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 第63章因为我喜欢你
院子外头的章程程黑皮粗壮, 头小身长。而自个儿手下逮着的小屁娃子皮肤白白, 脑袋大如西瓜顶在茄子上。
两人横看竖看都不像娘俩,林雪春有点反应不过来。
一晃神儿的功夫,名为志宝的臭小子扯回胳膊。迅速冲撞进女人怀里, 旋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
章程程手忙脚乱给他擦眼泪, 心疼坏了。
“出什么事了”她哄道“别哭,跟阿妈说啊。”
“坏女人”29233
志宝用微微上翘的小孩指头对准林雪春, 小小年纪能使出咬牙切齿的劲儿,“打我抢我的肉她是坏女人, 贱女人我讨厌她我恨她“
“不能这么说话”
章程程慌忙捂他嘴巴,他张口就咬。如同失掉理智的疯狗崽子, 含糊的字眼继续往外抛, “她害脏病她长痔疮, 我奶说了她这样的贱女人死了要下地狱”
好你个小兔崽子,脏话连篇啊。
林雪春在日暮村里做了十八年泼妇,都快晋升为武林中无能人撼动的泼王了。这些年吵过的架没有上万,也有上千。男女老少都不乏,偏没有过五六岁的光屁股小孩。
当下抱起胳膊冷笑“你接着说。再多说半个字试试, 看老娘怎么教训得你哭爹喊娘。”
“别说了, 都别说了。”
章程程连声道歉“对不住,大姐对不住,我家孩子嘴巴没个把门儿。误会, 都是小误会, 你千万别跟孩子计较啊”
她服软了, 但志宝不肯。
他在家中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小祖宗,这辈子没怕过谁。就算被亲妈摁着脑袋,仍是拳打脚踢,扭头大喊“我就说就说就说你是贱女人坏女人以后就是做猪做狗做臭虫你要敢教训我,我就让我爸打死你,还有我奶“

林雪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抬手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打得这个爹捧奶宠的小祖宗目瞪口呆,话语戛然而止。
“真当老娘不敢打小孩”
这边动静大,里头在问出了什么事。林雪春甩甩手,回了声没事。
“都给我坐着吃你们的,一个不准出来”
区区满口脏话小孩而已,小场面。
志宝自食恶果,已经疼得灵魂出窍,光会瞪着眼睛掉眼泪。弄得章程程委委屈屈,含着胸望过来,眼中好多话。
眼看着要开口走苦情戏了,林雪春先声夺人,“你自家小子养坏了,锁在家里自个儿烂死得了。谁让你非得放出来祸害人你爱惯着就惯着,老娘不惯”
“再怎么也、也不能打孩子啊。”
章程程空有一副大骨架,低着头回“他才多大,孩子犯点错都是寻常事。”
“寻常个屁。”
一点面子不给,林雪春恶狠狠地咬字“青天白日抢东西,张嘴没个好字眼,说起谎话比顺口溜更熟。这叫犯点错你这儿子再这么下去就是个赖子,赖死你家别来招惹我家,不然老娘见一次打一次“
作势抬起手,影子投在志宝眼前。他回过神来了,手一松坐了下去,接着就在脏地儿上来回打滚,大哭。
“没有抢东西,志宝没有抢”
“贱女人是赖子,全家是赖子爸呜呜呜”
章程程伸手拉他,“志宝不哭了,咱们回家。家里有的是肉,都给你成不成”
“不不不”
志宝蹬腿“没有他们家的肉香,我就要他们家的呜呜呜你不帮我,你让贱女人打我你也是个坏女人,贱女人,我要告诉我奶,让她打死你呜呜呜。”
看来是爹那边宠坏的一支根。
林雪春看一眼焦头烂额的章程程,突然觉得女人投胎成这样,偏心的妈、难对付的婆家以及管不住的泼儿子一应俱全,算得上倒霉绝了。
老了以后指不定多受苦,被儿子讨债到死。
余光瞧见章程程双手合掌,一个娘在一个儿面前又说好话又求饶,请神仙似的好不容易把他请起来。林雪春没了劲头,火气发完了,扭头要往里走。
但就在这时,耳尖听到隔壁门口的小声。
“别要他们东西,要不得的啊。”
“那是乡下人,大夏天不洗澡的,头发里藏着好多虫。他们家里耗子洞很多,桌上被耗子咬过,盘里的肉就是耗子做的,可吃不得。”
“你奶最看不上乡下人了是不不让咱们志宝跟脏小孩玩的。所以你千万不能把今天这事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会生你的气。”
小孩嘎嘎笑两声,满意了,“那我不说了,我不要乡下人的耗子肉”
“乖。”
“妈就知道,志宝是天底下最乖的好儿子。”
去你娘的
林雪春刚刚平复的心情被毁个稀巴烂,眼睛顿时烧起了火。抬头大喊“我它奶奶还奇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哪儿学来的乌糟话,原来是你章程程这当妈的手把手在教”
一把响亮的大嗓门,震得鸟雀纷飞。
隔壁顿时没了说话声,砰一下甩上门。
“滚出来”
林雪春走过去,一脚踹在门上,”“说谁乡下人不洗澡,谁头发里长虱子有胆子背地里数落人,没本事出来当面说话”
“妈。”
屋子里宋敬冬又问“出什么事了”
“没啥,别出来”
说着又是一脚凶狠踹了上去,林雪春冲着紧闭的大门唾口大骂“就你那肥头大耳的猪脑子儿子,仗着年纪小偷鸡摸狗。老娘好心放过你们娘俩,没想到给点颜色你们还开染坊了出来啊章程程”
“装什么哑巴聋子你虚什么”
叫门声源源不断,一闹闹出左邻右舍。午睡的刘招娣也醒了,披上衣服就跑来,拉着林雪春问“怎么了林姐怎么就闹上了”
“还不是那个姓章的”
三言两语说了一遍,刘招娣哑然“章程程这人平日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儿,真是人心隔肚皮,黑了肠子看不出”
对面出来个女人小声搭腔“她是这样的。面上看着老老实实,心底焉儿坏,最看不得别人过好日子。”
“怎么说” 又一个好事者现身。
“她自个儿过得苦,就见不得别人家美美满满,前两天我那乡下婆婆来,她还想着法子凑上去说坏话。背后说我压着我家男人,饭菜都不给饱,还逼着他干好多话,日子长了就病倒了。”
女人冷哼“害我婆婆大闹一场,家里搅得天翻地覆的。我现在就盼着章程程快点回婆家去,她什么时候走”
“我听说她男人爱喝酒,天天拿她撒气。这不打得狠了,在医院住了两天,章程程就回娘家养病来了。”
“回来多少天了”
“算上躺在床上的,有七八天了。她男人没露面过,今早把孩子丢在门口就走了。看样子不急着接她,肯定不会给她认错了。”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聊起来,突然话锋一转,转而关注起林雪春这个新邻居来了。
“你家那对儿女长得好哇”
“儿子定过媳妇没看着差不多要成家了吧”
“女儿呢”
“对了,巷子里中午饭菜好香,闻着味儿像是你家传出来的。你们夫妻是不是做过厨子的”
“是不是来城里开馆子呢”
这条巷子里住着的家家户户腰包不错,饿不着冷不到的,自然操心起更好的日子。但凡哪家女人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在这儿保准受欢迎。
当下便看中宋家兄妹,以及美味饭菜。
林雪春喜欢在热热闹闹的人堆,也享受扯嘴话家常。直接打了个招呼,站在外头聊起来。说自家孩子在北通大学念书,成绩还行,兄妹俩都是省状元。
小孩子玩心大,一天到晚瞎折腾,鬼晓得他们脑子进了什么水,非要跟锅碗瓢盆过不起,稀里糊涂就学会烧菜了。味道也就马马虎虎,下回让他们多弄点,分给大家尝尝。
“你家孩子有本事”
”我那儿子光顾着自己,根本不理爹妈死活。早上被子不叠,中午碗筷不收,晚上还脱下臭鞋要我洗。真羡慕你啊林姐。”
林雪春年纪最大,一口一个林姐上了头,仿佛回到昔日河头。她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场子与身份,揣着淡定摆了摆手“谁家孩子能事事顺你的心个个都是有好有坏的,有什么好羡慕的,过好自己日子就是。”
发言颇有大姐大的派头。
身旁刘招娣忽然拉她,眼神示意她去看对面。
午后日头烈,她们坐在对门树荫下聊的天。林雪春装作不经意的挪去眼睛,骤然发现章程程家两道门微微开了,漏个缝隙。
里头藏着一颗黑眼珠,直勾勾往这边瞧着。
“怂蛋”
林雪春在外头逗留了十多分钟,再回来时又积攒了半肚子怒火。
“头两天还说章老婆子变脸快。结果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生来回打洞这章程程功夫比她老娘还高深,套个娘胎传给儿子,又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小赖子哼有能耐就世世代代传下去,做他们章家的传家宝得了”
“轮得到她笑话咱们家破烂,说桌子椅角都被耗子啃过。我呸明个儿就买家具去,崭新崭新的家具,气不死她个歪嘴斜脸的,我跟她姓”
满口埋汰止不住,堪比大炮轰轰轰的发射。最后重重放了句狠话“再敢来老娘头上撒野,揭了她们母子的皮”
好了说累了,口都干了。
林雪春握住汤勺,真要给自个儿打碗汤润润嗓。眼珠一转,看到陆珣夹起一只剥干净的虾,要往阿汀碗里放。
想也没想,她伸手敲他的筷子。
“夹什么夹又不是三岁小孩吃饭要人伺候” 林雪春机警且防备地盯着俩小孩,凶道“自个儿管自个儿,少在我面前黏黏糊糊的”
“咳。”
“噗。”
两个幸灾乐祸的人没控制住声响,引来陆珣黑洞洞的注视。
老手宋于秋瞬间收敛笑容,眼观鼻鼻观心拨米饭。那叫一个正直,罪证消灭得一干二净。
新手王君输在过分得意。
想起自个儿在食堂里遭受的非人待遇,感受着风水轮流转的快乐。王君不但对陆珣的视线有恃无恐,还试图吊起眉毛挑衅他。
忘了嘴巴里的鱼未经咀嚼,一不小心就吞了下去。好死不死一根鱼刺卡喉咙,顿时涨红了脸,压着喉咙一阵猛烈的咳嗽。
阿汀赶紧起身给她打汤。
“咳咳咳。”
捧着汤的手微微颤抖,王君愁着脸灌下一大口汤。吞咽下肚,终于发现陆珣正隔着阿汀往这边看,嘴角带着分明的嘲笑。
风水轮流转。
他掂起酒杯一饮而尽,把这句话还给她了。
算你狠。
轮记仇你姓陆的就没输过,行了吧
王君一扯嘴角,无语。
一顿饭小插曲接连不断,紧赶慢赶落下帷幕。
饭后大家伙儿都在帮忙收拾碗筷,陆珣在未来丈母娘虎视眈眈的两只大眼睛监督下,很规矩地收拾自己桌前的虾壳肉骨。
顺手拿起阿汀的碗,懒懒散散起身要走。对面的宋于秋叫住他,“有事,出来说。”
陆珣低头去看阿汀脑瓜顶上小小的发旋。其实只想留在这里收收碗筷擦擦桌。洗碗也行大概行至少不会笨手笨脚砸掉碗。
但阿汀径直夺过他手里的碗,手肘小小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快快跟上老父亲的背影。
这是替他拿了主意。
陆珣活着很少被人管,很乐意被阿汀管着。便凑过去咬耳朵,低低说了声“我还回来。”
“好。”
有种当着家人的面耍亲热的感觉,薄脸皮的阿汀不好意思了,催他快去。
陆珣收回目光,抬脚走了出去。
宋于秋在门口等他,背影差不多就是典型的农民背影身上压了太多年的担子,肩背不堪重负地打起弯儿。即使这两年生活条件大大好转,他还是习惯了节俭,穿着破布丁衣裳,只在乎干净,不贪图舒服的好料子。
陆珣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们俩严格来说是没话说的,沿着河走了老大一段,只有沉默在前后延伸。
直至走到小洋别墅那块,宋于秋大约搜肠刮肚想出了话题,“你跟阿汀说的那些,她在电话里说了。政策方面我想听你,再仔细说说。”
问题不大。
生意场上总要再三讲政策,讲局势,好让对家放下心来搞合作。陆珣对这套很熟,不必过脑子,动了动手指头便解释起来,“首要对内改革,对外开放,引入外来经济促进市场。”
“就像往鱼塘里放虎鱼”
虎鱼在日暮村那片专指一种牙齿很尖利的鱼,如同森林中的老虎,它在水中地位非凡,故而俗称虎鱼,凶猛如虎的鱼。
村子里养鱼的大户人家有三,宋家大屋那口鱼塘活鱼出得最多。旁人死活不解其道,唯独宋于秋天不亮起来捡树枝,撞见过养父往下头放虎鱼。
频率是十天半个月,一回十多分钟。
必不可免死些草鱼,不过打捞起虎鱼后,其余草鱼仿佛被激发了求生意识。在小小的水潭中争着抢着吃鱼饲料,精神奕奕的茁壮成长,反弥补了失去的几尾鱼本钱。
差不多就是这个理。
宋于秋文化水平不高,缺乏理论知识。但脑筋经常默不作声转着,转得很灵活,能快速把理论知识转换成自个儿能够吸收的俗理儿。
陆珣提起兴趣,多说了点政策变动。
为了配合经济发展,北通市内取消粮票的提案已经出来了。保守估计半年内实行,。
没了票,代表着市场经济的完全开放。货物供应不再按人头按成分算,自然价高者得,买多买少全看你兜里的钱能吞下多少。
“到时候物价会涨。”
甚至有可能飞涨到让人惊叹的地步。
陆珣看一眼宋于秋,“除了中药店铺,我建议你们自己做营生,别去工厂打工。手头的钱买房开店都行,趁着钱没贬值,换成其他值钱东西会比干存着好。”
“你现在具体做什么”他问。
以为宋于秋对他的生意有兴趣,陆珣简单解释一番,顺势道“下个月还要多开两家烟酒钟表店,做连锁打品牌。你、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合作。”
宋于秋没多想,只说不用了。
之后一大段的静默,两人前后走着,不远不近的半米距离没有过变动。陆珣有点看不透了,这位未来老丈人到底想干什么。
“阿汀前两天去找你了。”
突如其来的陈述句。
紧接着一句更语气平平的陈述“你是男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要有数。”
平淡,但意味深长。
陆珣忽然明白过来了,无论他的生意做得多么出色,抛出多少诱人的利润,这家人都不会搅和进来的。
因为宋于秋不松口,不肯占他丁点的便宜,就是为了在这时候,能够毫不心虚以长辈的身份,以宋当家的身份向他表示你是男人,你跟我女儿来往我不阻拦,但你心里要有数。不能做任何过分的事,不然我会找你麻烦。
假如收了好处,这话就说得不够分量了。
这份觉悟姗姗到达,陆珣刚想明白。冷不丁宋于秋又说“钱不好赚,不沾血的钱更不好赚。有的罪名没了,有的罪不会没。事能做不能做,心里也要有数。”
完了,新一份觉悟来了。
原来宋于秋扯政策扯生意,不是为了自家,而是要打探他陆珣的路子究竟正不正。然后告诫他,别去贪图不该要的钱,别做过线的事。
陆珣不太清楚他走后宋家小屋的变化,但清晰记得,他还在小屋的那段日子,宋于秋是个不折不扣的闷葫芦。林雪春常常因这一点大动肝火,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而今天。
宋于秋破天荒的话多,几乎把半年份一年份的字句全给他了。
说明在宋于秋心里,陆珣还是宋家的小子,是他是他不带血缘关系的半个儿子。
养过一天便要管教一世,他在意他,希望他不沾染邪路。所以拐弯抹角把他拉出来,好坏说了长长一通,扮演起父亲的角色。
原来。
原来如此啊。
他说的那番话,除了宋家之外真没人在陆珣面前说过。
当然有的是不敢说,有的不好说,还有不想说不屑说的。陆珣离了山,在这尔虞我诈的凡间徘徊着,早早习惯人人明哲保身的法则。
以至于宋于秋猝不及防立在眼前,背影骤然变大,变高变直,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陆珣静静望着,有点儿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另一种怪物。
他本是被放逐的人,动物,或者称之为一个破烂玩意儿都行。仇视着天底下绝大多数的人,撇去阿汀,没一个值得他尊敬学习的。没有。
现在突然就有了。
很明白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无法拥有一副深厚广博的胸怀,无法活得如此恩怨分明。并不妨碍陆珣在这一刻心服口服,且垂落眼眸,正经回了一句“我有数。”
后来就没再说话。
回到宋家院前,宋于秋在门边止住脚步。
“我家女婿没那么好当。”
说话时看着林雪春忙进忙出的身影。陆珣顺着目光看过去,入眼的却只有阿汀。
她把剩下为数不多的鱼肉夹在小碟子里,坐在板凳上喂猫。纤纤的手指顺着毛发抚,似乎在和猫说着什么悄悄话,两道细眉弯如一轮新月。
下午一点,陆珣该走了。
手指头捏捏猫耳尖,它闭着眼睛转个身儿继续睡,光给他个大屁股表示猫猫很累了,深睡中,谁都不准打扰。
“不想走就算了。”
宋敬冬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宋于秋,挠着猫说“我爸年轻时候干不少浑事,血气重。我妈说这么多年,没见猫猫狗狗的亲近他。难得这小家伙儿机灵,朝他讨过鱼。我爸这一惦记好多年,路上碰见黑的猫都走不动路。”
“难得碰面,不如留下来多呆两天。“
陆珣想了想。
猫在这有吃有喝不闹腾,指不定蹦蹦跳跳抓两只耗子,能讨夫妻俩喜欢。还有最最重要,猫在这,给他正大光明来访的理由。
可以,很可以。
因此不假思索就丢下猫,陆珣准备离开。
屋里林雪春头一伸,果然瞧见阿汀轻手轻脚也往外走。
“阿汀,你去哪儿”
阿汀转头过来,满脸无辜,“我送送他。”
“大白天有什么好送的”
大男人用得着你姑娘家家出门送
林雪春大大翻个白眼,猜透女儿的小算盘。她要拦,奈何宋于秋要放,闭着眼睛让小丫头去。小丫头霎时间喜形于色,乐颠颠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
“说什么呢你。”
林雪春不满,推了一把。宋于秋像个不倒翁似的身体斜过去,又默默地板正。
“雪春姨你别急”
看出林雪春有亲自出马的势头,王君原地跳了起来,铿锵有力道“我也去送送陆小子”
好样儿的君儿
林雪春朝她使眼色看着他俩
王君点点头保证看着他们
然后急匆匆冲出屋子,跑出院门。确定离开了林雪春的视线范围,王君这才停下来,慢慢悠悠打个哈欠。
“前有狗贼,后有追兵。我这女侠处境艰难没谁了,竟然还愿意挺身而出,拔刀相助。啧啧。”
“不愧是我”
王女侠送给自己一个大拇指,弯腰拔了根草叼在嘴里。搁个七八米,不紧不慢跟在陆珣他们后头,盯梢儿。
一只燕子低空掠过,阿汀往旁边躲了躲,形成两人并肩走着的画面,非常静。
“工作上有事么” 阿汀率先打开话题。
陆珣嗯一下,“下半月忙。”
陆京佑回程在即,小辈们拼命抓着最后的时间互相打击。陆老三频频出手,身上漏洞越来越多,是时候划过大圈让他往里跳了。
布起局来,一天四十八个小时不够用。
“那你多休息,少喝酒。”
提起酒就会联想到那天晚上,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十根手指头一会儿玩空中对指尖,一会儿相互交错,活泼得很。
眼珠子东西南北转悠,看看花看看草,看看枝叶看看蓝天,就是不太看他。
远处一堆姑娘在树下跳皮筋,毛头小子坐在地上玩珠子,吵吵嚷嚷的。
“啊我的珠没了” 不知谁在喊。
圆滚滚的剔透的玻璃珠在粗糙的石头路面横冲直撞,在阿汀脚边滑了过去。她丢了重心,下意识去搭身边的陆珣。
没想到他反应比她更快,已经稳稳攥住小臂。
“谢谢。”
指尖碰到他的衣料,又悄然退回来。阿汀拢了拢头发,站好,发现脚下摊着两根鞋带。
她把自己鞋带踩松了。
“今天好像不走运。”
小姑娘不走运,偏偏笑得不带芥蒂。一张粉黛不施得小脸,一份明晃晃的灿烂。有鱼的灵动,还有猫的可爱。
“别动。”
陆珣一声令下,自己低了下去。
本来比她高很多,需要仰望的高度。毫无预兆就低了下去,变成俯视的角度。薄纸般的眼皮半落,下颌角线条锋利。
他帮她系鞋带。
两根鞋带在他手下流畅的缠绕,两端被捏着,缓缓往外拉,一个蝴蝶结成了形。漂亮,柔软,不可思议的轻盈。
“在那里”
“我看到珠子了,跟我来”
毛头小子的群体浩浩荡荡经过身旁,微风卷起发梢,他在这时抬起眼睛看她。
为什么不问呢
阿汀想着,也问了出来“你怎么还没问我”
“问什么”
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狡诈。
阿汀抿唇不语了。
小姑娘脾气不大,使性子的次数只手可数。陆珣很喜欢逗她,招她发火,再放任她抓抓他挠挠他。因为他发现了,阿汀的好性子朝着所有人,唯独这点小性子藏着掖着,全天下只朝着他来。
是他的。
只是他的。
“不是说今天必须回答的吗”
阿汀眼带疑惑“你又骗我“
何来的又。
“没骗你。”
陆珣顺手扯掉另一只布鞋的鞋带,慢悠悠打着蝴蝶结。眼睫懒懒垂着,他懒懒道“就是吓唬你一下。”
“”
这跟骗有什么区别
阿汀抬起手,犹豫着要不要传承亲妈绝学,来个粗暴直接的盖头巴掌。又听他低下去的声音,“这不等着么”
“什么”
“我等你。”
顿了顿,添了点说不上来的笑意“狗被丢掉的话,要么在原地等着,要么闻着味找回家去。有过主子死了,狗不吃不喝跟着饿死的事。所以狗是忠诚的东西,也是打发不掉的东西。”
“是吧”
古怪的意味深长,古怪的自我贬低。
古怪的偏执古怪的诡谲。
都很怪。
不喜欢。
阿汀蹲了下去,盘着手臂清亮亮看着他,拆穿他“你不只是等着,你还收利息。”
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呢。
陆珣勾起唇角“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光线是近乎透明的,静静落在他的发梢,明晃晃灼着眼。
前头小姑娘们把两根皮筋跳出花来,后头小伙子们追逐着珠子到处跑。孩子们的快乐很简单,笑声源源不断。
阿汀脚尖一点,仰过去亲他。
光天化日的正大光明的亲一下,陆珣挑起眉梢“偷看还不够,偷亲我干什么”
“没有偷,就是想亲。”
熟悉的台词,翻倍的脸红。但小姑娘仍是睁着眼睛望着他,认认真真地说“你别放线了。”
“为什么”
“因为。”
阿汀一本正经地板起脸,双手在他面上轻轻拍了一下。柔嫩的掌心捧着脸,趁着左右无人,她又飞快亲了一口。”
“因为。”
“你因为两次了。”
陆珣好心提醒着,特别像披着皮的狼外婆。
“不要影响我。”
不高兴地抓起他的手,用他的手挡他的嘴。小姑娘长睫卷翘,鼓着脸儿,做了两个深呼吸。
“不用放线,因为鱼自己来找你了。”
“因为。”
“我喜欢你。”
惊天动地的四个字。
陆珣瞳孔微微收缩,良久说不出话。
犹如头顶积压万年的乌云猛然消散,温暖的阳光落下来,他赢了,他那最自私最丑陋的妄想,梦里都不敢出现的奢望,终于成真了。
竟然成真了。
“你怎么啦”
阿汀收回手,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不说话”
啊。
好像是冲击太大而呆滞了。脑子慢吞吞的还能转动,但眨眼这种动作,就做不出来了。更别提说话回应了。
陆先生有点处境艰难。
“我们商量一件事。”
“唔。”
用尽力气挤出来的一个唔。
“你别太喜欢我,我们以后不说狗了好不好”
阿汀伸出一根尾指,要拉勾“我会比你喜欢我,更加喜欢你的。很快,我保证。”
那是什么美梦啊
陆珣完全没想过,不敢想。
闭了闭眼,低低笑了一声“阿汀。”
“嗯”
“你这是要我的命。”
“诶”
好不容易离开狗,怎么又扯上命了
小姑娘茫然歪头,一派天真。
远处的王君同样蹲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口中不断嘀咕“傻子阿汀你死定了,让你矜持矜持,你还敢光天化日这样来,真是狗胆包天了。非得好好教训你”
亲完了没啊
亲完了吧
没亲完咋办
王君挪开一点点手指,发现他们没亲了。
亲是没亲,两位同志不知又犯哪门子疯,拉起勾勾来了敢问今年几岁那眼睛照眼睛干柴烧烈火的劲头,想装看不到都难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你们有完没完了”
“赶紧的吧”
捂紧眼睛,满心悲愤。
今天的王君还是被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可怜王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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