗,无人敢惹她解大小姐。

    直到最近裴徐安历练回来,解荷华哪哪都不顺心,越发认定裴徐安就是个灾星。

    思绪发散,解荷华揉开了红痕,见差不多可以交差,想到前些日子兄长突然进思过崖受罚,急坏了大伯母。

    犹豫片刻,解荷华问:“你真的喜欢我兄长吗?”

    “喜欢,当然喜欢。”楚阿满拢上内衫,不解。

    然后她听见解荷华说:“阿兄出生时,天降祥瑞,天机阁神算子曾断言,兄长六亲缘浅,超凡脱俗,天生修道命。不久前那位神算子见到阿兄,发现他命里突然多了一道情劫……”

    楚阿满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没有提前做那些预知梦,或许她和解兰深没有任何交集。

    她居心叵测地接近解兰深,两人的命运线交缠,丝丝缕缕分不开,于是解兰深的命运也随之发生变化。

    “我从未见过兄长对哪位女修这般上心过,希望以后你同我兄长好好的。”解荷华用清水净了手,退出卧室。

    从外门弟子院出来,解荷华给兄长传音:“她身上红了几道印子,没什么大碍,我看印子不像是剑鞘敲的,你们用什么武器切磋的?”

    解兰深:“没什么。你很闲?”

    见兄长要掐断传音,解荷华连忙问:“楚阿满说她在炼体,可是真的?”

    解兰深嗯一声:“她是固元境体修。”

    解荷华将自己得了对方给的一份炼体方子告知兄长,另一边解兰深沉默片刻:“炼体没有坏处,以后在外面遇到危险,多一分自救可能。”

    她觉得很有道理,按照方子上的记载,在几家铺子分别采买了下品灵草,防止铺子抄录下药方,准备回宗门浸泡药浴炼体。

    路上遇到裴徐安和楚德音,两人有说有笑,解荷华脑子一空,正想要跳上前去找不自在,突然发现手里抓着的药包好碍事……

    想起来了,她要回宗门泡药浴来着。

    解荷华几乎逃似的,御剑回到洛水门内门,拍拍胸脯:“好险,差点又被裴徐安克到了。”

    在解大小姐浸泡药浴,疼得嘤嘤哭的时候,楚阿满托人打听有没有叫傅清安的元婴修士之事,终于有了眉目。

    各大修仙坊间设立有西月楼,幕后楼主行踪神秘,知晓天下间奇人奇事,亦可帮助修士传递情报,打听消息,十分可靠,当然佣金要价更是昂贵。

    三个月前,楚阿满想要打听傅清安是否活着的消息,花费了一块上品灵石。

    今日西月楼传来消息,关于傅清安的事,已有消息传回。

    来到坊间,进了西月楼,楚阿满被请进内室,有仆役送来一壶灵茶和点心,让她稍等片刻,管事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本着不能白白花了灵石的心态,楚阿满将一壶灵茶喝了个底朝天。

    灌了一肚子茶水,西月楼的管事姗姗来迟,道了歉,进入正题:“道友打听的这位傅清安,是千年前修仙世族傅家三子,年少家破人亡,拜入诡宗,后来与诡宗掌门的千金定亲。在成婚当晚,他给所有宾客下毒,杀害了妻族满门,后来世人知晓妻族与其他世族联手,一起抢夺傅家的修炼秘法,傅清安一直被世族追杀,之后再无音讯,无人见过他。倒是姓傅的元婴修士,或飞升的化神修士嘛……”

    管事停在最关键处,捻了捻手指,笑眯眯:“这是另外的价格。”

    楚阿满无语,掏出一块上品灵石。

    收了灵石,管事缓缓道:“数千年来,我界暂无修士飞升,至于姓傅的元婴修士,倒是有一位,乃是隐世的天机阁阁主。”

    “天机阁?怎么又是天机阁,他们不是隐世不出世了么?”楚阿满不理解。

    “遇到天降福瑞和灾祸时,天机阁偶尔也会现世,救世。” 见楚阿满求知若渴地看来,管事补充了句:“这个问题是我私人回答,不收你的灵石。”

    楚阿满:“?”

    从西月楼出来,她将秋娘的事暂且放下,等以后外出游历时,看有没有机会遇到天机阁中门人。

    以她目前练气大圆满的修为,还是尽快提升实力和修为最重要。

    哦,马上五年一度的门派大比即将提前,为了极乐秘境做准备。

    门派大比过后,又两年,是各大仙门联合举办的弟子大比,按照获胜的排名顺序,依次分配宗门进入极乐秘境的名额。

    仙门大比获得排名不错的宗门,能得到更多名额。

    进入极乐秘境的弟子,最低修为在筑基期,必须在两年内,将修为晋升至筑基。

    规划好接下来的日程,楚阿满察觉到储物袋里的传讯玉简闪动着灵光,掐了个法决,很快里面传来解兰深的声音:“不是说去坊间办点事,你在哪?”

    楚阿满问:“你要让小燕来接我吗?”

    “不,我来接你。”解兰深道。

    似有所觉般地抬头,然后她见到了向自己走来的人。

    他掐断传讯玉简:“吃饭了没?”

    楚阿满答:“吃过了。”

    她们回了玉英峰,被他抵在书房的贵妃塌,扣着下巴索吻。

    中途楚阿满不想被完全控制,想要获得掌握权,攀着他的脖颈,吻住那抹雪白突起……

    喉结滚动,颈项处的皮肤敏感脆弱,温软的触感,激得他尾椎骨一片酥麻,眼底微暗。

    理智告诉他,应该及时推开抽离。

    环在楚阿满腰肢的手掌,违背了意志,更深陷三分,呼吸滚烫浓重,他再次强调:“我说过,不许碰。”

    “我偏要。”楚阿满扬着小脑袋,张牙舞爪道:“你能奈我何?”

    他确实拿她没办法。

    解兰深将脑袋轻搁在她的肩头,嗅着她身上的柑橘清香:“你今天吃桔子了?”

    楚阿满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还是点头:“嗯,吃了,蜜桔汁水甘甜,十分可口,可剥桔子,弄得手上指缝里都是桔子油,可讨厌了。”

    “那你下次见我时,带过来,我帮你剥桔子。”刚才他吻她时,都没吃到她唇上的桔子清甜。

    他深嗅了下她的发丝,从楚阿满肩上抽离,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杀了方令恒,可知方家二房老祖曾传下来过一件半仙器的宝物?”

    楚阿满回望过去,迟疑道:“你以为那件半仙器在我身上?”

    一看她的表情,解兰深就知道她误会了,以为自己想占有半仙器,解释说:“方令恒一死,方家三房四处搜寻半仙器的下落,二房的每一间房屋瓦片都被搜查过,他们不会罢休。这件事你除了和我坦白,可有同其他人说过?”

    楚阿满心道,难怪方家三房到空翠山闹得鸡飞狗跳,原来是为了半仙器!

    想到与半仙器失之交臂,疼得她的心在滴血。

    半仙器,可是比灵器品阶还要高的宝物。

    差点被她得到了。

    不过并不后悔,以自己谨慎的性子,哪怕倒退回去无数次,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先把方令恒搞死再说。

    想着,她摇摇头:“没,除了你,我谁都没说。”

    看,这么重要的事,她只告诉了他。

    是不是说明她很信任他,他应该很感动吧!

    解兰深神情严肃,提醒:“这件事最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说。”

    “我晓得。”楚阿满笑嘻嘻,过来拉他的手。

    解兰深没挣扎,被她牵住了。

    方家三房对半仙器虎视眈眈,不找到不罢休,或许很快会怀疑到被方令恒欺辱过的女修身上,然后怀疑楚阿满……

    她还未悟出雪魄剑法第二式,无法解除神魂处的剑气,万一遇到危险……解兰深想了想:“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切磋,可以帮助你更快悟到第二式剑意。”

    说到切磋,楚阿满想起她和解荷华鸡同鸭讲,竟然完美对上话,随即半带轻笑:“刚才我们不是已经切磋过了吗?”

    一开始解兰深没反应过来,待察觉她说的切磋是何意,面染薄红:“你,你不知羞。”

    楚阿满笑了起来,笑得得意又放肆:“小道长难道不喜欢,那我下次规矩些。”

    见他抽回手,害怕真的惹恼他,于是她收敛了:“好了好了,我错了,不是要切磋吗,用剑还是……”

    解兰深到园子里折来两根梅枝,还未降雪,梅枝上挤着一簇簇花苞。

    解兰深手上的傲霜梅枝,被剑气包裹,以气做剑,气势如虹。

    楚阿满的剑意不似他那般纯粹,全靠修行了千万次的孰能生巧,雪魄剑法之中,夹杂着万象剑诀的万物生。

    她手中的梅枝花苞,绽放出瑰丽色彩,散落的片片花瓣,凝成一道道剑气,足以令人惊艳。

    能这么流畅地衔接两种完全不同的剑诀,解兰深暗暗吃惊,想到她本就是什么好用,就拿来学一学保命的性子,不足为奇。

    切磋毕,他丝毫不吝啬夸奖:“两种剑诀衔接如行云流水,你总说自己毫无剑道天赋,我却觉得你这份坚韧心性,足以弥补所有天赋。或许以后你能开创出另一种剑走偏锋的模式。”

    楚阿满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比他夸她生得漂亮,还让她开心。

    天生剑骨的修士,夸她未来有前途耶!

    回洛水门的路上,她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抵达山门,楚阿满坐着蒲团,老神在在地睨来:“开结界啊!”

    “开结界干什……”对上身侧的人,解兰突然忆起了上一次她……继而呼吸发烫。

    等不到回音,身旁人自说自话:“好吧,既然你不怕被人看到,也不是不可以。”

    话音刚落,她的唇瓣贴上他的颊边,撒丫子跑走。

    见到这一幕,洛水门上方御剑回宗的修士一滞,差点从剑上栽倒。

    刚才他们看到了什么,好像是外门的楚师妹亲了天剑宗的清宁真人!

    无视掉四面八方的御空修士,解兰深抬手罩下一道结界,隔绝外界的窥探。

    白玉扇慢悠悠飞遁,他摸了摸脸颊,其实刚才本可以躲开,但他不想躲。

    隔天,洛水门山门外发生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尽管两人对外宣布定了亲,成了未婚夫妻,坊间传出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其中一个谣言版本认为解兰深可能有把柄落到楚阿满手里,受她胁迫,两人形婚……

    只因解兰深修行无垢心法,不能动情,即便传出两人亲密之事,亦有不少人认为是捕风捉影罢了。

    唯有易姚林,她知道洛水门山门发生的事,一定是真的。

    解兰深没有站出来否认,便是默认。

    他真的迷恋上了姓楚的小妖精。

    或许一开始是被楚阿满设计,然后定亲、来往频繁,有了现在的喜欢。

    可是始于欺骗的爱,真的是爱吗?

    易姚林跟楚阿满相处过几次,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对方不是个纯良的主儿。

    她在楚父那里知晓了楚阿满的经历,真是一个忍辱负重、苟且偷安,叫人后背发凉的故事。

    这样的人太可怕,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解兰深一往情深吗?

    易姚林从未想过仅凭爱意将明月私有,更不能容许有人以虚情假意,玷污了这尊明月。

    *

    对于外界流言蜚语,楚阿满听之任之。

    解兰深没躲开,真是意料之外。

    刻意保持每次两人分别前的亲吻,让他养成习惯,说不定以后她生气不亲了,他还要恼怒起来呢。

    接下来她们依旧保持每半个月见一次面,然后切磋。

    有男女上面的切磋,以及剑法切磋……

    这天她慵懒靠在他怀里,道:“月末我就不来了。”

    解兰深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为何?”

    “要做门派任务。为了来见你,我的任务都堆积到了月底,到时可能抽不出空。”楚阿满试探着,邀请说:“你要跟我一起吗?”

    解兰深:“洛水门给弟子派发的任务,对你并非难事。”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肯来。

    楚阿满笑笑。

    没关系,她总有办法让他来的。

    进入月底,楚阿满特意在外围绕了一圈,见到了方思道。

    李家兄妹围着楚阿满问东问西,邀请她跟她们一起做任务。

    被楚阿满忘记掐掉的传讯玉简,正闪烁着灵光。

    另一头握住玉简的人,指骨泛着青白,腾地从蒲团起身,出了大殿,祭出白玉扇,朝空翠山遁去。

    来到空翠山,金丹修士的神识较筑基大圆满扩大了千百倍。

    神识一扫,最后锁定了某处。

    山川起伏,楚阿满所在的这片峡谷,穿过一条小溪。

    他赶到时,她独自坐在小溪边烤鱼。

    见了他,楚阿满眨着天真不谙世事的眼眸:“咦,你怎么来了?”

    解兰深差点被她气笑:“不是你故意没掐断玉简,让我过来。”

    楚阿满托腮,轻笑:“对哦。”

    又说:“你也可以不来嘛。”

    解兰深一言不发,坐到她身旁。

    他能不来吗?

    他不来,她就要跟方思道一起组队。

    方思道看她的眼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不单纯,解兰深不信她真的看不出?

    自从醉酒骗他戏耍他,被揭破后,她在他面前不装模作样了,时不时表露出恶劣的一面。

    她说他可以不来,如果他真的不来,指不定她还会干出什么事?

    解兰深看她把一尾鱼烤得乌漆麻黑,十分不忍。

    好好的鱼儿,被她挫骨扬灰,死得好凄惨。

    楚阿满盯着烤鱼看了又看,不想浪费食物,于是强忍着咬了一口,呸呸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说:“好难吃。”

    然后将烤鱼递来,问他:“你吃吗?”

    解兰深:“……”

    你觉得不好吃的,你给我吃?

    “你也不吃啊,好可惜哦,要扔掉了。”楚阿满拿帕子擦拭嘴角,恋恋不舍地扔了漆黑烤鱼。

    就在他以为她作完了,又听她惋惜叹道:“如果方道友在就好了,那我们就有口福。他手艺很好,做的烤鱼、烤追风兔真是一绝。”

    解兰深眼皮子一跳:“你想吃方思道烤的鱼?别想了,我不许。”

    楚阿满:“那你给我烤?”

    解兰深沉默片刻,尽管他没自己动手实践过,想来应该不难。

    只要她不吃方思道烤的鱼,他给她烤,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烤,等着。”

    第34章

    那么现在该我了

    以神识锁定住小溪内的一尾鱼儿, 按照楚阿满的口述,杀鱼剖腹,放到篝火上炙烤。

    然后得到了又一只乌漆麻黑的烤鱼?

    一贯研习高深阵法和剑诀, 不曾皱过眉头的剑修, 此刻面对一条看似简单的烤鱼, 苦大仇深, 他举着烤鱼, 问身旁的人:“比我想象的要难点, 你要吃吗?”

    楚阿满不赏脸,摇摇头。

    她从储物袋掏出肉干充饥,拍拍裙摆上的碎屑,站起身:“走吧, 我们去做任务。”

    门派任务是采集铜石,分布铜石的地方通常有练气期妖兽, 楚阿满看上的这片, 有一群练气后期豪猪,对她来说没有丝毫难度。

    豪猪背上的尖刺密密麻麻设立, 被楚阿满祭出金光罩防护,同时躲开尖刺的射程外, 以土刺术, 配合金系法术的飞刃,刺入脂肪堆积的兽皮, 豪猪哀鸣一声,不甘瞪了瞪后腿,倒在地上。

    解决完豪猪群, 她从储物袋翻出铁锹工具,开始挖掘黄铜。

    完成门派任务后, 她们立刻离开空翠山,楚阿满找到只筑基期妖兽,拿对方试试自己的无极伞。

    修士以精血祭炼法宝,法宝与主人产生共鸣,心随所动间,红伞如一片红枫围绕在楚阿满身侧,替她抵挡妖兽的攻击。

    解兰深静默一旁,只有当楚阿满处于危险境遇时,才会出手。

    他见她身形灵活绕开独角犀的攻击,踏着独角犀的脊背后空翻,来到妖兽身后,深陷的土地,成功困住妖兽数息,趁着空档期,周围早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地青藤,将猎物围困其中。

    围绕在楚阿满身侧的红枫,不知何时悄然飘向独角犀,咔嚓咔擦的金石碰撞声,无极伞弹出一圈寒光凛凛的尖刃,形态发生变化,成为一件可攻击的武器。

    藤蔓绞住的独角犀意识到危险,试图奋力挣扎,被无极伞锐利的无数剑刃割开,皮糙肉厚的兽皮,刹时皮开肉绽。

    红枫伞一团炙热火焰,跃回楚阿满的手中。

    她掐了清尘诀,收回无极伞,从储物袋掏出把匕首,分割独角犀身上值钱的兽角和爪牙。

    见解兰深不解看来,她解释:“可以交给门派,兑换贡献点。我想要的功法,要好多贡献点。”

    对付这只独角犀妖兽花费大量时间,此刻天色将晚,许多做任务的弟子和散修们纷纷离去,楚阿满她们也要离开了。

    上了白玉扇,解兰深开启了结界,方才在空翠山时遇到好几波修士,其中不乏有男修,望着楚阿满,目露惊艳。

    尽管知晓他们只是惊艳她的斗法身姿,他就是很不舒服。

    楚阿满误会了,回去路上她浑身疲乏,懒得折腾他。

    搂着他的脖子,在脸上吧唧一口,牵着裙摆跑走了。

    次日,解兰深陪未婚妻一起做门派任务的消息传开。

    楚阿满对付独角犀,未婚夫替她压阵,传得有鼻子有眼,因有好几波修士遇到过她们,时不时有人站出来证实传闻的真实性。

    晚一些时候,方思道从空翠山回来,被父母和叔伯叫到厅里,询问空翠山发生的事。

    方思道隐晦明白父母和叔伯的意思,堂兄一死,三房迟迟找不到那件半仙器,不肯罢休,于是将怀疑目标放在方令恒的仇敌,那些受过迫害的女修,以及解兰深身上。

    事后,那群女修手持解兰深的身份玉牌,被解家安全送走,难保证有没有偷偷潜回报复的。

    且方令恒还掳过一位洛水门女修,事后洛水门对方家施压,至于这名女修是谁,在方家三房见过楚阿满的画像后那神似小柔的眉眼,已然有了答案。

    方令恒被杀那日,楚阿满曾下过山,所以她的嫌疑很大。

    比起半仙器,方思道更关系家族的未来,他将昨日在空翠山亲眼见过的如实道来,又说起今天遇到解兰深,对方愿意给予灵石或是剑法指点等条件,同他交换烤追风兔和烤鱼的技法。

    “不过区区满足口腹之欲的技艺,能得到清宁真人的亲自指点,我自是受宠若惊,今日回得晚了些,也是因为受到真人的点拨,受益匪浅。”顿了顿,方思道添了自己的想法,补充说:“只是因为未婚妻喜爱吃我烤的鱼,清宁真人便虚心向我请教学习,足以可见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他对未婚妻的看重,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完,方家众人面色各异。

    从厅里出来,方思道再三叮嘱父母不可为了莫须有的半仙器得罪解兰深的未婚妻。

    方家父母自是晓得这个道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观解家夫人很是看重这位未来儿媳,今日听说从老家送来特产。”

    不看重的,纪夫人怎会大老远眼巴巴送特产呢?

    见父母头脑清醒,方思道便放下心来。

    回到小院,他忍不住回忆起白天解兰深突然找到自己时的情景……

    原来出尘之姿的天剑宗解师叔,有一日也会为了钟爱的女子,甘愿洗手作羹汤。

    那人是楚阿满,她美丽、生机勃勃地挣扎着,又觉得如果是她,好像本该如此。

    从前他也爱慕过她,也曾在产生危机时意图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好像察觉到了,打断未宣之于口的单相思……自发生了堂兄那件事,再到她和解兰深定亲,那些虚妄的念头,便也就此打住。

    堂兄虽不好相处,到底是方家的人,帮助过指点过自己,楚阿满是受害者,没有错,可兄长死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些东西成了解不开的结,或许他们连陌路人都做不成了。

    方思道放下那段无疾而终的相思,全副心神投入到手中的大刀。

    刀剑不分家,清宁真人在剑法上造诣颇深,他指点的几处,令方思道茅塞顿开,一直卡着的瓶颈似乎有了松动。

    距方家宅子十里之外,玉英峰。

    从方思道那处得了烤鱼的秘法和秘方,解兰深迫不及待给楚阿满发去传讯:“下次你什么时候做门派任务?”

    楚阿满回:“下个月月底,怎么了?”

    “嗯,下次我给你做烤鱼吃。”解兰深畅想着她吃过自己的烤鱼,夸赞他的模样,唇角微勾:“跟昨天的不一样,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很难忘。”

    楚阿满哦一声。

    接下来半个月,她几乎不下山,花了点灵石托练气初期的师弟帮自己跑腿,帮自己从山下酒楼带些吃食来,她每日习剑打坐,不浪费一息一刻,争分夺秒的修炼提升。

    半个月后,小燕和仙鹤来到洛水山门外接人。

    楚阿满抱着仙鹤打了会儿瞌睡,小燕推搡了把:“楚道友,我们到了。”

    她整理了衣裙,推开殿门。

    因她喜欢吃蜜桔,解兰深让人在书房摆了盘桔子。

    等待的时间里,不好打发时间,于是解兰深将蜜桔一个个拨开,桔瓣上的;橘络也被揪得干净。

    楚阿满在自己的位置落座,堆放着桔瓣的玉盘,随之被修长干净、莹润如白玉的手指推来,放置到跟前。

    “剥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爱吃蜜桔?”她不忍浪费,捻起个桔瓣往嘴里送,双眼一亮:“甜,汁水好足。”

    解兰深的目光从她亮晶晶的眸子,下移至被橘子汁染得水润润的唇,泛着水光。

    莫名他口舌干涸,喉结滚动了下:“因为我喜欢看着你吃。”

    他们对坐,近到能闻见空气里传来桔子的甜香,与清香之中带着苦涩的桔皮不一样,桔子汁的味道,会甜一些。

    楚阿满的手指又捻起个桔瓣,即便没有抬眸,也能察觉到面前人的注视。

    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笑意,她咬着桔瓣,包裹的桔子汁水充沛,溢到唇角,伸出的舌尖勾去汁液……

    果然,下一刻面前的注视又炙热滚烫了三分。

    解兰深耐着性子,见她吃下半盘,不动了:“吃好了吗?”

    楚阿满回:“嗯,吃不下了。”

    “过来。”他冲她招手。

    楚阿满起身,坐到他身旁的位置,被人一手扣住腰肢,一手抬高下巴,解兰深的视线落到水润润的唇瓣,久久挪不开眼:“那么现在该我了。”

    “该你什么……”她故作懵懂的话语,被人含住。

    吮上唇瓣,他心道果然滋味很好,三分微酸,七分甜。

    听着怀中人的心跳,解兰深想,原来她也会像自己这样紧张,迷离的目光中,她面上泛着红晕,是害羞吗?

    不知羞如她,竟也会在他怀中羞红了脸。

    真可爱,像一只小苹果。

    想起不久前,这只小苹果刻意的引诱,空间温度节节攀升,又似是对他的无声邀请……

    被撬开了唇齿,楚阿满感觉到柔软的异物闯入,侵略地占领、勾缠。

    事毕,解兰深将人困在怀中,把脑袋搁在她肩膀,嗅着颈项的暖香,听楚阿满轻笑:“小道长嘴很硬,舌头却很软。”

    听得他太阳穴突突一跳,没忍住在她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轻咬一口,非但没有缓解恼怒,反而目光不安分下移至胸脯,默念了段清心咒,知道不能继续将她留在这里了:“我送你回去。”

    “好。”楚阿满试图起身,奈何放置在腰间的臂弯箍得很紧:“你倒是放开我啊!”

    解兰深坦然松开,替她整理了碎发和发带,替自己整理了番,两人返回洛水门。

    抵达山门,楚阿满犹豫道:“马上就是门派弟子大比,我想进入内门,最近可能没时间去找你,我想在门中闭关,尽快提升到筑基期。”

    她把心思都放到修炼正途上,不同他厮混了,解兰深完全无法反驳:“好,我知道了,那月底你还做门派任务吗?”

    “我会付一定报酬,托其他师兄师弟帮忙,没办法,我资质太差,打坐一晚吸纳的灵气只有中品灵根的三分之一,只能多花点时间在上面。你不会意见吧!”楚阿满似忧心他不满,忐忑不安。

    解兰深:“不会。你能静下心来好好修炼,我会替你高兴。尽早提升修为,以后才会获得门派给予的更多资源、功法,能让你以后的路走得更远。”

    “好,我回去修炼了。”楚阿满下了白玉扇,走远。

    望着她的背影,解兰深很想把人抓回来,问她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往常他送她到山门,她都会给一个离别吻,今天却忘了。

    直到回了玉英峰,解兰深兴致不高。

    她发愤图强,他理应为她感到高兴。

    事实上,好像不是这样。

    怎么能奢求楚阿满虚度光阴,常伴自己左右……这样的念头,让他自认卑劣、不堪,产生自我厌弃的负面情绪。

    如果当初他没有故意冷落楚阿满,她来到天剑宗,他可以帮她安排规划相对稳定安全一条路,有他把控,在背后支持,她会比现在走的路轻松许多。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

    接下来几天,小燕发现解师叔总是板着张冷脸,早也去剑冢,晚也去剑冢,在剑冢深处闹出不小的动静。

    之后的两个月,没见师叔派自己去接未婚妻,无意问起时,听说对方在闭关,小燕默默懂了,这是见不到楚姑娘,相思病发作了。

    洛水门。

    楚阿满不理会外界的人和事,一门心思闭关修炼,效果显著。

    练气大圆满修为更为凝视,如果说筑基期有一百个台阶,她现在已经站在十几个台阶,有一种预感,或许不用花费两年,一年内,她定能筑基!

    上次下山前,她带着小燕特意去过坊间,将从邹家得来的法宝,挑出部分用不上的,拿到珍宝阁兑换成灵石,大批量采购中品灵草。

    这些灵草足够她炼体至固元境后期,以她练气期修为,炼体境与练气不能跨越两个大境界,会爆体而亡。

    炼体能去除体内杂质,楚阿满能感觉到自己吸纳灵气的速度更快,较以前一晚吸纳的灵气,快了一个时辰。

    从前吸纳灵气,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天然筛子,吸收进体内的灵气,十不存三,现在十能存四,一点点进步改变,向着好的方向慢慢来。

    炼体带来的好处很多,费灵石也是很多,从邹家得来的大部分法宝和中下品灵石,都被她拿来买中品灵草。

    每三个月浸泡一次药浴,上百种中品灵草,普通修士哪里耗得起,也就是楚阿满跟着解兰深蹭了些机缘,这才大手笔采买。

    深夜,她靠在浴桶一面泡药浴,一面修行炼体心法。

    晨风习习,她在院子复习万象剑诀第十九式,挥剑三万次……

    经过上回她和解兰深的切磋,对雪魄剑法第二式有了些感悟,复习时脑海闪过一道灵光,快要抓住时,灵光转瞬即逝。

    只差一点,就能悟到第二式仙藻之剑意,她懊恼。

    她一心修炼,偶尔也会收到解兰深发来的传讯,例如:

    “入冬了,快下雪了,蝴蝶兰最近长势一般,你不用惦念,我会将它照顾好。”

    “昨天下雪了,洛水门后山的红果子是否丰收,可惜你要闭关,恐吃不到了。”

    ……

    听得楚阿满挑眉一笑。

    她突然闭关,一来想尽快提升修为,为极乐秘境做准备,二来也有冷落解兰深的意思。

    从前都是他刻意冷落自己,现在也该让他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了吧。

    再者这些时日,她们每半个月在玉英峰腻歪上半日,相伴相依,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实则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地靠近彼此内心。

    解兰深从未对某位女子产生渴望,现在对她抱有好奇和贪恋,一味的予给予求,用不多了多久,只会让他餍足之后烦腻。

    除了培养习惯,楚阿满需要解兰深对她付出更多,当他投注太多的情感和沉没成本,怎会轻易舍弃呢?

    面对解兰深的主动传讯,楚阿满敷衍地回,依旧每日将自己关在小院闭关。

    小院的植被从银装素裹,转瞬冒出嫩绿新芽,再到抽条开花,北风萧瑟、硕果累累。

    秋意浓后,又是一年冬雪季。

    近几个月,解兰深发来的传讯越来越少,到上个月,已然失去音讯。

    冬去春来,秋收冬藏,楚阿满暂时顾不上他,因为过去一年,体内积攒的灵气到达了一个临界线。

    她准备冲击筑基!

    浓密如水雾的灵气冲刷着灵脉和丹田,雾气凝成的灵气小水珠如浪潮涌来,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体内“轰隆隆”一声,奋勇向前游走的灵气水珠破开某道壁垒,终于,她筑基了!

    练气与筑基,犹如云泥之别,区别是练气修士用的是灵气,只有打好地基,才能使用灵力,这便是筑基。

    筑基修士开辟识海,从此她有了神识,可以内视外视。

    她闭目感受一番,释放出的神识轻轻触碰到飘香丹桂。

    分明此刻她人正坐在卧室,鼻端仿佛能闻到桂花的浓香。

    果真神奇。

    除了神识,她内视自己的丹田,那处形成浩瀚气海,同时她随手抽出的灵力,比练气大圆满时的灵气浓郁千百倍,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力量么?

    刚晋阶,她在卧房闭关半月,稳固了修为,这才走出院子。

    穆清历练回来,已是练气大圆满,本以为自己修为算是这批新晋弟子里的佼佼者,这会儿见到楚阿满,竟看不透她的修为,冷抽一口气:“你筑基了?”

    楚阿满含笑点头:“是啊,我筑基了。”

    穆清开始怀疑人生,论资质,她是中品单灵根,比楚阿满下品灵根资质好一些,可这个同住的邻居比自己的修炼速度还快。

    不由反思,是不是平时自己不够努力?

    匆匆跟邻居道别,穆清回卧房抓紧修炼去了。

    晋升筑基初期后,楚阿满下山到酒楼大吃大喝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等她从坊间回来,自己进阶筑基期的消息在洛水门传开了。

    筑基后,基本能摸到内门弟子的门槛,作为准内门弟子,受到山门管事的额外照料,本着攀个面子情,将弟子大比上的流程同她一一详说。

    楚阿满正想找这方面的流程问一问,从管事这处听来,倒也省事。

    次日去学堂听长老讲解经义,亦有不少外门弟子捧着若干厚礼,向她请教。

    修士与修士之间,因为灵根、资质和悟性等不同,并非都能借鉴其他修士的修炼之法,楚阿满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打发掉了这些人。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秘诀,那就是拼命提升自我,对自己够狠,当然有时候努力不一定会有收获,也要在这时宽慰自己,承认自己的平庸,偶尔情绪低落,也会很快调整情绪,重新站起来,朝着自己的目标,坚定前行!

    洛水门传出楚阿满筑基的消息,坊间楚氏夫妇吓得晚上睡觉,不敢熄灯。

    眼见父母惊恐得睡不着觉,身子骨日益衰弱,楚德音向师尊告了假,特意回坊间的小院陪伴父母。

    楚氏吃定颜丹之前,两鬓已然有了霜白,如今虽保持三十岁出头的妇人模样,眼白布满血丝,面上蜡黄,气色很差:“你才筑基,她也跟着筑基,真是阴魂不散。”

    眼见楚氏每日疑神疑鬼,种种异常,楚德音对母亲不是没有怀疑,但楚氏生养过她,疼爱她。

    作为女儿,她不舍楚氏受罪:“母亲,你放心,有我在这里保护你们,不会有事。”

    又几日过去,天气骤然转凉。

    出关后,楚阿满没主动找解兰深。

    对方也没联络过她,仿佛不知道她出关了。

    这个可能,立即被她否定。

    她筑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远在凡人坊市的楚氏都能知晓,别提解兰深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即便解兰深不知道,也会有同门或是小燕告知他。

    就像当初解兰深晋级金丹期,不乏有洛水门同门恭贺她一样。

    所以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理她,是发觉她的用意,还是一年没见面,热烈褪去,对她无所谓了?

    与此同时,天剑宗。

    从剑冢深处走出,一路上遇到的同门说着恭维的话,只因他的未婚妻筑基了。

    解兰深轻轻颔首,平静又从容,抬手拂掉落在肩头的雪。

    楚阿满筑基成功,他的确是知道的。

    回玉英峰时,路上遇到小燕,他期待地问:“真人,需要我带着仙鹤去洛水门接楚姑娘吗?”

    未婚妻闭关一年,好不容易终于出关,两人肯定要见上一面,互诉衷肠,去年自楚姑娘闭关后,这位面色冷冰冰,情绪没晴朗过一日。

    “不必麻烦。”解兰深翘起唇角,眼中并无笑意。

    小燕没多想,只道解真人打算亲自去洛水门与未婚妻见面。

    回到寝殿,推开窗子,四面透风,他并不畏惧严寒。

    兰花娇贵,遇到寒冷低温天气,会被冻死。

    那盆蝴蝶兰被置放在偏殿暖室,燃着炭火,娇养着。

    第35章

    仿佛她的眼中,只装得下他一人

    在楚阿满出关前, 空流谷处的封魔大阵出了问题,附近的妖兽吸收了魔气,陷入嗜血的疯狂, 伤到村民和历练的弟子, 各大仙门派第一时间派遣一批长老前去修补大阵, 诛杀妖兽。

    出关时, 听到同门都在讨论空流谷之事, 从封魔大阵之中逃出的魔物, 伤到妙法真人,感染了魔气。

    封魔大阵事关整个修仙界的安危,于是洛水门和其它仙门开始挑选门中精英弟子,送去空流谷支援, 清剿妖邪。

    空流谷的封魔大阵出问题,梦里在弟子大比前, 并没有这一桩?

    不知洛水门高层是如何考量, 反正楚阿满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门中精英弟子名单里。

    尽管危险,何尝不是机遇?

    她在洛水门支援的弟子名单, 解兰深多半也在天剑宗的名单里,接下来几日, 不疾不徐, 反正马上就可以见到对方了。

    就在名单下发的后一日,楚阿满学会御剑, 同时各大仙门集结了门派弟子,发放丹药,乘坐灵舟前往百里之外的空流谷。

    洛水门到的不算早, 其它仙门已经搭建好帐篷,楚阿满往天剑宗的帐篷方向眺望一眼, 什么没看到,反而叫她看到水月宗的几张熟悉面孔。

    水月宗弟子战斗力拉胯,但模样生得好啊,千姿百态,美得各有特色 ,百花齐放,很是养眼。

    她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眼漂亮的美人,似有所感的侧目,正巧对上从外面回来的解兰深。

    被一众同门簇拥着,众星拱月般,见过他这张脸,楚阿满脑海里浮现松风水月、仙露明珠等美好词汇。

    忙牵着裙摆小跑上来:“解兰深~”

    她拉长了尾音,引得对方斜来一眼:“我们要商量正事。”

    楚阿满哦一声,失望离开。

    旁边有同门通融说:“楚姑娘刚出关,你们很久没见面,要不真人先去陪陪楚姑娘,我们晚一些不碍事。”

    “正事要紧。”解兰深不容置喙。

    等天剑宗几人商议完,已是深夜。

    再次与楚阿满见面,是在第二日一早各仙门弟子集合,解兰深站在台上发言,楚阿满盯着他看了半晌。

    台上的人往下面数千名弟子扫过一眼,落到她面上,平淡拂过,他眼中从容又理智,再无微醺的迷离,那些日子的耳鬓厮磨,仿佛不存在过。

    完犊子了。

    难道她玩得太过火了?

    解兰深剪短说完几句,鼓励了下所有人,有天剑宗长老上台跟大家讲解空流谷的注意事项:“大家千万小心防护,不要被魔物和妖兽抓伤,魔气入体,心智不坚者,有入魔的危险。”

    终于挨到散会,楚阿满望了望天剑宗的方向,同身边的叶苓和赵晶晶商量:“师姐,我想过去跟解兰深说几句话,可以吗?”

    赵晶晶因为师尊魔气入体,提前结束历练,没有回宗门,直接来到空流谷,昨晚见到楚师妹成功筑基,大吃一惊。

    听完楚阿满的话,顺着她的目光往天剑宗的方向望去一眼,理解道:“嗯,你快去快回。”

    穿过人山人海,楚阿满牵住了解兰深的手。

    干燥而温暖的手掌,跟以前牵过的一样。

    察觉对方没有立即甩开,然后她抬起脸,去看他面上的表情。

    在同门的提醒下,解兰深早就知晓她往自己这边过来,眼眸里不辨喜怒:“怎么了?”

    楚阿满深吸了口气:“我以为你生我气?”

    “没有,我只是在忙。”解兰深说。

    这话听着好耳熟,她一哽,不正是自己闭关期间拿来敷衍的话嘛。

    “好,你忙你的吧,那我走了。”楚阿满放开他的手,负气离开。

    走出几步,仍不见对方开口挽留。

    直到回到洛水门,她有点颓丧。

    赵晶晶看出她情绪不高:“跟清宁真人吵架了?”

    “没有,算了不提他,赵师姐跟我说说空流谷的情况吧!”这会儿洛水门弟子开始自发组队,四人一队,受两位师姐的邀请,楚阿满成了队员之一。

    “我师尊说,空流谷的封魔大阵每隔六十年重新封印一次,一直相安无事。前不久,突然有大批魔物献祭,这才导致封魔大阵出问题。”在赵晶晶的解说下,她们小队踏入空流谷。

    “为防止魔物流窜到人间,几位长老合力布下大阵,我们每位弟子持有特制玉牌,方可自由出入。”叶苓接过话茬。

    小队里除了叶苓和赵晶晶,还有另一位洛水门师兄。

    说话间,她们手持玉牌进入空流谷,肉眼可见半空漂浮着的魔气,赵晶晶祭出灵力罩:“谷中的妖兽受魔气侵蚀,双瞳血红,凶猛异常,大家小心点。”

    楚阿满怕死,给自己也罩上灵力罩。

    第一日在外围清理魔化的妖兽,她刚晋级筑基,还没来得及磨合,正好拿妖兽练手。

    以她筑基初期修为,对上练气妖兽,如砍瓜切菜。

    中途遇到天剑宗弟子,解兰深不在队伍里,倒是瞧见了几张熟面孔,其中有易姚林和楚德音。

    见了她,易姚林从鼻孔轻哼了声。

    楚德音手持一把灵剑,掐诀一记落雷咒,激怒了魔化妖兽,朝她抓去。

    雷系法术,本该是魔化妖兽的克星,可惜缺乏斗法经验,失去准头,落雷咒打偏,反倒惹怒了妖兽。

    男二裴徐安不在,天剑宗另一位内门秦师兄作为护花使者,逼退妖兽,护住师妹。

    秦师兄是天剑宗掌门座下大弟子,身份尊贵的天之骄子,将妖兽斩杀后,小心翼翼询问:“德音师妹还好吗,有没有吓到?”

    楚德音眨着崇拜的眼:“我没事,多谢师兄。”

    秦云骁柔情款款,察觉有外人靠近,见到楚阿满当即表露不善:“你要对德音师妹做什么?”

    楚阿满:“?”

    还没来得及搞事呢,一个裴徐安,一个秦云骁,个个看她跟看坏女人似的,她也很委屈。

    “秦师兄,别这样对阿满妹妹。”

    面对德音师妹乞求的目光,秦云骁心一软,后退两步。

    楚阿满没搭理姓秦的,好奇:“你怎么不用寄雪?”

    楚德音微讶:“你不介意?”

    寄雪与解兰深的和光是情人剑,他祭出和光时,她的寄雪嗡鸣不止,这算什么?

    楚阿满看楚德音跟看傻子似的:“有什么好介意的,区区一把剑而已。”

    期待着仙门弟子大比上,阿姐能用寄雪跟她比一场。

    现在阿姐避嫌到不用寄雪,怎么行?

    离开天剑宗的小队,楚阿满回到自己的队伍,她们在外围历练一日,砍妖兽,晚间回到营帐,习完万象剑诀第二十一式五万次,到后面楚阿满的胳膊发麻,勉强咬牙完成每日任务。

    想要联络解兰深,给传讯玉简掐了数个法决,迟迟得不到回应。

    还在生气?

    算了,她也生气了。

    回到床铺时,同住的叶苓师姐正在打坐,吸收天地灵气。

    忙活了一个白天,楚阿满很想睡个觉,看到勤奋的师姐,立即打消了偷懒念头。

    几日下来,外围魔化的妖兽被清理干净,各小队开始往里深入……

    水月宗弟子斗法经验不足,没法单独组队出行,只得各自找靠山组队。

    洛水门实力中不溜,入不得水月宗弟子的眼,楚阿满见到好几位水月宗男弟子搭讪天剑宗的女修。

    其中,以楚德音的艳福尤为不浅。

    变异雷灵根,仙剑寄雪,能被草木之灵认主,通常伴随着逆天气运,这样的少女天才,是水月宗男修眼中的香饽饽。

    更何况楚德音容貌端美,生得花容月貌,若是好运被对方看上,自己不吃亏。若是真的能一起双修,对各自修为大有益处。

    一个又一个水月宗男弟子往楚德音身边凑,吃了闭门羹。

    楚德音教养极好,出言婉拒,不会说出太难听的话,让对方下不了台。

    偏偏某些靠卖弄姿色的水月宗男修见了,只道她是矜持,没皮没脸的继续死缠烂打,围追堵截。

    幸好有裴徐安出手,才让某些男修消停下来。

    没戏看了,楚阿满有点惋惜。

    一段时间下来,她对筑基期的法术运用,娴熟于心,原本的缠绕术使用范围极广,能涵盖一座小山丘,遮天蔽日。

    筑基期后能使用的木系法术,多了个春风化雨诀,有疗伤功效,这也是大多医修都是木灵根的由来。

    随着深入广阔无垠的空流谷,各小队间从相隔数里,到数十里之遥,即便有男修往楚德音身上贴,楚阿满也没法子看戏了。

    又两日,从封魔阵逃出的五只魔物,被杀死三只,活捉一只,剩下一只在暗处蛰伏,同时清剿妖兽进入尾声。

    这日清早踏入空流谷,不知为何,她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

    某种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

    上次眼皮子骤跳,是她们遇到飞尸……

    峡谷两侧,座座拔起的尖峰,似一把把利剑入云,目力所及,望不到尽头。

    头顶的蓝天白云被灰蒙蒙遮挡住,不知何时,怪石嶙峋的峡谷起了薄雾。

    雾气阻碍了视线,似乎有隔绝神识的作用,楚阿满探出的神识,不过几丈远。

    四人往里走了一段距离,遇到只正在啃食尸体的妖兽,听到动静,毒蝎抬起的兽瞳,血一样红。

    筑基后期修为的毒蝎,她们四人可以一试。

    叶苓作为队长,立即做出判断:“我们三人强攻,由楚师妹辅助。”

    叶苓和赵晶晶同楚阿满并肩战斗过,知道她的实力,队伍里的曹志没把这个刚筑基的师妹放在心上,有未婚夫在背后堆资源,靠磕丹药,猪都能晋升筑基。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曹师兄对楚阿满改观。

    在他灵力耗尽,吞服丹药补充时,毒蝎突然放弃攻击面前的叶苓,调转个方向,朝曹志这里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眼前浩瀚的青藤海浪,将毒蝎阻了两息,仅仅只是两息,为他争取到回复机会。

    补灵丹的灵气化开,曹志祭出灵力罩,挡过毒蝎的巨钳。

    刚才一幕太过惊险,曹志一面应付毒蝎,一面同楚阿满打趣:“多谢了,难怪叶师姐和赵师姐要拉你入队。”

    楚阿满并不在乎外界的质疑,因为她会用实力打破:“小心左侧后方。”

    她提醒及时,一根藤蔓带着曹志离开原地,砰的轰隆一声,刚才他站的地方,被砸出个大坑。

    巨石碎裂,一片尘土飞扬。

    曹志心有余悸,他差点被一记蝎子摆尾刺中。

    分明他是筑基中期,楚师妹好像只是筑基初期,神识反应比自己还敏锐!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叶苓将毒蝎的钳子割下,作为战利品,也可以在门派兑换成贡献点。

    四人小队第一次并肩作战,楚阿满的表现可圈可点,得到曹志的认可。

    空流谷内充斥着魔气,灵气稀薄,只能靠门派发放的补灵丹,补充灵气。

    来到空流谷后,因为魔气与灵气互相排斥的缘故,叶苓能感觉身体极为不适,但她看楚师妹没有任何不适,猜测可能是炼体的缘故。

    一缕魔气亲昵的缠绕上手指,像是乖巧的小兽,被楚阿满嫌恶弹开。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山洞里,贪狼和另一位黑衣人别有深意地看来一眼。

    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

    待师姐师兄们原地休整好,天色已晚,她们往回走,返回空流谷营地。

    楚阿满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在想该找个什么借口,可以不用进空流谷。

    走出一段距离,遇到被两只疾风狼追赶的狼狈三人小队。

    “洛水门道友,请助我们一臂之力。”

    叶苓朝疾风狼望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是说外围都是筑基修为的妖兽,你们天音阁从哪里招来的?”

    普通疾风狼毛发银白,远远追赶天音阁弟子的两头疾风狼毛发趋近金色,看着有金丹修为。

    天音阁这边叫苦不迭:“不知道哇,突然窜出来,林师弟躲避不及,死在疾风狼爪下,我们三人一路逃命,还请洛水门道友相助,事后我天音阁定有重礼相谢。”

    在扫见其中一名面熟的天音阁弟子,楚阿满同样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是他!

    这时听到叶苓师姐的传音,洛水门这边弃了天音阁,决定分开逃窜。

    鉴于跟着赵师姐险些死过一次,楚阿满选了个跟赵师姐相反方向逃,拍张遁空符,准备御剑飞去同师姐们汇合,回头一望,发现天音阁的一名弟子跟着追来。

    在他身后,竟是其中一头疾风狼!

    楚阿满无语,一时不知是旁人害她不浅,还是老天爷存心要弄死自己?

    数十里之外,叶苓赵晶晶三人等不到楚师妹汇合,发出的传讯得不到回复,意识到不妙,立即往入口处遁去。

    入冬后,天色黑得早,解兰深刚踏出入口,听到洛水门传来楚阿满失踪的消息,转身返回空流谷,头也不回。

    按照洛水门弟子给的方位,一路搜寻过去,在她们分开逃命的十字路口,赫然是一大滩模糊的血肉。

    后背脊梁阵阵发寒,解兰深抿着唇,朝楚阿满的方向追去。

    薄雾会阻碍神识,他一面御剑,神识寸寸探查过脚下,不放过任何一处异常。

    面对金丹期疾风狼,她和天音阁另一名筑基修士能活下来吗?

    他不敢想象。

    上一次这样焦灼,是赵氏将她掳走,幸好他强撑着追上去……

    事后他懊恼极了,决意以后会好好保护她。

    楚阿满闭关筑基,他察觉到她的敷衍。

    他们发丝缠绕、花前月下,这段关系看似自己站在高位,实则所有主导权都在她手里。

    倘若她愿意哄一哄他,她们亲密无间,情丝缱绻,仿佛世间的一对情人。

    可如果她不愿意继续哄他了,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无。

    刻意撩拨他,招惹他,又故意冷落他,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她是得寸进尺的人,给个梯子能上房揭瓦的性子,他不愿纵容。

    若是纵容了,以后不得吵着要上天摘星星摘月亮?

    察觉她的意图后,解兰深待她冷淡下来。

    刚到空流谷时,她盯着那群水月宗的男弟子们,他全看见了。

    她真是好样的,将他气个够呛。

    后来弟子集合,台下的她腮帮鼓鼓,大概是生气了。

    她主动来找他,大庭广众之下牵他的手,简直是成何体统。

    怕甩开她的手,她就真的走了。

    他默认的,又一次纵容她。

    低空御剑飞行不知多久,神识察觉到一滩血迹,顺着血痕来到一处山涧。

    受魔气影响,空流谷中的植被凋零枯萎,这处山涧藤蔓遮天蔽日,不同以往见过的碧色幻影藤,变异成诡异的紫色幻影藤,盛开着幻梦花,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感应到自己炼制的防御法宝,就在山涧之下,他毫不犹豫跃下,瞬间被幻影藤吞噬。

    重重叠叠的幻影藤之下,楚阿满眼睫轻颤,从昏迷中醒来。

    咦,她还没死?

    她爆了无数法器才逃到这里,疾风狼呢?

    这里除了她,头顶有繁茂幻影藤,以及被挂在半空的上官游。

    从储物袋掏出月石,借助月石的蒙蒙光亮,见到紫色的幻影藤,楚阿满面色古怪,提剑要毁去藤蔓。

    咚的一声,又挂来一个被藤蔓包裹的紫色大茧。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也跟着落进这里?

    横竖这两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算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不能让人看到这些幻影藤,包括上官游。

    在她将幻影藤毁到一半时,方才坠落的紫茧被人从里面破开,倒霉蛋从中跃出。

    见到解兰深,楚阿满又惊又怕。

    下一息,她被对方抱了个满怀。

    楚阿满挤出个笑,哄他:“好了,我们先把幻影藤毁掉,救这位天音阁师兄吧!”

    解兰深紧抱着:“没事,反正人死不了,让他挂会儿。”

    楚阿满:“……”

    但是她很急啊!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跟你一起搜寻?我们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免得其他人担心,等回去后想抱多久都可以。”她焦灼地问,不能让更多人看见。

    这次,解兰深出奇的好说话。

    两人合力将幻影藤毁去,将上官游解救出来。

    等上官游醒来时,楚阿满双目茫茫,率先发问:“这是哪里,我们不是被疾风狼追赶,掉落山涧后,我晕过去,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上官游摇头:“不知道啊,你晕过去后,我也晕过去了。”

    扯不清,出了山涧,解兰深向搜寻他们的同门发去传讯,带着楚阿满和上官游回到营地。

    将碍事的上官游扔给天音阁,解兰深看着怀中人越渐苍白的面颊,恨不得将上官游拖出来打一顿。

    要不是上官游跟着楚阿满,怎会引来疾风狼?

    他带着人,直接去了天剑宗的营帐。

    楚阿满躺在临时搭建的床榻,并不算柔软,周身围绕的檀香气息:“这是你的住处?”

    解兰深点点头,给她塞了颗回春丹:“忍一下,医修马上到。”

    经过医修诊治,她被疾风狼拍断了几根肋骨,内伤不轻,需静养,暂时不能下地走动。

    医修开了方子,解兰深送医修到门口,返回床榻边,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去给你煎药。”

    楚阿满吃惊:“你会?”

    “不会煎药,可以学。我连烤鱼都学会了,煎药不比烤鱼难,等你好起来,我烤鱼给你吃。”解兰深的拇指细细摩擦着她光洁额头,忍不住想,她要得寸进尺,还是上房揭瓦,随她去好了。

    楚阿满发现他很好说话,试探着说:“那我可不吃一般的鱼。”

    解兰深想,她怎么知晓他师尊豢养了一池子翎光鱼:“你想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保证好好吃药,养伤。”

    楚阿满点点头,将人打发出去,一点点捋除去紫色幻影藤,以及她们离开山涧的过程,确认将幻影藤完全清理干净,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终于吐出一口浊息。

    按照梦境,因她而生的紫色幻影藤,以及见到贪狼,都是在结丹期后发生的。

    一定是贪狼察觉到了,所以设下空流谷的陷阱,引她入局,证实他的猜测。

    为今之计,只有将紫色幻影藤的现世,推到藏在空流谷暗处的魔物身上。

    只要想办法除掉这只魔物,便死无对证。

    对,绝不能让这只魔物活着走出空流谷!

    半个时辰后,解兰深掀开帘帐,端着碗汤药入内。

    楚阿满躺在床榻哀哀喊痛,解兰深要去请医修,被她拽住袖角:“听说还有一只魔物藏在空流谷,一直没被抓住。他真可恶,肯定是他操控疾风狼要杀我。小道长,如果你在空流谷见到它,能不能帮我报仇?”

    她喊着疼,他竟也跟着痛:“好,答应你,会帮你报仇。”

    楚阿满眉眼弯弯:“解兰深,我好像喜欢你又多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被这份快乐感染,他落在她面上的审视目光淡去:“汤药放温了些,你尝尝。”

    “晚上我在帐篷外打坐,你呆在这里很安全,不用害怕。”

    楚阿满:“外面寒风呼啸,你在留帐篷里,反正我们是未婚夫妻,亲密些无妨。”

    “不可,对你名声不好。”解兰深坚持道。

    离开帐篷前,他递来一物:“去年刻好的,你在闭关,一直没机会拿给你。”

    等他离开后,楚阿满把玩着竹笛,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的安魂曲,是梦里上官游教的,而上官游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天音阁营帐。

    在解兰深找出最后一只魔物之前,务必好好哄着,千万不能惹恼了他。

    为了给她报仇,之后的几日,解兰深每日早出晚归,顶着晨雾出门,披星戴月回来。

    回到营帐后,还要给她煎药,早晚两次,盯着她喝完。

    楚阿满在天剑宗的营帐呆了好几日,洛水门的长老上门慰问过,见解兰深没放人的意思,且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不好多说什么。

    这晚解兰深从空流谷回来,突然问:“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楚阿满不想麻烦他,摇头。

    解兰深念出了若干菜名:“烧鸡?蜜桔?芡实糕?深海鳌花鱼粥也提不起你的胃口?那追风兔呢?”

    楚阿满腰下垫着软枕,靠在床头喝药:“不是只有空翠山才有?”

    解兰深一脸认真:“你想吃追风兔,我现在回去给你捉。”

    “别。”楚阿满忙拉住他,汤碗里的药汁荡出些许,溅到手指,被解兰深牵来袖角拭净:“有没有烫到?”

    他喜洁,道袍总是干净整洁,被她抓出的皱褶,都要一一细致抚平。

    现在拿自己袖子替擦拭药汁的动作,楚阿满狐疑不定,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没。”

    解兰深神色从容,若无其事:“看我做什么?”

    楚阿满回:“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于是在她端详的目光下,他面色渐渐染上薄红。

    想逃……

    亦想被她这样看着,仿佛她的眼中,只装得下他一人。

    第36章

    你真的,没有别的事骗我?

    终于在第五日, 解兰深带回了自己一剑刺死魔物的好消息。

    在楚阿满夸着好厉害的话语中,他逐渐迷失,应她的恳求, 将自己在空流谷搜寻到魔物后, 一番斗法, 最后将之斩杀, 亲眼看着魔物消散……

    危机解除, 楚阿满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解兰深递来一碟芡实糕,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你真的,没有别的事骗我?”

    她呼吸一滞,旁若无事地捻起芡实糕往嘴里送:“没有。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她骗他的事太多,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件哪桩?

    解兰深收回隐晦目光,垂下长睫:“芡实糕好吃吗?”

    “好吃。你要尝尝吗?”她笑嘻嘻, 故意将自己咬下一角的芡实糕递来。

    以为会嫌弃, 哪知下一刻解兰深张开薄唇凑来,就着她咬过的, 咬下一块,以拇指擦拭掉唇上的食物碎屑。

    解兰深目光清正, 配合着擦拭唇瓣的动作, 莫名让人脸红心跳,唇瓣发麻。

    楚阿满抿了抿唇, 移开目光。

    她炼过体,加上早晚各喝一次汤药,身体恢复得快, 隔壁天音阁的上官游还在卧床,已能下地走路:“我的伤势养得七七八八, 想回洛水门的营帐。”

    解兰深:“空流谷内魔物已除,最近我比较清闲,想吃什么告诉我。你再忍忍,大概还有一个多月,清剿完入魔妖兽,就能返回宗门。”

    养伤期间不能习剑,落下了许多课业,以后再补,不过她每日勤加修炼,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

    除了前几日一直担忧魔物之事,略显煎熬,现在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被搬开,她高兴还来不及,更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简单收拾番,解兰深送她回洛水门的营帐。

    因她和同门师姐一起住,解兰深在帐篷外留步,等她安顿好,转身回天剑宗的据点。

    自楚师妹受伤后,叶苓和赵晶晶到天剑宗的营帐探望过两次,一来太忙,二来楚师妹太过勤奋,养伤也不忘勤加修炼,不好打搅,得知师妹终于要回洛水门,两位师姐帮她收拾了床铺,特意将被褥拿到太阳底下晾晒过。

    楚阿满抱着充斥阳光味道的被子,盖着暖洋洋:“谢谢师姐。”

    “客气啥,多大点事。”说来赵晶晶有点愧疚,没能保护好师妹:“咱们两次组队,你可真是够倒霉的,一次我和你遇到飞尸,这次又遇到疾风狼……哎。”

    “上次去探望你,脸色好差,今天楚师妹脸色好多了,伤势怎么样?”

    得到楚阿满保证自己痊愈了,叶苓又问起:“对了,你跟天音阁的上官游被疾风狼引走疾风狼,之后坠入山涧,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楚阿满三言两语,只说自己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叶苓和赵晶晶边听边点头,即便她们俩对上疾风狼,不一定有胜算,别提才进阶筑基初期的楚师妹了,能活下来,全靠命大。

    三人说着话,帐篷外有人靠近,很快有人开口:“打扰几位,不知楚阿满可在帐子里,妙法长老和几位真人有请。”

    楚阿满秀眉轻拧。

    赵晶晶注意到了,安抚:“我师尊很好说话的,可能是找你过去问话,楚师妹不必忧心。”

    走出帐篷,楚阿满同长老派来的内门弟子打听消息:“我一个外门弟子,以前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长老,怕言语有失 ,师兄可知,长老们找我所为何事?”

    她生得貌美,语气谦逊,这位内门师兄能体谅外门弟子的不易,难得多提点了几句:“没什么事,听师尊说那处山涧里发现了异常,带你过去问一问,没旁的事?”

    楚阿满舒出一口气,佯装放下心来。

    到了一处帐篷,内门师兄让她稍等,入内禀告完,让她可以进去了。

    掀开帘帐,除了妙法长老,另有三位金丹真人。

    一人是楚阿满见过的妙真长老,一人唤明诚真人,最后一位真人没见过,此前应该在闭关。

    站定后,她执礼:“见过几位真人。”

    “你伤势刚愈,快坐下,这次找你没什么大事,只是问问那日遇到疾风狼,坠入山涧的经过。”一道柔和的嗓音,随之而来一股柔风将她托起,是妙法长老出声。

    楚阿满落座后,讲事情经过讲述一遍,掐去部分细节。

    等她说完后,妙真长老递来一杯温茶:“说了许多话,喝点水,润润嗓子。”

    妙真真人第一次见到这位外门弟子,是在解兰深护送她回到洛水门那日……

    她对楚阿满颇有好感和怜惜:“你可知晓紫色幻影藤?”

    楚阿满点头:“知道,那天我从昏迷中醒来看见过。”

    “能养出紫色幻影藤的魔物,幸好被解真人斩杀。若是让它逃出空流谷,后果简直不敢设想。”说着,妙真长老取出一沓符箓:“这是我炼制的隐息符,效用能维持一个时辰,给你。”

    “多谢长老。”楚阿满一脸懵,拿着符箓走出帐篷。

    反正白给,不要白不要。

    等楚阿满离开后,帐篷内,妙法长老打趣:“师姐出手真大方,平日我问徒弟向你求些隐息符,你每每推脱,可是动了收徒的心思?”

    妙真懒洋洋一笑:“我只是觉得这名弟子气运太差,不忍宗门失去一位可造之材。”

    明诚真人道:“依我看,紫色幻影藤应当是由那魔物生出,幸好各大仙门发现及时,如果魔种逃出来,将来必会颠覆整个修仙界。”

    “谁知道,除了魔物,在场不是还有刚才的那名外门弟子,还有天音阁的弟子,都有嫌疑。”

    “善行真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未经证实的事,万一传出去,以后这两名弟子焉能有活路?况且幻影藤被毁,没有根据,只要还是我洛水门中人,作为长老本应维护门中弟子。”妙法言辞犀利,掷地有声。

    返回帐篷的路上,楚阿满思考着以后的路。

    她没想在洛水门久呆,按照预设,晋升结丹期后,差不多能攒到兑换功法的贡献点。

    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功法,打着游历借口,离开洛水门,换一张脸,谁又认得她,以后天高水阔任鸟飞。

    当然在这之前,必须拿到解兰深的引雷盘。

    被贪狼盯上,她现在就很想跑路,想到解兰深日渐的纵容,一步步后退的底线,想到引雷盘,还是再等等吧。

    白天,她从储物袋取出靠椅到外面晒太阳,医修说伤者需多晒晒冬日的暖阳,有助于康复。

    日头西坠时,有天音阁弟子靠近,递来一物:“这是上官师兄送给楚前辈的歉礼,连累了前辈,事后师兄悔恨极乐,一直念叨着想来当面向前辈道歉,可惜伤势过重下不了床。”

    “不必,修士与天夺命,人各有命,我只当自己运气不好。”楚阿满不肯收礼,更不想搭理上官游。

    她的冷漠,叫天音阁师弟讷讷,本想游说前辈去探望上官师兄一番,看样子成不了事。

    等上官游的狗腿子离开,楚阿满看到女主搀扶着受伤的秦云骁,分明是秦云骁伤重,反而他还安慰楚德音:“德音师妹不必自责,保护师弟师妹,本就是我这个师兄的责任。”

    楚德音:“都怪我,如果我的引雷咒准些,也不会害师兄受伤。”

    秦云骁:“最后不也是德音师妹拔出寄雪,替我挡下一记,我是不是也该谢谢师妹。”

    楚德音破涕为笑。

    身后裴徐安面色惨白,望着心上人和她大师兄的背影被晚霞拉长,亲密靠在一处。

    这一幕,被楚阿满尽收眼底。

    如果说女主的爱慕者,各种死心塌地的保护女主,那么她楚阿满的裙下臣,除了宋锦和,其他人对她多是见色起意,一毛不拔,吝啬付出。

    其中上官游便是,梦里一开始始于算计,后来即便承认爱她,也会为了利益算计她。

    楚阿满压根儿不想跟官游扯上关系。

    上官游说过一句话很对——他们很像,都是自私自利,为了各自利益而不择手段。

    如果没有空流谷一事,她和上官游认识的时间点,是在仙门弟子大比上。

    “发什么呆,太阳下山,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不知何时,解兰深拎着只食盒出现。

    楚阿满:“我可是筑基修士,寒暑不侵,怎会轻易着凉?”

    解兰深好笑:“筑基修士寒暑不侵,却会肚子饿,这是你昨天晚上说想吃的鹅粉签、炒鸡覃,还有玉井饭。”

    “我肚子不饿,但我眼睛饿了。”楚阿满晒太阳无聊翻看话本子,看到里面描写的诸多市井美食,其中便有这几道,忙掀开食盒盖子:“果真是用莲子、白藕与籼米煮成,好清香的味道。”

    她挖来一勺玉井饭,往嘴里送,幸福得眯了眯眼:“还不错,很清甜的口感。”

    正想逗弄一番,问他要不要也尝尝,忆起被他咬掉大半的芡实糕,后来剩下的小半,也被他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一口吞吃入腹。

    楚阿满护食,小碗玉井饭自己不够吃,便也没有问他。

    ……

    白天解兰深在空流谷转一圈,早早回到营地,见楚阿满晒着日头,捧着个册子,上面大书《狐妖与小道长》几个大字,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很无聊,我送的竹笛不见你把玩过?”

    那是因为她统共只会安魂曲,别的,她也不会。

    上官游就在附近,若是听过她吹奏的安魂曲,定会第一时间对她产生好奇,想法子打探。

    楚阿满转移话题:“解兰深,我眼睛饿了,想吃红豆糯米团。”

    他似乎心情颇佳:“好,带你去吃。”

    距离空流谷,十里之外的一处城镇,这时正值用晚饭高峰期,食肆内人头攒动。

    以解兰深金丹修为,不过一盏茶功夫抵达,她们要了几个小菜,一碟红豆糯米团。

    瓷白柔软的糯团,软糯清香,内里包裹着足足的红豆馅料,沙沙绵绵的口感,甜丝丝,糯团还能拉出丝儿,楚阿满吃下一只,又捻起一颗圆圆的点心,显然很合胃口。

    两人高高兴兴返回空流谷,大老远听到有人奏笛声,似乎是天音阁的方向,解兰深没放到心上。

    之后几日,风平浪静。

    一天天搜寻下来,各个小队毫无所获,宗门留守部分管事,大部队拔营撤走。

    离开空流谷的前一晚,有弟子按捺不住落泪,这次支援空流谷,他门中的师兄师姐被不幸遇难,连个尸骨也没有。

    上官游听了,感叹:“我天音阁门中也有师兄师弟死在妖兽爪下,四人小队,唯有我一人侥幸活下来。”

    他从储物袋找出玉笛,吹奏了一首曲子。

    旁人听罢,好奇:“咦,你吹的是什么曲子?”

    上官游答:“安魂曲,这是我师尊从海外学来的曲子,师尊只传授给了我,因指法特殊,天音阁中除了我,无人会奏。”

    两人身后路过的解兰深僵住几息,旋即恢复平静的离开。

    等人走远,上官游回过身来,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楚阿满不见他,处处躲他,于是他从易姚林打听来些消息。

    虽然不知道楚阿满从何处学来的安魂曲,上官游决意拿来一用,小小试探一番,她和解真人之间并非看上去那么亲密无间。

    翌日,楚阿满跟随师姐们踏上返回宗门的灵舟。

    路上,收到解兰深的传讯:“回到宗门,我让小燕和仙鹤去接你。”

    自这次遇险后,可能是差点失去她,解兰深对她可谓是珍之重之,不再冷落她,处处由着她。

    养伤期间,她们每日呆在一处,偶尔兴起时,还会一起到城镇吃饭,虽顾忌到她的身子,没有亲亲抱抱,也有过脸红心跳之举……

    可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人珍惜,就好像她前几日想吃红豆糯米团,没吃到之前,心心念念,吃过吃腻后,转瞬被她抛在脑后。

    得冷着点他。

    于是她回:“最近养伤,我落下太多功课,每日挥剑五万下,这些天的要赶紧补回来。还有熟悉法诀,再过几月,便是门派弟子大比,我想争取进入内门,大概只有月底做任务,我才有时间下山。”

    传讯玉简那头,他沉默片刻:“好,月底我陪你一起。”

    返回洛水门,已是一日后。

    回到门派交接任务,楚阿满跟随的小队,在她受伤之前攒下的若干战利品,被兑换成八千多贡献点。

    东阳山秘境获得的一万八千贡献点,加上平时做宗门任务积攒下来零零碎碎小几千贡献点,目前她共有两万七千余贡献点。

    距离她想兑换的功法,差得远。

    楚阿满每日挥剑八万次,半个月后,终于补齐课业,每日勤加修炼,体内灵气越发充盈。

    一眨眼,进入月底。

    这日和解兰深约好在空翠城见面,她提前到坊间游玩一圈,采买生活物资,好久没下山,身上的衣服都旧了。

    手头暂时不缺灵石,她到珍宝阁转悠一圈,没看到心仪的漂亮裙子,感慨这些男性炼器师普遍缺乏审美,不懂女修的灵石有多好赚,如果能有女炼器师,一定赚翻了。

    楚阿满没有火灵根,想要成为炼器大师,几乎没可能,目前她在学符箓,购置的符纸被糟蹋完了,一张符箓都没画出来。

    哎,她可能真的没有符修的资质。

    从珍宝阁出来,来到凡人开设的成衣铺子,新潮的款式花色布料,楚阿满完全无法拒绝:“这件那件,还有暗绿色不要,剩下的我都要。”

    大手笔买下一批衣裙,囤了几匣子肚兜,水粉、鹅黄,还有她最喜爱的芙蓉色,鲜艳极了,很是衬她的肤色。

    买完东西,她心情颇好,如果路上没有遇到拦路虎的话。

    “大老远我瞧着是谁呢,原来是攀上解师叔高枝的人,你靠着解家的资源,晋升筑基修士,难怪当初瞧不上我易家,现在的女修啊,真是现实。”听说她筑基了,易良俊心里一直咽不下一口气,好不容易逮到人,定要带着同伴好好奚落一番。

    本以为她会目露心虚,不敢得罪自己,抹着眼泪跑走。

    哪知话应刚落,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兜头罩来,将易良俊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打击得脊背弯折,不停冒出冷汗。

    易良俊咬牙切齿:“我可是易家二房的,楚阿满,你敢……”

    楚阿满不是废话的人,能动手,绝不动嘴。

    城中禁制修士斗殴,她以威压服人,不算打斗。

    她不但敢,甚至一瞬释放全部威压,易良俊和同伴们难以抵抗,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楚阿满跪下,易良俊简直生不如死:“臭女人,我要杀了你!”

    楚阿满拍出一掌,将对方打得大口大口呕血:“区区练气修士,竟敢挑衅到我头上,不知死活。”

    “楚阿满,你敢伤我堂弟?”易姚林正好在附近办事,收到堂弟的传讯符,立即赶来,抬手替堂弟散掉威压。

    面对易姚林的维护,楚阿满实话实说:“是你堂弟挑衅辱骂我在前。”

    易姚林:“你跟他讲道理就好,何必动手,将他打成重伤?”

    楚阿满仿佛听到了笑话:“我辛辛苦苦修炼至筑基,还要跟个练气修士讲道理,那我这么辛苦图什么?在秘境里,筑基修士问你借储物袋,会跟你讲道理?当初在天剑宗时,可是易道友教会我修仙界实力为尊,晚辈得尊敬前辈。按修为,令弟该尊称我一句前辈,理该恭恭敬敬。我出手,是我为人和善,愿意替你们易家教一教不成器的晚辈,省得将来在外面得罪金丹、元婴前辈,给家中招来祸患。”

    这番话,易姚林挑不出一点错处,只得认栽。

    正欲带着不成器的堂弟离开,又听楚阿满道:“等等,你弟弟还没有同我道歉、道谢。”

    易良俊气得脸红脖子粗,让他道歉也就算了,还要让他向这个攀高枝的女人道歉,他死活不愿意接受。

    易姚林扔来一记眼刀子:“楚阿满,我劝你收敛些,莫要仗势欺人。”

    楚阿满:“你们易家可以仗势欺人,我便不可以了,凭什么?”

    易姚林高傲抬着下巴:“凭我是易家大小姐。而你,不过仗着解家的势,莫要给解家抹黑。”

    楚阿满低头,手中传讯玉简闪烁着灵光:“解兰深,有人说我给你家抹黑?”

    很快,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如果你什么都不做,任由他人欺凌,才是给解家抹黑。”

    说话间,传讯玉简里的声音由虚无转为实质,近在耳畔。

    楚阿满朝身侧看来,对上少年泛着凌人寒意的眸子,对易良俊道:“你是决定不道歉道谢了吗?”

    被他一望,属于金丹修士的压迫感,激得易良俊浑身寒毛竖立,立马怂了:“对不起,是我言语无状,得罪前辈,是我活该。多谢前辈愿意指点,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踏实做人。”

    在解兰深现身时,易姚林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这般维护楚阿满,究竟是为了解家的颜面,还是为了楚阿满?

    易良俊是她的堂弟,况且也被楚阿满打伤了,难道他丝毫不顾忌以往的同门情谊吗?

    解兰深从易良俊身上收回目光,移至身侧的楚阿满:“你可满意?”

    得到自己想要的,楚阿满点点头,并没有多么开心。

    这些道歉道谢的话,是因为解兰深才有的。

    果然还不够强啊!

    如果她有绝对碾压易姚林的实力,刚才根本不必跟易姚林废话,连易姚林一起打了,顺手的事。

    她不但要易良俊给自己下跪,在衡量利益得失后,在不伤害自己的利益前提下,甚至会找机会宰了他。

    比起易姚林,她更讨厌易良俊。

    因为他长得丑。

    跟他比起来,易姚林英气逼人,有着别样的美丽。

    空翠城的执法队姗姗来迟,城中每日总有些世族子弟仗着家世,不知天高地厚,对普通高阶修士不礼貌,散修,或是无背景靠山的高阶修士只得忍下,有的不忍,直接动手。

    又是一起城中斗殴,问询后,原来是易家少爷对解真人未婚妻不敬,单方面挨了一掌,算不得斗殴,且双方已握手言和,无需调解。

    执法队:“?”

    这些二世祖少爷们能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整天出来瞎溜达、惹祸,给城内治安添麻烦,害他们打工人被扣灵石,现在挣点灵石容易吗?

    易家没落到中等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族间盘根交错,势力不可小觑,执法队敢怒不敢言,好在这起不算斗殴,不会扣他们灵石。

    上次解兰深单方面揍方令恒,事后他们扣的灵石,解家掏腰包补了。

    这点灵石不多,解家够厚道,不似某些世族高高在上,耀武扬威,以至于执法队对楚阿满爱屋及乌,恭恭敬敬送她们离开。

    乘坐白玉扇离开空翠城,楚阿满听身旁人好奇问:“刚才他污蔑你靠着解家的资源晋升筑基,为何不反驳?”

    她想了想:

    “在凡间时,许多商户家里会给予家中子弟金钱、人脉等资源,让他们接管家业,才能有一番事业。

    女子出嫁,家中也会给出一份不菲的嫁妆,好在夫家立足。

    易姚林和易良俊难道没有接受过家族帮助吗,她们可以坦然利用这些资源,提升自我,变强,为何我不可以?

    我可不是自命清高之人,有条件有资源,为何不用?难道我只能万事靠自己,过得苦哈哈,才能满足她们堂姐弟对我的期望和幻想?”

    解兰深:“你说的没错,不止易家姐弟,即便我不想承认,如果没有父母栽培,我不可能走到现在的位置。她们可以坦然利用家族资源变强,作为解家的未婚妻,你也可以,所以你想要什么?”

    楚阿满说出这番话,自然有引导的意思。

    当真正听到这番话时,她仍不可置信,又斩钉截铁:“五行灵珠,我想要你们解家帮我打听它的下落。”

    第37章

    需要我帮你吗?

    她是四灵根, 唯独缺了火灵根,解兰深凝视她片刻:“火灵珠似乎没法补全火灵根。”

    楚阿满自有打算,回:“嗯, 我知道啊。”

    解兰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她情绪低落, 像是灰暗淡漠的阴云, 失去了色彩:“想吃翎光鱼吗?”

    “翎光鱼?难道是《九州飘渺之旅》里的罕见奇鱼?”得到他的肯定后, 楚阿满没吃过, 翻阅这本书籍时冒出过翎光鱼是什么味道的念头,此刻眼里闪烁着光亮:“翎光鱼好吃吗,你吃过没?”

    解兰深:“不知道,吃吃不就知道了。”

    中途白玉扇调转个方向, 朝天剑宗遁去,跟着他来到云中道君闭关的洞府, 后山开辟出的一方池子里, 湖面碎光流金。

    离得近些,才知这些反射的金芒, 竟是池子里的金色翎光鱼。

    楚阿满支着下巴,看他将料理好的食材, 架在火堆上炙烤, 以匕首划出花刀,撒上香料……

    嗅到熟悉的味道, 她吃惊:“这是……”

    “你不是很喜欢方思道的手艺,其实一点不难。”说话时,他眉眼带着点少年倨傲。

    分明是特意为她学的,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换作是楚阿满, 她为对方付出了什么,定要叫人知晓。

    她捡起根树棍,拨弄着火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他一面细致翻看烤鱼,一面回:“有一年了。本想学来烤给你吃,后来你闭关……”

    再然后,就是他们冷战了数月。

    双方沉默许久,直到解兰深递来烤鱼,主动开口:“好了,你尝尝看?”

    她接过,烤鱼的火候正好,微微焦黄,吹了吹热气,咬下一口,鱼皮酥脆,鱼肉鲜嫩,入口即化:“好吃,这种翎光鱼竟然没有鱼刺。”

    除了一条主骨,几乎没有多余小刺,肉质鲜甜,一小股灵气涌入丹田,浑身暖融融,舒服极了。

    她吃完一条,第二条也烤好了。

    两条翎光鱼下肚,解了馋,楚阿满歪着脑袋看他:“我们偷吃云中道君的翎光鱼,道君会不会责罚你啊?”

    “翎光鱼已经被你吃进了肚子里,现在问是不是有点迟?”解兰深将剩下的余烬掩埋,模样认真道:“我事先向师尊知会过,借几尾鱼,师尊应允了。”

    楚阿满拍拍屁股,站起身:“走吧,去空翠山做任务。”

    天剑宗。

    易姚林回到门中,气愤难平。

    正气不顺,某个小跟班找来:“易师姐,我发现自己最近很奇怪,有时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我清醒时,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地方,而我完全没有记忆。我在藏书阁查了很多典籍,找不到症结,易师姐能不能帮我问问你们老祖,我这是怎么了?”

    易姚林正烦着,挥挥手:“我现在没空,过些日子回易家再说。”

    小跟班感恩戴德:“多谢易师姐。”

    ……

    明月阴晴圆缺,暮去朝来。

    一晃,来到洛水门门派弟子大比这日。

    这批新晋的外门弟子,除了楚阿满,另有三名男弟子进阶筑基,以及跟她同住一个小院的穆清,也在一个月前正式成为筑基修士。

    这次外门弟子大比,楚阿满划个水,顺利晋极前五。

    比赛没有贡献点,楚阿满的目的是进入内门,获得参加仙门大比的资格。

    达到目的即可,过于拼命,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底牌。

    比赛完,她拿到内门弟子身份玉牌,待遇从原来的每月二十块下品灵石,一瓶下品补灵丹,成为内门弟子后,每月能领取一块中品灵石,一瓶中品补灵丹。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进入内门后,每名内门弟子能获得一次进入藏宝阁挑选功法的机会。

    这次从外门弟子选拔出来的弟子,加上楚阿满在内,一共五人。

    她们五人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踏入藏宝阁。

    楚阿满不是没幻想过,万一天上掉馅饼,让自己在藏宝阁得到《五行乾坤诀》,这样最省事,不必兢兢业业攒贡献点。

    在她们头顶,漂浮着星辰般的光团,其他同门感应到最适合自己的功法,抓住光团,纷纷被传送出去。

    她在藏书阁呆得最久,闭目感应半晌,始终没有半点回应。

    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走运。

    如果她是五灵根,或许有机会感应到那册功法。

    眼看时间快要耗尽,继续不抉择,会被强行送出藏宝阁,什么都拿不到,她干脆随手抓过漂浮在半空的一只光团。

    几乎在她刚抓到光团时,掌心一麻,光团似要脱离她的控制,楚阿满心来了逆反心理,默默运行炼体心法。

    不想跟她?

    由不得它做主!

    在她以固元境的炼体之力,狠狠禁锢住光团时,周身被一团白色光晕包裹,再睁开眼时,人已经站到藏宝阁外。

    等候的长老们一一看过前面弟子获得的机缘,其中以穆清获得的上品归元诀最耀眼。

    妙法见楚阿满最后从藏宝阁走出,好奇看来:“咦,竟是这册无名剑诀的残卷?”

    楚阿满本着不走空,随手捞来的,听妙法长老的意思,似乎大有来头。

    旁边的妙真长老替她解了惑:“这是创立洛水门的老祖偶然所得的残卷,虽是天阶剑诀孤本,只有上册,下册不知去向。在你之前,从来没有弟子得到过它的认可。”

    楚阿满:“……”

    它没有认可她,是她执意带出来的。

    天阶剑诀,听上去似乎挺厉害啊!

    因为藏宝阁的功法都是孤本,不能带走,每位弟子可以用玉简拓印功法。

    楚阿满付了两块下品灵石,购买来玉简,拓印了半册的无名天阶剑诀。

    拓印完,她们拿着内门弟子玉牌找到管事,领了弟子服,一块中品灵石,一瓶中品补灵丹,然后被带领着来到内门弟子的住所:“地图上亮着红光的小院,是已经住了人的,只有灰色无光的小院,可供挑选。”

    楚阿满选了处靠近后山的小院,地理位置偏僻,够安静,平时自己习剑和修炼更自在些。

    挑选好小院,接过管事递来的门禁牌,看着灰色小院亮起了红光,楚阿满想,她终于有自己一个人的小院住了。

    回到外门弟子住所,简单收拾了行李,出门时,见到穆清也收拾好,两人结伴来到内门弟子住所。

    因她们住所分布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两人同行了一段,分道扬镳。

    楚阿满挑选的这处小院,院子的前主人栽种了颗柿子树,红彤彤的,挂了一树。

    在地图上见到它,她一眼相中。

    开了门禁,推开院门,果然瞧见喜人的一颗柿子树,角落里倒下一大片杂草,遍布蛛网和灰尘。

    一记土刺术,将杂草粉碎掩埋进土壤里,掐个净尘诀,清理干净院子里的落叶灰尘。

    掐了几道净尘诀,将卧房、书房,以及一间小厨房全部清理打扫出来。

    院子不大,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如果是凡间,起码要收拾上好几天,还是修仙界便捷,掐下几道净尘诀,一眨眼功夫,屋子亮堂整洁。

    从储物袋取出行李,归置到卧房,至于书房,被她拿来做修炼室,小厨房嘛,她也不会做饭,暂时闲置,没管它。

    距离各大仙门弟子大比,还剩半年,楚阿满算算时间,该浸泡药浴炼体了。

    进入固元境后,每次浸泡药浴,在药汤的作用下,身上的皮肤出现无数道蜿蜒不规则的裂纹,血水涌出,剧痛使人几近晕厥,她默默运转炼体心法,吸收药力,拓宽筋脉。

    多灵根的潜力,在于可以切换多系法术,同等修为的修士斗法下,多灵根修士更占优势,能够轻易克制对手。

    同样多灵根修士的劣势也极为明显,同时使用多种灵根的法术,耗费的灵力数目庞大,多灵根修士比单、双灵根更依赖灵力……

    炼体、拓宽筋脉,楚阿满翻阅过书籍,自己丹田储存的灵力,比普通筑基初期修士多一成。

    别小看仅仅只是一成,到了危机关头时刻,说不定多出的一成灵力,正好是取胜的关键。

    泡完今晚的药浴,她炼体进入固元境后期。

    预估失误,去年囤的灵草全部被她用完,未能进阶炼骨境。

    下个月月底下山做任务时,顺便采买些灵草……这样想着,她拭干身子,套上宽松寝衣,来到修炼室打坐。

    在空翠山被易姚林轻松解去威压,楚阿满不争馒头争口气,每日埋头修炼,偶尔得了功夫,撩拨下解兰深,吊一吊对方的胃口。

    例如今早下雪了,后山的红果子正是口感最佳的时候。

    从前解兰深偶然提起过,她特意摘来,洗净,托人给他送去。

    收到食盒,解兰深捻起一颗挂着水珠的红果子,睹物思人,忍不住在想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是专心致志修炼呢?

    还是托着腮,在发呆走神?

    即将迎来又一个月的月底,想到他们从原来每半个月见一次面,到现在一月才能见上一次,师门临时有事,他最近走不开,一月一次见面,也没法赴约了。

    听完解兰深的话,楚阿满判断他是真有事,并非刻意疏远:“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

    几日后,她下山到空翠城采购一番,添置灵草等,花费三块上品灵石。

    从邹家得来的大部分中下品灵石和法宝,去年都被换成了灵草,她储物袋穷得只剩下那一箱子上品灵石。

    按照目前的花费,支撑不了多久,只能等到去极乐秘境多搞点灵石了。

    采买了物资,吃饱喝足从空翠城出来,她乘坐新绿,飞往空翠山。

    筑基后,楚阿满的门派任务难度加大,获得的贡献点,比练气时高了百倍。

    除了做门派任务,楚阿满会特意寻找宗门炼器阁和炼丹阁紧缺的矿石和灵草,拿来换贡献点。

    炼器阁所需的基础矿石,容易获得,能兑换的贡献点,少得可怜。

    空翠山的深处,有时运气好,能发现不少贡献点高的矿石。

    上回吃完翎光鱼,她和解兰深找到了碧晶石,兑换到两千多贡献点,抵得上做好几回门派任务了。

    今天楚阿满再次踏入内围,没敢往里走远,在深处外围转悠一圈,还真叫她发现了好东西,一株千年金盏花。

    金盏花,是炼制养神丹的主要药材之一,千年金盏花,能炼制上品养神丹,兑换三千八百贡献点。

    除了贡献点,向宗门献灵草的弟子,能得到炼制出的丹药一成。

    上品养神丹,可是能滋养元婴修士元神的丹药!

    楚阿满环顾周围一圈,扔出个阵盘隔绝窥视,小心翼翼将千年金盏花连根挖出,放入玉盒,保存灵气。

    等她扯下阵盘时,第一时间往身上拍了张隐息符,掐了一记金光遁,离开这里。

    在她离开深处时,意外遭遇到埋伏。

    四周雾气蒙蒙,有布置阵法结界的痕迹,发现不对劲,她拔剑朝结界斩去,试图寻找薄弱点。

    布下阵法的修士,似乎跟她差不多修为,只要找到相克的法术,楚阿满确定自己一定能逃出去。

    将金木水土法术试了个遍,察觉布置阵法的人大概很熟悉自己,不然怎么会以四种灵根为依据,特意布下专门用来对付她的困阵。

    没法破开结界,楚阿满干脆省点力气,从储物袋取出只蒲团,打坐修炼。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渐暗下,躲在暗处的人终于按捺不住。

    他一出现,立即被天罗地网罩住,楚阿满从入定中睁开眼,发现是个中等身高的年轻男修,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衫,佩戴隔绝神识的面具,看不清真容。

    面具之下的眼睛,不是她在秘境遇到过的黑衣人,亦不是易良俊,或是其他人,很普通的一双眼睛,看过即忘,完全记不住。

    来人挣开了她构建的牢笼,眼中恨意暗涌。

    楚阿满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人:“这座困阵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布置出来的,看来你早就跟踪过我,熟悉我的行踪,早早布置下陷阱。你是易家派来的,还是方家,你是谁,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对方轻呵一声:“你教过我,人不能话多,不能自大,让我下辈子学聪明点。”

    楚阿满大惊失色:“方令恒?不可能,就算你是筑基大圆满,可你没有元神,如何夺舍?”

    嘴上不肯相信眼前人是方令恒,但对方眼中的滔天恨意,让她信了五六分。

    会衣长衫的青年男子摊开手,自他的掌心冒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旗:“要不是魂幡,当日我早就烟消云散。你肯定想不到,我手上能有这件半仙器,保我魂魄不消。”

    说罢,似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话多,自大了,恼怒地拔剑,兜头砍来:“想拖延时间?呵呵,今日我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楚阿满眼皮子一跳,避开一记剑风,同时拔出银朱剑,回砍过去。

    当日杀完方令恒,返回门派时,她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当时回想一番,没有找到疏漏,便将这件事抛在九霄云外,如今想来,原来是预警——方令恒还没死透!

    她哪知道方令恒还能拥有这样逆天的半仙器魂旗,他无法自己夺舍,是在半仙器的辅助下夺舍了这具肉身,还是只是暂时附身在这具肉身上?

    双方交手间,楚阿满发现尽管这具肉身只有筑基初期修为,可方令恒的神魂是实打实的筑基大圆满,斗法手段老练,一时半会儿,她奈何对方不得。

    不过方令恒说对了一句,她就是想拖延。

    如果解兰深联络不到她,定然会前往空翠山查看。

    再者,如果方令恒夺舍,那么原主的神魂是否还存在,外来神魂心神失守之时,原主的神魂如果及时出现,或许能扭转局面。

    她奈何不得对方,方令恒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杀死这个恶毒女人。

    仅仅两年时间,她的成长速度惊人。

    练气时期她展现出了惊人的坚韧,筑基后,她的斗法技巧扎实,不是花架子,是在刀山血海里拼过命的。

    更让方令恒吃惊的是,她的灵力似乎比一般筑基修士更浑厚,一连掐出数个法决,配上剑诀,完全不见灵力消耗殆尽的模样。

    他被仇恨操控,用的招式大开大合,非常耗费灵力,如今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吞咽下一颗补灵丹,方令恒后背发凉,越想越后悔。

    早知道不能急,应该再等等,可楚阿满最近很少下山,且每每下山都会又解兰深陪伴左右,难得叫他逮到解兰深不在。

    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愿意错过?

    此时他极不情愿,也必须立刻抽身离开,继续僵持下去,要是解兰深赶到,焉能有他活命的机会?

    产生逃离的念头,他瞬时做出撤离的姿态,楚阿满怎会轻易让他逃走,一记剑风,穿透了对方的肩膀。

    一刻钟后,解兰深循着楚阿满的方向追来。

    察觉到这处阵法,待他解开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抱膝坐在蒲团的人。

    她似在发呆。

    也有可能被吓懵了。

    他上前检查,见她好胳膊好腿,衣裙上没有血迹:“何人在此伏击你,可有线索?”

    楚阿满心头惊涛骇浪,没有面上表现得这么平静。

    方令恒死灰复燃,她要怎么跟解兰深说?

    找到人后,方令恒破罐子破摔,万一将情丝绕捅出来怎么办?

    她摇摇头:“不知。”

    左思右想,楚阿满决定先不冷着他了,起身扑过来:“刚才我好害怕,幸好你来了。”

    解兰深只当她是被吓到了,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我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你。”

    楚阿满假模假式掉了两滴泪,跟着他一起离开。

    白玉扇上,她坐在解兰深身旁,不安分地绞着他的袖摆:“我不想回洛水门,我害怕,我能不能跟你去玉英峰住啊!”

    解兰深不假思索回绝,正欲张口,瞄到她瑟缩的肩膀,一时心软,将人带回天剑宗。

    入夜后,夜明珠将寝殿照得通明。

    楚阿满更喜欢昏黄的烛火,随风摇曳,光线昏暗,烛火晃动,更具暧昧氛围。

    现在一点氛围都没有,她干巴巴问:“在空流谷时,我说过出来后想抱多久都可以,现在要抱吗?”

    解兰深:“……这里开启了结界,只有我能自由出入,很安全,你不要害怕。”

    楚阿满是有点怕,她是怕再次露馅儿。

    上回他生了好大的气,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哄好他。

    欺骗与欺骗是不一样的,假装酒后失忆,玩的是小把戏,无伤大雅。

    情丝绕一事,如果被解兰深知晓,后果会是什么,楚阿满一点也不希望看到。

    她的两条胳膊从捏着皱巴的袖摆,攀上解兰深的肩颈,踮起脚尖去吻他。

    他最近又长个子了,她只能亲到他下巴。

    解兰深眉头轻敛,默不作声得垂眸看她,眼中哪有半分迷离,神色清明,仿佛柳下惠附身,居然坐怀不乱?

    难道是许久没有亲密,他对她失去了欲.望?

    楚阿满气恼,眼珠一转,唇瓣落在他的脖颈。

    骤然腰间一紧,她眼里浮出点点笑意。

    解兰深一手圈住怀里人,喉珠滚动,垂眸望来的眼眸不复清明,迁就地俯下身来,含住她的唇瓣。

    之后发生的事,楚阿满记不清,只知道自己被他按在贵妃塌……

    直至衣领滑落,理智回笼,这场迷离混乱终于停歇。

    他替她拢上衣领,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那一截雪色脖颈,心头窜起一股子急躁,令他无所适从,又万分茫然。

    靠在少年胸膛的楚阿满,渐渐的觉出不对。

    她飞快仰头看来。

    被这么一看,解兰深面上薄红更甚:“对不起,我……”

    “需要我帮你吗?”楚阿满问。

    他脑袋卡壳。

    帮他?

    要怎么帮?

    “谢谢,我去偏殿泡会寒池。”他落荒而逃,顾不得解开衣衫,迈入池子里。

    刺入骨髓的池水,熨贴着皮肤,池子周遭笼罩着一层终年不散的寒雾。

    整个偏殿雾蒙蒙,温度极低,他是冰灵根,并不会感觉寒冷,每日都要浸泡寒池,习以为常。

    尽管,他也会向往楚阿满温软的体温。

    她的腰肢,像是柔软的棉花,叫人抱上后,舍不得放开。

    唇瓣水润润的,还会使坏地含住他喉珠,看他坠入深渊,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

    才浮起念头,好不容易缓解下来的灼热,再度攀爬而上。

    寒池冷雾,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他闭上眼,默念着清心咒。

    第38章

    你有一种野性的,生机勃勃的美丽

    后半夜, 解兰深从偏殿走出,周身萦绕着朦胧水汽,重新更换了件干净道袍, 推开房门。

    见她入定修炼, 他退出书房, 给易姚林发去传讯符:“现在可有空, 有点事情问你?”

    很快, 对面传来易姚林的回音:“都有, 什么事,需要我们见一面吗?”

    解兰深:“天色太晚,对你名声不好,不必见面。我找你是因为今日楚阿满在空翠山遇袭……”

    一听这话, 易姚林当即恼了:“所以解道友特意来质问我,认定是我要害你的未婚妻?”

    “无凭无据, 我没有这个意思, 希望易师侄能约束好自家人,莫要做出损人不利己之事。”敲打了易家一番, 掐断传音,他看出应该不是易家所为。

    最近跟楚阿满起过争执的, 只有易良俊。

    如果不是易家, 难道是方家冲着半仙器来了?

    另一边,易姚林久久无法回神。

    大晚上见面, 对她名声不好。

    那他大晚上带楚阿满回天剑宗,难道不怕对楚阿满名声不好么?

    以及那句易师侄……

    按照辈分,易姚林本该唤他一声师叔, 但两人曾是好友,同进同出, 时常交流剑道,相互之间以平辈的道友相称。

    他唤她师侄,意思是跟她论辈分了。

    从前她一直认为解兰深不一样,跟她父兄堂弟完全不同,父兄屋子里哪个没有通房侍妾,堂弟易良俊更是每日流连烟花之地。

    因为父兄,让她感到绝望,直到遇见解兰深,他对剑道的纯粹热爱,对貌美女修的投怀送抱,不假辞色。

    她靠着跟解荷华打好交情,这才走到解兰深身边,跟对方结交,直到楚阿满出现后,这轮趋近完美的明月,有了瑕疵,坠入尘埃,像个为情发疯的普通男人,看谁都像是会害他的心上人。

    易姚林无比怀念从前纯粹的解兰深,端坐高台,纤尘不染,待人疏离又冷淡,永远执着于手中的剑,而不是像现在大半夜找她,为了他的未婚妻。

    易姚林给堂弟易良俊传音,询问楚阿满遇险之事,是不是他干的:“当日事,当日毕,事后不得徇私报复,你难道想害了我们整个易家不成?”

    易良俊怀里搂着个美娇娘,一脸懵:“阿姐,不是我,你知道的,我只能在心里气一气,我哪有那个本事?”

    易姚林点点头:“倒也是。你一个练气期,身边都是酒肉朋友,修为还不如你。以你那点能耐,万万不是楚阿满的对手。”

    易良俊:“?”

    尽管堂姐说的都是事实,他心里挺难受。

    那时他和楚阿满都是练气期,现在楚阿满筑基了,他还是练气。

    当街被楚阿满压着下跪,如果不是堂姐正好在附近,他要把易家对我脸面丢完了,事后遭到过家主的狠狠斥责,让父母带他回去好好管教。

    从万花阁出来,易良俊才回到家,被父亲罚跪祠堂,耳提面命道:“刚才收到姚林的口信,让我最近看着你点,千万不能做出损害易家之事。那洛水门女修已是解真人的未婚妻,是解家认可的未来儿媳,你说你干嘛去招惹她?”

    易良俊望向赶来的母亲,求救道:“阿娘,楚阿满遇险之事,真不是我干的,你替我向阿爹求求情啊!”

    易夫人没替不成器的儿子求情,跟丈夫抱怨说:“我儿天资平庸,眼光却不错。当初瞧上那女修,早知她这般争气,入门三年便已筑基,当初我们该多给些体面才是。造化弄人,还是解真人眼光好,一眼看出此女的不凡,哎,是我易家错失了。”

    听得易良俊无语极了。

    当初他是鬼迷心窍,看上楚阿满的貌美,自从知道楚阿满的性情波辣,一言不合动手后,他一点不喜欢她了。

    谁不喜欢柔情蜜意的女子,哪个男子受虐狂的喜欢被野蛮女子揍?

    听他父母的语气,似乎很惋惜,还有对楚阿满颇为欣赏的意思。

    易良俊:“阿娘,到底楚阿满是你生的,还是我是你生的?

    易夫人:“以前就是我们对你太溺爱,没教好你,等你以后走出去了,那些高阶修士自然会教你何为实力为尊,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我们以后也指望不上你,在给我生孙儿孙女之前,你好好呆在家中,免得出去给易家惹乱子。”

    易良俊:“……”

    一早,易姚林跟师尊告假,打算回易家走一趟,想起宋朝阳求过的一桩事,正好把人一起带回易家。

    发出的传讯符迟迟等不到回音,易姚林直接上门,敲了敲房门,没动静,推门而入,见到宋朝阳快速抓起搭在椅背的衣衫披上。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宋朝阳肩膀有一处剑痕,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面对师姐的质问,宋朝阳哪敢欺瞒,哭丧着一张脸:“师姐,我是今早才知道解真人的未婚妻遇险一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这副心虚表情,易姚林立即猜到了什么:“昨天你下过山,去过空翠山?”

    宋朝阳心慌意乱,抬手抹掉额头冷汗,跪下来请求道:“师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等我清醒时已经回到门派,以及我肩上的这处剑伤……求师姐当作没看见过,若是被解真人知晓,我不想被废去修为,到思过崖受戒,我会死的。”

    易姚林将人搀扶起来,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你说你最近得了怪病,发现自己经常在陌生地方醒来,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宋朝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是,我知道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我是不喜欢宋锦和跟楚阿满,可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设伏去杀她啊,师姐,我翻阅了所有典籍,不像是夺舍,我怀疑是不是中了邪?”

    宋师弟找上自己时,就在楚阿满遇袭之前,以易姚林对宋朝阳的了解,她认为宋师弟的话有可取信之处:“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回易家一趟,让老祖帮你瞧瞧症结。”

    “真的吗,老祖乃元婴修士,定能解我的燃眉之急,多谢易师姐,以后刀山火海,我定不……”宋朝阳面色一变,威压节节攀升,语气随之阴沉:“易姚林,你很厌恶楚阿满,我也是,所以有没有兴趣跟我做个交易?”

    易姚林拔剑:“你是谁,为何寄生在宋师弟身体里?”

    这不是宋朝阳!

    对方近乎引诱的语气:“你不是爱慕解兰深吗,我知道楚阿满的秘密,她哄骗了解兰深,才做了他的未婚妻。”

    易姚林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什么秘密?”

    *

    暖色光束穿过半开的窗子,投射进来。

    楚阿满从入定中醒来,神清气爽,一抬眼,目光落到窗子外大雪压青松。

    一夜过去,雪景将绿竹压得弯折,唯有青松依旧笔挺。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房门被人敲响。

    她起身过来开门,见解兰深提着只食盒入内,好奇道:“是什么好吃的?”

    他回:“你猜?”

    不想猜,她伸手过去捞食盒,被对方躲开。

    白他一眼,她再次去捞,捞了个空,这次解兰将食盒举过头顶。

    逗弄她是吧!

    楚阿满玩味一笑,一手搭上对方的肩膀,踮起脚尖,将身子贴了来,随着她的动作,发丝流泻,轻扫过他的下巴,仿若一片羽毛挠了下,生出细密的痒。

    下一刻解兰深僵住,嗅到熟悉的暖香,下垂的眸子里,倒映着楚阿满仰起的面容,白净的脸,嫣红的唇,以及柔软的一缕发丝……

    这一愣神,被楚阿满逮到机会,抢走食盒。

    他的确生出逗弄的念头,最后好像她把自己给逗弄了。

    在楚阿满愉悦享用美食时,解兰深在对面落座,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被发丝扫过的那片下巴。

    送楚阿满离开时,贵妃塌里的帕子,刻意被两人忽视。

    楚阿满想的是,自己落下个帕子,可以用作见面的借口。

    回到洛水门山门,她往外走出几步,又跑回来,对解兰深说:“差点忘记,你弯下来点。”

    眼底的失落还未来得及掩藏,闻言顺从地俯下,被楚阿满抱住脖颈,在他脸颊啄一口,然后她心满意足跑开。

    心中的失落,被她轻易安抚。

    返回玉英峰,他从贵妃塌里拾回楚阿满的帕子,用传讯玉简联系她:“楚阿满,你的东西落在我这儿。”

    对面回:“知道了,什么时候你有空来一趟洛水门,顺便帮我捎来。”

    解兰深:“明天?”

    楚阿满:“好。”

    掐断了联络,计谋得逞的楚阿满,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她在明,方令恒躲在暗处,隐藏在黑暗里的危机,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随时可能爆发。

    如果解兰深现在能拿到引雷盘就好了,她骗来跑路算了。

    不知他是在哪个秘境得来的,她只好一直跟着他,见机行事。

    次日,解兰深特意将她的帕子送还。

    楚阿满的指尖缠绕着一缕发丝,把玩着:“我现在搬去内门弟子院,有自己单独的小院,你要来参观吗?”

    他的目光落到她纤细指尖缠绕的乌发,黑白分明,叫人挪不开眼:“我很忙,没空。”

    楚阿满见他飞遁离开,仿佛她是吃人的妖精,摇摇头:“胆小。”

    之后一段时间,她每日提心吊胆,留意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疑似是方令恒占据的肉身。

    一直到仙门弟子大比敲响了锣鼓,开始紧密筹办,也没等来藏在暗处的方令恒来报复。

    每五年的仙门弟子大比,今年轮到乾元宗举办。

    五大仙门弟子可报名参赛,最低修为不得低于筑基期,按照各门派弟子赛后排名,分配到该门派相应的秘境名额。

    楚德音气运好,初次分配的擂台赛,对手同样是筑基初期修士,她以仙剑寄雪,轻松击败对方,获得入围资格。

    女主比试这场,楚阿满特意去看过斗法,距离上回在空流谷施展落雷咒失了准头,许是私底下勤加苦练过,基本功扎实了许多,尤其那把仙剑寄雪,削铁如泥,实力不容小觑。

    跟女主比起来,楚阿满的运气不太好,第一次抽签到的是乾元宗一名筑基中期修士,何铭。

    何铭乃金火双灵根修士,火灵根能压制楚阿满的水灵根和木灵根,一记弯月大刀劈来,楚阿满布置的天罗地网被烈火焚烧,前功尽弃。

    对手太厉害,楚阿满知道自己必须拿出点真本事,不然等不到跟楚德音跨越两世的同台斗法,恐怕会提前出局。

    火灵根是水灵根的克星,同样水灵根也能压制火灵根。

    她手持银朱,露深花气冷,银白霜华悄无声息包裹住炙热烈火,紧随而来一式万物生,藤蔓重新焕发勃勃生机,数十叶片化作一道道剑气,直朝何铭的面门射去……

    何铭一时没来及防备,摔落到台下时,整个人懵圈。

    同样台下观看的三三两两弟子也是懵圈,着乾元宗弟子服的纳闷道:“刚才我错过什么,何师兄怎么跌落比试台?”

    不远处端坐高台的长老神识一扫,也微微吃惊:“咦,这名洛水门女修是道剑双修,以她的修为,能够运用天阶雪魄剑诀近战,操控天罗地网远攻,乾元宗弟子输得不冤。”

    听到楚阿满会雪魄剑诀第一式霜降的消息时,易姚林正坐在台下观看解兰深的比赛。

    以解兰深的威望和知名度,吸引来各门各派的年轻修士观看,可以学习斗法技巧,就算学不来,光是看着他这张脸,也是非常养眼的。

    许多弟子早早来到台下占座,易姚林提前半个时辰来,哪知有人比她到得还早,后面赶来的修士谈论起楚阿满和乾元宗何铭斗法的过程,说得绘声绘色。

    易姚林听了,整个人麻了,不想说话。

    等他知晓楚阿满的欺骗,定会后悔曾经教过她雪魄剑诀!

    另一边楚阿满下了比试台,立刻往这边赶来,台下座无虚席,她只得在后排站着观赛。

    后排不乏有同样姗姗来迟的仙门弟子,不久前看过她的比赛,此刻见到她,有意结交,于是同她攀谈起来:“刚才我看过你的比赛,你挺厉害,不像大家说的绣花枕头。”

    楚阿满见对方身上着天音阁弟子服,笑说:“管天管地,我还能管得了旁人的嘴?”

    天音阁女修咯咯笑:“你好,我叫许芷晴,很高兴认识你。对了,我听师兄提起过你。”

    楚阿满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师兄是……”

    许芷晴大大咧咧回:“我师兄是上官游,上回在空流谷得楚姐姐救过一命,师兄一直对姐姐心怀感恩。其实我师兄是个命苦之人,年幼时全村被魔物屠杀,炼制成尸魃,幸好师兄遇到我们的师尊,逃出一劫。喏,师兄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顺着对方看向的方向,楚师妹见到了一身绯红衣衫的上官游,他五官精致明艳,并不女气,飞扬的细眉,轻佻又戏谑。

    她望去,上官游正好看来。

    四目相对,楚阿满轻敛目光,冷漠移开脸,看向台上的比试。

    这场比赛趋近尾声,结果明朗,毫无悬念。

    “楚道友,空流谷一别,好久不见。”上官游上前,同师妹许芷晴点点头,侧身对楚阿满说。

    “是吗,我们不熟,何谈好久不见?”她疏离冷淡地回。

    许芷晴的目光在师兄和楚姐姐身上来回扫视,不敢吱声。

    对于楚阿满的敌意,上官游猜想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被他连累,应该还有别的,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比如安魂曲。

    师尊并未将安魂曲传给除他之外的弟子,楚阿满又是如何会吹奏这首曲子呢?

    “空流谷的事情,并非我所愿,在下深感抱歉,楚道友若是想要什么赔偿,尽管开口,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我都会尽力去做,只求楚道友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面对上官游口头许诺的诸多好处,楚阿满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在梦里被上官游坑过,她都快信了对方这番说辞。

    上官游和解兰深是两个极端。

    解兰深轻易不许诺,许诺过的,必然会竭力遵守。

    上官游跟她一样,为了自身利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们说的甜言蜜语,只是为了获取利益而已。

    这时台上输赢已定,楚阿满朝比试台过去,身后上官游锲而不舍追来:“等等,楚道友请留步。”

    楚阿满不予理会,走得更快,来到解兰深面前站定:“恭喜,我们都入围了耶。”

    早在比试台,解兰深发现她的身影,然后也看到她和上官游说话的那一幕,快速结束了斗法。

    他没有理会跟在后面的上官游,朝面前人伸出手,两人一道离开。

    被无视的上官游轻挑了下眉,笑意不达眼底。

    离开观赛台,两人在乾元宗漫无目的走着。

    楚阿满低下头,瞅着两人交握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她。

    方才观赛现场一片哗然,这是他在宣誓主权?

    想到这里,楚阿满无声笑了,故作夸张地问:“你有没有闻到,好酸的一股味道啊?”

    身旁人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没有,哪里有酸味了。”

    “有啊。”她轻嗅了嗅,靠近了来:“我闻到了,在你身上好大一股醋味,你吃醋了。”

    解兰深想说自己不食五谷,没吃醋,对上楚阿满狡黠的眼,意识到她说的是吃上官游的醋:

    “没有,我从来不吃醋。”

    “口是心非。”就知道他会嘴硬,楚阿满散漫扬眉:“如果你没有吃醋,刚才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我?解兰深,你完了,你喜欢我。”

    等待良久,得不到他的回答。

    楚阿满挣开他,站直了身子,仰头看来:“真正喜欢一个人,会不忍她受苦,会忍不住心疼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他,拼命对她好,记住她的喜好,想要占有她,不想其人异性靠近她……解兰深,我这么喜欢你,所以你也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他凝视着那双清澈如黑曜石的眼,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在她近乎蛊惑的语气下,他点了点下巴。

    得到肯定答案,楚阿满似乎很高兴,像只小麻雀跳来跳去。

    解兰深也跟着情绪高涨。

    她摘来园子里的花,让他帮忙簪进乌发里,平日里坚定握着和光的手,此刻摆弄一朵娇弱的花卉,竟也会不安发抖。

    自己的情绪,早已为她牵来扯去的操控。

    他自恼过,厌弃过,挣扎着平复情绪,从容又理智地远离她……在无双城时给过自己无数理由,不再管她。

    当她磕磕绊绊上前牵住道袍的袖摆时,那些理由,仅仅被她一个举止,轻易撼动。

    尝试数次,终于将花朵簪好,听楚阿满问:“好看吗?”

    解兰深:“好看。”

    “太敷衍了,你都不会多夸夸我吗?”短时间内拉近彼此关系,楚阿满能想到的,便是投其所好,放大自己的优点。

    解兰深认真想了想:“你有一种野性的,生机勃勃的美丽。”

    楚阿满一头雾水。

    这个算什么优点?

    又该怎么投其所好呢?

    午后,她有两场比试。

    台下,观赛席的座位早早被人占住,解兰深来晚了,也只能站着看比赛。

    上午她的一场比赛,只有十数位观赛弟子,大多是冲着解兰深未婚妻名头来的,想要看看她有哪里不一样,能得解师叔看重。

    下午突然爆火,概因她以筑基初期修为打败筑基中期的何铭,展现了不俗的实力。

    剑道双修,四灵根修士斗法身姿,被人用录影石记录下来,一传十十传百,筑基中期修士们担心在之后的赛场遇到这匹黑马,特意赶来观摩比赛,熟悉她的斗法。

    午后这场比赛,修士们都是冲着楚阿满这个人而来。

    她运气还行,下午第一场比赛遇到的是同样筑基初期修为的对手。

    炼体固元境后期,拓宽的筋脉,较普通修士能储存更多灵力,同阶之下,她难逢敌手。

    楚阿满的银朱剑甚至没有拔出过剑鞘,见缝插针的几道法诀布局,将人击落出局。

    一刻钟后,胜负已定,平平淡淡的一场比赛,不如上一场惊艳,没什么看头,观赛席的修士们兴致缺缺离开。

    等她跃下比赛台,收到任宁和同门师姐师兄们的道贺。

    任宁:“恭喜,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你的上一场比赛,我看过录影石,确实精彩。当日在无双城,你说过如果不努力一番,又怎能无悔?你做到了。如果接下来我们在比试台上遇见,我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楚阿满:“巧了,我也是。”

    第39章

    你应不应?

    叶苓:“恭喜师妹晋级。”

    赵晶晶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 替我们洛水门争光。”

    楚阿满面带红光:“同喜,也恭喜两位师姐晋级初赛。”

    午后第二场比赛,她险胜。

    梦里, 楚阿满便是因为在仙门大比上大放光彩, 继而被某位高阶修士瞧上, 欲纳她做侍妾, 师门水月宗权衡利弊之下, 果断收下高阶修士的好处, 将她舍弃。

    即便水月宗高层和楚阿满的师尊知晓,或许她是个可造之材,为了自身利益,依旧选择了卖徒求荣。

    现在楚阿满成为洛水门弟子, 她的斗法让人眼前一亮,更多的是投来欣赏和审视目光, 不再是流连于她明艳的面容, 以及身段曲线。

    申时后,她和解兰深一道去另一座比试台, 观看楚德音的比试。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梦里楚德音的底牌, 是那把仙剑寄雪。

    仅凭一把寄雪, 楚德音打败过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成为金丹之下第一人。

    梦里的楚阿满一心要在师尊和师门水月宗中拔高自己的分量, 拼着粉身碎骨,与女主奋力一战,将女主重创, 自己虽惨败,顽强不放弃的精神, 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低阶修士。

    女主伤重后,在师尊的呵护和丹药恢复下,很快调整好状态,应对下一场比试,之后一路晋级到决赛,打败半步金丹,获得无数赞誉。

    被女配重伤,被女配夺走的荣光,在之后一一拾回,一点小波折,在楚德音心中没有生出波澜。

    楚阿满望着台上楚德音与天音阁一位筑基后期修士比试。

    与楚阿满纯粹运气差不同,天道安排女主对上筑基后期修士,大概就是刷名誉威望值的作用。

    仙剑寄雪一出,轻而易举将这名天音阁的师姐击落比试台。

    天音阁善音律,身娇肉贵,斗法经验不似剑修体修那般勇猛强悍,汤阮琴到底是筑基后期修为,仅仅过招几个回合,以惨败收尾。

    对于筑基后期的汤阮琴来说,输给楚德音不可耻,可耻的是输给仅凭逆天气运的女主,输在自己没有仙剑傍身,自己兢兢业业的修炼,在气运面前仿佛一文不值。

    对比楚德音被天剑宗同门的簇拥下,众星拱月,另一边汤阮琴垂头丧气,天音阁同门对她颇为埋怨,无人上前安慰,只剩形只单影。

    楚阿满非常能理解仲文礼现在的心情,因为她也曾被女主的逆天气运,打击到过,产生过自我怀疑。

    这样想着,她主动上前:“汤道友,你还好吗?”

    面前罩下一片阴影,汤阮琴抬头,她见过楚阿满,去观赛台看过对方的比赛,两人私下没见过面。

    汤阮琴听过楚阿满和楚德音姐妹不合的传闻,不太热络地回:“谢谢关心,我还好。”

    楚阿满只当对方输掉比赛,心情不佳:“汤道友,或许交浅言深,但我想告诉你,自能生羽翼,何必仰云梯,努力是有用的,过往的刻苦修炼,并不算无用功。”

    汤阮琴目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代替。

    当所有人否定她,有人告诉她,过去自己的努力修炼,是为了让现在的自己变得更好。

    对着楚阿满离开的背影,她轻声道了句谢。

    “楚道友真是个热心肠之人。”上官游睇来探究的目光,暗含话外之音。

    楚阿满嗤笑,只有对自己有利益时,她才会热心肠。

    看到汤阮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心随所动,于是上前开导一二。

    既是开导汤阮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何尝不是在开导、坚定自我呢?

    仙剑寄雪,能轻松越级击败对手,谁不想要?

    在场的数万修士,谁敢说不渴望获得仙剑认主的机缘?

    说真话,其实她心里嫉妒楚德音,都快嫉妒得发疯了。

    面对气运之子,普通修士真的很难不产生动摇,楚阿满知道,唯有坚定自我的内心信念,才有可能击败楚德音。

    上官游等待片刻,见楚阿满擦肩而过,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

    她没理会他,走向解兰深。

    解兰深牵了她,两人不约而同将他忽视。

    打量她们亲昵的动作,上官游陷入沉思,难道她们之间解开误会,楚阿满吹奏的安魂曲,又是何人传授?

    另一边,解兰深和楚阿满又去观看了其他仙门弟子的比试,直到夜幕降临,两人去了一趟坊间酒楼。

    待楚阿满吃饱喝足,两人返回乾元宗客院,乘坐白玉扇的路上,解兰深频频侧目:“我记得在红莲谷时,你吹奏过安魂曲,这首曲子来自天音阁的广成道君,道君只传授给座下关门弟子,你又是从何处学来?”

    楚阿满正翻阅着话本子,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心忽地一揪。

    那晚空流谷半空回荡着笛音,她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等着他来问。

    左等右等,就在自己以为这桩过去了,快被遗忘,这时解兰深开始发问了。

    她早已想好说辞:“不知,这是我在凡间一位疯癫道人处学来的,后来再也没有在临城见过他。”

    临城,曾经真有位疯癫道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后死在了一场雪夜里。

    解兰深沉吟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我?”

    她翻书页的手指滞住,脑子乱糟糟的,难道是方令恒找上他,告知情丝绕一事?

    余光扫见身旁人端坐的笔挺侧影,神色如常,不像是得知上当受骗的模样。

    上回从易姚林口中得知被骗,他耐着性子等她吃完晚饭,中间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待挑明后,更是气得拂袖摔门,将房门摔得哐哐响,不似眼下这般春风和煦。

    于是她眨着无辜的眼:“没有啊,你故意找茬,是不是腻了我,同我吵架,好跟别的女人处鸳鸯?”

    楚阿满的倒打一耙,令解兰深叹为观止,短促的呼吸,强压下翻腾的怒火:“没有别的女人,只有你。光是你一个,能把我气得够呛。”

    越是心虚,楚阿满越是大大方方盯着对方的眼睛:“你三番五次模棱两可地问我,跟审问犯人一样,认为我欺骗你,你不是找茬是什么?既然你不信任我,何必来问我,我真是受够了。”

    白玉扇抵达乾元宗,她牵着裙摆跳下,站定后,往洛水门客院跑去。

    身后解兰深追来,没能追到人,眼睁睁见她进入女弟子居住的后院,双手颓败地下垂,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天剑宗客院。

    他跟楚阿满说过,只要她肯坦白,便不予追究,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楚阿满不肯坦诚,非但不心虚,理直气壮地往他头上泼脏水,道他是始乱终弃之人……最后她还生起气,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

    给过她机会,可是她让他太失望了。

    从未遇到过像她这样蛮不讲理的女子。

    让她生气好了。

    反正过不了几天,明日,或是后日,她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来哄自己。

    过了会儿,解兰深坐立不安,根本无法在静室修炼。

    视线无意间扫到兰花盆栽,冬日过去,迎来暖春,陶盆内叶片舒展,呈现青翠的碧色,宽阔的叶片随风一摇一晃。

    楚阿满最喜欢这盆蝴蝶兰,每次去玉英峰,都要摸摸它的叶子。

    她如葱段的手指戳一戳叶子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他学着楚阿满,戳了戳肥厚叶片,心头莫名堵得慌。

    他不想跟她冷战。

    后退一步的想,她不肯跟自己坦白,许是他对她还不够好,没有让她感受到安全感,其实他也有不对的地方。

    其实内心也有一丝侥幸,或许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恶劣,或许她不是故意而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于是解兰深拿起传讯玉简,掐了道法诀。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很快对面传来回音:“解兰深?”

    她没有不理人,他微松一口气:“是我,刚才我有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我也有不对,我不该因为你的不信任,恼怒你,故意气你,不听你的解释。”两人互相道了歉,重归于好。

    掐断传音,楚阿满唇瓣忍不住上扬。

    回到客房,她打坐了半个时辰,打算等晚一些了主动去找解兰深,跟他道歉。

    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不介意做小伏低,哄哄人。

    谁知这一等,等到了意外之喜。

    两人争吵后,解兰深头一次主动按捺不住的找她。

    他一再的试探,不得不让楚阿满警惕,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馅?

    她猜测解兰深只是怀疑,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否则不可能只是试探,定要跟青石镇那次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

    只要没有证据,她咬死不认,又能拿自己怎样?

    了结这桩心事,她找回思绪,来到隔壁净室,掐了道法诀,浴桶内凭空多了半人高的一汪清水。

    从储物袋取出若干玉盒,将里面的灵草倾倒进清水,淬炼之后,她脱去外衫,踩进浴桶里浸泡,吸收药液……

    深夜子时,靠在桶壁的人眼睫轻颤,从一头冷汗中苏醒过来,闭目感受一番,终于炼骨境了!

    对上仙剑寄雪,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打坐吸纳了一整晚灵气,次日醒来,窗子外天光大亮。

    修仙就是好,修炼一晚,不吃不睡,第二天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如果是在凡间,没睡好觉,第二天肯定容颜憔悴,损了颜色。

    坐到梳妆台,铜镜里映着张珠辉玉丽的脸,不施粉黛,天生丽质,欣赏了一番美貌,重新给自己挽了个发髻,簪在乌发里的山茶花因为水分缺失,蔫巴得不成样子,被她随意扔出窗外,往发髻里簪了只防御的珠花法宝。

    这支珠花是两人决定定亲时,解兰深扔来储物袋里的法宝,手镯是从邹家得来的,另有些防御法宝,在空流谷时遇到疾风狼,损毁了。

    按照梦里的轨迹发展,今天她抽签的比试台上,会遇到楚德音。

    她把储物袋里所有防御法宝取出,如意簪、碧海心手镯,包括纪夫人送的湛蓝法衣,通通套在身上,往唇瓣涂抹口脂,抿了抿,晕染开来,唇色如鲜红的樱桃。

    照过铜镜,她很满意,推门走出客房,迎面撞见叶苓、赵晶晶她们。

    叶苓眼尖,一眼认出她身上的法衣是一件上品灵器,还有楚师妹乌发里的珠花,看着小巧精致,实则也是一件防御法宝,腕子上套着两只碧海心手镯,居然还是防御法宝,冷抽一口气,真是财大气粗啊!

    赵晶晶不关注这些,她更关注楚师妹身上的法衣和头饰搭配,投来欣赏的目光:“你找哪位炼器师炼制的法衣,这身湛蓝不如红枫色适合你,胜在款式新潮,可以介绍给我吗,我看坊间的珍宝阁那些法衣丑死了,要么就是贵上天的流光仙裙,要一百上品灵石,哪个年纪轻轻的女修买得起啊?”

    楚阿满:“我身上这套法衣是纪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位炼器师作品,回头等我问问夫人。”

    赵晶晶羡慕了:“纪夫人对你可真好,这可是灵器法衣,说送就送了。”

    楚阿满无声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有这件灵器防御法衣,她也不会做出一个试图逆天改命的决定。

    辰时,乾元宗数十座比试台正是火热朝天的时候,抽签后,上午没有比赛的修士,会去自己抽到的对手比试台下观赛,揣摩对手的斗法习惯,思考如何反击。

    楚阿满上午没有比赛,下午连着三场比试,每场比赛间隔半个时辰,足够选手们恢复灵力。

    解兰深抽不开身,她独自去了抽签到的前两场比赛对手,一位是天剑宗筑基初期的高彦,另一人是楚阿满的熟人,曾经她们一起在空流谷组队过的曹志师兄。

    曹志师兄有筑基中期修为,又是一场越级挑战赛。

    天剑宗的高彦是筑基初期修为,剑修皮糙肉厚,同样不好对付。

    看完高彦的比赛,距离曹志师兄的比赛还有半个时辰,正好下一场是解荷华的比试,楚阿满懒得挪窝,安静坐在台下看比赛。

    台上,解荷华也注意到了楚阿满。

    上回去空流谷,她的名字本该出现在名单上,得知裴徐安那个灾星也会去空流谷,自己去了,肯定被他克。

    解荷华使了点手段,让自己受内伤,被划掉了名字。

    这次仙门大比,事关极乐秘境的机缘,纵使她想躲开裴徐安,也躲不得。

    据阿爹阿娘说,极乐秘境里灵草、矿石资源丰富,当年阿爹那一批从秘境活下来的修士,出秘境后实力大增,很快晋升金丹,在如今的修仙界,算得上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

    如果错过这次极乐秘境,以她的资质,未来不知要花费多久才能晋升结丹。

    对于极乐秘境,解荷华势在必行,正了正色,抛开所有杂念,手持长鞭,游龙归海般,重重鞭影,寸寸致命。

    筑基中期的解荷华,比起剑法,她更擅长鞭,对手是筑基初期修士,长相平庸,斗法平庸,连名字也是平平无奇的陈平。

    楚阿满想,这大概就是天道对配角的敷衍安排吧!

    女主和温柔男二的名字,大方而富有诗意,配角的名字,则敷衍了事,比如陈平,比如她。

    阿满,是眼界局限在大院内宅的阿娘对她的美好期盼,大概也因为她只是个三流恶毒女配的缘故吧!

    话本子里,配角、路人甲无足轻重,作者给她们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哪会费尽心思为一个没有分量的出场人物设计寓意独特的姓名?

    台上的比赛,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

    乾元宗长老宣布洛水门解荷华获胜,台下同门纷纷为胜利者欢呼,送去掌声。

    解荷华享受着欢呼和赞美,以一个优雅姿势跃下比试台,然后,她崴了脚。

    痛得眉毛直抽抽时,余光扫见裴徐安朝这边走来,她恨恨瞪向对方,心里窝火。

    果然裴徐安就是她的克星。

    他一出现,立马克到自己!

    被解荷华一瞪,恰好路过的裴徐安莫名其妙。

    从在秘境救过这位解家大小姐,解荷华没少缠着他,挑衅德音师妹,让裴徐安不厌其烦,开始后悔在秘境救她,早知今日,当时他一定不露面。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这个讨人厌的大小姐消失了,再也不来打搅自己和德音师妹,身边总算清静一阵子。

    这会子目光交汇,他心凉了半截,她该不会又缠上来了吧!

    裴徐安还没躲开,发现解荷华一瘸一拐地先跑开,见了他,仿佛老鼠见了猫。

    裴徐安:“?”

    见到这一幕,楚阿满想自己是不是改变了梦里的剧情?

    按照梦里的发展,解荷华对裴徐安爱而不得,出于对女主的嫉妒,给女主使绊子,然后被女主狠狠打脸……

    现在解荷华跑走,躲开了剧情线,说明天道安排的剧情线,不是完全不能改变。

    等看完曹志师兄的比赛,楚阿满走出场地时,听到任家三小姐为了裴徐安,陷害女主之事。

    为了陷害女主,任三替女主伪造了封情书,是写给解兰深的。

    然后当众念出女主对解真人的绵绵情思,如果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倒也算得上一桩美谈。

    偏偏解兰深与女主的妹妹已定了亲,女主觊觎妹夫,成了众矢之的,受千夫所指。

    不得不说,任三的计谋真是毒啊!

    在女主赌咒发誓,甚至愿意用摄魂术证明自己的清白时,裴徐安和秦云骁两人连手合作,站出来替女主洗清污蔑,证明这张幽?乃伪造……

    局面迅速扭转,任三成了被千夫所指之人。

    梦里并没有任三陷害女主,楚阿满心慌意乱。

    她改变了解荷华陷害女主,被打脸,天道又弄来个任三陷害女主,被打脸……

    还是没有改变剧情么?

    问了路人,顺着对方的指引,来到乾元宗安排的休息室。

    这里围着里一层外一层的仙门弟子,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

    现场人满为患,嘈杂声大,楚阿满根本挤不进去,在外围站了站,被挤得受不了,退开了。

    走出休息室,遇到解兰深。

    他不赞同的目光,解释说:“我跟楚师侄没有任何关系。”

    楚阿满:“……我又没说什么。”

    解兰深不理解:“你过去做什么?”

    “看热闹啊。”她耸耸肩,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接下来你有三轮比试,有时间,不如好好静下心来琢磨应对之法。你还有心思去看热闹,楚阿满,你太令我失望了。”解兰深说。

    楚阿满感觉他好像真的很生气,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缘由。

    真正互相喜爱的情人,对彼此抱有强烈占有欲,不喜欢对方靠近其他异性,跟异性有纠葛。

    昨天她故意说他要甩了自己,去找别的女人,是吃醋的表现,事后他生气,也会向她道歉。

    不像此刻沉着脸,语气毫无波澜,周身释放着冻死人的寒意,额头上恨不得写着——我不高兴,你赶紧来哄哄我。

    把到了症结,楚阿满开始对症下药:“静下心来琢磨应付之法?我现在哪里静得下心来,我不管,反正以后不准你多看楚师侄一眼,也不准你跟她私下见面,就算要见面,必须提前跟我报备。”

    寒意散去,解兰深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下来,放软了语气:“你这样,是不是叫吃醋?”

    “你是不应我吗?呜,你这个负心汉,我不理你了。”她装模作样哀哀一撇嘴,转身要走。

    袖摆被人牵住,楚阿满停步,扭头看来,重复地又问了一遍:“你应不应?”

    从前都是她抓他的袖子,解兰深第一次抓她的,有一种依赖的感觉。

    原来以前她这么依赖他,信任他。

    “好了,别闹脾气,我应你就是。”

    然后她勾住他,不安分地以尾指挠了挠他掌心,过电的酥麻,激得解兰深心尖一颤,紧握了握,困住掌心不老实的葱白手指。

    楚阿满的眼眸弯弯似月牙,嫣红的唇色,得意一笑,刹那间,姹紫千红的春花绽放。

    “解兰深,你脸红了,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猛地贴来,他听到自己胸膛急骤如雨滴的心跳,她肯定也听见了。

    解兰深暗恨自己不争气,回了句:“不知羞。”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解兰深你这么害羞,偏就喜爱我这种不知羞的。”楚阿满振振有词道。

    他无力反驳:“谁,谁说喜爱你了?”

    “你听,你都结巴了。解兰深你的心跳告诉我,你就是喜爱我,喜爱我这种不知羞的。”楚阿满逗弄着有趣,恶劣一笑:“我知道你浑身上下嘴最硬。”

    她复而贴来,低若蚊吟:“但我知晓,你的唇瓣有多软。”

    第40章

    你有风吹雨打的傲骨,你是傲霜的红枫

    耳畔缱绻的话语, 似一记惊雷,劈得少年耳尖羞红,如含羞草, 目光一触即离, 压根儿不敢多瞧少女。

    听到狂妄而得意的笑声, 解兰深恼恨被她撩拨到不能自已, 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怨自己是个窝囊废, 他强迫地移回目光, 重新看向嬉笑的少女:“你说我的唇很软,现在要试试吗?”

    少女环顾四周,她们来到的这处园子僻静:“可是现在在外面耶,你不怕……”

    “不怕, 罩下一层结界便好。”他当真被她气昏了头,抬手扔出个阵盘, 掌心一带, 将人拥入怀中,俯下身来, 捧脸索吻……

    裹挟着愠怒的吮吻,一开始横冲直撞, 少女的唇瓣温软, 不似平时的牙尖嘴利,她的唇甜腻腻, 破碎的音调,悦耳动听极了。

    她微蹙秀眉,轻声呼痛。

    他便不自觉克制住渴望, 放缓了步调,温柔又缱绻地吻住她。

    春风拂面, 两人倚靠的桃花树,随风飘飘洒洒的淡粉色花瓣,落在两人发顶、肩上,相拥的怀中,解兰深唇上沾了一片,被怀中人笑着夺走。

    他眼底幽暗,缠上她的舌尖,浅尝甜香与微苦的桃花……

    许久之后,楚阿满倚靠在桃树,打量面前替自己整理发髻发带的人。

    放在以前,她都不敢想象一贯清冷的少年仙君,也会跟她一起在园子里胡来。

    被她气昏了头后,他的原则和底线,算不算一降再降?

    对上楚阿满的目光,她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来,解兰深非常不安:“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啊,刚才好刺激。”楚阿满说。

    “你……”他一连“你”了好几声,没“你”出个理所当然,眉宇苦恼,强忍着无措:“以后你少气我一点。”

    如果她喜欢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楚阿满偏不听,平静地说:“很早我就想说了,其实你吻技真的很烂,你要不要去学学?”

    他替她整理额边碎发的手指一僵,面上的薄红迅速消去,透着不可置信,整个人像是霜打的小白菜秧儿,萎靡下来。

    在解兰深愣神时,怀里被塞来一册玉简。

    楚阿满鼓励的目光:“没关系,我这里有一册水月宗的修炼心法,给你。”

    从他手中捞回自己的发丝发带,她走出结界,双腿有点发软。

    其实除了一开始他莽莽撞撞,总是磕到她,后来在她隐晦调.教下,他的技巧进步飞快,她并不讨厌,偶尔也会进入状态,浑身发麻。

    但他好像不懂男女之事,水月宗的心法玉简上,记载了些双修之事,楚阿满觉得有备无患,免得以后自己吃苦头。

    留在结界里的人,因为她一句话,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在他怀中时,总是小脸红扑扑,亦会回应自己,所以解兰深以为她是喜欢的。

    收回阵盘,返回天剑宗客院,他从储物空间取出那册心法,神识一扫,里面出现的两个小人,摆弄着各种姿势,叫他心口狂跳不止,猛地收回神识。

    实在是不堪入目!

    楚阿满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果然被水月宗的人带坏!

    过了会儿,待面上燥意淡去,想到楚阿满一言难尽的目光,他窘迫又慌乱。

    万一因为他不行,她去找水月宗的男修怎么办?

    于是他强忍羞耻,再次投入神识,扫到男女亲吻篇,两人穿着衣裳,总算能入眼……

    这边解兰深学习水月宗心法,另一边楚阿满回到观赛台等待,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轮到她上场。

    比试台上热火朝天,比试台下的热闹,一茬接一茬。

    中途,楚阿满听闻水月宗第一美男程锦向女主自荐枕席,甘愿做女主的面首,只愿常伴身侧。

    说到第一美男,楚阿满记得梦里楚阿满是第一美人,程锦是第一美男,外人瞧着天生一对,其实私底下两人不对付。

    作为水月宗第一美男,程锦要实力有实力,要脸蛋有脸蛋,不好好搞事业,偏偏恋爱脑,跟疯了一样追逐女主,自甘堕落。

    程锦乃水月宗长老之子,并非资质不好才拜入水月宗,父母想要将他送去更好的仙门,他不愿,在水月宗沾花惹草,一点不自爱,后来遇到女主,浪子回头,但女主压根儿不鸟他。

    现实里,楚德音厌恶不忠贞之人,当然婉拒了。

    本以为这事揭过,哪知裴徐安和秦云骁得知这件事,暴脾气的秦云骁手持一杆红缨枪,向水月宗程锦下战书,决一生死。

    程锦应了战。

    程锦和秦云骁还未正式比试,另有天音阁少掌门季惟明与秦云骁下战书,与他比斗。

    原来天音阁少掌门对女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奈何秦云骁过于霸道,视楚德音为所有物,引起季惟明不满,互相别苗头。

    她们洛水门掌门座下大师兄文澄,也跟着掺和进去了,对秦云骁下战书。

    一茬茬的八卦,台下比台上还要热闹三分,要不是楚阿满暂时走不开,真想过去瞧瞧。

    被楚阿满惦记的热闹,以楚德音为中心,围绕了五大仙门的天之骄子。

    平日里他们目下无尘,此刻纡尊降贵对楚德音示好,但女主并不买账:“秦师兄平时脾气暴躁,说话冲动,不是有意开罪几位,季道友、文道友,还有程道友,请不要与秦师兄计较,如今仙门大比最要紧,请几位以大局为重。”

    要不是师妹劝说自己,替自己考量,秦云骁恨不得把这几人揍趴下,见到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对上楚德音,强自忍下怒火。

    见到楚德音和秦云骁的眉眼官司,裴徐安和另外几位天骄心凉了半截。

    这时楚德音朝裴徐安看来:“裴大哥,麻烦你帮我将秦师兄送去天剑宗客院。”

    心上人的嘱托,裴徐安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楚德音松了一口气,还是裴大哥靠谱,最值得信任。

    ……

    还没轮到楚师妹上台,坐在观赛台听了会儿最新消息,五大仙门天之骄子为女主争风吃醋的事儿,惊动了各大门派话事人,将弟子喊回去训了一顿,这才消停。

    除此之外,听闻楚氏夫妇也来了乾元宗,为他们的女儿楚德音助威。

    楚阿满扯了扯唇角。

    很好,楚氏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待前面两轮选手比试完,随着长老念到名字,楚阿满登上比试台,余光扫见观众席姗姗来迟的人。

    两人目光交汇一瞬,解兰深难为情地垂了垂眼,透着不自信。

    楚阿满好笑,看来少年仙君被忽悠得不轻。

    没关系,下次夸夸他好了。

    在走神期间,天剑宗的高彦御剑飞上比试台,站定,对她拱手执礼:“刀剑无眼,楚道友留心。”

    按辈分论,高彦本应该唤她一声师婶,比试台上无交情,都是为了各自宗门利益,即便遇到同门,照样打得脸红脖子粗。

    “高道友也留心了。”话音一落,楚阿满率先发动一记金系法术攻击。

    金斩术,是筑基后能使用的中级法术。

    金克木,高彦是中品木灵根,本命剑上的青绿灵光被耀眼刺目的金芒包裹。

    楚阿满先发制人,占尽了先机。

    那厢,高彦对她的斗法技巧颇有了解,这记金斩术在意料之中,解除掉压制,他毫不客气提前砍来。

    楚阿满不徐不疾,祭出金光罩,同时一记水矛刺,将高彦逼退。

    剑修擅近战,楚阿满便拖着远攻,采取放风筝式的作战方式,拉开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吊着对手,消耗对手。

    比赛进行到一半,高彦终于察觉她的意图,想要逼近,奈何始终找不到合适时机,直到丹田灵力耗去七八成,对方从容自得,不见灵力枯竭。

    这样下去,必会输掉比赛,他拼着被金斩术重伤,得以靠近楚阿满,见对方祭出银朱剑,双方互砍。

    直到这时,高彦发现楚阿满不同于道修的孱弱,她看着跟天音阁弟子一样身娇肉贵,皮肉比自己还扎实,身上的灵器法衣自带防御,薄弱的手背被剑风扫过,只留下一道微浅伤痕,而他却被击落掉出比试台,输掉这场比试。

    “本场比赛,洛水门弟子楚阿满获胜。”

    收到乾元宗长老的贺喜,楚阿满回以一笑,走下台时,从储物袋掏出瓶药粉,倾倒在手背止血。

    视野里闯入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瓶,投来不赞同的目光,解兰深道:“先清洗伤口血污,然后涂抹药粉,效用会更好。”

    然后楚阿满被他领着来到休息室,打来盆清水,仔细替她清理干净手上的伤痕,涂上他从储物空间取出的金疮药,用纱布包裹,贴心的缠成一只蝴蝶结。

    楚阿满瞅着手背上的可爱蝴蝶结,看了半晌,觉得解兰深挺有少女心。

    休练打坐一个时辰后,丹田充盈后,楚阿满迎来第二场比赛。

    对手是同门曹师兄,荡楚阿满登台时,曹志执礼:“战场无父子,比试台上无师兄师妹,一会儿不小心伤了你,望楚师妹见谅。”

    楚阿满扬唇:“我也是,不小心伤到师兄,望师兄见谅。”

    曹志嘴角抽了抽,认为楚师妹过于自信,转念想到空流谷时,她神识比自己还敏锐,心头咯噔一下,产生了危机感。

    他的危机感十分正确,因为下一刻随着自己主动发出攻击,楚阿满提着银朱,一记霜落碧天静,银霜悄无声息落下,待曹志察觉时,呼吸都快被冻住,他是上品火灵根,对上冰系剑诀,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

    他释放筑基中期威压,楚阿满丝毫不惧,且皮糙肉厚,被烈阳火珠掀飞,很快站起身来,跟个没事人一样,身上不见伤痕。

    其实他哪里知晓楚阿满已是炼骨境体修,具备金丹修士的体魄,高防御,金丹之下,伤不到要害。

    论斗法,楚阿满的水矛刺、霜降,都能克制到他。

    论近战,楚阿满皮实,曹志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消耗完灵力,吞服补灵丹时,见楚师妹突然被藤蔓带着闪到跟前,暗含威胁:“是师兄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

    曹志当然不想离开比试台,自己吞服的补灵丹还未炼化,观楚师妹灵力还剩一二成,摇摇头:“算了,不劳你动手,我自己下去。”

    这场比试,楚阿满再次迎来胜利。

    叶苓师姐有自己的比试,赵晶晶去助威,观赛席有不少同门为她欢呼。

    她走向解兰深,将额前碎发别在耳后:“我赢了,有没有奖励?”

    解兰深盯着她别碎发的手,系着的蝴蝶结染上了红枫色:“奖励,你想要什么?”

    她沉思片刻:“嗯,还没想好,我能不能等以后想到了,再问你要奖励?”

    “可。”他伸出手,抓住她:“不过,在之前,我必须替你处理下伤口。”

    解开纱布,果然里面的伤口又裂开了。

    清理完,重新绑上纱布,他目露心疼,没有阻止她。

    他知道,她等这一场比赛很久了,也无力去阻止:“吃颗丹药,抓紧时间补充灵力,一个时辰后,你还要上台。”

    楚阿满点点头:“是啊,一个时辰后要上台。”

    为了这天,她等了很久很久。

    当她们再次出现在比试现场,台上,站着一身清爽洁净的楚德音。

    她一眼望见相偕走来的两人,解兰深着一身湛蓝道袍,楚阿满身上是同色衣裙,两人袖摆交缠,尽显亲昵。

    楚德音飞快垂下眼睫,盯着自己身上的湛蓝弟子服,心不在焉。

    楚阿满上台前,往观众席瞥来一眼,在扫见楚氏夫妇时,见对方面色一白,紧接着望了望台上的女儿,还有仙剑寄雪,找回底气,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回望来。

    楚氏想,她宝贝女儿得仙剑认主,连筑基后期都不是对手,何况小蹄子只是区区筑基初期修为?

    楚氏是得意炫耀,楚父望着楚阿满这个小女儿则是委屈。

    大女儿有出息了,光顾着给母亲买定颜丹,根本不管他,在前不久,楚父终于得知自己不能生子的噩耗。

    自从楚德音得了仙剑寄雪,生出这么优秀的女儿,楚氏最近越来越张狂了,对他管东管西,有要当家做主的趋势。

    一想到以后自己要做个妻管严,看她们母女俩的眼色过日子,楚父顿觉人生无望,对给自己下毒的楚阿满又气又恨,恨自己养了个白眼狼。

    楚阿满瞥过一眼,不再去理会这对夫妻,集中心神,应对接下来的比试。

    她御剑上了台,楚德音祭出仙剑寄雪:“阿满妹妹,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自己让过一次,这次绝不可能退让!

    楚阿满很欣慰,她并不希望阿姐在比试台忍让。

    如果是让来的,会很没意思。

    她要的是逆天挣扎,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正式开始比试,楚阿满方知仙剑寄雪的厉害,只一道剑风,她祭出的金光罩被粉碎,剑风穿破护罩后,被她躲避开来。

    第二记剑风,便没有这样好运,她无处可躲,灵器法衣硬生生抗下这记,周身的光晕黯淡下去三分。

    见状,楚阿满收起了试探,祭出无极伞。

    漂浮在半空环绕了几圈的红枫,被楚阿满握住,倚在肩头,瞬间吸引了观众席所有人的注意目光。

    曹志冷抽一口气:“这是灵器?”

    看到楚阿满手中的无极伞,他比看见仙剑寄雪还要震惊。

    本来认为自己输掉比赛,输得冤枉,这下子才知原来楚师妹根本没有用尽全力,甚至她还有底牌没拿出来。

    无极伞悬浮在半空,楚阿满的手指丰润白皙,修长,指骨分明,飞快掐诀,随之伞面迸发出一面五色结界,抵挡住寄雪的锋芒。

    “五彩斑斓的灵光结界!”

    “我去,这难道是蕴含五行之力的防御结界!”

    台下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斗法最精彩之处。

    台上,楚德音纳罕,她记得阿满妹妹是四灵根,唯独缺了火灵根,怎会使出天地五行之力?

    伞状灵器竟镌刻了五行防御阵法,一时难以攻破,这时楚德音留意到刚才楚阿满并没有使用出火系法术,为何……

    对了,是金系法术和土系法术碰撞,产生的火焰,形成火球术!

    楚阿满做出防御姿态,楚德音也不好受,旁人见她衣袂飘飘,轻松应对,实则每使用寄雪挥出一剑,会消耗自己大量灵力。

    估算着丹田耗去了大半,仅剩的灵力,只够维持她继续挥剑三次。

    自知斗法不足,她必须在三招之内将对手击落比试台,否则一定会输。

    楚德音不想输。

    于是一记落雷咒,迅速打断两人的对峙,楚德音后退数步,拉开距离后,往嘴里塞来一颗补灵丹。

    在落雷咒出现时,楚阿满也顺势退开,给自己塞一颗补灵丹,掐出一记春风化雨诀,给自己疗伤。

    祭出银朱剑,剧烈的狂风,吹得她裙摆飞扬,宛若一片湛蓝的云。

    两朵蓝云互相撞击,后者略输一筹,她身上法衣被寄雪的剑峰割破,损毁,黯淡无光。

    楚阿满一手持剑,一手握伞,抵御住这一记仙剑之威,喉头一痒,呕出一口血来。

    无极伞的玲珑伞骨,碎裂两根,伞面似蒙上尘埃,不再鲜艳。

    无极伞是楚阿满的本命法宝,本命法宝受创,她也好不到哪儿去,面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刚才疯狂抽取丹田灵力防御,此刻丹田筋脉干涩,她给自己又塞了颗补灵丹,仍旧站得笔挺。

    台下叶苓非常不理解:“明知是败局,楚师妹也太执拗了。”

    赵晶晶附和:“是啊,从天剑宗筑基大圆满的修士输给楚德音后,之后比试遇到她的修士,直接投降认输。楚师妹拼着身上的法衣,本命法宝受创,她自己也会被重伤啊!”

    两人纷纷看向后排的解真人,希望他能劝说楚师妹别这么倔,等待半晌,见对方直直望着比试台,没有任何动作。

    解兰深的目光紧紧跟随楚阿满,见她法衣损毁,躲避时,被剑气削去耳边的一缕发丝,见她本命法宝光彩黯淡,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地吐血……他跟着提着一颗心,放置在膝上的手,紧紧握住。

    又一次交手,无极伞伞面破损一个窟窿,楚阿满的身形摇摇欲坠,她咽下口中的甜腥,甚至没有灵力给自己掐个春风化雨诀疗伤。

    再次给自己塞来一颗补灵丹,她提着银朱剑上前,这时楚德音丹田消耗一空,倍感滞涩。

    楚阿满挥出的剑势,快若闪电,令楚德音心头一紧,反击地挥剑。

    两人丹田灵力所剩无几,数十回合下来,楚德音越打下去,心里越是发慌。

    她进入天剑宗后,修习过万象剑诀,这种大路剑诀,几乎人手一本,但楚阿满的万象剑诀诡谲多变,配合法诀,上一秒飞雪落梅,剑气幻化的数十片梅花,叫人躲闪不及。

    楚德音的脸颊被梅花剑气割伤,沁出血珠。

    下一刻,楚阿满一招万物生,被寄雪剑风扫过的藤蔓牢笼,眨眼重新焕发生机,楚德音只觉足下一轻,整个人被掀至半空。

    她,竟然要输了?

    在楚德音闪过这个念头时,纳入体内的寄雪,突然跃出,迸发一股威势,掀起骤风。

    飓风掀起飞沙走石,阻碍修士的神识。

    天道玩不起,作弊是吧?

    楚阿满早就等在这里,勾唇一笑,用丹田仅剩的一丝灵力,以藤蔓缠绕,将自己的手腕和楚德音系在一起。

    随着她被掀飞,楚德音也跟着一起飞出比试台。

    当骤风停止,乾元宗长老上前查看时,发现两人一起摔出比试台。

    过往没少发生比试途中,两名修士齐齐跌落比试台,有旧例可循,长老当即宣布两人一起出局。

    比赛场地和时间有限,为防止修士与修士之间作弊,只能判定出局。

    楚阿满躺在地上,浑身酸痛,木然望着头顶的一片蓝天,嘴唇嗫嚅着。

    解兰深掰开她的唇瓣,喂来回春丹与灵液,又去替她解开跟楚德音捆在一起的绿藤,见她嘴唇一张一合,凑耳过来。

    只听她虚弱的声线,他只听到模糊的几个词语,“赢了”和“改变”等字眼。

    她身上法衣破损,被鲜血染红,解兰深脱下外衣包裹住她:“是的,你赢了。我知道你有风吹雨打的傲骨,你是傲霜的红枫……可是,我还是会心疼你。”

    顿了顿,他喉咙干涩地问:“七七,你疼不疼?”

    楚阿满自然是疼的,全身上下,连骨头缝都在发疼。

    可能是哪根骨头又断掉了,可她眼泪在笑,笑自己的倔,笑自己日复一日的修炼,并非无用功。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楚阿满,好样的,你给洛水门争光了”,清亮的欢呼声,掌声,在整个观众席响起。

    楚德音目露茫然,对上裴徐安、秦师兄他们的担忧目光,紧接着是母亲红肿的眼眶,无助哀呼:“我的儿,那小蹄子竟把你伤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疼,阿娘该怎么做,阿娘能怎么做,让你好受一点?”

    她摇摇头,正想宽慰母亲,听到一潮高过一潮的掌声,那是洛水门弟子以楚阿满为荣……

    不,不只是洛水门,还有无数低阶弟子,以及在比试台上弃赛的其他仙门弟子。

    他们在狂欢,为勇敢前行者歌颂,只因楚阿满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

    原来仙剑认主,不是不可战胜!

    看到解兰深抱起楚阿满离开,直到这时,楚德音突然意识到除了裴徐安秦师兄他们宽慰着她,不见天剑宗同门。

    唯有师尊隐秀真人送来许多丹药,温言嘱咐她好好养伤。

    师尊对她失望了。楚德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