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尹社长，我打算主动一点……
陈淮这段时间都没联系郑煦旸, 他这么突然出现还有些不习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演。
陈淮接过文件，“嗯, 你先出去吧。”
他要给自己一点时间调整入戏状态。
话说完, 郑煦旸却没立即走，陈淮只能抬头看他，皱眉道：“还有事？”
郑煦旸感觉自己今天的笑容有些僵硬, 即使表情到位，情绪却很难调动起来, 也许是太久没伪装过了。
他干脆收起笑容, 眉尾与眼睑一块下落，遮住眼里的情绪：“尹社长, 敏俊是您的新秘书吗？”
陈淮不知道郑煦旸问这个做什么, 但是在短短时间内, 他好像找回了嘴毒的能力。
陈淮说：“嗯, 在秘书的工作能力上, 他比你强上很多。”
郑煦旸：“……”
他眉尾控制不住地挑了下，心里不知道怎么想, 但是嘴上顺着道：“我会努力向他学习。”
陈淮念着他大病初愈，没想再呛他, 何况今天的工作实在很多, 为了不加班, 他想先把工作做完。
于是他简单地“嗯”了一声, 就低下头处理文件, 没再看郑煦旸。
郑煦旸短暂站了会，回到隔壁的秘书室。
刚刚一回公司，就先去陈淮那里报到了, 所以在长达一个半月的时间后，郑煦旸第一次踏入这间秘书室。
一眼望去，办公室内有了很大的变动，本来里面只有一套办公桌椅，角落里摆着书架和饮水机。
但是现在，角落里的东西都被清空了，郑煦旸的办公座椅被往里搬，原来靠近大门的位置安置了一副新的桌椅。
桌子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文件，但是分类明确井然有序，在桌子的左上角摆着“文敏俊”的牌子。
椅子上面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外套主人却不见踪影。
郑煦旸越过这张办公桌，来到自己的桌子前面，上面除了两个宽敞的文件框和里面零散的几个活页夹，就只剩下之前换上的新计算机了。
与旁边的桌子离得不远，对比堪称惨烈。
郑煦旸坐下没多久，文敏俊就回来了，进门时他正在打电话，见到郑煦旸，先是微笑着点头打过招呼，等通话结束后才走到郑煦旸边上，与郑煦旸握手。
“你好，我是文敏俊，现在也是尹社长的秘书。”
郑煦旸站起身，“你好，我是郑煦旸。”
“我知道你，”文敏俊眨了下眼，凑到郑煦旸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低声道：“之前有人说你是老社长朋友的儿子，特意嘱咐我以后小心别得罪你。”
文敏俊靠近的时候，身上传来名贵香水的味道，言行举止比起郑煦旸所预想的更加容易相处，但是莫名的，郑煦旸不太喜欢他。
好在郑煦旸的演技一向不错，他弯起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像着刚出社会不谙世事的单纯大学生，“怎么会，大家都是说着玩的，你千万别当真了。”
文敏俊笑着，“明白明白，我不会到处说的。”
“不过，在当尹社长秘书这件事情上，你算是我的前辈，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加指教。”
文敏俊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看着都是很会来事的样子，他在谈笑间拍了下郑煦旸的马屁，下一秒就接到一个电话。
看到来电人，文敏俊递给郑煦旸一个抱歉的笑容，立刻接通电话，“尹社长，有什么吩咐吗？”
郑煦旸看着文敏俊转身，弯腰在工位上找什么东西，最后在抽屉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好的尹社长，我立刻送过去。”
文敏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郑煦旸收回视线，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打开计算机准备写一下代码。
住院这段时间里，代码已经完成大半，还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将工作交给郑煦旸，每当有人走进来要移交数据文件，看见文敏俊满满的办公桌和郑煦旸空荡荡的办公桌，他们都会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把文件交给文敏俊。
因为事务繁忙，文敏俊好几次进进出出办公室，郑煦旸都坐在工位上岁月静好。
中午吃饭，文敏俊本来想喊着郑煦旸一块下去吃饭，但李管家及时送来了午饭，也就没喊。
下午，公司高层要召开一个重要会议，陈淮拎着文件走近秘书室，视线扫了一圈，甚至没在郑煦旸身上停留一秒，就喊道：“文敏俊，跟我走。”
陈淮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霸总了，工作做得一丝不茍，在考虑带哪个秘书的时候，他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文敏俊，一是专业程度，二是熟悉程度，文敏俊都比郑煦旸更合适。
两个人快步离开办公室，刚刚有点声响的空间又变得安静下来。
郑煦旸本该满意这种无人打扰的工作环境，可是他的代码完成得很慢，本来清晰的处理路线也有些模糊。
他逐渐停下指尖的动作，抬头看向被文敏俊带上的办公室大门，眼神幽暗。
片刻后，他皱了下眉头，让自己重新凝神。
……
经过一天的忙碌，陈淮终于在临近下班的点，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办公室门紧闭，也没人敢不敲门就闯进来，陈淮得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取下眼镜揉着眉心。
他累得甚至在想：反正尹氏集团都要倒闭，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努力。
脑海里响起不轻不重的警报，系统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请宿主收起这些消极的想法，积极投入到韩漫剧情的建设之中。
经过郑煦旸将近一个半月的养伤时间，系统没有下发任务，它也陷入一个懒惰期，一时间调整不回来。
陈淮听着系统的话音有些好笑：你要不要听一下自己的语调，你觉得有说服力吗？”
系统，“嗞……嗞……”
等系统嗞完，它的声调明显精神起来，“状态调整完毕，请宿主尽快调整到任务状态，积极完成任务。”
陈淮宠溺地闭上眼，“好的，领导，我现在就赶紧翻阅一下接下来的剧情。”
这不翻不知道，翻了才发现有个大大的好事：
三天后，郑煦旸就要开学了，他是住宿生，开学后肯定不能继续住在别墅里。
也就是说，从那以后，除非陈淮主动联系郑煦旸走必要的任务剧情，陈淮甚至不用天天跟他见面，也不用费尽心机演戏了。
而且，就是从郑煦旸返校开始，远水解不了近渴的尹旼焕，开始把念头打在其他人身上，他对于郑煦旸的念想逐渐减少，这简直就是打响胜利征途的第一枪啊！
陈淮突然亢奋起来，他又把剧情往前翻了翻，发现就是在开学三天前，尹旼焕会大发慈悲地告诉郑煦旸，明天开始就不用来上班了，好好准备开学的事情。
系统感受着陈淮情绪上的波动，又想起自己一蹶不振的任务进度条，没忍住泼冷水：“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后面很多剧情依旧很超标，你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陈淮觉悟很高地点头，“领导，放心吧领导，前面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而且，”陈淮信心满满，“你也不用太担心自己的任务，没听过‘暴力虽可怕，冷言伤人心’吗，我虽然没做那些下流事情，但是我说的那些话都够遭人恨的，郑煦旸要是不恨我，怎么可能这么过去一个多月都没给我这个金主打个电话，回公司都没提前说一声。”
“没听过，”系统冷漠地说：“最好像你说的那样。“
陈淮趁着兴致高，有精力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他给郑煦旸打了个电话。
于是，一整天无人问津的郑煦旸，终于收到了第一通电话，刚接通，对面就抛来冷冰冰的两个字，“过来。”
陈淮这次的视线很露骨，从郑煦旸一进门，他就一直盯着看。
毕竟这是一个小剧情点，代表着后续一段时间的短暂分离，陈淮很乐意给系统一个面子，把这场戏演得好一点。
直到人走到跟前了，陈淮也还在看，他从下自上，悠然自得地看着郑煦旸的脸，看他半阖的眼睑遮去那双好看的眼睛。
陈淮后知后觉地想，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很少能和郑煦旸的眼睛对上。
郑煦旸虽然半垂着眼，但是眉尾没有往下落，说明至少现在，他的心情还算不差。
陈淮问：“治疗很顺利，伤都好了？”
郑煦旸点头，“嗯。”
“是吗，”陈淮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治身亡，早就死了，这么长时间甚至没条短信？”
也许是陈淮变脸太快，郑煦旸的眼睑挑起飞快看了他一眼，速度太快，陈淮没能捕捉这一眼的情绪。
他只能看见郑煦旸的眉尾瞬间落下来，薄唇抿起，在沉重的气氛里面开口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您会很忙。”
陈淮显得咄咄逼人，“那是，不忙怎么挣来给你几亿的韩元？”
高挑的青年在沉默中压了压嘴角，再次开口时，话音轻了很多，“我会尽快把启佑的医药费还给您的。”
陈淮惊讶地发现，郑煦旸从医院回来后，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没有落泪，更没有抹眼眶，虽然仍在被委屈笼罩着，但就是瞧着坚强了不少。
兴许是习惯自己的摧残了，陈淮有些自责地反思。
可一想到这场戏结束，两个人就能暂时分开，各自安稳几天，陈淮的心就硬下来。
“口头承诺有什么用？你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什么大好人吗？每次都能因为别人的好话，去做一些损己利人的好事？”
“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郑煦旸，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好处都不是白拿的。”
陈淮内心感叹，要不是上辈子被领导pua了太长时间，自己都不至于能这么顺畅地说出这些话。
郑煦旸似乎是听进去了，他在陈淮说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淮觉得今天的狠话说得足够了，打算就此收场，嘴皮子刚动了一下打算开口说些什么，郑煦旸已经半弯下身子，将自己凑到陈淮跟前。
他的脸距离陈淮很近，约莫就三十厘米的距离，双眼不敢与陈淮对视，下眼睑因为羞耻感而微微泛红。
郑煦旸强忍住往后退的冲动，咬了下下唇，才缓缓开口，“尹社长，我知道了。”
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人突然凑过来的时候，陈淮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发丝上洗发水的清香涌入鼻腔，让他意识短暂恍惚了一下。
他看着跟前这张过分漂亮的脸，白皙光洁的皮肤与前段时间伤痕累累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陈淮不合时宜地觉得还是现在健康的样子更养眼。
陈淮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他眨了一下眼睛，想给自己找一个推开郑煦旸的理由，还没想好呢，他突然看见郑煦旸的喉结滚了一下。
突出的器官滚动时，意外滑出一个好看的幅度，像是直接在陈淮的眼球上滚过一样扎眼，某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冲大脑皮层，他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陈淮一下就把人推开了！
他逃一样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旁边的时候，心里就反复回想着一个念头：
他爹的，这个人的喉结怎么看着这么色？
系统开口纠正：“其实用性感会不会更合适一点？”
陈淮愤怒，“你赶紧闭嘴吧！”
系统难得看陈淮出丑，嘿嘿笑着：“你还是考虑下怎么解释推开他的事情吧，尹旼焕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陈淮一阵头疼。
如果这个时候陈淮回头看一眼，就能发现在他身后，敏感脆弱的郑煦旸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视线平直地落在他身上，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陈淮早就说过，他随即应变的能力很强，他很快就想出了说辞，语气很凶地说：“郑煦旸，你以为我是谁？你愿意贴上来的时候，就配合着碰你，你不愿意时，就心甘情愿走开的傻子吗？”
“我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天，还要在下班的时候，陪你玩这种奇怪的play？别做梦了。”
陈淮转过身，看向郑煦旸，所有的说辞都在这一刻一气呵成，“从今天开始，你不用过来上班了，不是要开学了吗，回到你的学校好好读书去吧，顺便想想，你到底应该怎么做。”
郑煦旸看着陈淮，有些无措，似乎陈淮这一系列发难，让他更加迷茫了，“我……”
陈淮在落地窗旁，距离郑煦旸有点远，眉头皱起浑身都冒着火气。
郑煦旸走到陈淮身边，似乎想去伸手抓住陈淮的袖口，语气因为害怕而有些发颤：“尹社长，您先冷静……”
他的手被陈淮转身躲过。
陈淮一边心想：好险，差点被他抓到了，一边害怕郑煦旸这会就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做，赶紧从办公桌上随便挑了点东西，扔进公文包里，拎着包就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想起还有句话没交代：“别以为你返校了，就自由了，以后还是随叫随到，不然你知道下场。”
陈淮其实都不知道下场是什么，但他没时间多想，看着步伐稳重自然，其实急匆匆地就走了。
郑煦旸抬起的手又落了回去，他眼底的情绪很快清空，只剩下一片冷静的暗色。
他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将陈淮走前没来得及合上的笔，给合上了。
郑煦旸回到秘书室的时候，文敏俊还没走，送到他这里的数据太多，没有整理完，他还在加班整理。
好在这份工作的薪水很不错，他乐意这么做。
文敏俊刚刚隐隐听见隔壁摔门的动静，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松，“怎么了，被尹社长批评了吗？”
郑煦旸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停下，“嗯。”
看文敏俊的数据实在太多，郑煦旸打算顺手帮帮他。
文敏俊笑着接过郑煦旸递过来的文件，“别往心里去，尹社长也就是在工作上面严厉一点，但是人挺好的，网上有多少人都希望领导是尹社长呢。”
郑煦旸没打算主动提起自己被辞退的事情，他有些好奇文敏俊对尹旼焕的看法，像是闲聊一样随口问道：“那你呢，你也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领导吗？”
“当然，”文敏俊理所应当地点头，“尹社长能力强，做事果断命令明确，光是这一点就胜过很多人了。而且也很少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很少见过他因为工作之外的事情对员工发脾气，也没见过他骂人，这点更是少见。”
郑煦旸听着文敏俊的话，感觉和自己印象里的尹旼焕天差地别。
文敏俊留意到郑煦旸的微微走神，笑道：“你不是这么觉得的吗？那你一定是见过的领导太少了。”
毕竟优秀都是对比出来的。
郑煦旸不想再多说下去，他顺着文敏俊的话终结话题，“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
最后就剩下一点数据还没整理，文敏俊让郑煦旸先回去休息，郑煦旸没有客气，打算整理一下，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毕竟后面不用再来了。
收拾到一半，郑煦旸收到来自徐诗允的一条消息。
徐诗允：【一条视频链接】。
徐诗云：煦旸啊，快看，尹社长又上电视了。
郑煦旸掏出耳机带上，点开链接，是一条央视采访的录屏。
视频里，陈淮穿着样式简单的休闲套装，在医院走廊里行走。
他身边簇拥着不少人，他们的脸都在央视镜头下扭曲抽象变得不甚美观，只有陈淮的那张脸丝毫不受影响，碎发下的那张脸依旧帅得人眼前一亮。
在医护人员的引导下，他走近一间惨白幽静的病房，里面的病床上坐着一位小女孩，过度消瘦的脸让她眼球微微突出，好奇地看着走进来的人。
领队的医生简单介绍了一下患者的情况，随后镜头转向陈淮，他迈着步子走到女孩跟前，弯下腰让自己达到与女孩一样的高度，眉眼弯起勾出一个温柔友善的笑脸。
男人说：“你好，我是尹旼焕。”
女孩：“你、你好，我是瑶瑶。”
“你是我今天认识的第一个小朋友，所以我想试图满足你一个愿望。”
女孩饱受着治疗仪器的摧残，见到这个友好的漂亮哥哥反而觉得亲切，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哥哥，你能不能让这些叔叔帮我把身上的管子拔掉，不然真的好疼。”
陈淮的眼睑微微颤了一下，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他将笑意放大，试图掩盖这一瞬散发出来的同情和悲悯。
镜头完整地记录下了这一幕，以及陈淮接下来的话：“我答应你，会尽早为你实现这个愿望。”
桌面被人敲了敲，郑煦旸按下视频暂停键，抬起头。
文敏俊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我整理好了，要不要一块下去？”
郑煦旸看了眼手机屏幕，视频正定格在陈淮伸手揉弄着小女孩发顶的画面。
郑煦旸摇头，“不用，你先走吧。”
等他走出办公室，郑煦旸再次点开视频。
在医生的带领下，陈淮还探望了好几个孩子，他们的病情各不相同，但是无一例外，病症都是来自于父母的遗传，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这辈子会活得比大多数人都更加艰难。
画面一转，陈淮与穿着白大褂的科研医生，一块行走在医院的绿植公园里，医生深入浅出地说了些关于遗传病史的科研成果以及攻关难题，又声情并茂地希望能尽早还给这些孩子们一个幸福的人生。
医生十分激动地握住陈淮的手，“非常感谢尹社长为我们提供的资金和技术支持，您对遗传病症的研究贡献是不可量化的，我替所有患者感谢您的慷慨付出。”
陈淮笑着回握：“从很久以前我就在想，站在现在这个位置，我能为这个社会做出什么贡献。但是现在，我想我找到了还算正确的方式。”
“辛苦您了，刘博士。”
至此，正式的会面算是结束了，后面还有些小彩蛋。
中午一起用餐时，医生问了陈淮一个问题，“尹社长，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决定在这么多的科研方向中，选择支持遗传病的方向呢？”
陈淮夹菜的手停下，他没有看向身侧的镜头，也没有看向医生，只是将眼睑落下，眉眼变得略微柔和，像是在怀念。
他说：“没有多么高大上的原因，只是我曾经有一位朋友，他一家人都饱受着遗传病史的折磨，在有限的生命中，不断经历着亲人的逝去，以及随时可能死在出租屋的恐慌。只要想起他，我就觉得这个方向的研究，有着不可磨灭的意义。”
话音停止，画面也彻底停滞。
郑煦旸看着镜头里面，陈淮软下眉眼的脸，与他每每所见到的陈淮那张冷漠薄情的脸，完全不同。
尽管他知道，这是在镜头前面，尹旼焕会将自己伪装得很好，可是他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他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前挪，反复看着陈淮眼睑落下时，眼尾划出的柔软幅度。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在试图揣测着什么，郑煦旸都隐隐想发笑。
这可是尹旼焕，无论是酒吧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后续在别墅、公司、车上，他都是刻薄尖锐的，将下颌绷得锋利不近人情。
也许是郑煦旸迟迟不回消息，徐诗允有些担心，她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徐诗允：煦旸，你看到消息了吗，没出什么事情吧？
郑煦旸退出视频，回复：嗯，刚看了。
徐诗允：你没事就好。
徐诗允：尹社长真是个好人啊，听别人说，做这种病理方面的研究可花钱了，尹社长却捐赠了很多钱进去。
郑煦旸看着这几条消息，脑海里却莫名蹦出母亲之前说的话，一句一句地蹦着。
“她说话难听是因为真心记挂我，但是面子又薄……”
“不能看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她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句句不是说尹旼焕，却意外地，为尹旼焕天差地别的表现，找到一个扭曲却合理的理由。
郑煦旸觉得自己是演戏演多了，脑子有些坏了，这种荒谬的想法，居然接连不断地浮现在脑海里，参杂着各种人对于尹旼焕的评价，不断印证着他的想法。
这种可能性一旦出现，他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深挖，他回想得越多，就越会发现，除了语言上的尖酸与刻薄，尹旼焕竟然真的没做过什么。
关键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口的跳动开始加快，像是戳破了什么隐秘似的，尝到一丝隐晦的、不太光彩的兴奋。
这可能吗，嚣张跋扈、高高在上的尹社长，竟然是个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郑煦旸深深皱了下眉头，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他的视线再次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面，有些烦躁地点开，试图找到尹旼焕伪装的破绽。
可惜没有。
直到画面再次停滞到最后一秒，定格在陈淮垂眸说话的镜头。
郑煦旸看着陈淮的脸，签字笔在指尖飞快转动，划破空气传出细碎的声响。
在某一刻，情绪突然松懈下来，他靠在椅子上，签字笔也猛地停下来。
他果然是被尹旼焕影响到了，尹旼焕的心情阴晴不定，他长期在这样的折磨下，难免会丢失部分的理智。
这让他差点忘了，确定一件事情的真相，一直都不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猜测，而是走到人跟前，用最直截了当的方法验证。
……
陈淮这两天的心情很不错，一方面是这两天是周末，他不用努力工作，一方面是因为郑煦旸马上就要开学了，后续要走的任务剧情虽然也不少，但是好歹不用天天演戏了。
在这样的愉悦心态下，陈淮欣然接受了卢珉俊出海游玩的提议。
很久之前约好的出行游玩，总算是可以实现了。
于是在周天这个早秋的、阳光明媚的午后，陈淮正坐在游艇上，穿着花衬衫大裤衩，躺在老人椅上喝红酒。
卢珉俊换了一身骚包的橘黄衬衫，走到陈淮身边坐下，看了眼他身边空荡荡的鱼桶，毫不留情地嘲笑：“怎么，这次打算当一回空军佬？”
闻言，陈淮懒散地调整坐姿，方便自己拿鱼竿。
等他把鱼竿拿起来，发现上面的鱼饵早就不见了，但是一条鱼也没有。
卢珉俊哈哈大笑。
陈淮在墨镜下面翻了个白眼，穷人钓的是鱼，富人钓的是情怀，没钓上来有什么好笑的。
他重新挂了个鱼饵，又把鱼钩扔进海里。
卢珉俊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也握着钓鱼竿，慢悠悠地哼着歌。
陈淮嫌弃他吵，踹了人一脚。
卢珉俊哎呦喊疼：“西八，你个没良心的狗崽子，要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我才不在这里坐着。”
陈淮将墨镜挑起半截，看向卢珉俊，“谁要你陪着，你不是带了个人上船吗，怎么不去陪着？”
卢珉俊带上来的人是个清秀的男生，看着年纪也不大，上船后总是贴在卢珉俊身边，很粘人，陈淮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卢珉俊拨弄着鱼竿，语气欠欠的，“你在这里钓鱼，我在旁边搞点动静，感觉很尴尬啊。”
“我说，”卢珉俊凑过来，“上次那个小子，你赶走了？听说也不在你公司干了。”
陈淮懒洋洋的，“没赶。”
“那怎么不带出来了一起玩？”卢珉俊问。
不然光他们两个有什么意思？
陈淮，“他要开学了。”
卢珉俊：“……？”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个玩起人来毫不手软、他都自愧不如的好朋友，竟然会因为郑煦旸要准备开学，而不把人带在身边？
卢珉俊眉尾挑起，意外觉得有些意思。
他慢吞吞地坐回原位，捏着酒杯递到嘴边，喝下一口仔细品茗。
他的话音像是裹了酒气一般不知所谓，“你可小心点，别踩了红线。”
陈淮不知道他说的红线是什么，但是好歹跟着邻居姐姐看了点狗血电视剧，他猜测这所谓的红线，可以换个说法：当金主的，最忌讳的就是爱上包养的金丝雀。
这一点，陈淮十分有信心，“不会的。”
卢珉俊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这么善解人意又多金，小心郑煦旸真的爱上你了。”
他们这种人，因为各种原因，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如果真有人在中间有了念想，那后面赶人的时候，麻烦得可不止一点。
关于这一点，陈淮就更加有信心了，只要郑煦旸不是抖.m，都不可能看得上他。
在海边玩了两天，陈淮可算是玩爽了，他踩着太阳下山的点回了别墅。
刚进门，李管家就迎上来，“大少爷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陈淮点头，“还不错。”
李管家笑着接过陈淮的衣服，话里有话地说：“那等大少爷回到房间，应该会更开心的。”
陈淮：“嗯？怎么说？”
李管家脸上的喜悦不似作假，是真心为自己高兴的，陈淮内心也有点期待起来，说不定老社长突然念起他这个大儿子的好，命人偷偷送来了一套昂贵的房产。
陈淮迈着愉快的步调走上二楼，李管家识趣地没有跟上去。
李管家将大少爷的衣服妥帖地折好，打算先送去衣帽间，由佣人进行清理。
他的心里满是欣慰，想着今天郑先生来的时候，不像之前那样沉默寡言、肢体僵硬，显然是想清楚了。
大少爷很少这么重视一个人，他也为大少爷高兴。
陈淮确实是高高兴兴地回到房间的，因为内心有着对惊喜的期待，所以即使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郑煦旸，他都没有立刻感到不自然。
陈淮寡淡地打了个招呼：“你怎么来了，”接着就在房间里面漫步寻觅，寻找他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郑煦旸在他身后站起身，“尹社长，我已经想清楚了。”
陈淮不怎么在意，随口回应，“想清楚什么了？”
“我想清楚我该做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陈淮心中警铃大作，突然想起自己两天前对着郑煦旸都说了什么。
他让郑煦旸回去想清楚，作为收了钱的金丝雀，到底应该怎么做。
这才两天，他就想清楚了？
他想清楚什么了？
陈淮又突然想起刚刚李管家那个欣慰的笑容，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他不会是觉得郑煦旸主动回到别墅，自己就会很开心吧？
陈淮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他像是被泼了盆凉水，停止对惊喜的寻找，板着脸坐在郑煦旸对面的沙发上。
郑煦旸像是打了很久的腹稿，一旦开口就一股脑地说出来，“我既然收下了尹社长的钱，就应该履行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因为自己之前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就一直推拒着，等待着尹社长联系我，我应该主动一点，给予尹社长足够的情绪价值。”
几句话说得陈淮是心惊肉跳，他没想到郑煦旸的思想觉悟突然这么高，有些后悔刚刚坐下来了，就该及时摔门而去。
他硬着头皮，挑眉看向郑煦旸，语气轻佻：“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郑煦旸垂着头，发尾下面的耳朵泛着红，微微绷紧的肩胛暴露出他的紧张和局促，几乎想要找个地洞就此逃走。
但他顽强地坚持着，抬步走到陈淮面前，在陈淮的腿前蹲下。
陈淮两条大腿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这种令人害怕的走向，让陈淮心跳加快，他在自己迷茫无措的时候，放佛听见了系统的狂笑。
这该死的系统，只关心任务，不关心宿主的心理健康！
在陈淮跟前，郑煦抬头，脸上都是羞涩与紧张的情绪，眼尾是窘迫的红，眼底却一片清明。
他的视线锁定在陈淮的脸上，仔细留意每一处神色的变动。
这个人强势融入他的生活，短短时间内就充斥在他生活中的每一处角落，使他不可避免的，对于尹旼焕的真实模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缓缓抬起手，伸向陈淮别着的腰带，语气又轻又缓，慢悠悠荡过陈淮心口，“尹社长，我打算，主动一点。”
第 25 章 不敢开门
郑煦旸的手被按住了, 另一只手紧紧将他握住，指尖用力，指骨泛着区别于其他地方的白。
陈淮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 这种面临危机时, 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让他又惊又怕。
他深吸一口气，皱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郑煦旸动了一下被握住的手, 没能轻易挣开，干脆放松力道, 神色几分迷茫、几分委屈地说：“我以为尹社长会喜欢。”
这下不止眼皮跳, 陈淮的眉头都在抽动。
他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只能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
陈淮的演技太好, 让一直盯着他的郑煦旸没看出什么端倪, 只觉得和平时那个刻薄的尹旼焕一模一样。
所以果然是他想多了吗？
郑煦旸顺毛的头发看起来蓬松发软, 他垂下眼, 像是在思考主人喜欢什么的大型犬。
在这个空档, 陈淮也在飞快地运转大脑，他完全没精力去思考郑煦旸今天的不同寻常,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
郑煦旸思考的时间明显短的多，他再次抬头, 似乎对于即将要说的话感到羞耻, 上下嘴唇抿了一下, 语气艰难地问：“难道不能用手吗？”
给陈淮问懵了, 不用手还能用什么？
郑煦旸接着说：“可是我之前没试过, 要是用嘴的话可能要很久。”
陈淮的三观有些破碎。
男人！男人之间不要动不动说这种恐怖的话！
陈淮当然不能允许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他把郑煦旸的手甩到一边，身子往后缩, 试图离郑煦旸远一点，脸上却是轻浮的调笑：
“没试过，没试过你还知道能用嘴？”
陈淮心想：把话说难听点，让人知难而退，说不定还能挽救局面！
郑煦旸脸皮这么薄，肯定受不了他阴阳怪气的嘲讽，只要自己坚持住，一定可以迎来光明！
郑煦旸自尊心强，郑煦旸还容易哭，郑煦旸他……
竟然往前迈进一步，挤进陈淮的腿间！
陈淮脑子有一瞬间的迷糊，下意识要伸手去推，被郑煦旸提前握住。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但是郑煦旸却更近一步，微微躬起腰，将脑袋贴近陈淮的腰腹。
语气很轻地喊了声：“尹社长。”
陈淮眼底的瞳孔瞬间紧缩，震惊地看着身前的郑煦旸。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话音有没有出戏，隐隐有不可置信的颤抖，“嗯？”
郑煦旸凑得太近了，陈淮甚至感觉到对方的呼气，隔着薄薄的衬衫，打在自己的腹部，晕开一片温热。
而郑煦旸抬头时，眼睑上扬的瞬间，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望向他，上扬的眼尾搭上眼里闪烁的星光，像只蓄谋已久的狐狸。
陈淮感觉自己被吓傻了，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郑煦旸这样的老实人，怎么可能跟狐狸挂上钩。
郑煦旸确实是故意的，他浅尝即止的试探很难戳破陈淮的伪装，甚至都没办法让对方做出有别于平常的反应。
他决定加大力度，即使最后的结果与他猜想的大相径庭，他也有可以脱身的办法。
当他猛地凑近，并抬头看向陈淮时，陈淮紧缩的瞳孔以及飞速闪过的慌张情绪，都一丝不落地映入眼底。
郑煦旸轻轻眨眼，神色无辜迷茫的同时，嘴角微微勾起。
尹社长，终于露馅了。
……
陈淮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他作为一个金主，却被一个被包养的男大学生困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他垂头看着郑煦旸，后颈因为紧张而紧绷，他已经没心思找借口，也不奢求用语言击退郑煦旸了。
陈淮凶巴巴地说：“起开！”
郑煦旸却像是铁了心一样，即使眼尾和耳廓都染上了红，也没有从陈淮腿间退开。
他将声线放软，就像之前在陈淮面前伪装的那样，一副单纯执拗的模样，“尹社长，我确实没试过，这是之前酒吧同事闲聊时提起的。”
他将脑袋低下，缓缓下压，“他们说，一定要试试，尹社长会很舒服。”
感受着呼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陈淮终于是受不了了，他腾地一下就要站起来，但是郑煦旸距离他太近，因为陈淮的动作而被迫后仰。
郑煦旸身后就是坚硬的木质茶几，陈淮虽然窘迫得不行，却又看不得别人因为自己撞一个结实，于是自己还没站稳，就伸手去抓郑煦旸的手腕。
郑煦旸被陈淮带着往前一仰，陈淮一时没站住，接着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砸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等陈淮的眼前再次清晰，郑煦旸的一张脸就在距离他不足三十厘米的距离。
而且！为什么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姿态狼狈地躺在沙发上，而郑煦旸衣衫整齐地半跪在沙发前？
郑煦旸似乎是为了防止陈淮摔倒扶着他的腰，而陈淮也是因为同样原因握住了郑煦旸的手臂，这种奇奇怪怪的姿势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陈淮勉强找回理智，让自己看起来一副十分隐忍的样子，他质问郑煦旸，“你真的知道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陈淮问话的时候，郑煦旸正在看他的右手，他现在的情绪有些奇怪，只在嘴边简单应了句，“嗯，我知道。”
刚才太急了，郑煦旸慌忙之中扶住的东西居然是陈淮的腰，随着陈淮跌倒在沙发上，他的半只手也被压在下面。
他能感受到陈淮的腰很细，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握起来的手感意外得好，柔软温凉的触感，源源不断地从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
这种体验太陌生，郑煦旸还没仔细分辨其中的情绪，劲瘦的腰身就开始乱动，似乎要从他的手里逃出去。
陈淮充满危险警示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开工没有回头箭，你想清楚……”
鬼使神差的，郑煦旸捏了一把，像是在捏一块质感很好的软玉。
陈淮闷哼一声，话都没说完，差点爆一句粗口。
他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腰，不仅容易发笑，还会让他卸力，明明刚刚可以一鼓作气就坐起来的！
听见声响，郑煦旸扭头去看陈淮的脸，不出意外，将陈淮僵硬的神色都看了去，而手里的那节腰，也紧绷得不行。
郑煦旸脑海里响起谜题解开的提示音，伴随着一阵奇怪隐晦的兴奋，他想：猜对了。
以尹旼焕刚刚的所有表现来看，他对于自己的碰触，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热切。
郑煦旸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因为陈淮的视线十分焦灼，紧紧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淮现在慌乱极了，生怕郑煦旸思想格局太高，摸完腰还摸其他地方。
幸好，郑煦旸松开握着腰的手，并收了回来，有些局促地垂头道歉：“抱歉，尹社长，我不是故意的。”
陈淮心头松了一口气，还好思想格局不是一瞬间就能跨越的。
他维持着躺姿不动，冷冰冰地说：“那你还不赶紧从我身上起开？”
这一次，郑煦旸对于陈淮的冷言冷语，显然接受良好。
郑煦旸撑着沙发支起身子，让自己站了起来。
在他之后，陈淮也站起身，一边整理有些凌乱的衬衫，一边不动神色地远离了沙发几步。
他这段时间都不会想坐这个沙发了。
噤声很久的系统一看要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心都凉了半截，它不认命地表示：“别告诉我你就要这样逃走了，你觉得按照尹旼焕的人设，郑煦旸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他还会将人推开吗？”
“之前的那些剧情避开，我也就不说了，可是这次你要是还避开，人设不就崩了吗，无论怎么样，你总要做做样子吧？”
陈淮被系统吵得脑袋嗡嗡的，他想要让自己大脑清醒点，腾出一点时间和空间来应对现在的局面，可是除了吵吵闹闹的系统，旁边还有个一直看着他的郑煦旸。
他就算是再聪明，现在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了。
陈淮在脑海里喊道：求你闭嘴吧，领导！
系统被他喊得一懵，一时没说话。
料理完系统，陈淮转身面对着郑煦旸，眼尾轻轻挑起，显得冷漠薄情。
似乎在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无论怎么样，暂时要把郑煦旸先打发走，给自己留点思考空间。
郑煦旸对上他的视线，忐忑地开口问：“尹社长，不继续吗？”
陈淮看着他，下定主意。
他突然挑眉笑了，他气顶神闲地靠着沙发扶手，挽起袖口，“郑煦旸，我刚刚给过你机会，既然难得你想通下定决心，我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好人，当然要继续。”
郑煦旸的眉头很轻地皱了下，这个人的演技太好，好到让人产生割裂感。
“过来，”陈淮招手。
郑煦旸走到他跟前，见陈淮继续弯了弯指尖。
郑煦旸意会，弯下腰将脸凑近到陈淮跟前。
这个高度，即使陈淮坐在沙发扶手边上，也能轻松捏住郑煦旸的下巴。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拇指指腹在郑煦旸下巴那块的皮肤研磨，眼底的笑意味莫名，像是在看一件属于他的艺术品。
陈淮又变得高高在上，“只是要继续，总是要洗干净一点，你应该记得，我有洁癖。”
郑煦旸看着他扬起的眉尾，嘴角噙着的恶劣笑意，和之前分明没什么区别，却似乎没这么碍眼了。
而且不得不说，他这张脸，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包括郑煦旸。
郑煦旸点头，“嗯，我记得。”
陈淮满意点头，松开郑煦旸的下巴，看着上面残留的微红指印，“去吧，去隔壁洗干净。”
郑煦旸前脚推门离开，后脚陈淮就绷不住了，刚刚装出来的冷静一秒破功。
为了不崩人设，他刚刚稳住心神，强演上这么一出，已经是莫大的努力了，他这次都上手了！
陈淮把指尖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去那种令人尴尬的触感。
现在是暂时把人打发去洗澡了，可是后面怎么办？
陈淮在待客厅里面来回踱步，脚步又急又乱。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崩人设了。
系统绝不能忍受这个结局：“崩人设就意味着整个角色的崩盘，你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陈淮语气坚定：“那不行，那可是百分之五的资产！”
陈淮又在待客厅转了好几圈，没找到解决方法，他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间门，试图换个地方寻找灵感。
刚一进去，他的视线便顺势停留在床头柜上，脑子里那么灵机一动。
诶，有办法了。
*
郑煦旸推开房打开灯，动作熟练地走到衣柜面前，拿了一套睡衣。
在别墅的这段时间，他都住在这个房间里。
衣柜里面都是暖色调的衣服，郑煦旸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也没到穿不下去的地步。
走进浴室，褪下衣服，打开水龙头。
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做得果断流畅，心里也十分平静，因为郑煦旸几乎可以断定，尹旼焕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经过刚刚的一系列试探，尹旼焕现在在他眼里，就像只虚张声势的猫。
只是未必有猫可爱罢了，毕竟他冷下来的时候，瞧着还是有些凶。
郑煦旸有些好奇，为什么尹旼焕给了他钱，却不打算更深层次的触碰。
他之前以为是自己伪装得太好，酒吧老员工和姜璃月都说尹旼焕喜欢浪的，那他只要呈现得足够单纯惶恐，尹旼焕就会失去兴致。
但现在看来，即使他主动扑上去，尹旼焕也不会做什么。
那他图的是什么，一场柏拉图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每次说些难听的话，明明漂亮的语言更容易博得好感。
难道真的就像宋阿姨那样，堂堂尹氏集团的社长拉不下脸示好，所以只会用一些尖酸刻薄的话掩饰，但其实内心都是为了他好。
那郑煦旸可真是受宠若惊，让尹旼焕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精力。
但这可能吗？
郑煦旸简单洗好，开始给自己吹头发，用正常的罗辑思维想不通，他干脆不再思考。
反正对于尹旼焕的认知改变得再多，尹旼焕的情绪难以捉摸这一点依旧不变。
吹完头发，郑煦旸回到隔壁时，待客厅里面没有人，卧室的门微微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陈淮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办公椅前面，他微微垂着头看桌面上的平板，发丝的水顺着他白皙清瘦的后颈滴落下来。
要问为什么陈淮没吹头发，那当然是因为他琢磨好了自救方式，才放心去洗澡，时间上比起郑煦旸就匆忙太多。
郑煦旸推门的时候，陈淮就注意到了，他手脚麻利地切换屏幕，把“如何跟gay做铁哥们的”的大字标题更换掉。
陈淮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就点进来了，希望渺茫地在里面找点可能用到的好方法 。
郑煦旸走到陈淮身后，他身上的水雾裹着暖气将陈淮笼罩住，压低身子凑近些，“尹社长，不吹头发吗？”
陈淮头皮发麻，脸上不动声色，指着旁边的吹风机，下命令，“帮我吹。”
在他拿出杀手锏救场之前，他需要先烘托一下氛围，免得情绪转化太生硬。
但他没谈过恋爱，不太清楚该怎么做，只能先让人给自己吹头发。
郑煦旸听话地取下吹风机，风声响起的时候，长指浸入陈淮的发缝间，让暖风可以吹得更里面。
陈淮舒服得眯了眯眼，好一会才想起郑煦旸在徐诗允的理发店帮工，这方面他是专业的
郑煦旸垂头，看见陈淮身前的平板上，显示着一份文件，问道：“尹社长，今天还要工作吗？”
陈淮，“嗯。”
虽然他一点没看。
气氛有些安静，陈淮又硬邦邦地补了句，“不然你以为我的钱怎么来的？”
陈淮感觉他发丝间的手指僵了一瞬，看来郑煦旸又被他的话刺到了。
五分钟过去，陈淮的发丝呈现半干状态，被吹得蓬松发软。
陈淮觉得差不多了，“不用吹了，去床上坐着。”
闻言，身后的郑煦旸挑了下眉，将吹风机收好，坐到床头。
他双手垂放在膝盖上，望着陈淮的背影，好奇他会怎么做。
郑煦旸坐下后，陈淮在椅子上又坐了好一会，他紧巴巴地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深吸一口气，绷住表情站起身。
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清白，为了百分之五的巨款！
陈淮两步走到郑煦旸跟前，按住人肩膀往床上一推。
郑煦旸倒在床上，额前的发丝四下散开，露出光洁的额头，看向陈淮的视线有些诧异。
陈淮在郑煦旸身上，用四肢撑着，脑子飞快运转。
然后，按照剧本，他应该……
系统：深吻他。
陈淮：摸他脸。
陈淮：滚……
郑煦旸的眼睛生得太漂亮了，眨眼的时候，眼睫毛又浓又密，衬得眼睑都像是眼线笔精致勾勒出来的弧线。
陈淮被他看着，抬起来本要摸他脸的手都在发抖，硬是下不去手。
郑煦旸缓慢眨眼，他倒是不害怕，却还要在脸上点缀些许害怕，慢吞吞地问：“尹社长，要开始了吗？”
陈淮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对着一个男人，哪怕是漂亮的男人，装出饥渴难耐的表情实在太考验演技了。
需要马上掏出杀手锏终结现场。
陈淮后槽牙咬紧，“嗯。”
陈淮一手抚上郑煦旸的头发，一手开始往床头柜里掏，摆出急不可耐的样子。
只掏了一会，陈淮就不悦地啧了一声，翻身从郑煦旸身上起来。
等他站稳，如临大赦。
陈淮哗的一声将床头柜拉得很开，让郑煦旸也能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陈淮，“西八，怎么东西都不在了，李管家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郑煦旸坐起身，“什么东西？”
那当然是男同之间的运动润滑物品。
就在十几分钟前，陈淮把它们一起打包，全部扔进了衣柜深处。
没有道具，这场恐怖的剧情自然会就此终结。
陈淮没回答郑煦旸，他不耐地站起身，往浴室走去，“这次我自己解决，算你好运。”
幸好他的浴袍宽松，郑煦旸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反应。
陈淮走进浴室，嘭得把门关上了，郑煦旸的视线被彻底隔绝在外，他才扶着墙喘气。
太他爹的吓人了。
他才刚喘了两口气，门口传来一道很轻的敲门声，郑煦旸小心的话音透进来，“尹社长，需要我帮忙吗？”
陈淮：？
还来？
帮什么帮，他压根不敢开门！
第 26 章 生日
郑煦旸在门外, 听不见浴室里面的一点动静。
他耐心地等了半分钟，依旧没传来说话声，抬手再次敲了敲门。
这次, 里面很快有了反应, 只不过情绪听起来有些暴躁：“帮忙？你打算怎么帮？”
陈淮一着急，说话就快，“你知道没有润滑就进去有多难吗？到时候我自己难受着还得照顾你的情绪？”
“现在、立刻！从我房间滚出去。”
这话太糙了, 听得郑煦旸都是一愣。
片刻，他眉尾弯了下, 语气遗憾, “好吧。”
陈淮将耳朵贴在门上，清晰地听见有人踩着拖鞋出门的声音, 但他依旧心有余悸, 又在心中默数了两分钟才推门出去。
卧室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床被的凹陷处, 还残留着郑煦旸来过的痕迹。
陈淮劫后余生, 重获新生！
他将自己扔在床上，打开手机给自己放了首《好运来》。
这种事情以后千万不要有了好吗！
郑煦旸不必再这么主动了好吗！
与陈淮现在的心境截然不同的, 是蔓延在他脑海里，系统长吁短叹的声音。
系统叹久了, 陈淮在兴奋劲过去后也有点心虚, “领导, 除了这种事情, 我以后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系统也不知道信没信, 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罢了罢了。”
第二天，郑煦旸一早起来用早饭, 被李管家告知陈淮早就出门了。
郑煦旸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五十。
郑煦旸，“尹社长他什么时候走的？”
李管家回想一瞬，“半个小时前吧。”
走的时候挺急的，可能公司有急事，这话李管家没说。
郑煦旸点头。
等用过早饭，郑煦旸将房间里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拎着行李包出来的时候，李管家还有些奇怪，“郑先生，您这是？”
郑煦旸简单说了要回去住校的事情，听得李管家是一阵感慨。
大少爷这次这么善解人意，肯放人回校，看来是真动了心思，昨晚上李管家一直在一楼没有上去，也不知道战况如何。
但看郑先生气色依旧，大概率没受什么磋磨……大少爷身子可能有点弱，这几天得好好补一补。
李管家想得越多，对于郑煦旸的离去就越不舍，“那住了校，多久回来一次呢？”
如果没有陈淮的强硬召唤，郑煦旸自然不打算常回来，“看情况吧。”
好奇陈淮的想法是一回事，在这里浪费时间又是另一回事。
李管家了然点头，“也是，你们优秀大学生都忙的。”
郑煦旸拎着行李包走到门口了，又突然想到什么折回来，“尹社长床头柜子里的东西没有了，可能要补一下。”
李管家双眼圆睁，“用这么快？”
上次他看的时候还有好多呢，用个两个月都不是问题，昨天一晚上就用完了？
李管家突然对稳稳站着的郑煦旸肃然起劲。
郑煦旸从李管家的眼里看到了很多东西，大抵猜到昨晚上是怎么回事了，脑海里自动浮现尹旼焕藏东西的样子。
他诡异地觉得有些好笑，眉尾微抬，对李管家表示：“确实是没有了，多补一点吧。”
……
远在公司的陈淮，压根没想到，李管家在短短一天内，就将床头柜的东西补充完毕，而且数量和种类都比之前丰富得多，可谓煞费苦心。
陈淮今天来得很早，但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怕郑煦旸又羞着脸走到他面前说：尹社长，我想得更清楚了。
昨晚上的梦境里，郑煦旸已经缠着他说了一整夜。
为了抚平内心的创伤，陈淮七点四十达到公司，然后刷了一个小时的视频。
等刷得脑子迷糊了，才揉揉眉心，带上眼镜，准备开始今天的公务。
刚打开平板，姜璃月就推门进来了，陈淮被吓了一哆嗦，“姜老师，有没有可能进门前先敲个门，更有利于世界和平？”
姜璃月走到办公桌前，扫了陈淮一眼，“气色瞧着不好，昨晚没休息好？”
陈淮不堪回首，“勉强吧。”
“可怜的尹社长，”姜璃月毫无诚意地表达了一下同情，紧接着就说出来意，“可就算没休息好，工作也还得干，策划部有个会议要开。”
姜璃月敲敲桌面，笑眯眯道：“我都亲自来请您了，尹社长，移步会议室吧。”
还是上次那个会议室，坐的依旧是策划部的人。
陈淮坐在主位上，感觉来到这里后，会议室就成了他的游戏出生地，基本每天都要泡一会。
会议文件就摆在陈淮面前，陈淮有些懒得看，抬头示意，“那就直接开始吧。”
姜璃月点头，“琳琳，说吧。”
其实策划部的会议很多，大部分的会议，陈淮这种级别的领导是不用参加的，但这次的会议核心是陈淮，需要陈淮的积极配合，也只有姜璃月能请得动他。
琳琳点开文档，画面简洁干练，核心标题是：动漫行业的进军策划（重点）。
前段时间，集团为了宣传集团文化，让尹氏集团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深入人心，决定独立划分一个板块做动漫，就像中国的海尔兄弟以及蜜雪冰城，他们以一种具像化公司特征的方式，几乎做到了家喻户晓。
这个事情陈淮是知道的，但是基本不管这个板块，为什么要喊他过来开会。
琳琳很快就解释了这个问题：“动漫部分，相关部门已经在加班制作了，相信本月内就能有可视性成果。但是集团为了能在动漫播出时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决定提前热场制造噱头。”
陈淮，“噱头？”
琳琳看向姜璃月，得到姜璃月的点头鼓励后，大着胆子开口，“尹社长现在的热度很高，如果尹社长能配合宣传的话，效果一定会很好。”
客观上来说，这个说法很对，陈淮表示：“我怎么配合？”
经过琳琳的一番解释，陈淮大概了解了一点情况。
这次动漫制作，集团特意请出了一位热度很高的漫画家，叫做李贤诚。
据说他的第一部漫画作品，就因为细腻的画风以及超前的剧情，完虐同期作品，后面的几部作品更是将他捧上神坛，被誉为漫画界的紫薇星。
粉丝自发建群，纷纷猜测这些神作的背后，到底是哪位人美心善的太太。
终于在某一天，一次意外，李贤诚的照片被披露在网上，帅气超标的颜值再次将他送上热搜榜首。
可惜此后没多久，李贤诚就销声匿迹不见踪影，集团为了请他出山花了好大的手笔。
但李贤诚要复出的消息还没透露，如果现在的韩娱顶流尹旼焕，能和李贤诚一起出现，并巧合地被人拍下照片上传到网上，必然能引起轩然大波，等粉丝们抓心挠肺寻找真相的时候，集团再放出点风声，热度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陈淮听完，质疑着问道：“我们集团，真的没有艺人相关板块吗？”
这种营销能力，简直一绝。
姜璃月一本正经回答：“暂时还没有这个发展规划，不过尹社长如果有想法……”
陈淮打断，“暂时没有。”
姜璃月，“那关于这次的策划方案，尹社长的意思是？”
陈淮大方笑道：“那当然是全力配合。”
不就是和李贤诚见个面拍个照片的事情，也没什么麻烦的，人家辛苦做了幻灯片还聚在一起开会，总不能让他们白干了。
于是，一个星期后，陈淮在下午三点开着车出了门。
没错，陈淮自己开车出去的，为了让镜头更加漂亮好看，他开着那辆显眼的法拉利出门了。
陈淮其实问过姜璃月：“毕竟是要上热搜的，我开这么招摇的车会不会拉仇恨。”
姜璃月却笑道：“尹社长，你是不是不知道粉丝们，到底喜欢你什么？”
不就是帅气多金，还是个好领导吗？
而且尹氏集团的多金，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首尔繁华地段，尹氏集团就独占了一栋摩天大楼。
得到姜璃月的肯定，陈淮毫无心理负担地出门了。
按照提前设定好的剧本，李贤诚会从一家咖啡店门口出来，与陈淮热情打招呼后上车，两人一起去吃饭，争取在一天的行程内，抓拍到足够多的镜头。
眼看着到目的地了，陈淮脚踩剎车，方向盘一转，将车十分漂亮地停在了门口。
咖啡馆门口已经站了个人，陈淮过于豪放的剎车技术让他后推两步，隐藏在黑色镜框后面的双眼，默默地看向车窗。
陈淮将车窗摇下，歪头勾出笑脸，热情道：“你好，我是尹旼焕。”
李贤诚：“……”
陈淮：“……？”
为什么他不说话，剧本不是这样的。
李贤诚大概一米七五左右，身材比较消瘦，穿着一身白体恤和牛仔裤，头发有些长还戴着黑框眼镜，很符合陈淮对于宅男的刻板印象。
陈淮甚至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没办法和照片里的脸核对上，陈淮只能道：“李贤诚？”
李贤诚还是没说话，只不过这次，他给了一点反应。
李贤诚点头，拉开车门，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然后平视着前方，依旧一言不发。
陈淮感觉自己都有点社恐了。
这里不是可以长时间停车的路段，眼看着不远处安排好的摄影师已经按了好几次快门，这个地点的拍摄应该是完成了，陈淮打算开车先去饭店。
刚启动，他放在架子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姜璃月的消息弹了出来：
对了，李贤诚不怎么爱说话，你记得情绪稳定点，别骂人。
陈淮看完，下意识往李贤诚那边看了眼，李贤诚的视线刚好从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挪开，两人的视线不合时宜地撞了一下。
陈淮有些尴尬，“其实我脾气挺好的……”
他还没说完，李贤诚就把脑袋扭了回去。
陈淮默默伸手，把手机屏幕关了。
姑奶奶，以后发消息注意点时间和场合！
发生这么一个小插曲，让本就不太和谐的场面更加尴尬。
两个人路上就彼此沉默，到了饭店也一句话没说，服务员过来点菜的时候，陈淮点完问李贤诚要吃什么，李贤诚报了两个菜名，就又陷入了沉默。
陈淮开始有点担心出片效果了，无论他们怎么看，都是不太熟的样子。
陈淮维持着社长的优雅和绅士，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可信，“按照剧本，我们是不是……”
他的话被打断了，李贤诚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直不说话是不是会得罪你？”
虽然李贤诚是看着陈淮的，但是他厚厚的眼镜，以及过眉的碎发，让陈淮根本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也揣测不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陈淮，“什么？”
李贤诚说：“他们之前只说了要和你见面、吃饭，没说过要说话。”
陈淮感觉他的演技隐隐在崩裂边缘，“啊，是他们的疏漏。”
李贤诚抿了抿唇，像是在纠结，“抱歉，我不太会和陌生人说话，所以我不说话的话……你会怪我吗？”
陈淮内心深吸一口气，大度表示：“放心，不会的。”
他来之前也是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深度社恐。
之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饭程过半，陈淮的手机亮了，姜璃月发来消息：尹社长，得让他把眼镜摘一下，不然拍不到脸。
陈淮正琢磨着怎么开口，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有人搂着他肩膀坐在旁边。
卢珉俊的话音从旁边传来，“不是之前的那个人，这是又换人了？”
卢珉俊的视线在李贤诚的身上扫过，语气轻慢，像是在嘲讽陈淮一日不如一日的眼光。
陈淮的笑容满是警告，“卢社长，请你注意措辞，这是我的合作客户。”
卢珉俊了然，“啊，客户。”
他向着李贤诚伸手，“客户你好，我是尹社长朋友，介不介意拼个桌？”
李贤诚慢吞吞吃着东西，直接没理他。
卢珉俊挑眉，“？”
陈淮在卢珉俊的昂贵西装裤上踹了一脚，“别影响我工作。”
但是卢珉俊最稀罕的就是影响陈淮工作了，他伸手叫来服务员，厚着脸皮给自己点了一份。
陈淮：……
他在考虑要不要让姜璃月救场一下，把卢珉俊给提走。
刚要发消息，服务员将两人的热汤上了，其中一份被推到李贤诚面前。
李贤诚刚凑到碗边，冒出来的汤气就雾了他的镜面，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连汤勺在哪里都要摸索一会。
卢珉俊觉得这人有些蠢，坏笑着提议，“喝汤的时候，要不还是把眼镜摘了？”
陈淮听到卢珉俊说起眼镜的事，也没急着赶他走了，转头看向李贤诚。
李贤诚一时没有动静，陈淮以为他不会同意了。
几秒后，李贤诚才犹豫着，将镜片摘了下来，头发也因为他的动作朝着两边分开，像是拨开了明珠外的厚壳。
卢珉俊随意一瞥，却冷不丁地怔愣了片刻，放荡不羁的坐姿也不知不觉收敛了不少。
而陈淮，在李贤诚摘下眼镜的时候，便疯狂给姜璃月发消息：拍拍拍拍拍。
一分钟后，姜璃月回复：拍摄完毕，任务完成。辛苦尹社长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工作上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
托李贤诚的福，陈淮今天下了个早班。
他窝在书房打了四个小时游戏，快十二点的时候才去洗漱，刷牙的空档，他看了眼手机，看见一条三个小时前的消息，是徐诗允发来的。
徐诗允：尹社长，您现在有时间吗？
上次陈淮替郑启佑缴费的时候，他们加的联系方式。
陈淮担心她那边有急事，即使时间很晚也决定先回复：有什么事吗？
对面很快回复：尹社长，是这样的，后天是启佑出院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心里高兴多嘴问了一句，过生日的时候想见什么人，没想到启佑缠着说想要见你。
徐诗允：我知道尹社长忙，但是孩子不信，本来煦旸不能陪他过生日，启佑就很难过了。
徐诗允：你看能不能我们通个电话，你亲自给他说一声生日快乐，但是后天太忙了赶不过来，等空了再来看他？就当哄哄他。
陈淮犹豫了一下。
其实他挺喜欢郑启佑的，长得很可爱性格又好，因为家庭原因比较早熟，他晚上一般不加班，下班后赶过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
陈淮确认了一下：煦旸他，为什么不能参加？
徐诗允解释：那天他和同学约了重要的人，时间有点晚，赶不过来了。
陈淮惊讶于，郑煦旸居然还有比弟弟生日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既然郑煦旸不去，那陈淮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陈淮哒哒打字：我下班后有时间，在哪里过，理发店那边吗？
……
KAIST旁边的一家轻奢咖啡馆内，一个独立卡座上，坐着三个年轻人。
白色衬衫的男生跟前摆着笔记本计算机，正在看计算机上的ppt，他旁边的女生看着手机，眉眼半落，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朴多恩皱着眉头，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八点了，收购方怎么还不来，他们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郑煦旸眉头微皱，情绪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我们的项目是现在韩国市面首例，他们不要了是他们损失，”朴多恩往后一仰，感慨，“但是我还等着用这么久的劳动成果换取一笔巨款，把钱狠狠摔在家里人跟前呢，他们一直不支持我学计算器相关专业。”
他们旁边，大四的江成宇见过更多世面，情绪则稳定得多，“不一定是放我们鸽子，他们作为大企业本来就比较忙，但现在他们报价最高是事实，大家都调整好情绪，以免他们过来的时候，留下不要印象。”
江成宇看向郑煦旸，“煦旸，你说是吧。”
郑煦旸揉了下眉心，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沉声道：“嗯。”
朴多恩翻了个白眼，把抱枕抱进怀里，“他们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本来就是他们的错，我为什么还要收敛情绪？”
江成宇语气加重，“因为他们是出钱的甲方。”
朴多恩不说话了，但情绪依旧很差。
在她眼里，某种程度上说，江成宇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范。
江成宇家世比起她和郑煦旸都好上不少，家里也支持他学计算器，没什么好急的。
而且江成宇这个人有些奇怪，明明应该女士优先，但是在很多事情中，他都会对同为男士的郑煦旸更体贴，尽管郑煦旸情绪一直很淡，也不怎么爱说话。
真是个怪人。
朴多恩把脸偏向一边，干脆开始玩手机，她点进自己常水的粉丝群，正打算吐槽一下今天的事情，发现群里比之前热闹了不知道多少。
消息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天哪，这真的是大大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他的消息了。】
【虽然看不清脸，但这就是我男神吧，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刚加班回家，我以为今天是什么厄难日呢，结果突然就过年了？】
【照片都出现了，复出还远吗？】
照片？复出？
朴多恩突然有种预感，她不停往上翻，终于看到了那张照片。
场景是在咖啡馆前的马路上，停着的法拉利前，站着一个头发微长带着眼睛的男人。
天哪！
就算是看不清脸，可是资深粉丝都知道，他背着的双肩包是之前大粉众筹的礼物，上面的装饰图案都取自他的作品高光，全世界独一无二。
朴多恩都快哭出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跟身边的人分享，“煦旸，煦旸你快看，我男神出现了。”
郑煦旸大概知道朴多恩有个男神是漫画家，但是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打算礼貌性地看一眼给出反应。
瞧上一眼，才发现照片里面不止一个人，明明车里坐着的那个人，比起车外那个看起来木讷的男人要醒眼不知道多少。
尽管挡风玻璃的存在让那张脸有些模糊，可是那张足够立体、嘴角勾起的侧脸，依旧能让人轻易忽视其他的存在。
郑煦旸一眼就看出那是尹旼焕，尽管他几乎没在对方脸上，看到过这样和善的笑。
见郑煦旸迟迟没有反应，朴多恩积极安利，“别看我们贤诚穿得跟土包子似的，但是他的脸可帅了，你应该能从他的气质感受出来吧。”
郑煦旸的视线在照片上的两个人身上来回一瞬，回答模糊不清：“嗯，也许吧。”
不过应当是长相不错的。
自己不过是两个星期没有回别墅，尹旼焕就带了个新人在身边，还允许这种照片流传出来。
郑煦旸眼底有些凉，尹旼焕虽然对他柏拉图，却不妨碍他包养其他男人吗？
不然他很难想出来，尹旼焕会在生活上和一个漫画家有什么交集。
“你们安静一下，”分享的氛围突然被打算，江成宇看着新收到的短信消息，脸色一变，“收购方毁约了。”
“什么？”朴多恩凑过去一看，脸色一青。
对方表示：经过多方考虑，还是觉得他们的项目虽然新颖，但不够成熟，在一些细节部分也欠缺考虑，所以决定暂时放弃收购，但是很期待后续的合作。
朴多恩的情绪有些崩溃，好在男神的出现给了她一点缓冲，她大口灌下冰咖啡，让自己冷静下来。
期间看到郑煦旸情绪稳定地关上计算机，诧异地问，“煦旸，你不生气吗？”
郑煦旸将咖啡杯递到嘴边，扭过身子去看玻璃窗外，转瞬即逝的车灯照亮他的眼底，沉默的底色也飞快淹没那丝急躁的不悦。
他比另外两个合伙人，都更需要这笔钱。
郑煦旸咽了下喉咙，“还好。”
江成宇也很沉得住气，他深吸一口气，安慰道：“没事的，换个角度想，我们再打磨一下这个项目，以后争取能拿到更高的报价。”
“不是中国有句老话，塞翁失马……”
江成宇努力说鸡汤的空档，郑煦旸收到了条消息，来自徐诗允。
徐诗允：启佑玩得很开心呢，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担心。
徐诗允：照片.jpg。
郑煦旸拿起手机点开照片，里面光线很暗，小小的烛火发出微弱的亮光，照亮图片里面的小小天地。
小娃娃带着生日帽，笑得满足而幸福，正在闭着眼睛许愿。
郑煦旸眉眼软化了些。
郑煦旸将这张照片仔细看了一遍，注意到里面还有个人，他从照片的左上方伸手，落在启佑身后，扶着那个有些宽松的生日帽。
对方似乎穿着一件风衣，宽松的衣袖在手腕处收紧，露出上面带着的一块墨色腕表。
是尹旼焕。
江成宇说了好一会，只有朴多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响应，郑煦旸却一直没什么表示。
江成宇摸不透他的情绪，问道：“煦旸，我们改天……”
郑煦旸突然站起身，将计算机塞进包里，套上外套后快步往外走，“我有事，先走了。”
第 27 章 怎么也不说句话
他的离开让剩余两个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一会, 朴多恩从郑煦旸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不太确定地问：“你觉不觉得，煦旸今天的情绪有点奇怪？”
总感觉气氛有些莫名沉重……
天色早就黑了, 郑煦旸走出咖啡馆, 站在一根路灯旁边打车。
这个时间点打车人少，很快就有人接单了，郑煦旸确认车牌号后就退出打车页面, 重新点回那张照片。
不得不说，尹旼焕的手很好看, 五指修长指骨匀称, 在烛火的昏暗灯光里，泛着暖玉的光泽。
可是, 他怎么会出现在启佑的生日上？
三分钟后, 郑煦旸收到了司机的电话：
“喂, 你能不能来马路对面, 不然我掉头过去还要掉头回来, 车费会贵上很多的。”
郑煦旸看了眼几米外的斑马线，“好的。“
等红灯跳向绿灯, 路上的车辆缓慢停下来，郑煦旸开始向着对面走去。
刚走到一半, 他的侧面突然传来一道紧张急躁的喊声：“快避开！剎车失灵了！避开！”
郑煦旸刚要反应, 一道轰鸣声已经近在迟尺, 发出砰的一声。
……
两辈子加起来, 陈淮给人过生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
出发前，陈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搭，褐色风衣加上牛仔裤, 十分休闲亲近的穿搭。
又检查了一下准备的礼物，才放心地出门了。
朴载赫和他一块去的，停好车后，两人站在理发店门口，敲响了门。
徐诗允见到他们，脸上惊喜，“尹社长，朴师傅，真的很高兴你们能过来。”
“有段时间没见了，伯母，”陈淮笑了笑，问道：“今天的小寿星呢？”
徐诗允对着房间里面招呼，“启佑，别准备了，快过来迎接尹哥哥。”
里面很快传来有人小跑的声音，启佑飞快到了两人跟前，刚站稳，脑袋上的生日帽就摇摇欲坠地要掉下来，陈淮伸手替他扶了一把。
启佑看向陈淮的眼睛亮晶晶的，高兴极了，“尹哥哥，谢谢你这么忙还赶过来。”
陈淮，“今天不忙。”
陈淮是第一次进入到理发店的里面，一眼看去，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房型。
里面有一个小客厅，客厅中央是一架方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是铺着的蓝色桌布很好地掩盖了这一点，上面放着一个蛋糕和提前准备的饭菜。
房间别处还贴了气球，在一处墙壁上挂着画布，画着“启佑生日快乐”。
布置得很用心，徐诗允很爱她的孩子。
陈淮被郑启佑一路牵着往他的房间走，徐诗允瞧着好笑，转身给朴载赫接了一杯水，“朴师傅，你先坐，这里有水果可以垫垫肚子，等再晚一点就可以开饭了。”
朴载赫看着启佑离开的方向，有些感慨，“我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和启佑一样听话懂事。”
这屋子里一共只有两间房，启佑和哥哥睡在一起，哥哥住校后，他就一个人住。
郑煦旸虽然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但当陈淮走进这间屋子，还能感受到郑煦旸的气息。
属于郑煦旸的东西都被放在高处，将矮一点的地方留给了郑启佑。
小对象的摆放有些凌乱，但是大件的摆放都有着严格前后顺序，堪称严谨。
在陈淮眼里，郑煦旸一直都是柔软敏感的，没想到住处会透着一股生冷感。
郑启佑带着陈淮走到桌子前面，将上面的一个玻璃瓶罐拿起来，递到陈淮面前，“哥哥，这个送给你。”
陈淮接过一看，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千纸鹤，各种花色都有。
陈淮好笑得问：“你生日为什么还要给我送东西？”
启佑小脸严肃，“这是感谢。”
陈淮又是来回看了下，除了他这瓶，桌上还放着两瓶千纸鹤，少说有几千只，不知道郑启佑迭了多久。
郑启佑怕陈淮不要，有些着急地说：“妈妈说千纸鹤代表着好运，所以我住院的时候，一直在迭它们，我想把我制作的好运给尹哥哥一份，谢谢你救了我。”
陈淮眉眼落下，这显得他眼神温柔了几分，他将玻璃瓶往身后藏了藏，“那既然送我了，以后可不能收回去。”
郑启佑一愣，笑了，“我才不会呢！”
徐诗允在房间外喊道：“该出来点蜡烛许愿啦，不然饭菜要凉啦。”
陈淮捏了捏启佑的脸，“出去？”
启佑点头，“嗯嗯。”
徐诗允拿着打火机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微弱的火光逐渐亮起，在灯光被关闭后，成为这小小房间里面的唯一亮光。
几人围在方桌旁边，火光的跳跃勾动着脸部的阴暗变化，偶尔产生的对视，仿佛有种彼此间的关系突飞猛进的错觉。
眼看蜡烛烧得越来越快，徐诗允催促道：“启佑，快许愿望！”
郑启佑闭上眼，身体健康的轻松与生日的喜悦充斥着他，嘴角很自然地勾起，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徐诗允举起手机，想记录下来这一幕。
她按下拍摄键的那一秒，陈淮伸手，将郑启佑脑袋上有些歪的生日帽扶正了。
照片就此定格，徐诗允将照片发给了郑煦旸，希望他能好好忙自己的事情，不要太担心家里。
许愿吹灭蜡烛后，几人一起鼓掌，气氛十分和谐。
陈淮趁机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款与某动漫联名的手表，价钱不算昂贵，但是听说启佑很喜欢那部动漫。
朴载赫送的是一款该动漫的人物手办。
他们拿出来的时候，郑启佑眼睛里的光都要冒出来了，爱不释手地捧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
徐诗允提醒道：“启佑，收到礼物应该说些什么？”
郑启佑抬头，看着陈淮和朴载赫，“谢谢尹哥哥和朴叔叔！”
仪式走完，徐诗允开始招呼着几人吃饭。
这些菜都是她亲手烧的，卖相比不上米其林的摆盘，但是味道很不错，有种柴米油盐的接地气感，吃着很踏实。
几人一边吃着，一边看电视，眼瞅着吃到一半了，客厅外传来一道声响，像是理发店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陈淮刚才还想着，启佑的生日怎么会才来他和朴载赫，如今来人才正常。
徐诗允却神色惊慌地站起来，因为陈淮今天的到来，她特意没有喊宋阿姨他们过来，怕陈淮不自在，而且煦旸今天也在忙，那这个点过来的会是谁？
不会是讨债的人吧。
徐诗云匆匆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语气惊讶地问道：“煦旸，你今天不是有事吗，怎么回来了？”
客厅里，陈淮捏着筷子的手猛得收紧，前几天的画面在脑子里面飞速闪过，之前喷洒在他腰腹的热气似乎又回来了。
西八呀！说好了郑煦旸不来的呢？
郑煦旸将背包放在椅子上，视线往徐诗允身后的房门瞟了眼，“对方有事，就临时取消了。”
徐诗允，“那正好，启佑生日想见你，但是心里藏着不敢说呢。”
徐诗允拉着郑煦旸往里走，“快去洗个手吃饭吧。”
他们经过头顶灯时，灯光照亮了郑煦旸的脸，徐诗允动作一顿，看着他右脸上的擦伤，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怕让房间里的人听见而担心，徐诗允压低声量，“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郑煦旸，“走路上摔了一跤。”
徐诗允怎么会相信，“是不是……”
那些讨债的人干的，徐诗云想问。
郑煦旸却提前否决，“不是。”
“那到底是……”
“妈，”郑煦旸舔了下发干的嘴角，“我又饿又渴的现在。”
徐诗允一阵心疼，将其他事情都抛去脑后了，“那去洗手吃饭吧。”
客厅里，陈淮用余光，看着郑煦旸走去厕所洗手，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更坐立难安了。
虽然知道郑煦旸在这里不会说什么惊天骇俗的话，但陈淮现在的尴尬是客观存在的。
郑启佑看见哥哥回来可高兴了，跑到外面搬了个椅子进来，挑挑选选地把椅子放在了自己旁边，邀功似地跑去厕所，“哥哥，我帮你把椅子搬好啦。”
他发现了哥哥脸上的伤，语气焦虑地嘀嘀咕咕问着。
陈淮看着被放在自己和郑启佑中间的椅子……
孩子，你可真会放啊。
郑煦旸在陈淮身边坐下后，陈淮感觉自己的空间瞬间狭窄很多，他没忍住往朴载赫那边挪了挪。
他挪完椅子调回头，发现郑煦旸正在看他，一双眼睛跟宝石一样，盯得他不太自在。
郑煦旸，“尹社长，谢谢你过来帮启佑过生日。”
陈淮不好在郑启佑在的时候，表现得太刁钻，一边又不能破坏人设表现得太亲近，只能捏着筷子捡菜吃，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嗯，客气。”
即使是这样，敏感的郑启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明所以地往陈淮这边看了两眼。
看了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尹哥哥只是在吃菜不好说话而已。
郑启佑现在正是兴奋的时候，他抓住哥哥的手臂，想吸引他的注意，“哥哥，你看，这是尹哥哥和叔叔送我的礼物。”
郑煦旸转头去看的时候，右脸正好对着陈淮，假装忙着夹菜的陈淮瞥了一眼，恰好看见那处擦伤。
破皮了，能看到血丝蔓延的痕迹，如果不是郑煦旸的头发有些长挡住了些，会十分的显眼。
陈淮的目光往下落探寻着什么，他和徐诗允一样，觉得郑煦旸这是又被打了。
只瞧了一眼，还真让他看出点端倪，郑启佑激动抓着郑煦旸手臂的时候，他的手在轻微发颤，虽然幅度不大，频率也很低。
陈淮有种兄弟老惹事被打的无奈感，收回视线叹气。
难道自己要派个保镖跟着，可上次郑煦旸以为自己在监视他，还委屈巴巴地哭了一会。
郑煦旸回应了弟弟的兴奋，他看着启佑的那款联名电子表，就想到照片里手腕上的那块机械表。
陈淮抬手夹菜时，那块表就会从袖口隐隐显露出来，是富贵而低调的配色。
“尹社长，”郑煦旸问道：“最近工作上还是很忙吗？”
陈淮注意到郑煦旸的伤后，不自在的情绪就少了很多，不然显得自己太矫情。
陈淮，“还好。”
郑煦旸点头。
也是，如果很忙的话，就不会有时间去找新人了。
郑煦旸，“可尹社长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我。”
陈淮冷不丁听见这句话，还有些发懵，这是希望自己多联系他的意思？
而且，陈淮警惕地看向郑启佑和徐诗允，他们正在吃着饭看电视，没觉得郑煦旸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才放下心。
也是，他们以为自己和郑煦旸是朋友，日常联系也正常。
见郑煦旸眉尾落得低低的，薄唇抿紧，几分失望与焦虑的样子，陈淮猜测他大概是担心自己放弃他。
陈淮说：“因为你也很忙。”
郑煦旸眼底神色微微变化，不动声色地问：“尹社长怎么知道？”
那当然是在漫画里看的。
但这个显然不能说，陈淮凑近了些，担心启佑听见了伤心，语气放得又轻又刻薄，“毕竟你连亲弟弟出院后的第一次生日，都没时间参加不是吗？”
热气洒在耳边的异物感，与听到这句话的不悦搅浑在一块，郑煦旸放在桌沿的手指很轻地勾了勾。
他咽了下喉咙，“是。”
……
一顿饭结束，陈淮和朴载赫打算着离开，没想到郑煦旸也要走，他说要今天返校，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蹭个车。
陈淮觉得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郑煦旸之前压根不愿意和他在一个空间处着，现在居然为了蹭车做出改变。
果然贫穷让人骨头软。
临行前，徐诗允对陈淮表示，希望能两个人单独说说话。
陈淮答应了，他们去到启佑房间关上门。
陈淮，“伯母，你说吧。”
徐诗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要交到陈淮手里，被陈淮躲过了，“这是什么意思？”
徐诗允笑着说：“尹社长，我们向你借了钱，自然是要还的。本来想让煦旸交给你的，但是他不肯收我的钱，说是他自己有法子挣钱，还比我挣得多多了，不过多久就能还上。”
“这孩子一般不会骗人的，可哪怕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能都让他还了，启佑是我的孩子，煦旸也是我的孩子，他不必为了弟弟承受这么多，他还有自己的人生呢。”
说到这里，徐诗允的眼眶微微发红，“这里面钱不多，但是以后每个月我都向里面打钱，直到还清为止。”
陈淮抵着徐诗云的手背，将那张卡推回去。
“伯母，我是郑煦旸的朋友，说句直接点的话，”陈淮笑了笑，“他很坚强也很强大，你可以完全相信他。”
车灯在巷子里面亮起，引擎启动的声响意味着离别，车辆彻底离开后，徐诗允和郑启佑的身影在后视镜里不断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而陈淮，早在说完再见后，就闭着眼睛在车上养神了。
他皱着眉心，一副疲惫不耐的样子，只要郑煦旸有一点点的眼力见，都不会说些什么来打扰他。
在安静的车厢里，郑煦旸的手机屏幕亮了，几条消息弹了出来。
尹时勋：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给发给我一点关于尹旼焕的消息。
尹时勋：上上次是生病住院，上次是离职返校，这次你打算找什么借口，别告诉我尹旼焕给你这么多钱，这么长时间一次都没联系你。
尹时勋：在这样下去，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合作诚意。
郑煦旸看着几条消息，眼里没什么波澜。
郑煦旸：这次没有借口，他就在我身边。
尹时勋：哦？还不告诉我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郑煦旸往身侧看了眼，陈淮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气势，双眼闭着眉头紧拧。
郑煦旸想了会：他正在车上装睡。
尹时勋：？
尹时勋：车上？装睡？
尹时勋：给点有建设意义的信息？
郑煦旸将消息提示关闭，没再搭理尹时勋。
陈淮猜错了，郑煦旸绝对是属于没有眼力劲的人，在车辆正平稳驶向学校的时候，郑煦旸却突然开口说：“尹社长，我今晚跟您回别墅吧。”
回别墅意味着什么，陈淮难道还不清楚吗？
真是装不了一点了，陈淮睁开眼，一副被打扰休息的不耐，“明天不是要上课？”
郑煦旸看着陈淮微微炸毛的样子，压下眼底的笑意，神色为难地说：“明天早上打车来学校也来得及。”
陈淮装都不装了，“我今天很累，没心情。”
系统摩拳擦掌，想把这个混子宿主打一顿。
多好的机会！
“这样吗？”郑煦旸低头，语气低迷，“我在网上看到了尹社长和别人的照片，以为尹社长是有需求才……”
陈淮立马反应过来是什么照片，本来是用来宣传的，难道现在的大众媒体都是这么写的吗？
造孽啊！
“呵，”陈淮冷笑一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陈淮单纯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而且朴载赫还在车上，他就随便找了句渣男语录。
为了中止这个话题，陈淮，“朴载赫，停车。”
朴载赫立即平稳停车。
郑煦旸以为陈淮又要像上次那样赶他下车了，就像是一种气急败坏下的无奈之举，他主动去推车门打算下车，却发现陈淮已经先一步开门下去了，走前留下一句话，“都在车里等我。”
车门关上后，车内一片寂静。
郑煦旸有些好奇，“朴师傅，你知道尹社长出去做什么吗？”
朴载赫摇头，“我哪里能知道呀？”
陈淮出去的时间有点久，因为他在地图上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药店。
他询问了挨打后要买什么药，在店员探究的眼神中付了钱，拿着药离开。
回到车上，陈淮把整个袋子丢到郑煦旸腿边，语气发凉，“有心思揣测网上的照片，不如多注意点身上的伤。”
“我曾经说过的全须全尾，你到底有几次做到了？郑煦旸，我到底是对你有多仁慈，才能让你次次都有胆子违背我的话。”
袋子落下来的时候微微敞开，里面是碘伏、棉签和一些跌打损伤的药。
郑煦旸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没有故作委屈，也没有装作可怜，他只是有些发愣。
好在陈淮巴不得郑煦旸少说点话，他让朴载赫继续开车，又吩咐郑煦旸，“你回去，让你室友给你擦擦，下次要还是一身伤地过来，你知道后果。”
郑煦旸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后果，陈淮的话从来没有真的实现过。
郑煦旸抬头，犹豫了一瞬开口，“我跟室友关系不好。”
陈淮：“……”
陈淮：“系统，你不是说了主角受人见人爱吗，怎么，他室友不是人吗？”
系统不甘示弱：“有事就领导，没事就系统，你什么意思？”
陈淮：“就事说事。”
系统也知道这次自己不占理，想了想给出解释：“大概还是蝴蝶效应吧。”
陈淮都要被这个蝴蝶效应整得郁闷死了，他翻开袋子取出棉签，又拿出碘伏拧开，十分嫌弃地皱眉开口，“把袖子抡上去。”
郑煦旸照做。
袖口被迭上去后，两条手臂上的大面积擦伤显露出来，亏得是徐诗允没看见，不然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好在手臂没有变形，应该就是皮外伤。
陈淮的眉头这次是皱得真情实意，按照尹旼焕喜欢折磨人的性子，陈淮应该重重下手的，但看着伤口他就幻疼，更别提在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上下手了。
他一边消毒，一边生气地问：“谁打的？”
送进去一个金熙宇，难道还有千千万万个金熙宇？
棉签在触碰伤口，没有带来一丝附加的疼痛，那丝凉意反而消减了部分伤口的灼热，心头的燥热也散去几分。
郑煦旸的心境很少这么平静，甚至有些许的情绪高涨，他顺着陈淮的动作翻动手臂，回道：“不是，被剎车失灵的摩托车撞了，但是我躲得快，所以没受重伤。”
陈淮听得不是滋味，“这么倒霉，去寺庙拜拜吧。”
郑煦旸，“嗯？”
陈淮，“……”
嘴太快了，脑子没跟上，希望郑煦旸没听见。
给两条手臂都上了药，陈淮将棉签丢进垃圾袋，趁机瞅了眼郑煦旸的脸，发现他虽然低平着眉眼，但是居然没有哭诶，真的是成长了不少。
脑海里，系统砸吧着嘴，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陈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郑煦旸的两条上满膏药、贴满纱布的手臂，问道：“差不多了吧。”
陈淮十分刻薄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每次都麻烦金主，替你做这些事情。”
郑煦旸将袖子放下来，一双眼睛如同大狗般看向陈淮，“我的腰部和大腿其实也……”
陈淮警铃大作，打断他，“你是手伤了，不是断了，回去自己擦。”
手臂什么的，出于人文主义的关怀，陈淮还能努力，但是要给韩漫主角受的腰和大腿擦药，就太过分了吧，陈淮承受不起。
好在终于，车辆在学校门口停下了。
朴载赫摇下车窗，看着外面的雨雾朦胧了路灯的光晕。
郑煦旸推门下车前，他弯了弯眉眼，“尹社长，再见。”
陈淮没理他。
郑煦旸下车后，绕过车身，向着学校大门走去。
刚走两步，身后车门打开，风衣笼罩的修长人影下车，“郑煦旸。”
郑煦旸停下转身，他的手里被塞进一把黑色长骨伞，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那个冷漠如冬日寒风的男人已经回到车上。
载着人的布加迪，在烟雨朦胧的夜色中，彻底消失在漫漫灯光点缀的长街尽头。
郑煦旸收回视线，他撑开伞，呢喃了一句，“怎么也不说句话。”
他一路撑着伞走到宿舍门口，收伞时才发现，伞柄上印着一个logo。
那个样式，与上次他拿着黑卡匆匆离开公司大楼赶回家时，门口保安送来的那把伞，是同一个牌子。
第 28 章 尹旼焕情根深种
郑煦旸将伞收起, 残留的雨水顺着伞骨不断滑下，滴落在地面上。
宿舍的楼梯里面几乎没有人，只有零星几个人经过, 约着说要去楼下的小超市搞几桶泡面当夜宵。
郑煦旸踩着楼梯往上走, 思绪乱飞时，收到了来自徐诗允的消息。
徐诗允：煦旸，我想了下, 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今天你们走前, 我想把这些日子赚的钱还给尹社长, 但是他拒绝了。
徐诗允：尹社长说作为煦旸的朋友，觉得你很坚强也很强大, 我应该相信你。
徐诗允：妈妈很开心, 你交到了相信你的好朋友, 但是这笔钱还是要一起还, 我转给你, 你后面一起给尹社长。
徐诗允：【转款提示】。
郑煦旸依旧回绝了徐诗允一起还钱的要求，等到项目卖出去, 他就能还上这笔医药费。
郑煦旸回到宿舍，其余三人都在, 但是对于他的归来视若无睹, 都在顾自打着游戏。
他将伞靠在柜子边上, 放手时又留意了眼伞柄上的logo, 他之前就该猜到的, 一个保安怎么能用得起这么昂贵的伞。
郑煦旸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是他不敢确认，还缺少最后一丝线索来验证。
他打开手机, 找到朴多恩的聊天框。
郑煦旸：你有李贤诚的正脸照片吗？
朴多恩秒回：有啊，怎么了，难道煦旸你也被我男神的魅力所迷倒，打算开始考古了吗？
郑煦旸：……
郑煦旸：麻烦发我一份。
朴多恩：图片.jpg。
朴多恩：这可是珍藏版，老粉才有的，你如果不是我朋友我都不发你。
郑煦旸：谢谢。
朴多恩致力于拉新人入坑，又陆续发了很多条消息，但是在郑煦旸看来，他们的对话已经终止了。
他点开那张照片，李贤诚的模样不能用帅气来形容，用漂亮更合适，即使半垂着眼，也不难让人看出他的眼睛很大，瞧着乖巧、柔软又沉默。
郑煦旸感觉李贤诚和一个人有点相似，那就是在陈淮面前伪装的自己。
这个认知一出来，所有真相都水落石出了。
以下有几条证据可以证明郑煦旸的猜测：
第一条，尹旼焕对郑煦旸的家人都很友好，就连启佑的生日礼物都是精心挑选符合喜好的。
第二条，尹旼焕虽然言语上总是十分刻薄，但是从未做过切实伤害他的事情，反而在暗地里总是给予帮助，连送伞这种小事都会考虑到。
第三条，他开学后，尹旼焕不常能看到他，却又不想影响到他的学业，太过思念，所以寻找了一个替身，也就是李贤诚带在身边。
综上所述，在郑煦旸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尹旼焕已经对他情根深种。
想到这里，郑煦旸的情绪十分复杂，他从未接触过这么别扭的爱意，将刀子嘴豆腐心刻画到了极致。
郑煦旸被雨中凉气侵袭而发凉的四肢飞快回暖，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填充着，这种感觉虽然陌生但是并不差劲。
他伸手，在装着药物的袋子抹了一下，将上面停留的雨滴擦掉了。
*
陈淮和李贤诚的照片已经在网上流传好多天了，越来越多的人在猜测两个人的关系。
碍于之前发生过“尹社长性取向成谜”的事情，有不少媒体为了流量开始往这方面引，姜璃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然常年拄着拐杖的老社长，可能会把拐杖抡圆了打她。
姜璃月将李贤诚请到公司，进行一个简单采访，采访视频将经过适当的剪辑，放到网上彻底引起动漫、漫画两个圈子的热烈讨论。
这次陈淮是没有参加的，他工作繁忙，只需要后面补录一个跟李贤诚握手的视频就好了。
陈淮正工作着呢，姜璃月突然打过来一个电话。
陈淮接通：“忙着呢，给你一分钟。”
姜璃月语气不怎么好，“一分钟怎么够，你赶紧下来，把卢珉俊领走。”
卢珉俊？
姜璃月听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陈淮也没耽误时间，满腔疑惑地就下去了。
等他来到录像室，发现这里的人大致分成两堆，一堆围着李贤诚，在好声好气地说着什么，另一堆围着卢珉俊，脸色不太好看。
姜璃月就在卢珉俊那一堆。
陈淮刚走过去，姜璃月就将人往前一推，“看看你这位好朋友做了什么好事。”
陈淮定睛一看，卢珉俊脸上大大的巴掌印，清晰而深刻。
“额，”陈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璃月，“你打的？”
姜璃月嗤笑一声，“你问卢珉俊。”
“等会就要重新启动了，你先领着人出去吧，”姜璃月毫不客气地吩咐。
陈淮看卢珉俊眼神飘忽，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样子，就知道这孙子肯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淮看了他一眼，语气也严肃起来，“跟我上去。”
两人进入专用电梯，卢珉俊才皱起眉头，不太愉悦地开口，“姜姐在工作上面总是这么凶，一点都不留情面，刚刚她瞪我一眼的样子，我差点以为她也要给我一巴掌。”
陈淮，“……”
“说说吧，什么事？”
卢珉俊欲言又止，陈淮难得看他这副样子，更好奇了，“快点。”
卢珉俊语出惊人，“我看上那个漫画家了。”
陈淮，“？”
陈淮，“你有病也别向着李贤诚下手，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贤诚一眼看去就是单纯干净的，是地铁上被人踩到还会说抱歉的三好青年。
朋友归朋友，陈淮是绝对不允许卢珉俊对他下手的。
卢珉俊十分惊讶，“尹旼焕，你怎么也这样？”
明明他们从来都是沆瀣一气的好朋友啊！
陈淮，“不行就是不行。”
卢珉俊倍受打击，已经不想接受陈淮的认可和祝福了，等回到陈淮的办公室，他才开始说起刚才的事情。
卢珉俊从上次偶遇陈淮和李贤诚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念念不忘，派人打听后知道是个漫画家，但一直拿不到联系方式。
至于为什么没问陈淮，因为陈淮工作太忙，直接忽视了他的消息。
毕竟好朋友之间就是这样的，消息大半个月不回也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终于通过一些人脉，知道李贤诚这段时间要在这边录采访视频，就过来了。
陈淮问：“那你这脸怎么回事。”
卢珉俊捂着脸，“你听我说完先。”
“我过来的时候，他们正好在中场休息，看李贤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我就搬了张椅子坐他对面。”
“但是李贤诚这个人，我说十句，他一句都不带搭理的，后来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说……”
陈淮拭目以待地聆听。
“我说你别跟着尹氏集团干了，干脆跟我吧，躺着就能挣很多钱……”卢珉俊神色有些受伤，“然后他就给了我一巴掌，还很生气，站起身说不录了。”
“嘿，你别说，他生气的样子都挺可爱的。”
陈淮：“……”
好恐怖的男同。
卢珉俊短暂回味后，又开始控诉：“姜姐不照顾我也就算了，还骂了我一顿。”
陈淮在脑中模拟了一下那个场合，“活该。”
卢珉俊，“？”
卢珉俊，“狗崽子尹旼焕，你在说什么？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陈淮没心思搭理他，站起身把卢珉俊推出办公室，“我下次再陪你听这些一厢情愿厚颜无耻的单相思，今天我工作很忙就不陪你了。”
卢珉焕刚出办公室，来往通行的人都将视线投了过来，他光明神武、卢氏集团社长的形象大打折扣。
卢珉焕压低声音，对着身后关门的陈淮说道，“旼焕，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陈淮从门口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口罩递给卢珉焕，卢珉焕接过，神色刚柔和一点，大门就被陈淮啪的一声合上了。
卢珉焕戴上口罩，“狗崽子，没良心。”
卢珉焕一语成谶，就在他说下诅咒的第三天，陈淮就病倒了。
尽管陈淮嘴里叼着温度计的时候，绝不相信这就是他做好事的报应，而是在不断回忆，到底是谁打了个喷嚏，把流感病毒传染给他了。
可惜他脑袋昏昏沉沉的，是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唯一的好消息时，姜璃月知道这个消息后，把陈淮手里的活，又扔给了公司里那几个吃软饭的高层。
卢珉俊知道后，特意打电话过来慰问，虚心地道歉，“旼焕啊，我也没想到我的话这么有用啊，我下次诅咒尹时勋好不好，让他出门被车撞死。”
陈淮喉咙嘶哑着：“……滚。”
……
KAIST学校九号宿舍A327，在一片狼藉中，宿舍里面的三个人迎来了今天游戏的首胜。
他们狂啸一声瘫坐在椅子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香烟点燃，白色烟雾冉冉升起，他们声音粗粝地讨论着什么。
“该死的，今天运气差死了，打五把赢一把，都是什么衰神队友。”
“可不是，技术差成这样还好打排位，自己玩玩人机也就算了，还出来祸害人，他妈不后悔把他生出来吗？”
段位最高的男生语气不屑，“爹的，瞎逼逼什么呢，你们这些狗崽子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吗？”
寝室安静了。
恰在这个时候，寝室门被推开了，郑煦旸从门外走进来，满室的烟味使人皱了下眉头。
他的出现打破寝室紧绷的尴尬，一号床甚至主动打了声招呼，“煦旸啊，打工回来了？”
郑煦旸的家庭情况不好，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从来不避讳，嘴巴说什么舒服就说什么。
郑煦旸轻轻偏头，视线在一号床室友身上扫了一眼，“嗯。”
他回来得晚，只放下背包就走去阳台洗漱，明天还有早课。
他一出门，寝室内就传来不加掩饰的议论声，“狗崽子，一天装什么高冷呢，不过也是，没钱哪里能开心地说话呢，心理缺陷太严重了。”
郑煦旸用冷水沾湿毛巾，扑在脸上隔绝鼻边的烟臭味，轻微的窒息感使他平静。
二号床正在跟他的女朋友聊天，突然语气不屑地吐槽：“你们说，现在的女生就是势利，刘娟丽一天都在说那个尹社长的事情，说他人品性格都超好。”
“人品性格，我看她就是觉得尹旼焕有钱。”
三号床站起身，扶着梯子，“你别说，最近尹旼焕在网上可热闹了，好像是跟那个什么漫画家有关系。”
一号床，“我一个平时不怎么刷的都看到了，你看他照片上笑得这么骚包的样子，搞不好他们是什么关系。之前不是还传尹旼焕是男同吗，我看空穴不来风。”
阳台的玻璃门被咔擦一声推开，郑煦旸走了进来，视线冰冷地在几人身上扫过，回到位置上拉开椅子，发出咔嚓的噪音。
郑煦旸说，“十分钟后我要休息了，你们合理安排时间。”
一号床还想说什么，一眼看到计算机上的时间，阿西，居然快十二点了。
但这也不是主要的，之前他和郑煦旸打过架，被打的鼻青脸肿后，就不敢入得太过。
平时嘴炮也还行，但郑煦旸表态了，他还真不敢说什么。
寝室里面可算是安静下来，郑煦旸整理好明天要带的课本，上床前视线在那柄黑色长骨伞上停留一瞬。
郑煦旸仰躺在床上，却很精神，尹旼焕对他爱而不得的真相开始反复播放，混杂着一号床那充满恶意地揣测。
他的太阳穴隐隐跳动，试图克制乱飞的思绪。
十分钟后，无眠的郑煦旸给朴多恩发了条消息。
郑煦旸：你偶像最近有新的照片吗？
涉及到李贤诚的事情，朴多恩永远都精力充沛，消息秒回。
朴多恩：煦旸，你居然还在关注吗，我就说男神的魅力足够强大，男女通吃。
郑煦旸：所以有吗，有的话发我一份。
朴多恩：当然有。
朴多恩：图片.jpg。
朴多恩：图片.jpg。
……
郑煦旸浅浅一看，竟然有十张，其中两张是李贤诚和尹旼焕在车上，三张是他们一起在人少的街道上散步，四张是两个人一起面对面坐着吃饭。
尹旼焕居然跟李贤诚这个替身做了这么多事情。
郑煦旸情绪复杂。
郑煦旸：这些照片都是在一个时间段出现吗？
朴多恩：当然不是呀，每过几天就会出现新的物料。
朴多恩：没想到男神和尹社长关系很好呢，感觉每过几天都会见面。
尹旼焕居然宁愿经常跟李贤诚见面，都不肯放下身段来主动联系他。
是自己之前表现得太抗拒，让尹旼焕觉得即使联系了也不会得到什么积极的响应吗？
在这段感情里，他郑煦旸到底是处在了一个什么位置，才让高高在上的尹旼焕这么患得患失。
郑煦旸决定给尹旼焕发个消息。
郑煦旸：尹社长，我这段时间不忙了，我回别墅看看吧
无人回复。
半个小时后，无人回复。
凌晨三点，无人回复。
郑煦旸顶着精神不济的脸，看了眼手机，无人回复。
郑煦旸冷着脸洗漱完，拎起书包出门，啪地把门摔上了。
一号床睡眼惺忪爬起来，“煤气炸了！煤气炸了！”
在旁边同学一脸小心翼翼和探究的目光中，郑煦旸情绪不太良好地上完了第一节课。
终于在课间，手机开始嗡嗡振动，郑煦旸接到了尹旼焕的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人，脸色稍缓。
第 29 章 生病
郑煦旸按下接听键, 将手机递到耳边，对面传来的却不是尹旼焕的声音，而是李管家。
李管家：“郑先生？”
郑煦旸：“嗯, 李管家, 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尹社长呢？”
李管家叹了一声，“尹社长他生病了, 发着高烧还在休息呢。”
郑煦旸皱了皱眉头，“很严重吗？”
李管家：“就是病毒感染, 不是什么大病, 但是要遭点罪了。”
陈淮发现自己烧得脑子发昏后，就理所应当地把手机扔给了李管家, 让他看着处理。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 想到交出去的只是公用手机, 私人手机还留着呢, 里面大多数都是其他公子哥的邀约, 虽然不是公事，但是和公事也差不多了。
李管家收到手机, 第一时间用得体的语言，拒绝了那些富二代吃喝玩乐的邀请, 再往下翻, 就看到了郑煦旸的消息。
李管家琢磨着, 打了个电话过去。
下节课就要开始了, 郑煦旸干脆起身走到教室外的阳台上, 他靠着墙，阳光斜斜掠过眼睑，照透他深褐色的瞳孔。
郑煦旸有些突兀地问了句, “这些天，尹社长都没说起让我回去吗？”
李管家，“没有，尹社长说你忙，少打扰你。”
上课铃声哗啦啦地响起，郑煦旸抿了抿唇，静等这份扰人的喧闹过去。
等铃声停止，一切都恢复平静，郑煦旸说：“我今天下午没课，也不忙，回别墅一趟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李管家的话音有些激动，“大少爷对你最上心，如果他生病的时候，你能在身边那就太好了。”
挂断电话后，郑煦旸看着对面冲天树梢上反射的零碎亮光，眯了眯眼。
连李管家都知道尹旼焕对他郑煦旸的不同吗？
……
陈淮生病虽然难受，但是他并不讨厌，因为他社畜了这么多年，每天早起摸黑地工作，没想到生病了，还能躺平两天。
他好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安稳到不知道睡了多久，做了多少梦。
上一世的亲人在脑海里不断出现，他们的轮廓不甚清晰像是八九十年代的黑白电影。
在梦里，他们得知了陈淮死去的噩耗，像是失去了顶梁柱一般，神色绝望而痛苦。
陈淮感觉自己很累，他试图换个轻松点的梦境，郑煦旸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可能是因为郑煦旸的存在意味着自己已经成为吃喝不愁的霸总了，这个梦境没这么压抑，竟然带了点彩色。
陈淮有些迷糊地确认，“是梦吗，应该是吧。”
他把脑袋偏向一边，是个噩梦，他要给自己换个好的。
明明成为霸总后，他周末还是有出去玩留下快乐回忆的，没必要是郑煦旸。
郑煦旸在陈淮身边坐下，心想：不是梦。
他伸手在陈淮的额头上碰了碰，明明贴着退烧贴，可是退烧贴都被捂热了，传来一阵滚烫。
这是郑煦旸第一次看见陈淮这么脆弱的样子，往日他都将自己隐藏在挺阔的西装下面，让自己看起来冷漠又难以亲近。
现在却整个身子被埋在绸被下面，只有挂着点滴的手露在外面。
他的脸颊因为高烧泛着不自然的红，连耳尖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粉丝，脖颈陷在柔软雪白的枕头里显得格外清瘦，锁骨微微凸起，上面的那颗红痣随着呼吸而起伏着。
陈淮把脸侧过去了，郑煦旸想看清楚些他的神态，只能凑近些，看见他鼻尖缓慢冒出的汗。
这才几天，怎么会病得这么狼狈。
陈淮觉得脑袋侧着不太舒服，又转了回来，这一转就看见郑煦旸凑近的脸。
果然是梦，郑煦旸怎么可能主动把脸凑这么近，只是这梦怎么还没换？
陈淮不太乐意地伸手，用还插着针的手抵住郑煦旸的脸往外推，“烦死了，离这么近做什么？”
睡觉都不能安生。
但他手上的力气太小，被郑煦旸轻而易举拿出来按在床上。
郑煦旸问：“为什么不想我离得近？”
他以为陈淮都烧迷糊了，总该表露些真心。
陈淮皱着眉头，他喉咙发疼，说话声低而沙哑，“离得近了好感染给你吗？”
陈淮嘀咕着，“郑煦旸这小子本来就已经很倒霉了，不要再更倒霉了吧。”
郑煦旸的目光微微一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一秒后，他取下床头柜的退烧贴，给陈淮换了一张新的。
额头上传来新鲜的凉意，陈淮舒服得哼哼两声，对梦境里这个乖巧懂事的郑煦旸产生些好感。
陈淮决定趁着梦境，跟这个小子说说话。
他语重心长的，“郑煦旸，我觉得你挺不容易的，你和我其实有点像……”
正在脑海里刷视频的系统一个惊坐起，飞快接手了陈淮的身体。
快穿局有规定，在宿主无法正常执行任务等危机关头，系统操控身体属于救急，不算犯规。
郑煦旸正听着陈淮说下，下一秒就发现陈淮眼睛紧闭，嘴唇紧抿，什么话也不说了。
睡着了吗？
郑煦旸还是问，“哪里像？”
系统：哪里都不像，像什么像！
李管家推门进来，他轻声走到床边，看陈淮依然睡着，压低声音道：“少爷一直没醒吗？”
郑煦旸，“刚刚醒了一会，又睡着了。”
李管家点头，“那郑先生你是打算一直坐着……还是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下等少爷醒过来。”
郑煦旸，“我再坐会。”
听着两人对话，系统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段时间，虽然陈淮的发挥照旧，但是语言所带来的伤害，到底还是没有肢体暴力带来的伤害令人印象深刻。
系统明显感觉，郑煦旸对于陈淮的害怕程度不增反降，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讯号，毕竟从任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如果再这样下去，到最后结局的时候，郑煦旸真的会下狠手，联合主角攻报复陈淮吗？
系统不像陈淮，他更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任务失败后，陈淮可能真的就这样彻底死去了。
可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趁现在还掌控着陈淮的身体，做一些伤害郑煦旸的事情。
郑煦旸现在就坐在床边，系统迟疑着伸手，想去抚摸郑煦旸的脸。
他做过太多类似的任务了，也太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他的手伸至一般便在空中停住，系统想着：陈淮会生气的，比起彻底死亡，他可能更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郑煦旸留意到了陈淮的动作，他面露诧异地看向睁开双眼的陈淮，陈淮眼睑半阖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明明花了钱，却哪怕碰一下都会犹豫吗？
比起陈淮和系统，郑煦旸明显更放得开，他微微将身子前倾，将侧脸贴在陈淮的手上，感受陈淮灼热的温度慰烫着他的皮肤。
郑煦旸心想：这种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系统看着郑煦旸主动贴上来的脸，在彻底贴上来后，郑煦旸的眼睑微微向上，平静的视线与他对上。
系统：卧槽！
他现在虽然没有心脏，但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到底是他爹的发生了什么？
这短暂的震惊让他暂时失去了陈淮身体的控制权。
陈淮迷茫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刚刚的梦境断了一瞬，可是重新连接上的时候，还是郑煦旸。
他好烦，好热，浑身上下很不舒服，很想清醒过来去浴室冲个澡。
陈淮，“我要洗澡。”
郑煦旸之前照顾启佑，有一些基本的医护常识，“发高热的时候不能洗。”
郑煦旸说话的时候，陈淮感觉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正摸着郑煦旸的脸，一下就给吓清醒了。
卧槽，陈淮猛地抽回手，“你……”
他想问郑煦旸怎么在这里，突然想起刚刚的梦，什么梦啊，那就是现实！
郑煦旸看着他手臂上的针管，因为动作太大已经开始有血液回流，皱了皱眉。
陈淮脑子昏沉，还不得不组织语言，“你回来做什么？”
郑煦旸发现，人一旦生病，平时再硬冷的声音，听起来都会大打折扣。
他甚至能从陈淮这句话里听出口是心非的责怪：之前都不回来，现在回来做什么？
郑煦旸凑近床头，“听李管家说尹社长生病了，我回来看看您。”
郑煦旸靠近的时候，陈淮就下意识往床内躲，听见郑煦旸说的话，他更是肢体僵硬。
完了，郑煦旸的思想觉悟已经到达这个境界了。
系统：“对啊！”
太恐怖了。
郑煦旸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又坐了回去，他看见陈淮闪躲的动作，体贴开口，“尹社长，你不用担心我感染，我的抵抗力一直很好。”
陈淮：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躲的。
陈淮：“……嗯。”
他阴阳怪气，“呵，就你厉害。”
收到传唤，李管家很快就上来了，他大概猜到是少爷醒了，进门时是手里已经端着一碗药，散发着令陈淮频频皱眉的“芳香”。
要说生病有什么不好，那一定是这些药都很难吃。
李管家看到清醒的陈淮，发现少爷眼睛都睁得比之前大多了，心想郑先生来果然没错，少爷的脸虽然还是烫得发红，但是看着就精神多了。
他这么想着，很有眼力劲地要把药碗递给郑煦旸手里，被陈淮眼疾手快地接过了。
靠在床头，看着黑乎乎的冲剂，他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有点反胃，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郑煦旸收回打算接药的手，对着李管家道：“尹社长刚刚说想要洗澡。”
李管家迟疑了下，“现在还没退烧，是不建议洗的，但是可以用帕子沾了水，擦一擦汗。”
陈淮一口把药水闷了，憋的眼眶微微发红，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身上都是烧出来的汗，陈淮早就忍不了了，“擦一擦也行。”
李管家看郑煦旸也在，念着大少爷不喜欢别人帮着擦身子，但是郑先生他肯定是不介意的，点头，“那我先去浴室去接一盆热水。”
走前，李管家看着已经到瓶底的药水，帮忙把陈淮的针管拔了，看着陈淮内心震撼。
富人家的管家果然是比较全能啊。
陈淮在针孔处按了会，打算下床去浴室。
郑煦旸在的时候，他精神紧绷，比起昨晚，他现在的精力好多了。
虽然走到地上的时候，还是有气无力的，看得郑煦旸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尹社长，我帮你吧。”
陈淮谢绝，“这么点路，我是烧残了，还需要你扶着？”
在他身后，郑煦旸犹豫了下，“我是说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情，不就是去个浴室，还能有什么另一件事。
陈淮突然想到，不会是说帮他擦身子吧。
这个想法吓得陈淮一个趔趄，郑煦旸伸手扶了他一下，两人贴近，话音也离得近，近到陈淮几乎都能听见声波阵阵荡开。
陈淮一下就把郑煦旸的手甩开了，“郑煦旸，不要在我生病发烧的时候，再来说这种话，显得很没有诚意。”
陈淮完全忘了，上次郑煦旸埋在他腿间的时候，他的身体倍棒。
幸好从床走到浴室也就几步路，陈淮走进浴室的时候，李管家已经把水接好了。
陈淮把李管家赶出去，关上门，冷声吩咐，“都去外面，不要在我卧室呆着。”
不然他擦身体的时候，一门之隔站着一个管家，和一个韩漫主角受，他真的很难自在。
李管家有些不放心，站在门口问：“少爷，让郑先生帮忙也不行吗？”
陈淮绝不让步：“出去。”
李管家没想到少爷居然连郑先生的帮助都不肯接受，好像在碰触他身体这件事情上有绝对的禁区。
李管家只好带着郑煦旸离开。
走前，郑煦旸想了一下，将卧室门带上了。
李管家有事，在待客厅坐了会就下去了，郑煦旸则坐在沙发上等了很久。
他将网上关于尹旼焕和李贤诚的物料都翻了一遍，仍然没有听见卧室传来什么动静，一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要这么久吗？
郑煦旸走到卧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他压下门把手推门进去，发现陈淮早就擦好了，现在已经回到床上盖着绸被睡着了。
擦过后，陈淮似乎觉得清爽很多，眉头舒缓着，睡得很安稳。
太阳要下山了，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恰巧落在陈淮的眉眼处，在他的眼睑下打下一小块阴影，松散的碎发垂在额前，整个人安静而平和，竟然有几分柔软。
郑煦旸莫名想起，尹旼焕好像也就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年纪。
他沉默地看了一会，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卧室里陷入静谧的幽黑。
郑煦旸退出房间，将门合上了。
一分钟后，床上的陈淮突然睁开眼，上下打量着，眼珠子来回转。
他嘿嘿一笑，还是我聪明会演戏。
第 30 章 可不要丢我的脸
陈淮这病来得快, 去得也快。
没两天他就退烧了，生龙活虎地去韩国周边进行了一日游，玩耍的时间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姜璃月得到消息, 也没说什么, 只打了电话让陈淮注意身体，明天再去上班。
第二天刚在办公室坐了没多久，陈淮正埋首在铺天盖地的工作中努力, 姜璃月就推门进来了。
姜璃月走到陈淮办公桌边，将一摞策划部文件放在陈淮的桌子上, 发出啪的一声, 吓得陈淮一个激灵。
这么多！
姜璃月，“从你成为集团标杆开始, 你在策划营销这方面的工作确实是增多了。”
陈淮哭笑不得, “所以这个建议刚出来的时候, 我是拒绝的, 集团的形象怎么可以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姜璃月也是反思了一下, “当时没考虑到效果能这么好，你现在已经是国民偶像了, 企业家的标杆，好在你现在看着气色还不错, 还能扛。”
陈淮：“……”
即使成为了霸总, 依旧拜托不了社畜的命吗？
“尹社长, 你打开第一份文件看一下, ”姜璃月这就开始发布工作任务了, “后天下午要麻烦你去KAIST大学一趟。”
陈淮一愣，这不是郑煦旸在的大学吗？
接触到陈淮疑惑的眼神，姜璃月解释, “你先看看文件，边看我边跟你说。”
陈淮翻开文件粗略看了一下，“和KAIST的人才培育合作？明日商业算法锦标赛？”
姜璃月点头，“是的，你也知道，集团虽然在实体方面有所建树，但是在最近兴起并快速发展的AI以及大数据领域，进度慢了很多，所以我们和KAIST合作，争取提前把握住更多的计算器人才。在以此为目的的前提下，创办了明日商业算法锦标赛，作为人才选拔的直接方式。”
“这个事情之前都是科技部在对接，但是比赛你还是最好到场，虽然社长亲临夸张了些，但毕竟是表达诚意的最好方式，就像中国人说的礼贤下士。等后续相关报道发布，也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才。”
陈淮觉得还挺有道理，但这个不是他答应去的主要原因。
姜璃月刚说起这个事情，系统就在脑海里发话了：“这是一个剧情点，你得去看看。”
系统的话音有气无力，精神不济的样子。
说起来，陈淮都好几天没听见他说话了。
陈淮答应了姜璃月的提议，“到时候科技部会跟我一起去吧？”
姜璃月，“当然，科技部会负责打分以及评优，你就拿着科技部给的稿子念评语就行。”
陈淮放下心。
交代得差不多了，姜璃月打算离开，临走前突然想起来，补充道：“对了，你还要注意一件事情。”
“促进这次比赛进行的，除了我们集团，还有家公司叫做VeloxTech，简称VT。”
“你可能听过这家公司的名字，虽然才在韩国起步了几年，但是发展迅猛定位清晰，已经处于韩国AI的半垄断地位。VT的总经理也会出席这次的比赛，你看看能不能趁机打好关系。”
陈淮没想到参加个比赛还要社交，有点心累，“他叫什么名字？”
姜璃月，“他是个外国人，韩文名叫做闵俊赫。”
姜璃月走后，陈淮还在琢磨这个名字，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他灵机一动打开漫画看了一眼，这不就是韩漫的主角攻吗，在人物简介页大咧咧地放着。
陈淮以为闵俊赫应该会在几年后再出现的，没想到这么早就出现。
系统：“没错，这次比赛是他和郑煦旸认识的契机，挺重要的，你要去推动这件事情。”
陈淮比了个OK的手势，“我懂，这点小事义不容辞。”
系统又不说话了，陈淮有些奇怪，系统之前绝对不是这么寡言的性格。
陈淮问道：“领导，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都不爱骂我了？”
系统：“……”
系统话里有话，“我只是在想，这种跟恨意值挂钩的任务，我是不是应该拥有恨意值检测的功能，会更好掌控任务进度一点。”
陈淮点头，“确实，那方便多了。”
系统叹气，有些为难的样子，“但是我现在没有这种功能，自从001退出快穿局后，所有系统的能力都消减了很多。”
陈淮：“001？”
系统没有多做解释，又是叹了两口气，声音就逐渐消减下去。
……
今天下午，陈淮很荣幸，第一次见到了韩漫的主角攻。
不得不说，闵俊赫长得确实很亮眼。
陈淮是在KAIST的招待室遇见闵俊赫的。
他推门时带进一缕松木冷香，坐下后骨节分明的手调了一下深灰西装袖口，与陈淮握手：“你好，我是闵俊赫。”
陈淮注意到，闵俊赫抬眼的时候，灯光在喉结投下阴影，散漫矜贵的气质，像一匹被得体西装封印的年轻头狼。
陈淮回握，嘴角勾起不落下风，“你好，我是尹旼焕。”
闵俊赫看着陈淮，“我在网上看到过尹社长很多次，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陈淮笑道：“集团很重视这方面的人才，闵社长也是这样，不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
来的两位商业地位都高得不行，即使是顶尖院校KAIST，也特意安排了行政处的人来招待。
用的都是高丽参茶的六年根参切片，文火煎煮，搭配纯银茶具。
奈何两位年轻的社长都不是很爱喝，反而捏着旁边的矿泉水喝了好几口。
招待老师尴尬得腿抖，眼看着比赛终于是开场了，急忙带着两位大佬前去比赛场地。
……
Start KAIST Center。
这次比赛的体量很大，维护秩序的人都不再只是学生会的人，而是行政老师出马了。
签到老师在前台招呼着：时间有限，请还没签到的同学，尽快来到前台签到并抽签！
黑压压站满人的门口，突然出现一抹亮色，三个人穿着米白色的西装从门口进来。
他们推开门，快步走到前台。
签到老师被跟前的小伙子帅得眼前一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回答：“郑煦旸。”
老师在签到表里翻了翻，“郑煦旸……嗯，找到了，在这里给你们小组的名字都签上。”
郑煦旸在桌面找了找，没看见签字笔。
老师也反应过来，“哎呀这些孩子，总是签着字就把笔拿走了。
她在抽屉找了找，找到一只钢笔递给郑煦旸，“先用这个签吧。”
郑煦旸拔下笔盖，弯腰签字，写了两笔发现写不出来，但是还能看见有墨，捏着笔甩了甩。
他的力度很轻，但还是出现了意外。
老师和旁边的朴多恩都是一阵惊呼，郑煦旸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低头看了眼，发现他胸口口袋的位置，已经沾上了墨汁。
老师都慌了，在一众人都穿着黑色西装参赛的场合，他们穿着米白色西装，肯定是有自己打算的，可是就这么被一只钢笔毁了。
比起她们，郑煦旸平静得多，他字迹流利地签完三个人的名字，站起身子将双肩包取下来递给朴多恩。
“你们先去场地等候准备一下，我去处理一下再回来。”
朴多恩双手接过背包，“好。”
老师担心地看着郑煦旸离开的背影，仍然要维持好比赛的进行。
她心中有着愧疚，话音都温柔很多，“同学，你们的演讲材料有改变吗，有的话麻烦把变更后的给我一份。”
江成宇从郑煦旸离开的方式收回视线，点头，“有的，麻烦了。”
在得知参赛人员众多，比赛可能要持续几个小时后，陈淮决定在开始前，先去上个厕所。
没想到刚从厕所出来，就遇到了郑煦旸。
郑煦旸穿着一件合身的衬衫，袖口解开将袖子挽到小臂处，手里正捏着一件西装，在洗着什么。
陈淮走进一看，发现他洗的是胸口那一块，好好的米白色西装上面，却沾了一块墨汁，黑白颜色的对比太明显了。
出于好奇，陈淮有提前看过郑煦旸他们组的ppt，知道他们这身米白，很切合他们的主题，穿着这身衣服，确实会加分不少。
陈淮一边洗着手，一边想着，郑煦旸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郑煦旸透过镜子，看到身边的陈淮，手上动作一顿，“尹社长。”
陈淮，“嗯。”
一问一答后，郑煦旸又开始洗了，他的动作不敢重，洗得又轻又仔细。
很明显，这次的比赛对他很重要。
陈淮突然握住了郑煦旸的手腕，带着湿气的凉意渗透进郑煦旸的肌肤里。
陈淮，“别洗了。”
郑煦旸偏头看着他，唇角微抿。
陈淮说：“还嫌这块墨汁不够明显，加点水渍上去更显眼吗？”
其实陈淮说得很对，墨汁洗不掉的前提上，多余的水渍只会更明显。
郑煦旸只是想试试，如果能洗掉的话，还能期待着比赛场地的暖气足够足，能在他上场前干掉。
郑煦旸将搭回手臂上，“没事，尹社长，我可以不穿外套的。”
在陈淮看来，郑煦旸总是这样被人刺一句就退一步，软趴趴的没什么性子。
除了上次“想清楚”那回。
陈淮单手取下胸口别着的深蓝色宝石胸针，垂眸，将其别在了那件米白的西装上，很好地遮住了那块墨汁，就连水渍都自然得像是宝石映下的渐变颜色。
陈淮拍拍郑煦旸的肩膀，带着讽刺意味地谩笑着，“郑煦旸，可不要丢我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