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照雪的刻意上供下，少年吃得不亦乐乎，虽然鬼进食的模样绝对算不上好看。
瘆人的咀嚼声持续萦绕在车内，好在司机大叔听不到。
他还总是会忘记控制自己的五官。
眼睛弯弯的，撕裂一般的嘴唇开开合合，几乎要裂到耳根。
好吃到裂开。
吃到兴头上还不忘感叹，“反派真是个念旧的好人。”
谢朝朝再也不想吃那些干巴的香蜡了。
听到反派的称呼，沈照雪放松的表情微凝，不等少年吃完他手中的糕点，就突然收回了手。
谢朝朝猝不及防咬到了空气，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黑雾一般的眼眶占了半张脸。
周身的阴气忽然暴涨，车里的温度都猛地降了下来。
空气里的鬼气几乎都要凝成实质。
【你都伤不到反派，这是干什么？】系统有些无奈的提醒道。
谢朝朝顿了顿。
有道理，万一吓到反派了，以后不给他故人上供了自己还怎么蹭吃蹭喝。
气鼓鼓的少年莫名其妙地泄了气。
他不情不愿地皱了皱鼻子，哪怕这样的表情出现在鬼脸上有些奇怪。
沈照雪又想起了那只野猫，因为被人伤害过胆子很小。
突然抽走粮碗它都会被吓得哈气。
却又因为脸太小眼睛太大，张开嘴眼睛就被挤压的弯弯的。
这样子很可爱。
沈照雪移开目光，心情颇为不错。
哥哥变成鬼后，性子更单纯了。
会因为吃不到东西阴气暴涨。
虽然只是小发雷霆了一下。
但是脾气挺大，这些年应该不会被别的鬼欺负。
想到这，沈照雪忍不住弯了弯唇，连眉梢都溢出了些许笑意。
哥哥还是这么无忧无虑，真是太好了。
专心开车的王叔明明没有开车窗，却觉得后颈凉飕飕的，起了一串鸡皮疙瘩。
他伸手调了一下温度。
恰好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沈照雪放松愉悦的表情。
平时少爷除了应酬几乎不会笑。
没有人的时候，就如同一尊不会说话没有表情的石头一般。
今天居然自个儿笑了。
王叔待在沈家很多年车了，从以前接送沈照雪上学一直到现在。
小时候的少爷还不是这样疏离。
都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算了，不提也罢。
“好久不见少爷这么开心了。”司机也跟着有些高兴，没忍住开了口。
终于有些活人气息了。
沈照雪嗯了一声，心情不错的回复了王叔，“想到了开心的事。”
旁边坐着的谢朝朝有些奇怪，“他不是在思念故人吗，怎么还很开心？”
【可能是想起那人就开心？】
都不懂人情世故的一鬼一统随意地下了定论。
*
谢朝朝一路跟去了沈照雪的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过了，很快就要到饭点。
前台的两个小妹妹礼貌地问了好。
等沈照雪走过了，谢朝朝跟在后面。
看见两个女生在那窃窃私语。
“诶，沈总第一次这么晚来上班诶。”
“对啊，谢家那个小少爷都等了好久了。”
谢朝朝对这种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正要走，就被系统的提示音吓了一跳。
【主角危险度20，请宿主立刻为主角解除危机。】
想起刚刚前台的对话，她们说的小少爷应该就是主角吧。
谢朝朝吃完零食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他耷拉着眉毛跟着沈照雪进了电梯。
颇为不耐烦地用冰冷青白的手指戳了戳沈照雪的胸口，“你又要干什坏事了啊！”
被戳的男人感受不到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电梯开门然后走了出去。
果然外面的会客室里，坐着一个样貌清秀还要些病弱的青年。
“照雪哥哥！”他似乎等了许久了，在看见电梯开门后，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雪白的肌肤上因为兴奋而泛起淡淡的粉色。
人畜无害，看起来确实是主角的配置。
不过按照鬼的审美来说，有点太弱鸡了。
而且谢朝朝听见他甜甜的喊照雪哥哥，莫名膈应，“为什么我听见主角说话有点想吐，”
系统觉得谢朝朝在侮辱真善美主角，他生气地进行鬼身攻击【鬼有胃吗？】
“没有。”谢朝朝回得理直气壮。
【没有你吐什么？】
沈照雪微微偏过头，看见少年飘到谢云朝的背后。
他打量着谢云朝，用手指碰碰脸，碰碰头发。
像是在挑剔什么。
最后还十分光明正大地往人家头上一趴。
但凡是个正常人看见这幅画面都只会觉得恐怖。
分明就是恶鬼缠上了无辜脆弱的人类，在考虑从哪下手比较好。
沈照雪只觉得开心。
哥哥是因为他吃醋了么？
他不会委屈哥哥。
沈照雪弯着唇，脸上保持着温柔得体的微笑，“谁放你进来的。”
谢云朝脸上的笑意一僵。
照雪哥哥一进来，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凉气，就像是有人在他脖子上吹气一般。
此时还毫不给面子的下了逐客令。
饶是心里素质很好的他，也有些挂不住笑了。
正在办公的助理听出了这是沈总不高兴的语气，立马自觉道，“沈总，谢小少爷说有您的东西在他那。”
沈照雪垂下眼皮，看起来心不在焉。
“你不知道我有洁癖么？”
助理愣了一下，他看见沈照雪还是那样得体的笑着。
说出来的话也轻飘飘的。
“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
沈照雪说完，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桌面很大，谢朝朝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宿主任务失败，主角危险值达到50！】
系统突然出现提示音。
【宿主将会面临惩罚。】
谢朝朝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周围变黑了。
似乎只有他一只鬼在这里。
“系统……？”
给他弄哪来了。
之前系统没有提到过惩罚，谢朝朝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系统没有回应他。
但很快，他便感受到一种剧烈灼烧感。
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这种难以形容的剧痛，比被符纸烫一下剧烈得多。
连他的魂体都有些模糊不清。
他难以压抑地发出鬼物的惨叫。
渗人，凄厉。
可没有任何用处。
鬼魂的形态几乎快要维持不住，散作一团黑雾被击碎在这个密封的空间里。
黑雾疯狂的涌动，想逃离。
但没有任何用。
疼。
好疼。
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折磨持续了一分钟，黑雾逐渐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灼烧的感觉停下时，谢朝朝已经快要凝不出人形。
他像是一滩站不起来的黑影，融化在地上。
眼前的黑暗消失。
他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
之前的剧痛几乎快要刻进他的魂魄。
哪怕已经停下了，谢朝朝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恐惧。
他几乎是颤抖着站起身，语气森冷地质问系统。
“刚刚，怎么回事。”
【对不起宿主！！是主系统检测到宿主任务积极度太低，而且不是人类，给您定制的惩罚机制。】
【我也不知道有这种情况，刚刚您被关进小黑屋了。】
系统道歉的声音很诚恳，似乎不像是在撒谎。
谢朝朝有些疲惫，他保持着最本身的黑雾的形态来休息。
好在之前车上进食了不少贡品，不然他此时要在白天出现都会很困难。
谢朝朝很想发泄在系统身上，但系统就躲在他脑子里。
迟早给这玩意儿拆了。
沈照雪知道谢朝朝跟着自己进来了。
然而刚刚打开电脑，就发现房间里的阴气消失了。
谢朝朝不见了？
但没过多久，办公桌面前就出现了一团黑雾。
这熟悉的气息……是朝朝。
对方似乎很虚弱。
发生了什么。
沈照雪的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强忍住自己的表情，不想吓跑朝朝。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的黑影已经看不出来谢朝朝的一丝影子，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和那些冤魂无异。
阴冷，黏湿，怨毒。
可沈照雪却没有一点恐惧，他心疼得难受。
想帮忙，却只能从只言片语里分析情况。
这是沈照雪人生里第二次觉得这么无助。
第一次还是他怎么都找不着朝朝时。
“什么，必须让主角把东西还给反派？”谢朝朝的声音气得发抖，“我是个鬼啊，把你们主角强迫进来么？”
空气安静来了几秒。
谢朝朝突然想到了什么，阴恻恻地冷笑了一声，“好像，也不是不行。”
只要达成目的，系统可没说要看过程。
系统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宿主好像真的很生气，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只能在心中默默为无辜的主角祈祷。
沈照雪听完了全程，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原来是因为他没有收下那人的东西……才害得朝朝那么难受么。
*
谢云朝被这样下面子，从小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的他也接受不了。
不用助理驱赶，他自己就下了电梯。
只是面上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
谢云朝在电梯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藏不住阴毒的表情。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掉那个冒牌货么。”
他张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谁说话。
很快他又笑了起来。
眼角都笑出了泪。
看起来有些癫狂，“可惜……那家伙已经魂飞魄散，他连个鬼都不可能见得到。”
谢云朝笑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电梯为什么还没到……
而且中途也没有一个人进电梯。
他转头去看楼层。
余光却发现镜子里自己没有跟着一起动。
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谢云朝不敢面对镜子，他冲到门口，疯狂地按着一楼的按钮。
然而所有楼层的按钮都亮了起来。
除了一楼。
“怎么回事……”谢云朝抖着腿向后退去，
他不可避免地再次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
那张脸上的表情很陌生，不像他。
五官也逐渐陌生了起来。
最后，变成了另一张脸。
那是，冒牌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