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救下太子之后 > 21、惊喜
    谢仪舟挑灯回到住处时,林乔兄妹已在院门口翘首等待多时,看见她立刻迎上来。

    三人都有许多话要说,然而对视了眼,又一同沉默,齐齐转向了西面。

    那边隔着宋黎杉住的蓬湖苑,就是罗启明的住所了,此刻夜已深,那边的天空却弥漫着橘红色的火光与沙尘般的黑烟。

    半晌,谢仪舟喃喃道:“真是个好主意……”

    她怎么就没想到纵火呢?

    只要把握好时机就不会受伤,还能洗脱嫌疑,比坠楼受伤好用多了。

    林乔也很忧愁,叹气道:“他们都太狡诈了!”

    林研心有戚戚地点头。

    看了会儿,三人回到屋中,林乔问:“他有为难你吗?”

    “没有。”谢仪舟揉着额头道,“算不上为难,就是把话摊开了……”

    她本打算今晚从江景之那回来的路上伺机把自己弄伤的,为此特意叮嘱林乔俩人守在屋里,等着侍卫通知他们去找她,哪知被江景之说的事情拖住了步伐,慢了罗启明一步。

    好处是她不用遭罪了,坏处是她几乎坐实了谋害太子的罪名。

    那边失火时,她和江景之在一块,火必然不是她的手笔,可林乔兄妹在屋中寸步未出,只有彼此相互作证,可信度不高。

    这俩是她的人,他们的嫌疑,就是谢仪舟的嫌疑。

    谢仪舟百口莫辩。

    林研忐忑问:“那他打算怎么处置咱们?”

    谢仪舟摇头,这一点江景之没说,只让她回来等着。

    “可能是在顾虑谢府,再怎么说你也是谢太师的亲孙女,朝臣的千金,哪能说杀就杀?”林乔做着猜测,后怕道,“换做是我等平民,这时候估摸着已经身处狱中,被严刑拷问了。”

    谢仪舟微微蹙眉,摇头道:“不太像是这个缘故。”

    “那他为什么不动手?”林乔道,“这可不像饿死鬼的作风。”

    当初目睹了方雄的卑劣,他毫不犹豫地将人杀了。被方震找上门时,若非顾虑着他身上古怪伤势的源头,其实他最想做的是设下陷阱,将方震那伙人全部除掉。

    人会失去记忆,但本性不会有过多改变,饿死鬼行事讲究个干脆利落,江景之与他不会有太大差别,可不知为什么,他迟迟未对谢仪舟动手。

    林乔揣摩了会儿,眼睛一亮,道:“难道是潜意识作祟,让他下不了手?”

    谢仪舟无情地打破他的美好期盼,“这更不可能,他一点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现在是唯恐被我纠缠上。”

    林乔再度叹息,“可惜了,饿死鬼错失了能用太子的身份,强行以身相许来报恩的好时机。”

    谢仪舟:“……你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几人想了许久,等到罗启明那边的火势被彻底扑灭,也没能想出办法。

    这太突然了。

    前面那么久平安无事,转眼间,宋、罗两人一死一伤,他们成了叛贼,谁能反应的过来?

    想不出应对之策,唯有接受现状,走一步看一步了。

    平静地过了几日,罗启明再次前来拜访。

    他已经以各种理由来找了谢仪舟不下三次,都被她用借口拒绝了。

    那可是杀害宋黎杉的真凶,又用诡计把谢仪舟陷害成凶手,她哪里敢与他见面?

    正想着怎么拒绝,侍卫来了,道:“殿下有事需要出城,路途颠簸,为防伤势复发,还请三小姐与罗大夫随行。”

    这是谢仪舟迈入太子府大门以来,第一次外出。

    幸好江景之还有几分良心,没让她与罗启明同乘一辆马车。

    谢仪舟庆幸完,又暗自猜测,或许他将两人隔开,是为了保护罗启明呢?

    林乔两人没能跟着,谢仪舟想着自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叛贼了,就是真的出了意外,也轮不到她来为江景之医治了,也没坚持带上两人。

    后果就是她只能一个人在马车里胡猜乱想。

    马车摇晃着,由静及闹,穿过熙攘的街市,驶去了刑部大牢,停留半刻钟后,转道正午街,直向东城门而去。

    将出城门,马车停下,侍卫过来传话:“殿下念三小姐久未归家,特许三小姐回去探望父母,稍后赶上即可。”

    谢仪舟脑中瞬时空白。

    外人眼中她是谢府娇弱的千金小姐,离家后想念父母是应当的,侍卫自顾自传完话,没管她的反应,合上车窗,调转方向,马车重新辘辘行驶起来。

    自到了太子府,谢仪舟有了苦恼的事情,就很少想起谢府和那些令人沉郁的情绪,前段日子王惠卿入府看过她,因为有宋黎杉的死,也未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谢仪舟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她没想过这么快面对谢家人。

    那日离开的突然,谢长留暴怒到要对林乔用刑,再回谢府,他一定会问她许多,诸如她是怎么遇到太子的,怎么对他的,如何救了他,又是如何让他“死”了的,以及太子的伤势和这些日子里她是如何与太子相处的。

    每一个谢仪舟都不想回答。

    回府的结局注定不会是旁人想象的那么温馨和美,然而她无权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谢仪舟的心绪被这个意外搅乱,那些沉寂在内心深处、偶尔在难眠深夜悄悄冒头的压抑情绪涌出,将她拖拽其中,让她对周遭的感知降低,再没注意过外面环境的变化。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停下。

    谢仪舟回神,扶着车壁抬头,只听四周鸟儿啼鸣声不断,空气中隐隐有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不像是在华丽门庭前,反而有种置身乡野的宁静感。

    她心中奇怪,想掀帘看看,然而坐了太久,刚一动,就有一道透过骨髓的酸麻感从脚底往上攀爬,谢仪舟差点叫出声,扶着车壁坐回了原处。

    “还不出来?等我来请吗?”一道熟悉的、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谢仪舟心头一动,忙掀开车帘,果不其然,江景之身着银白衣袍,玉面金冠,正挺拔地立在马车旁,而他身后,葱郁的灌木后隐约能看见金黄色的广阔麦田。

    ——这不是谢府,而是某处城郊。

    谢仪舟瞪大眼睛,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嗯?”江景之侧了侧脸,提醒她还未回答问题。

    谢仪舟连忙解释:“脚、脚麻了。”

    江景之扫了眼她半掩在裙下的绣鞋,轻轻颔首,转身吩咐:“带过来。”

    谢仪舟从车窗口往外看,受视野所困,只能看见侍卫应声去了后方。

    她没多想,问:“这是在哪儿?殿下不是与罗大夫先行一步吗?罗大夫去哪儿了?侍卫不是要送我去谢府吗?我怎么在这儿?”

    “是‘回’谢府。”江景之纠正她,继而反问,“难道你想回去?”

    谢仪舟不想,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满心疑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些把江景之看得更清,半边身子都快框进了马车宽大的窗口里。

    江景之看着她不掩情绪的清澈眼眸,不知怎的,很想说些让那双眼睛浮现出更多情绪的话来。

    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一瞬间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转开眼,道:“感情是最难掩藏的,总会从情绪、言辞中透露,况且,谢府的事情并不难查。”

    谢仪舟怔住,而后抓在车窗上的手指猛地扣紧。

    她仿若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窘迫感如同激荡洪流迎面拍来,刹那间,她整张脸涨得通红。

    谢仪舟狼狈地撇开因卑微而火辣的脸,躲避地低下头,看到了自己并着的脚。

    “……啊,我的脚好了!”

    她发出一声做作的惊叹,不等江景之说话就扶着车壁往外挪。

    挪出几步,借着被车厢阻隔、不被外面目光窥探到的空隙,谢仪舟狠狠咬了下舌尖,感受着口中铁锈味道,冷静下来,佯装无事地继续往外挪动。

    下了马车,看见江景之手中多了支被揉开的麦穗,饱满的淡黄麦仁躺在他掌心,显得格外美味。

    “殿下来城外是为了查看农田收成吗?”谢仪舟故作轻松问。

    江景之瞥她一眼,道:“是为了给你惊喜。”

    “给我惊喜?”谢仪舟不用装了,疑惑和震惊皆出于真心。

    “嗯。”

    “什么惊喜?”

    江景之目光从她发顶错开,往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谢仪舟先是听见一阵抓挠声和压抑的类似动物的“呜呜”叫声,而后才回身,看见一个侍卫提着只编织严密的竹筐走来,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她尚且迷惑,侍卫到了近前,蹲下去打开竹筐,下一刻,一只遍体通黑的、毛绒绒的小狗冲了出来,冲着谢仪舟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后肢用力一蹬,纵身往谢仪舟怀中扑去。

    谢仪舟被吓一跳,下意识接住,只觉双臂一沉,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被撞翻过去。

    “汪汪!”怀中小狗边叫,边扒着谢仪舟的肩膀去舔她的脸。

    谢仪舟终于认出这是她想了许久的坠星猊,心中一喜,紧随而来的是一阵透彻凉意,她搂着黑狗抬头,看见江景之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惊喜吗?”他问。

    谢仪舟打了个寒颤,抱着狗退了半步。

    江景之没理会她的动作,抬了抬手,又有两人被侍卫押了过来。

    是林乔与林研。

    两人隔着江景之与谢仪舟对视,脸色煞白。

    “怎么不说话?”江景之眉梢挑了一下,向着谢仪舟踱步。

    他们停在一处树荫下,原本还有斑驳的树影落在江景之脸上,此刻像是感知到紧张的氛围,乌云随之江景之的脚步漫了过来,遮住了灿烂的日光。

    江景之被阴影笼住,浑身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风不知从何而起,拂动谢仪舟颊边的碎发。

    她紧紧抱着怀中因重逢主人而急切的小狗,忍着心底战栗道:“我、我承认,是我埋了你,也是我杀的宋黎杉、纵火想要烧死罗启明,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与旁人无关!”

    “真的?”

    “真的,是真的!”谢仪舟仰着惨白的脸,无力地认命,“我、我离家出走期间遭人蛊惑,误入歧途……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撒谎。”

    江景之到了谢仪舟面前,低头俯视着她,声音冷冽绝情,“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撒谎吗?”

    谢仪舟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因为……”江景之俯下身子,薄唇贴在谢仪舟耳旁,盯着她绯红的耳垂,声音轻而缓慢道,“因为,宋黎杉,是我让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