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内容提要春风不等明大掌柜005
第645章内容标题外一三八
朱立勤是真心想留点钱给未婚妻用的, 以前他不知道未婚妻这边的情况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她族中自行做主过继一事，即使不好做些其他的事情, 也该要在银钱上照应一二才对。因此他走得很快, 没一会就消失在了于敏乔的视线当中。
于敏乔拿着那个钱袋, 到底没敢追上去还钱，只能把钱袋放进怀里藏好, 她看朱立勤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也赶紧出了这个林子，走了一段路都没有看到朱立勤, 她心里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失望是还不了钱袋给朱立勤，松了一口气是没看见朱立勤在前头, 那外人看到她总不会怀疑他们两个私会。
其实朱立勤根本就没有走远，他出了林子就绕到一旁藏了起来，这边的林子人烟稀少, 他是不放心让一个姑娘家单独在这里的, 待看着于敏乔出了林子, 没找见他就往来路走了，他略放心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跟在了后头, 他没走来路，而是在山上绕着走, 虽然绕了一点, 因为地方高，倒是能够看得到于敏乔的情况。
等看到于敏乔回了家里了，他才从山下往下走，绕回家里就看到朱立节苦着脸等在外头，看到他回来了脸上才欢喜了起来, 不过他记得不能大声嚷嚷，挨得近了才悄声问到，“大哥，你们去了哪里怎么说几句话要这么久”
“说多了几句话。”朱立勤拍了拍他，“你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别晚上熬夜收拾。我去找爹说说话。”
朱立节鼓了鼓腮帮子，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哦。”
“乖。”朱立勤把他哄好了，就去找老爷子说事情，“我刚想起来，于家那边，现在是不是在孝中”
老爷子好容易选到了这门好亲事，自然记得很清楚，“对，春上，于向学喝醉酒栽进沟里冻没了，他媳妇上个月病没了，于家姑娘这会算是两重孝在身，好在于家夫妻前后脚没的，于家姑娘守三年就成了。”他看了一眼长子，“怎么你急着成亲”
“这六七年我都不急着成亲，我急什么”朱立勤听老爷子这意思，婚期是订在三年之后，也就没准备说婚期延期的事情了，“我也就过来问个明白，别好端端地逼着人家姑娘热孝里成亲就行。”
老爷子嗤笑了一声，“我朱家又不是那等不讲究的人家，哪里就等不起三年时间了非得搞什么热孝里成亲的事订亲已经是有些过了，成亲不要想，于家倒是有给我提了一句，我给拒了，你也别想着这事，”老爷子点了点长子，“这三年，你给我老实交家用。”
“不敢或忘。”朱立勤是真不乐意跟这老爷子说话，话里话外都爱透出来一个利字。
老爷子也不爱跟这长子说话，好似欠了他半个世界似的，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别招了我的眼。”
“香烛纸钱等东西搁哪里放着我去给我亲娘上柱香。”朱立勤这次回来得急，这一次这些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准备了。
老爷子往堂屋那个神龛底下的一个盒子指了指，“就在那木盒子里放着呢，这会天还没黑，你要么晚上要么早来祭，别这会搞。”
“我晚上来吧。”朱立勤不愿在这种小事情上跟老爷子争执，就定了晚上的时间。
老爷子刚刚还赶人，这会子倒想起来一件事，“虽然你的婚期在三年后，你也可以准备着砌屋的事了，家里在二房里那边还有几块菜地，你可以去看一看，有挑得中，就选定了，我请个家仙再帮你看看方位，木料什么的，也可以先准备起来了。”
“”朱立勤一时间有一些默然，他默了默，过了好一会才说到，“我这就去看看吧。”
老爷子看了看长子，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以后老屋这边就留给你四弟了。”他掸了掸烟斗，“我比你二娘大了几十岁，将来肯定得走在她前头，到时候，他们孤儿寡母就守着这老宅，就是族里也没二话的。你三弟那边，你看着是给他起屋还是跟村里头买幢旧屋，哪样都行。”
“你老人家看起来健旺得很，且还用不着这么早就想着身后事。”朱立勤倒也没有觊觎这座老宅，自己新建一座屋，还更合他心意一些，不过，他原是想建个青砖瓦房的，这会倒是有一些犹豫了。
老爷子嗤笑一声，“什么健旺不健旺，都是哄人的话，我的身体我知道，病体难支，想你娘当年，”他说到这里看着朱立勤青了脸色，没再接着往下说了，有些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得了，你就记着吧，这老宅我留给你二娘跟你四弟这对孤儿寡母了，你二弟三弟那边有什么话，你自去劝说。”
“不把家业留给长子是您老人家做的决定的，要说也该是您老人家去跟二弟三弟说。”朱立勤就听不得亲娘的事情，当年是谁不肯出药钱的他站了起来，不客气地说到，“我还得收拾行李，就不奉陪了。”
老爷子被他气得不轻，到底也不敢把火发出来，只摔了烟斗出气，待想起来这一支烟斗精贵，连忙又伸手去捞，却没捞住，幸好没摔到石板上，倒也没有摔裂了，他气呼呼地把烟斗捡起来，看着小媳妇出来了站在一旁，就招呼她给自己取烟丝。
待把烟斗重新点上了，老爷子深吸一口，才说到，“我跟勤哥儿说好了，我百年之后，这老宅就留给你跟约哥儿，他虽然有脾气，却也是大气的人，只要你不时刻想着在他面前端长辈的架子，想必也不会为难你。约哥儿那边，你好好教，别叫他跟几个哥哥生份了，他年幼，将来想要立身，还是得靠他几个哥哥。”
“我知道了，老爷你歇歇气。”小媳妇低低应了。
这会说的跟应的人都是真心实意地，只是世事难料，这会子的人又哪里想得到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呢。就是陪着三哥收拾行李的约哥儿，也想不到，这会他满心钦佩着大哥，会在几十年后又坚决不肯叫大哥安然入土。
朱立勤虽然对于四弟未必有太多的好感，却也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的，这会见着约哥儿陪着节哥儿收拾行李，他招呼约哥儿过来问了问功课，也没有怎么为难，只考问了几句，又勉励了几句之后就放他们兄弟两个一块玩去了。
待得晚上，朱立勤领着两个弟弟给亲娘烧纸钱敬香，敬完香他单独跟亲娘的牌位呆了一会，问了好些话，牌位一贯地静默不语，朱立勤取了棉帕替牌位除尘，低声说着话，“娘，您的瑾哥儿，媳妇儿定下来了，那姑娘我今天见过了，性子有一些烈，但品性是极好的，老爷子这一回还真的是费心替我挑了个好媳妇，她现在还在热孝期，婚期定在三年以后，到时候，我带她来见您。”
“对了，刚刚您有见着福姐儿了吗那是俭哥儿的长女，您的嫡长孙女，我看她跟您有一些挂相，想来将来也不会太差的，俭哥儿，他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不过，还是一样的机灵，节哥儿也挺机灵的，就是我，挺对不住他们的，自那那年去了县城，就放着他们两个在老门山了，他们的学业都没有坚持下去，俭哥儿在茶行做管事，节哥儿对厨事有兴趣，他要去学厨了。”
朱立勤看着牌位有一些愣神，“当年您很期盼着我们哥三个能够在学业上有出息，没想到，到头来，我们兄弟哪一个都没在学业上继续了。不过，我一直都没有放下课业的，还跟着沈东家学了许多别的本事，沈东家当年可是远赴重洋留过学的大才之士，本领大着呢我之前有跟您说过沈东家的，当年他救了我的性命，这些年来他跟颜夫人也一直照顾着我，我的日子其实过得挺好的。”
说到这里，朱立勤又静默了一会，他看着擦得干干净净地牌位，小心翼翼地搁回了原位，放好之后，他又正了正牌位的位置，眼看着正正的，这才收了手去收拾香案，他看着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香炉，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老爷子说起您了，他的话没说完，我也不爱听他说起您，他总觉得自己是没错的，但我却一直怪他不肯再出药钱，当年，您只要再吃几副药，您就能好起来了的吧”
牌位静默无声，香线的青烟也没有什么变化，朱立勤也没有指盼着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只继续说着心里话，“下午他还说了他百年之后的安排，说是老宅要留给老四他们，这个地方不大好，我也没想着要，就留给老四吧。他看起来，也老了不少了，跟他娶续弦那会意气风发的样子很不一样了，原来当年看起来再怎么样厉害的人物，也都会老的呢。”
朱立勤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到香烬，他取了香炉中的香线小木棍放进火盆里烧掉，抬着香炉放回神龛底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地他对着香炉喟叹了一声，随着他的轻叹声，香灰往他头上脸上扑了过来，亏他闭眼闭得及时。
于是，几个在外头等着的人就看到他一头一脸的灰白走了出来，朱立节被吓得骤然尖叫了一声，“大哥，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哪里是头发白了，是香灰扑了。”朱立勤取了水净了脸，又取了鸡毛掸子把头上的香灰给掸掉了，这才把头发洗了一遍。
朱立节在一旁帮着倒热水递帕子，一边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突然间就白了头发呢这可一夜白头还要吓人啊。”
“你冲着香炉吹一口气，保管你也会被香灰扑一头一脸的。”朱立勤原本心情有一些郁郁的，经过这一么遭之后，心情这会倒是明朗起来了，说不得，这是姆妈不肯看他这个样子呢。
朱立节看着大哥偷偷笑了，这会的大哥叫他觉得很亲切，之前那几天，大哥显得不那么亲切呢，他挤过去挨着擦头发的大哥坐下，“大哥，我去了庆丰大酒楼，以后也是跟二弟一样，一个月能回来一次吗”
“可以的。”朱立勤扫了三弟一眼，“只要你好好表现，一个月休一天假是肯定不成问题的。”就算是不能一个月假一次，他也会拿出自己的面子去求个情的。
朱立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里的师傅好不好说话”
“你得盼着那些师傅们都是严厉的才好，太松泛了可学不到什么本事。”朱立勤晃了晃脑袋，感觉清爽了就把毛巾搁在架子上挂好，催促三弟感情入睡，“明天要起早呢，别磨蹭了。”
朱立节知道大哥每次去县城都是天不亮就要赶着牛车出发的，也没再折腾了，乖乖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朱立勤在寅时三刻就赶着牛车出门了，这个时候老门山是还没有修好通往村外的大路的，都是靠着人走出来的小路，牛车过山坳的时候，完全不能载人，只能是下了车牵着牛车走的，他们一家子兄弟下了牛车，福姐儿突然啊了一声，朱立勤也听见了动静，他举着马灯照了过去，竟然是于敏乔，“你怎么这早就等在这里了”
于敏乔一手拿着根棍子，一手拿着一个小包袱，“你们出门还挺早的。”她把小包袱递了过来，“这么早怕是还没有吃早饭，我给炒了点炒饭，你们带着路上吃吧。”
“这个时辰你在这里，太不安全了”朱立勤看着到处黑麻麻的一片，被未婚妻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于敏乔扬了扬手里的棍子，“放心，我带着棍子呢，这是铁棍子，什么人经不起砸一棍子的。”
“你没带着灯”朱立勤打量了她一下，就没看着哪里有灯的。
于敏乔摇头，“村里这些路我都走习惯了，不用带灯也行的。”她看了看另一边的人，催促朱立勤赶紧出发进城，“太晚了路上有人，就不好走了。”
“你下回再别这么胆大了。”朱立勤自牛车取了一盏马灯递给她，“真要是有什么想送过来的，你直接送到家里也行，虽然村里有讲究，也没到这份上，未婚夫妻还是能正经往来一下的。”
于敏乔不是很想接下这盏马灯，“你带着肯定是准备好了要在路上用的，我不用灯的。你放心，下回我会注意的。”她怕朱立勤非得要把灯给她，就转身走人，“我这就回去了。”
“不肯接灯，那你拿着蜡烛吧。”朱立勤一把拉住她，把两支蜡烛跟火石递给了她，“路上小心些。”
于敏乔怕自己好心惹了坏事，到底还是把蜡烛跟火石收下了，“你们路上小心。”
“嗯，我记着了。”朱立勤回身去牵牛，招呼二弟一家跟三弟赶紧走。
于敏乔往村里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看着朱立勤一行人出了山坳才又往村里走，她到底是舍不得用蜡烛，就还是用手里的铁棍探路，一路摸索着回了家里。
朱立勤倒是不知道她会舍不得用蜡烛，他这会正坐在牛车上吃腊肉炒饭，于敏乔炒的饭里除了青菜、鸡蛋还放了腊肉，挺大的一份，他分了几份，把牛车让给了二弟来赶，他们其他人先吃起炒饭来了。
“好吃。”朱立节边吃边夸，“大嫂的手艺挺好的啊。”
秀娥怀里还揽着女儿，动作不是很方便，吃得比较慢，但她听了三弟的话也跟着点头，“确实是挺好的味道。”她更看重的还是这位未来大嫂给大哥准备的早饭里头还有他们的份，想来大嫂是有做好了关照他们的准备了。
朱立勤没有说话，不过，吃着热气腾腾的炒饭，他心里也不免觉得，其实娶个媳妇进门，好像还挺不错的
路上虽然耽搁了一点时间，好在到了县城也还算早，朱立勤先送了二弟一家去茶行上工，再送三弟去庆丰大酒楼，虽然事先没有说好，但他要送一个学徒到后厨，掌柜的二话没说就应了下来，还特意帮忙给找了个好师傅，还对着师傅特意嘱咐了几句。
把朱立节放在了庆丰大酒楼，朱立勤这才折回了沈记楚南总号，先问了问这几天的情况，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之后，才去了沈家。
沈先生听说亲事虽然定下了，婚期却在三年之后，不免有一些惊讶，“还要再等三年，那你都二十八的年纪了啊。按你们那边的一贯习俗，都是在年关前后办喜酒，你这结婚就到了二十九的年纪了。”
“也还好。看我爹的意思，应该是等于家姑娘满了孝就会办喜欢，不会等到年关里才办喜事的。”朱立勤觉得可以接受，“正好，我这才接下大掌柜的活，可以多上心几年。”
沈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今年夏天里跑货就跑一趟大的，我带着少城少府也一起去。”
“大少爷跟二少爷也一起去”朱立勤有一些担心，“大少爷还好，今年有十四岁了，二少爷才十一岁的年纪呢，这路上怎么捱得住”
沈先生摆了摆手，“我是想着过几年送少城少府两个出国留学。现在东北那边不宁，泥轰现在可谓是对我们虎视眈眈，难说哪一天他们就会做些什么。少城少府两个早些出去留学，要是能早些学成本事，回来大概能帮上一两分的忙。”
“还是要送大少爷和二少爷去留学”沈先生之前是没这个想法的，而且，朱立勤觉得再过几年，两位少爷的年纪也太小了一些，至于东北那边，“东北那边不是有张大帅吗”
沈先生眉头紧锁，“我说不好这里头的事情，反正，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这几年你既然还不准备成家，那就帮我费费心，带着少城少府多在外头见见世面，别到时候去了国外，反而过不下去了。”
“大少爷跟二少爷都不是这样的性格。”朱立勤对于沈家几位少爷小姐还是挺疼爱的。
沈先生摇头，“那也是你们捧出来的，他们还没有真正地经过事呢，夏天里往外头跑一趟你就知道了。”
“我是看好他们的，沈先生你要是不信，就看看吧。”朱立勤看沈先生心情沉重，有意逗他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春风不等，香烬白头。这是明大掌柜的一生，前半生，春风不等，后半生，香烬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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