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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礼物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滚

    在船员的帮助下,姜宝梨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潜水服。

    看司渡的眼神,真是恨不得活剐了他。

    船员叽里呱啦地用英文对姜宝梨讲解了一堆水底下的基本交流手势,不过,姜宝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司渡看出了她叛逆的心理,摆摆手,让船员让开:“如果你不认真学,水底下出了意外……”

    “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天天晚上来找你!”姜宝梨愤恨地打断。

    司渡笑了。

    他笑起来,有种莫名的艳色,像盛开的殷红曼珠沙华。

    “好啊,我等你。”

    既然她不学,司渡也懒得教,穿上了潜水服,挂上氧气瓶,踊入了水中。

    姜宝梨身上的绳子和他相扣,他已经下了水,她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

    一入水便紧张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在水里沉浮着,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身上的潜水装备是最新的,不管是压力还是氧气,都十分充足。

    司渡已经往深水里潜去了,绳子拉直,回头看到姜宝梨跟条死鱼似的,在水里随波逐流地乱飘。

    看得出来,她已经紧张到全身僵硬了。

    她跟沈毓楼在一起的时候,连死都不怕,这会儿跟他,就怂的像受惊的猫儿似的。

    司渡冷冷地瞥了她几秒,终究还是游了回去。

    姜宝梨怕死了,哪怕呼吸瓶里氧气充足,她也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手紧紧攥着那条绳子,指节都发白了。

    司渡游了回来,手指有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往深处带。

    姜宝梨知道挣扎是没有用的,她只能跟着他,这是唯一的生机。

    重新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跟着他,朝黑暗的最深处游去。

    渐渐地,周围光线明显变弱了,开始有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

    她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好在,司渡紧攥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哪怕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了,她仍旧觉得有一丝安心。

    透过模糊的潜水镜,姜宝梨看到司渡冷峻的脸。

    他眉心微蹙,眼神里有不耐。

    越往深处走,姜宝梨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死死盯着司渡的背影,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司渡好像对这下面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带她穿过了一个洞穴,朝洞穴深处游去。

    洞穴仿佛一个甬道,出去之后,原本漆黑的海底,突然亮起萤火的光芒。

    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瞬间全部坠落海底似的。

    姜宝梨看到成群的发光水母,游弋在身边。

    它们白色的透明身体,泛着幽蓝的光。

    借着这些水母的光,姜宝梨看到了五彩斑斓的珊瑚丛。

    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鱼,穿梭其间。

    她甚至看到了以前在视频up主的海底视频里才能看到的花纹斑驳的大龙虾。

    姜宝梨睁大了眼,忘记了呼吸。

    她对海洋…从来都只有恐惧。

    可是,在这令她恐惧的深海之中,竟然藏着如此梦幻的风景。

    若非身临其境,根本想象不到这地方有多美!

    司渡仍旧攥着她的手。

    她抬眸去找他,发现他好像也在看她。

    潜水面镜之后的那双眼,好像,没那么冷了。

    两人眼神甫一接触,司渡率先移开了视线。

    姜宝梨摸出了相机,是船员之前塞她手里的,她想将这一切拍下来。

    可惜,这种高端的防水相机,她不太会用,一个人笨拙地捣鼓了半晌。

    司渡有点不耐烦地接过了相机,帮她开了机,示意她快门键的位置。

    姜宝梨拿到相机,对着司渡的脸,“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司渡下意识地伸手挡脸,为时已晚,姜宝梨怕他夺走相机,转身想游走。

    然而,他一拉绳子,她被迫游了回来,撞进他怀里。

    这时候,一只发光水母游过来,和他们距离非常近。

    幽蓝的光芒映着司渡的潜水镜,让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这一瞬间,姜宝梨忽然感觉,这个男人,似乎…

    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两人在水底一直呆到氧气瓶告

    急,司渡才拉着她上浮。

    却不是原路返回。

    司渡带着她走了另外一条路,浮上水面时,竟然是岛上的一处湖泊。

    湖泊周围绿树环绕,吱吱喳喳的鸟叫声,不绝如缕。

    远处还有个天然大瀑布,白雾升腾。

    有佣人早已等候在岸边,替他们脱下了潜水服,穿上了浴袍。

    有专门的医生替他们检测心率血压,确保这次潜水的万无一失。

    此时此刻,姜宝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沈毓楼所说的,奢侈旅游的上限…

    他们今天所看到的风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看到,甚至无法想象。

    坐观光越野回去的路上,司渡对她说:“你刚刚看到海底的水母了?”

    姜宝梨回想海底那些发光的水母,点头说:“它们好漂亮。”

    “那是灯塔水母,英文名Turritopsisdohrnii。”司渡一反常态,挺有兴致地对她解释道,“从里面可以提取出水母特异性的金属蛋白酶,可以修复皮肤。如果进展顺利,过了这个夏天,就会有产品发布会。”

    姜宝梨微微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司渡为什么跟她说这些。

    她听也听不懂,也不感兴趣。

    “就是我上次擦的那个药吗?”

    “嗯。”司渡还怕她听不懂,用通俗易懂的话语对她解释道,“灯塔水母遇到恶劣环境的时候,会退化回幼年体,等到环境适宜时,重获新生。这就是新药的依托理论。”

    “所以,这个药,是你发明的吗?”姜宝梨好奇地问他。

    “是我提供的理论依据,解决了技术难题。”

    姜宝梨看着男人没什么表情的英俊脸庞,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在她面前炫耀。

    看着…又不太像。

    不懂他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

    这技术宅是没朋友吗?!

    算了,懒得猜。

    姜宝梨假笑着,顺水推舟夸了句:“哇,司渡学长好棒棒啊!”

    司渡睨她一眼,看着她一眼假的敷衍笑容,眼神冷了下来——

    “想被我丢进水里喂鲨鱼了?”

    姜宝梨立刻收敛笑容,转过头去,不理他了。

    喜怒无常,真难伺候。

    ……

    下午,沈毓楼登岛了。

    上岛之后,看到的第一处“景致”,便是在海边捡贝壳的姜宝梨。

    她身上穿了一件奶白色的真丝吊带裙,在她弯腰拾贝的时候,裙摆微微上移,露出一截白皙的腿。

    皮肤像是被海浪打磨过的贝壳内壁,透着淡淡的蜜粉色。

    这不是他给她买的裙子,不是他熟悉的打扮。

    沈毓楼对她升起一股子陌生感,这种陌生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一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

    小时候,有佣人碰过他的玩具,他都会直接扔了。

    他没有惊动姜宝梨,而是在管家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庄园,拜访这座岛屿的主人。

    漫长的走廊尽头,便是司渡的书房。

    进屋之前,沈毓楼整理了一下西装,理了理领带。

    与他这一丝不苟的正装相比,司渡则随意自在得多。

    他正倚在真皮沙发上看书,穿着度假风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着。

    沈毓楼进屋时,他才意态从容地抬起头,指尖轻叩沙发扶手——

    “沈总,好久不见。”

    “托司渡学长的福,我已经不是沈总了。”

    他甫一开口,司渡便感觉到了他话里的锋芒,再不复当初费尽心思讨好他的谨慎小心。

    有备而来?

    司渡不是拐弯抹角的人,阖上书,直说道:“沈毓楼,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毓楼将手里的平板打开,递给了司渡:“想请您看看这个。”

    手机里,是“深海璨星号”游轮的走廊,姜宝梨惊慌失措地从总统套房里跑出来,手里提着凌乱的裙子。

    过了会儿,司渡也从套房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对面的电梯间。

    短短不过五分钟的视频内容,也没有特别露骨勾人的画面,仅仅是这一男一女从套房出来的场景。

    却已经…足够引人联想了。

    司渡放下交叠的长腿,身体微微前倾:“沈毓楼,你在威胁我?”

    简短的几个字,声线平静,却带着静水流深的危险。

    “不。”沈毓楼将平板递到司渡面前:“司渡学长,您不妨将它视作一份礼物。”

    “礼物?”

    “对,这是一份礼物。如果您笑纳,我还会有一份更大的礼物,送给您。”

    书房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海浪声,透过落地窗传来。

    “你今天,只是来给我送礼的?”司渡问。

    “当然,也为了感谢您,救了我们家梨宝。”

    沈毓楼望向海滩上拾贝的少女。

    她穿着白裙子,像极了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女,未经雕琢的纯真,便是对男人最致命的吸引力。

    “她从小就是我在带,我很宠爱她。所以很多人都说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但事实上,我只拿她当妹妹,从来没有碰过她,她也没有交往过其他男朋友,干干净净。”

    “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司渡抬起下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可能是我不开窍,这些年,不管她再怎么跟我表示,我都没什么感觉。”沈毓楼整理了一下袖口,笑着说,“她也知道,在我心里,终究是事业大过一切。司渡学长,仁瑞医疗是我的心血,为了它,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话说到这里,便已经足够了。

    司渡看着桌上的电脑,画面定格在少女提着裙,狼狈地奔出房间的片段。

    画面中的少女,便是沈毓楼送给他的…“礼物”。

    但司渡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算计和拿捏的?

    想到姜宝梨对沈毓楼的一腔深情,司渡忽然很有兴趣,如果她知道自己就这样被卖了,会作何感想呢?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了。

    司渡端起桌上的威士忌,澄黄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着:“为了事业,你什么都可以舍弃?”

    “是。”

    司渡当然知道,对于沈毓楼来说,女人不是最重要的。

    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私生子,他太了解像他这样的人,什么东西是最看重的。

    “跪下来,证明给我看。”

    此言一出,沈毓楼的手指在膝盖上收紧,指节泛白。

    司渡如恶鬼修罗一般,笑得很邪——

    “用你的尊严,跟我换前途。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滚。”

    沈毓楼站起身,走到司渡面前,没有任何的迟疑,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跪在他面前。

    背脊依然挺直,西装裤在膝盖处绷出褶皱。

    司渡指尖抬起了沈毓楼的下颌,想从他眼底找到屈辱,不甘,愤怒…

    什么,都没有。

    除了野心。

    果然,为了前途,他尊严都可以不要,女人…更加不看在眼底了。

    “你这份礼,我收下了,仁瑞医疗的项目,仍旧由你来对接。”

    沈毓楼攥紧的拳头,蓦地一松。

    ……

    而此时此刻,沙滩边拾贝的少女,遥遥地望见落地窗里,忍着屈辱、双膝跪地的沈毓楼。

    手里的蜜色贝壳,落了一地。

    第22章 听话“来我房里睡。”

    姜宝梨一股气血,直冲头顶,顾不上那些捡来的贝壳了。

    一路小跑,气势汹汹地冲进别墅。

    沈毓楼正好从书房里走出来。

    走廊尽头,他远远望见了姜宝梨。

    小姑娘身形单薄,肩膀轻微地颤抖着。

    沈毓楼知道她的脾气,大步流星走过去,想把她拉走。

    但她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手攥紧了他的衣袖。

    用力得指背泛白,拉出深深的褶痕。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她嗓音尽管带着哭腔,却有种沉甸甸的咬牙切齿感。

    “没事。”沈毓楼嗓音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像是真的没发生什么事一样,“路上我再跟你说。”

    他想拉她走,但姜宝梨纹丝不动。

    他一向擅长情绪管理,要不是刚才看到他下跪,她就真信了

    无事发生。

    “那个混蛋,凭什么!”姜宝梨想冲进书房找他算账。

    “梨宝!”沈毓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凉,力道却很重,“听话,别去。”

    姜宝梨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今天,他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但她仍血气翻涌,太阳穴突突地乱跳,胸腔里那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这般肆意欺辱别人!

    别人……就算了。

    沈毓楼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一想到方才他下跪的情形,姜宝梨快要爆/炸了。

    她歇斯底里地推倒了周围的雕塑,砸烂了瓷器花瓶,发疯地尖叫着。

    如果不是沈毓楼紧攥着她,她真的会冲进去和司渡同归于尽!

    “死变态!”

    “一辈子没人爱!”

    “司渡,你怎么不去死!”

    “冷静下来!”沈毓楼仍旧紧紧攥着她,在她耳边说,“项目已经拿回来了,不要让我功亏一篑。”

    听到这句话,姜宝梨才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

    不挣扎了。

    她知道沈毓楼内心最深的渴望。

    可是…

    她真的好恨呐!

    无能为力的恨……

    姜宝梨眼泪流淌着,全身抖得像筛糠似的。

    直到沈毓楼将她搂入了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力量压制着她。

    “梨宝,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抚她的背,不断地安抚着,让她平静下来。

    姜宝梨抱着他,号啕大哭,她的悲伤和心碎…毫无保留地向他宣泄着。

    她宁可自己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想沈毓楼对着那个男人跪下一次。

    沈毓楼搂着她颤抖的身体,闭上了眼,压制着跌宕的情绪。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刻…感觉到自己被人那样地深爱着。

    就是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没有一丁点的动容。

    更何况他不是铁石心肠,他亲手将她养大,是她唯一的依附和信任。

    姜宝梨被沈毓楼带着走出了别墅。

    花园里,姜宝梨感受到背后似乎有目光注视,忍不住回头。

    司渡倚在书房落地窗边,手里端着一杯酒。

    看到姜宝梨回眸,他举起酒杯,遥遥致意。

    嘴角,挂着一抹笑。

    姜宝梨眼底布满血丝,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凌迟。

    ……

    回程的游艇上,姜宝梨一直在啜泣,小桌上的揉成团的纸,都堆成了小山高。

    沈毓楼让人切了新鲜的水果盘,里面有她最喜欢的山竹。

    他亲手帮她剥了壳,将白皙水嫩的果肉喂到姜宝梨嘴里。

    哭是哭,山竹一点儿也没少吃。

    沈毓楼的手指甲都快被山竹壳浸红了。

    “行了,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沈毓楼替她擦了眼泪。

    姜宝梨就是心痛。

    她受不了沈毓楼在任何人面前下跪,这样的情感冲击,无异于五脏六腑发生八级大地震。

    “他就是在侮辱你,他根本就是个混蛋!是恶魔!他心里一点儿美好的东西都没有,还喜欢撕裂别人心里美好的东西!”

    沈毓楼一言不发,微抬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睨着她。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鼻尖儿也是红的,如同被风雨摧残过的路边小野花。

    她在他面前从不作伪,从不掩饰,一向真情真性。

    这个世界上,除了姜宝梨,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心疼他至此。

    是啊,就算豢养一只流浪小猫,也能在他失意伤心的时候,蜷在他的怀里,舔舔他的手掌心。

    何况她不是小猫,是活生生的人,是满心满眼装着他、爱慕他的女人。

    沈毓楼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懊悔。

    …有点舍不得了。

    养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拱手相让。

    “所以,他让你给他下跪,就把项目重新还给你了吗?”姜宝梨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毓楼将山竹果肉喂到姜宝梨嘴里,平静地说:“还答应了一些其他的事,不过,都不值一提。项目重新拿回来,就是最重要的事。”

    姜宝梨知道,自从被沈亭山剥夺了仁瑞医疗的管理权之后,沈毓楼这段时间过得有多失意。

    项目拿回来,就好。

    被强迫下跪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姜宝梨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多想。

    她共情沈毓楼,知道他心里一定不会比她更好过。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他一起在巴哈马的海边开开心心地放个假,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

    从司渡的私人岛屿回来之后,沈毓楼对姜宝梨几乎是寸步不离。

    怕类似摩托艇事件再度发生。

    那天Noah弄丢了她,沈毓楼生了气,一怒之下,Noah丢了工作。

    他甚至迁怒了他的家人。

    这些,都没有告诉姜宝梨。

    他自己心里清楚,对她,绝非兄妹之情。

    但有别的什么感情…沈毓楼也不愿意多想,尤其是在他和司渡达成了“默契”之后。

    多想,也无益了。

    陪他共度余生的女人,必然与他门当户对,不可能是他带回来的这只流浪小野猫。

    大概是出于愧疚,这两天,沈毓楼对姜宝梨也是言听计从,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满足她旅游的全部心愿。

    竭尽全力地…对她好。

    傍晚时分,粉红沙滩边的自助烛光晚餐。

    姜宝梨穿着沈毓楼给她新买的白色贝壳抹胸纱裙,赤脚踩在温热的沙滩上。

    她端着餐盘,在自助餐台前挑选着食物,时不时回头问沈毓楼,要吃什么。

    沈毓楼坐在白色遮阳伞下,玩着红酒杯,对她说都可以。

    他相当英俊,无论是在中国女人眼里,还是外国女人眼里…都是焦点。

    一个白色头发的女人走向沈毓楼。

    那女人穿着黑色吊带裙,带点斯拉夫血统,皮肤白得发光,像是从童话里走出的洋娃娃。

    她俯身和沈毓楼说话时,纯白的长发垂落在他肩头。

    姜宝梨擅妒,看到这一幕,恨不得冲过去揪住那女人的长头发,将她从他身边强行拉开,“宣誓主权”。

    不过,沈毓楼礼貌地站起身,与对方拉开距离。

    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看清他脸上疏离客气的微笑。

    那女人想和他调情,但沈毓楼矜持地摇摇头,指了指姜宝梨的方向。

    女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姜宝梨立刻转过头,假装挑选食物。

    内心戏多的很,但真要行动了,怂得一匹。

    她感觉到那女人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正牌“准女友”就在这里!

    等她再次回头偷瞥时,女人已经离开了。

    姜宝梨松了一口气,端着餐盘走回去,沈毓楼正在整理被海风吹乱的桌布。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餐盘。

    “那个漂亮姐姐,跟你说什么啊?”姜宝梨有点吃醋地问。

    “她问我,今晚有没有空,约我去酒吧。”

    “那你怎么说!”

    “我说,要先问问我女朋友,看她是否同意。”沈毓楼玩笑地说。

    姜宝梨知道他惯常拿她当桃花“挡箭牌”。

    不过,“女朋友”三个字,还是让她心花怒放。

    姜宝梨压着唇角,在他对面坐下,吃着刚切好的和牛。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女人对沈毓楼投怀送抱,有豪门千金,有校花网红,有三线明星…

    但他总是这样,对谁都礼貌,对谁都冷淡,从不给任何女人机会。

    姜宝梨对沈毓楼同样一腔深情,他也从不回应。

    她知道沈毓楼在吊着自己,故意不把话说透。

    可那又怎样呢?

    至少,在他身边,她是特别的。

    学校里所有人都在传姜宝梨和沈毓楼“兄妹俩”的“绯闻”。

    沈毓楼疼她、宠她、保护她,这就已经够了。

    只要能一直这样留在他身边,就算永远等不到他开口。

    她也心甘情愿。

    ……

    深夜,房门被轻轻叩响。

    沈毓楼睁开眼,喃了声:“没锁门。”

    “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

    小姑娘软软的嗓音传来:“毓楼哥,那什么…我房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沈毓楼用脚丫子想,也能想到她在搞什么鬼。

    但他

    还是耐着性子坐起身:“怎么了?”

    “我听到卫生间里有声音,滴答,滴答…”姜宝梨穿着很性感的黑色真丝吊带睡裙,抱着枕头走进来,“吓得我不敢睡觉。”

    “可能是水声。”沈毓楼穿上了拖鞋,“我去看看。”

    姜宝梨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去了她的房间。

    沈毓楼打开灯,走进卫生间检查了一番,说道:“没有漏水的地方。”

    “可我就是听到有动静啊,一闭上眼,就有,不敢睡觉了。”

    “那我明天带你去看看精神科,看你是不是脑子里有声音。”沈毓楼嗓音里带着戏谑。

    姜宝梨坐到床边上,撇嘴说:“等我被鬼抓走了,就没人一天到晚烦着你了。”

    沈毓楼替她关上灯,拉开门准备离开。

    回头看她一眼。

    小姑娘爬上床,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似乎真的很害怕的样子。

    他对她的怜惜之情,因为她在司渡别墅里那一阵歇斯底里的摔砸哭闹,越发强烈了许多。

    算了,反正以后…这样一起出来玩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沈毓楼叹了口气,还是屈服了——

    “来我房里睡吧。”

    第23章 大饼赌上一切

    姜宝梨抱着枕头,跟在他身后,嘴角压都压不住地上翘。

    沈毓楼瞥她一眼,她立马收敛笑容,轻咳一声,装作害怕的样子:“这家酒店,不会有鬼吧。”

    “少刷点灵异短视频。”沈毓楼知道她平时最喜欢看这些神啊鬼啊的东西。

    又菜又爱看。

    “我才不想看呢!大数据强行推给我的嘛。”

    “你不去点,它就不会推给你。”沈毓楼坐在床边,无奈地说,“沈真真手机里就全是美妆视频。”

    “哦,我不是正常女生。”

    姜宝梨就不爱看美妆穿搭。

    她望望床边的沈毓楼,坐到他身边,用肩膀支了支他:“你喜欢我化妆吗?喜欢什么妆?性感的,还是清纯的?”

    沈毓楼看着小姑娘脸上清清淡淡、脂粉未施的样子。

    她有上天赠予的美貌,就算不化妆,也已经胜过大部分精心雕琢的女孩了。

    她这张脸…恶魔都会觊觎。

    想到司渡,沈毓楼心里有点刺痛。

    他精心养大的玫瑰,他凭什么觊觎,他有什么资格!

    然而,司渡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死他。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把夺走的一切还给他,让他跪在地上…感恩戴德。

    沈毓楼真的很讨厌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

    迟早有一天,他会将他踩在脚下,将今天所受的屈辱,尽数奉还…

    “问你话呢!”姜宝梨不满他走神,“你又没听我说。”

    “困了,睡吧。”

    一听要睡觉了,姜宝梨就来劲儿了,很自觉地爬上他的床,钻进了还带有他体温的被窝。

    “沙发上去睡。”

    “太无情了,居然让我一个女孩子睡沙发。”

    “你也知道自己是女孩子?”

    姜宝梨死死攥着被子,盖着脸,只露出一双明亮大眼睛,盯着他:“我要睡床。”

    沈毓楼索性自己拿了枕头去睡沙发。

    姜宝梨抓住他的枕头:“一起睡嘛。”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沈毓楼扯开了她的手,警告地说,“乖一点。”

    “毓楼哥。”姜宝梨几乎整个人都吊在了他的枕头上,就是不让他离开,“就一次,什么都不做,就睡觉!我保证!你本来睡眠就不好,睡沙发可能会整夜失眠哦!”

    沈毓楼看着她这死皮白赖的样子,真是很无奈。

    “边上去。”

    “好好好!”姜宝梨立马乖乖地爬到大床的另一边,夸张地让自己真的睡在了床沿边上,“我就只占这么一小点点的地方,大床都给你!”

    沈毓楼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很矜持地和她隔了一个“楚河汉界”的距离。

    但,终究是同一个被窝。

    她的体温,身体弥漫的若有似无的少女香,缓慢轻柔的呼吸…仍旧浪潮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沈毓楼侧过了身,背对着她。

    强迫自己快些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一条光洁柔滑的手臂,搭在他的腰间。

    如蛇一般,蜿蜒而下。

    沈毓楼身体瞬间绷紧,就在她要碰到握住的刹那间,他忽然开口——

    “那晚,你和司渡在游轮总统套房里,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触电般、猛缩了回去。

    “没发生什么呀。”姜宝梨的嗓音明显紧张,“你…都知道了?”

    黑暗中,沈毓楼缓缓睁开了眼:“我看过走廊视频,你进了他的房间。”

    “就是走错了。”姜宝梨打着马虎眼,“知道他在房间里,我赶忙又退了出来,就这样…”

    “是吗?”

    沈毓楼记得从她进门,到匆匆跑出来,间隔了十多分钟。

    她在撒谎。

    那十分钟…必定发生了什么。

    沈毓楼感觉心脏仿佛缠绕了什么丝线,绷得紧紧的,发了疯地想知道,又怕知道。

    只能强迫自己去相信她,不要多想,不能多想…

    良久,他呼出一口气,说道:“睡吧。”

    姜宝梨一身冷汗,自然不敢再对他有任何挑逗,转过了身去,平复紧张的心绪——

    “晚安,毓楼哥。”

    “晚安。”

    ……

    次日清晨,沈毓楼醒来时,发现自己紧紧地搂着姜宝梨。

    姜宝梨的手搭在他腰间,直往他怀里钻。

    她的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胸膛,贴在离他心脏最近的位置,呼吸轻柔如絮。

    沈毓楼盯着她,看了许久。

    鼻尖微翘,唇色是最自然的浅粉,黑发散落在他心口的位置,枕着他的手臂。

    沈毓楼想起自己的过去。

    那些年,沈家的人都畏惧他这个沉默寡言的私生子,对他避之不及,仆人更因为害怕得罪邝琳,对他的态度很糟糕。

    只有姜宝梨喜欢他,每每看到他,会第一时间迎过来,小脸上挂着真挚热情的笑,偷偷把从沈真真那里偷来的糖果,塞进他手心。

    “毓楼哥哥,给你吃,别让人知道了,我偷的。”

    她总是这样,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

    一转眼,她都长这么大了。

    沈毓楼的指尖,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

    这些年,他精心浇灌这株名贵的玫瑰,看着她从青涩的花苞,绽放成如今的模样。

    她的任性是他宠出来的,她的才情和审美,也是他一手培养的。

    可现在,他却要亲手将她拱手相让。

    真是…舍不得。

    想到司渡那双恶魔般的瞳眸,沈毓楼的手臂就不自觉地收紧。

    睡梦中,姜宝梨轻轻哼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沈毓楼的心,揪得更紧。

    如果她没有这张脸,或许,他还能将她留在身边,更久一点。

    没有如果。

    好歹项目是重新回到他手里了,沈毓楼必须好好经营,让自己变得更强,站得更高…

    也许有一天,他还能将她抢回来,给她想要的生活。

    念及至此,沈毓楼眼尾肌肉轻颤了颤。

    ……

    整个假期,沈毓楼放下项目工作,和姜宝梨环游欧洲。

    每一天,姜宝梨都在笑,感觉全世界的幸福都环绕在她周围,甚至有点儿不真实。

    假期末,她才和沈毓楼一起回到了港市。

    沈毓楼重新回到了仁瑞医疗,着手莫森生物科技公司的生物酶抗项目的推进。

    三月底,莫森生物科技公司重磅推出灯塔水母修复凝胶技术。

    这项技术一经推出,顷刻间引爆全行业。

    铺天盖地的学术论文和专业研究,都预言,这项技术具有里程碑的变革意义。

    姜宝梨也在电视上看到了这项技术的研究发布会。

    作为实验室的主研负责人,司渡上台对这项技术进行宣

    讲。

    姜宝梨鲜少看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大部分时候,他穿着都比较轻松随性。

    聚光灯下,他一身高定黑西装,肩线凌厉。

    手里握着激光笔,转身面向大屏幕,用专业的术语讲解灯塔水母修复凝胶的种种特性。

    此时此刻,姜宝梨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邪恶的笑…。

    太割裂了。

    如此精英的天才,如此变态的恶魔…

    这样的割裂感,让姜宝梨越发地怵他。

    电视的镜头扫过台下,台下的专家,投资人,ceo,行业精英…他们专注地仰望着台上的男人。

    虽然姜宝梨听不懂司渡嘴里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但从台下这些人的表情里,她能感受到这项技术的震撼性。

    毋庸置疑,这个生物学天才,势必将司氏集团推向财富的巅峰。

    当天晚上,沈亭山便将沈毓楼叫到了书房里。

    开门见山对他说,“灯塔水母”项目,仁瑞医疗势在必得!

    “这个项目的技术突破,有里程碑意义。”沈亭山语气激动,“不仅仅是修复凝胶,还有灯塔水母的细胞再生技术,如果用在护肤品方面,让人返老还童,重获青春!你想想,这片蓝海会为我们仁瑞医疗赚多少钱!所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项目必须拿到手!”

    沈毓楼并没有父亲这般的激动,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发布会都开了,但莫森生物科技仍然没有任何招标竞标的风声。司渡的二舅舅司莫池最近和乔氏集团走得很近,媒体那边也在传,两家联姻的消息很快就会公开,灯塔水母项目,可能就是司家送给乔家的一份聘礼。”

    沈亭山轻哼了一声:“这份聘礼,未免分量太重了吧!”

    沈毓楼没有应声,这些都是传闻。

    但他的议员舅舅司莫池和乔家走得近,却是事实。

    “我们恐怕很难和乔家竞争。”沈毓楼说,“毕竟,他们都要结成亲家了。”

    沈亭山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个貔貅印章摆件儿,思忖着什么。

    沈毓楼耐心地等待父亲的指示。

    “我听说,司渡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实验室,没怎么跟乔家那女孩约会过。”沈亭山望向沈毓楼,“他跟她关系,到底好不好?”

    “不好。”沈毓楼如实说,“游轮生日会上,我和乔沐恩聊过几句,她说司渡对她很凶,她挺怕他的。”

    沈亭山闻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落到了沈毓楼身上:“毓楼啊,爸这段时间忙于生意,很少关心你的学业生活,说起来,你和乔沐恩…关系怎么样?”

    “那晚之后,我和她成了朋友。”沈毓楼也不觉得沈亭山是真的关心他,含蓄地说,“偶尔,会请她吃个饭,微信上也聊两句,但交集不深,毕竟她是司渡的未婚妻。”

    “是吗。”沈亭山脸上绽开了笑容,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一表人才的大儿子,“如果,司家和乔家结不成这个亲家,灯塔水母项目,还能落到乔家吗?”

    他看向沈亭山:“父亲,您的意思是…”

    “我看你比那个司渡,也不差到哪里去嘛!再说,咱们和乔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她要是嫁给了司渡,才是高攀呢!要是跟咱们家成了,两家联合起来,未尝不能和司氏集团抗衡。”

    沈亭山站起身,走到沈毓楼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没什么安全感,当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但我也要考虑邝家的面子,不能在明面上对你太好。”

    “我理解。”

    “如果你能有一段分量重的联姻,我再把仁瑞医疗交给你,邝家那边,也没话说。”

    沈毓楼蓦地抬头,望向沈亭山:“您说的交给我,指的是…”

    沈亭山一字一顿地说:“全部股份,都划到你的名下。”

    沈毓楼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仁瑞医疗是沈氏集团旗下最重量级的医疗产业,如果他能拿到手,就算是真正有了实权,而非仰人鼻息地过生活…

    “拿下灯塔水母项目,拿下乔家的联姻,仁瑞医疗就是你的了。”

    画了大饼,沈亭山也没忘给他上压力——

    “但是,如果拿不到项目,沈家的一切,你都别想染指了,我什么都不会留给你。”

    第24章 难堪“梨宝,帮我个忙。”……

    长夜难眠,沈毓楼独自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

    睡袍松松地系着。

    他指尖燃着一根烟,烟缸里已经积了三四根烟头了。

    “如果拿不到沈家项目,沈家的一切,你都别想染指了。”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

    沈毓楼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在沈家,他从未有过归属感,一直把自己当外人。

    其他人对他的态度糟糕,包括邝琳,几乎到了恶劣的地步。

    但沈毓楼都不在乎,因为他们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但他是沈亭山的亲生儿子,他们血脉相连!

    沈亭山没有爱过他。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在利用他。

    小时候,利用他挽回沈家的名誉,在公众媒体前作秀;长大了,便利用他的聪明智谋,让他为集团卖命。

    哪怕沈亭山知道,自己母亲那一场所谓的跳伞“意外”,和邝琳有脱不了的关系,但他根本不在乎。

    这么多年,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隐忍长大,每天对着那个害死自己母亲的女人笑,沈毓楼真是忍够了!

    拿到仁瑞医疗的全部股份,一步一步地吞噬沈家,站在权力的最高峰。

    迟早有一天,血债,是要血偿的。

    沈毓楼将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里,眼底蓄着厚重的阴霾。

    忽然,记忆回溯,想到了小时候的姜宝梨。

    那时候,他问姜宝梨有什么兴趣,喜欢唱歌还是跳舞。

    姜宝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他:“哥哥喜欢什么?”

    沈毓楼说他喜欢芭蕾,因为他母亲会跳芭蕾。

    于是姜宝梨说:“我也最喜欢跳芭蕾了!”

    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芭蕾是什么。

    沈毓楼一直都很清楚,姜宝梨有天生的绝对音感,她其实更喜欢小提琴。

    但她选了他喜欢的,八九岁的年龄,学芭蕾已经算晚了,她也没有特别的天赋,只能勤加练习。

    脚趾都磨出血泡,累得小腿酸软站不起来,她也从没想过放弃。

    沈毓楼端起装了威士忌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喉咙有灼烧的痛感。

    她为他练了这么多年的芭蕾,可他竟从来没有认真地看她跳过。

    ……

    次日,沈毓楼约了姜宝梨,黄昏时分去学校后山一座废弃的小礼堂见面,他想看她跳芭蕾。

    姜宝梨为此兴奋了一整天,一下课忙不迭跑回宿舍,换上了她的黑天鹅芭蕾裙。

    废弃礼堂的彩绘玻璃窗,有斜阳透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尘埃。

    这里几乎没有人烟。

    吱呀一声,姜宝梨推开木门。

    便看到沈毓楼坐在前排的位置上,穿了一件清隽简单的白衬衫,宛如邻家少年。

    “梨宝,突然想看你跳舞了。”他嗓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姜宝梨走到了舞台上,脱下外套,露出了身上的黑天鹅芭蕾裙,踮起脚尖,展翅欲飞。

    沈毓楼的心都揪紧了,眸光紧扣着少女的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起跳。

    仿佛,她真的要飞远了。

    他从来没有这般认真地打量过她,她有修长的脖颈,优雅的锁骨…

    斜阳笼罩着她,生动得如同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女。

    当姜宝梨完成最后一个挥鞭转时,沈毓楼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结实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

    她能感觉到他湿热的呼吸,轻拍耳垂。

    也能嗅到他身上很洁净的木质气息。

    姜宝梨的心跳得厉害,双颊绯红,小胸脯轻微地起伏着。

    有种美梦成真的不真实感。

    是在做梦吧?

    一定是在做梦。

    妈呀!这样的场景,她已经梦过无数遍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跟她告白?

    然后吻她?

    反正梦里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以后他们的孩子…要叫

    什么名字呢?希望是个女孩…

    就在这时,颈上有一阵冰凉的触感。

    沈毓楼的手拨开她后颈的发丝,将什么东西戴在了她两锁骨中间。

    她低头看去,发现那是一条铂金锁骨链,切割完美的碎钻石,闪耀如星辰。

    “毓楼哥,这是…”她的声音有点抖。

    “礼物。”沈毓楼的下颌,抵在她肩上,“你跳得很好。”

    姜宝梨感觉眼眶有些发热。

    以前沈毓楼送她礼物,都是送衣服包包,姜宝梨多么希望,他能送一些别的,哪怕是一束花,或者一套项链。

    更用心,更有意。

    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想等他告白,想听他接下来说的那一句——

    “我喜欢你。”

    但沈毓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后面紧紧地拥着她。

    姜宝梨反而有点等不及了,那一句“沈毓楼,我喜欢你”还没有说出口,却听他说——

    “梨宝,帮我个忙。”

    ……

    一瞬间,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是什么感觉,姜宝梨可算…尝到了。

    她跑回宿舍,脱下了那条黑天鹅芭蕾舞裙,抄起剪刀,将它们剪了个稀巴烂!

    黑蕾丝舞裙碎片,散了一地,像她破碎的真心。

    姜宝梨狼狈地坐在地上,用力地呼吸着,仍旧逃不脱窒息的感觉。

    她用力摁住了胸口的星星链,手背骨节绷紧泛白…

    耳畔仍旧回想沈毓楼温柔的嗓音,如同最残忍的刀子,一刀插|进她的心脏——

    “去勾引司渡,破坏他的联姻,让他娶不成乔沐恩。”

    他跟她讲了很多大道理,告诉她:灯塔水母项目对于沈家有多重要,司乔两家如果达成深度联结,对沈氏集团有多么不利。

    姜宝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甚至他贴着她的耳朵,说出的那一句——

    “只要我得到沈氏集团,我就自由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可以买一个海岛,想度假的时候就一起过去,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与世隔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我们,我们会过上最奢侈富裕的生活。”

    和沈毓楼永远在一起,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

    可是在此之前,他竟然要将她送到司渡身边去!

    沈毓楼不是不知道她有多讨厌司渡,也不是不知道,司渡是个什么样的变态!

    可他,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锥心刺骨是什么感觉,姜宝梨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便体会到了。

    他给她画大饼,说将来会娶她这件事,姜宝梨其实都听不见了…

    她的脑子混乱了很久。

    她忍住五脏六腑的绞痛,哑着嗓子,问他:“要做到…什么程度。”

    “让他足够爱你,爱到可以为你背弃承诺,取消联姻。”

    她忽然失笑。

    他说得…可真轻松啊。

    “我没那个本事。”

    沈毓楼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你有。”

    姜宝梨忽然很想问他,这么些年,他真的如外界传闻的那样,养花一般地养着她,浇灌她,就是为了最终将她当成礼物一般,拱手送人吗?!

    如果她没有生这一副好皮囊,又或者,她和舒欣彤那帮女的打架毁了容,他是不是也会弃如敝履地对她!

    姜宝梨不敢问。

    她怕听到让自己承受不了的回答。

    她爱了沈毓楼这么多年啊!

    以前对他倾注了多少爱意,此刻…心就有多痛。

    姜宝梨没有被他画的大饼所打动,她发起脾气来,六亲不认。

    一把推开了沈毓楼,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骂他没有心,说自己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沈毓楼没有反驳一个字,只静静地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才缓缓开口——

    “害死我妈妈的人,是邝琳。”

    姜宝梨蓦地抬头,错愕地望向他。

    “当初,为了回沈家,我在媒体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沈毓楼沉着嗓子,“我说我妈妈酷爱极限运动,说她跳伞之前喝了酒…都是假的,她有恐高症,她根本不可能去跳伞,也从来不酗酒。”

    这是第一次,姜宝梨从沈毓楼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看到如此深切的痛苦。

    “她是被人强行带上飞机,她…她是被人谋杀的。”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这些年,我一直在偷偷调查真相,已经可以确定凶手,只是…即便知道了真相,我仍旧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赤手空拳,一无所有!”

    姜宝梨的心脏像被一双大掌扼住,从小被欺负长大的她,能够深切地共情沈毓楼的痛苦。

    “现在,谁都可以摆布我,司渡一句话,就可以让沈亭山剥夺我的所有,我不想永远这么没出息!”

    沈毓楼双手捧着姜宝梨单薄的肩膀,“梨宝,你以为我把你送出去,我心里就好过吗!那次司渡灌你酒,我也恨,恨不得杀了他!可是我做得到吗?”

    姜宝梨侧开脸,看着彩绘玻璃窗。

    最后一抹斜阳,也散去了。

    阵阵酸涩涌上喉头。

    “我想翻身,我想保护我在意的人,我想带着你一起翻身!只要我得到了沈氏集团,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了!梨宝,你能明白吗!”

    姜宝梨能明白,当然能,这些年沈毓楼的隐忍,她也是看在眼底的。

    可她还是受不了,沈毓楼将她送给别人…

    姜宝梨踉跄后退了几步:“我要考虑一下。”

    沈毓楼几番上前抓住她,几乎就要跪下来求她了:“梨宝,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姜宝梨已经快哽咽了,看着面前这张被她放在心里细细描摹了很多年的脸庞。

    她不想让这张脸…变得面目可憎。

    沈毓楼的手如鹰爪般,死死攥着她:“你一定要答应我,这是我翻身的最好机会,哥哥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只这一件…求你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姜宝梨五脏六腑都被他拧碎了,颤声说:“你明知道我讨厌那个人,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听到这句话,沈毓楼的心像被一条无形锁链缚住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绝不能松口。

    走上前,沈毓楼想要拥住她,姜宝梨却推开了他,哭着哭着就笑了。

    真是…难堪啊!

    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逃一般地跑出了后山的废弃礼堂。

    ……

    宿舍里,看着满地黑色芭蕾裙碎片。

    心想,她再也不用跳芭蕾了吧。

    对沈毓楼,除了失望,依旧会有心痛…

    她能体谅他自幼在杀母仇人的家里长大,如何隐忍,如何贪恋金钱和权力,又如何渴望变强。

    也气自己在听到他这么过分的请求之后,居然还会心疼他。

    情绪冷静下来,姜宝梨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沈毓楼在沈家站不稳脚跟,拿不到实权,迟早有一天,她依旧会被打回原形,沈真真随便一个拙劣的计谋,就能让她被赶出沈家。

    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已经不再奢望沈毓楼说的什么“永远在一起”了,姜宝梨现在只想给自己挣一个灿烂的前程。

    深夜,她虚弱无力的手,拿起了手机。

    给微信里聊天置顶的那个人,发出消息——

    “我答应你,去追司渡。”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说完,她取消了他的聊天置顶。

    第25章 探病她对他,到底有多死心塌地!……

    收到姜宝梨松口答应的消息,沈毓楼立刻给她打了几条语音,叮嘱她注意事项。

    首先,她不能够再回沈家了,暂时先住在学校里。

    另外,学校里也有不少他们“兄妹”间的绯闻,所以他们最好不要线下见面,有事手机联系。

    最后,他叮嘱她,控制自己

    的脾气,不要动辄对司渡甩脸子。

    他脾气阴晴难定,要是真动怒了,恐怕没她好果子吃。

    姜宝梨看着他刷刷刷连发的语音消息,心里觉得很讽刺。

    她还沉浸在被“背叛”的悲伤中,他已经收拾好情绪,开始筹谋接下来的计划了。

    甚至,还教她怎么去勾引男人。

    她的感情,就像个笑话。

    不过,姜宝梨一直都知道,在沈毓楼心里,权势地位永远胜过一切。

    情情爱爱,不值一提。

    姜宝梨不想再去想他了,只回了一个字——

    “好。”

    沈毓楼:“晚安。”

    姜宝梨关机睡觉。

    不过,沈毓楼却失眠到了半夜,时不时便拿起手机看一眼。

    以前他和姜宝梨的对话,永远以她的结束作为结束,他回她晚安,她一定也会回一句:“哥哥晚安。”

    这一次,姜宝梨没有回他。

    他知道,她再也不会对他说晚安了。

    ……

    前几周,姜宝梨一直消极怠工,看起来,没一点儿要去攻略司渡的意思。

    不是不想做,是她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姜宝梨以前费劲心思勾引沈毓楼,在学校里想方设法创造偶遇,在他面前撒娇碰瓷,半夜爬床…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沈毓楼照单全收,从不拒绝。

    要是她去司渡面前搞这一套,用脚丫子都能想到他的反应。

    放狗咬她都算轻了。

    最可怕的后果,把她麻布口袋一蒙头,直接丢公海里喂鲨鱼,尸骨无存。

    姜宝梨打了个寒噤…

    算了,姑且拖着吧。

    反正沈毓楼很清楚,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入秋之后,气温降了下来。

    姜宝梨住回学院宿舍,倒也逍遥自在,不必每天在家里看沈真真的脸色。

    很久没有联系的沈毓楼,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司渡生病了,去看看他。”

    课堂上,看到这条消息,姜宝梨头皮发麻。

    看来,拖延战术行不通,她答应了要做的事情,迟早要做…

    下课后,姜宝梨去了生科实验楼,穿白大褂的学长都已经认识她了,告诉她:“司渡学长啊,他有两天没来实验室了,这段时间甲流嘛,听说他中招了,在家休养。”

    姜宝梨向学长道了谢,去生鲜超市买了一堆东西,什么燕窝阿胶脑白金,滋补养颜的,增肌壮骨的,甚至还买了根大人参,准备给他炖一锅鸡汤喝。

    打车来到山月庐别墅,空中飘小雨了。

    赵管家撑着伞,匆匆迎出来,看着姜宝梨手里的大包小包——

    “姜小姐,您这是…?”

    姜宝梨脸上挂了回娘家一般的灿烂笑容:“听说司渡学长生病了,我来探探病。上次在巴哈马,他救了我的命,这不,投桃报李,来看望他老人家。”

    赵管家面露难色:“少爷一早就吩咐过,不让探病,这段时间过来的客人,都没进过门。”

    姜宝梨一想,他这种宁愿伤害别人也绝不内耗自己的家伙,抱病了还想他社交,那是不可能的。

    寡得不行。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先走啦!”

    她巴不得被拒绝,反正这事儿做得心不甘、情不愿,“麻烦赵管家帮我转告,就说我来过啦!特别特别担忧学长的病情,祝他早日康复,福如东海不老松,寿比乌龟王八蛋!”

    她半个身子都钻进接驳车里了,赵管家却忽然改口:“不过,如果是姜小姐的话,应该没问题,您跟我来吧。”

    说完,他为她撑起了伞。

    不是,等等,怎么她就没问题了?

    姜宝梨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摆手拒绝啊!

    奈何赵管家微笑着,做出了“请”的手势。

    姜宝梨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赵管家,走向庄园,好奇地问:“赵管家,是司渡说,我来探病可以进来吗?”

    “没有,少爷没有这么说。”赵管家回头微笑,“是我自作主张,放您进去。”

    姜宝梨嘴角抽抽了一下。

    司渡是拖欠你工资了吗?

    不想干啦?!

    走进花园,一只大狼狗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朝她跑来。

    姜宝梨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到了赵管家身后。

    上次被狗追的后遗症,还没好呢!

    赵管家对着屋檐下的佣人喊道:“还不快把pearl带回屋子,让它淋了雨,仔细少爷扒你一层皮!”

    佣人连忙上前,牵住了这条热情的小狗。

    注意到它疯狂摇尾巴,好像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吐着舌头绕圈圈,似乎很想和她玩耍。

    “哎?”姜宝梨这才认出来,“这不会是我带过来那条小狗吧?”

    “是啊。”赵管家笑着说,“是您送给少爷的礼物,少爷把它养的很好,宝贝着呢!”

    姜宝梨委实没想到,半年不见,这条狗居然能长这么大!

    她去犬舍选狗的时候,它还只是绒绒的一团黑色毛球呢。

    现在站起来,估摸着不会比她矮太多。

    看见故狗,姜宝梨当然开心,上前摸了摸狗头,笑着说:“你还记得我吗?”

    德牧舔了舔她的手背,咧着嘴,吐着红色的大舌头。

    滴滴答答流口水。

    姜宝梨问管家:“它叫什么名字啊?”

    “少爷叫它珍珠。”

    “珍珠,小珍珠。”她用逗小孩的语气,轻轻叫它。

    德牧听到她唤它名字,更加激动地原地转圈圈。

    “你真的记得我啊?”

    管家看她笑得这么开心,顺势说道:“怕大狗欺负它,那两条卡斯罗都被少爷送到其他宅子里去看家了。”

    姜宝梨略感惊讶。

    司渡如此善待这条狗?

    管家适时地说:“少爷很喜欢珍珠,每天回来都要和它玩一会儿。”

    她点点头,心想果然送礼还得投其所好啊。

    进屋之后,管家礼貌地说:“厨房您可以随意使用,我上楼去告知少爷一声。”

    姜宝梨低头看着自己拎着的那只冰冻老母鸡,想说她只是来送食材,没有想过要亲手给他煲鸡汤啊!

    家里没佣人吗!

    管家已经上了楼,佣人们似乎也完全不打算插手,笑眯眯地带着姜宝梨去了厨房,告诉她炊具该怎么怎么用。

    姜宝梨无奈,也只能撸起袖子亲手煲汤了。

    其实,心里还是有对沈毓楼的怨气,事情做得不怎么甘愿。

    又想到那条德牧珍珠。

    算了,就冲司渡善待它…姜宝梨心里的气便散了几分。

    系上了围裙,认真地备菜。

    过了会儿,司渡踩着楼梯缓步走下来,黑睡袍松垮地系着。

    嗅到空气中飘着诱人的香气,他微微蹙眉。

    看到厨房里少女忙碌的身影,他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嗓音带了点病态的沙哑。

    管家连忙上前解释:“少爷,姜小姐是来探病的。这不,在厨房忙活大半天了,说要给您炖鸡汤。”

    司渡望向她,清爽的碎花围裙系着她纤瘦的腰肢,头发松松地挽起,碎发垂落耳边。

    她放下汤勺,对他嘻嘻笑。

    不像是来探病,倒像是不怀好意来看他笑话的。

    “谁让她进来的?”他调子一冷。

    赵管家直接一个甩锅三连:“是……是姜小姐在门口哭着喊着要来看看您,不让她进来,她就跪在门口给您祷告,我…我看雨挺大的,只能让她进来。”

    姜宝梨:?

    尼玛……

    司渡似乎没有计较,望向了姜宝梨。

    姜宝梨叹了口气,用温柔的调子说:“司渡学长,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给你炖些鸡汤。”

    “趁机下药毒死我?”

    “你真会开玩笑。”小姑娘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毒死你,未免让你死的太痛快了。

    她心里这样想。

    司渡靠在门框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诮。

    他知道姜宝梨笑得有多假,也知道她看他的眼底,藏着多少厌恶。

    上次沈毓楼说要送他一份“礼物”。

    大概,“礼物”自动送上门了。

    亏她笑得出来。

    为了沈毓楼的事业,来讨厌

    的人面前献殷勤,她对他的这份爱,可真是沉甸甸啊。

    他走到沙发边,慵懒地坐下。

    病中的他,脸色比平日里更苍白,整个人透着某种病弱的美感。

    “你在炖鸡?”

    “是啊,马上就好了。”

    他轻嗤一声:“没人告诉你,我只吃现杀的鸡?”

    姜宝梨眨巴着眼,回头道:“这就是现杀的啊。”

    “你所说的现杀,和我说的,有点出入。”

    司渡望向了管家,管家咽了口唾沫,一而再跟他确定眼神。

    看司渡似乎铁了心要这么做,赵管家只好吩咐佣人,将后山养的活鸡逮了一只送过来。

    姜宝梨看到佣人手里那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敢情……是这么个“现杀”?

    “不是…司渡学长,我这鸡都已经炖好了,人参鸡汤,很补的…”姜宝梨为难地说,“再杀一只,您也吃不了了啊。”

    司渡懒懒说:“你想要炖鸡给我吃,就得合我的口味。”

    姜宝梨看了眼那只威风凛凛的红冠大公鸡,血压都升高了。

    不管他是想玩她,还是想逼退她…

    姜宝梨都接招。

    既然已经做了,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没有退路。

    她接过了大公鸡,礼貌地问管家:“这鸡,该去哪里杀?”

    管家让厨房佣人带姜宝梨去院子里。

    而司渡自然不想错过这一幕,走到了回廊边,佣人端来藤条椅,他意态从容地坐了下来。

    姜宝梨接过了佣人递来的刀,手心沁出冷汗。

    最怕血了,光是想到要抹脖子杀鸡,鸡血喷溅出来的画面,就觉得头晕目眩。

    抬头,压着愤恨望了司渡一眼。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姜宝梨想到沈毓楼对她说的那些话。

    他有出路,她才会不被欺负…

    从他将她从那个贫穷的小渔村捞出来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命运就被绳索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姜宝梨心一横,蹲下来,手指有力地抓住鸡的翅膀。

    鸡死命尖叫着,似乎预感到了自己死亡的命运,疯狂挣扎着,就像她当初拼命挣脱那些恶棍不堪的手一般。

    她能感觉到它的心跳,那么快,那么慌乱,就像她现在的心跳。

    “对不起…”

    姜宝梨举起刀,快速割下鸡脖子。

    刀锋切过的一瞬间,温热的血液溅在她的手上。

    那么烫!

    过了一会儿,放了血,等鸡不动了,姜宝梨松开手,后退几步,脸色煞白。

    她感觉喉咙发紧,一阵恶心涌上来,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转过身,看到司渡正在吃橘子,一瓣一瓣地剥开,慢条斯理。

    夜色里,他看起来像个优雅的恶魔。

    姜宝梨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沈毓楼真是…高估她了啊。

    她能追到他?

    这辈子都不可能!

    姜宝梨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司渡学长,还满意吗?”

    司渡:“是场好戏。”

    “你满意就好。”她说,声音有些抖,“我去给你炖汤。”

    她围裙上沾了血,甚至血都溅到了她的裙子上,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一个看他解剖都会忍不住呕吐的女人,居然能徒手放血杀鸡。

    司渡心里更加确定,她是带着任务来的。

    分明有心上人,为了取悦他,可以做自己反感的事,接近自己讨厌的人。

    就这么喜欢他!

    “站住。”司渡忽然冷声说:“没胃口了,你走吧。”

    姜宝梨脸上的笑容顷刻僵住。

    她刚刚忍着强烈的恶心,费了大劲儿搞定了这只鸡。

    他说不吃就不吃了!

    不就是遛她玩儿吗!

    她手里提着鸡,一动不动地望着司渡…

    男人脸色苍白,黑眸幽深。

    “怎么,听不懂话?要我说滚,你才听得懂。”

    他心情烦躁至极了,只想她马上消失在他眼前!

    姜宝梨实在忍无可忍,却不能发作。

    她转身将那杀好的大公鸡放在了水槽里,洗了手,也整理好情绪,回头对司渡笑了笑:“那我先不打扰学长休息了,再见。”

    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司家别墅,脸上的笑容也顷刻间消失无踪。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姜宝梨前脚刚走出去,管家便对司渡说:“我让司机去送送姜小姐吧。”

    司渡冷声说:“让她自己走。”

    赵管家有些为难,却又不敢违背少爷的意思。

    他走到厨房,看着砂锅里已经炖好的鲜鸡汤,空气中弥漫着油香味。

    管家试探性地问:“少爷,这锅汤…”

    “喂狗。”

    他没有多看一眼,转身走回了客厅,坐在沙发边看书。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目光,时不时瞥向窗外的大雨。

    那个蠢女人,身体差得要命,游个泳都能发烧。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是她自己要过来献殷勤,而且还是装的,为了取悦别的男人。

    “少爷…”管家欲言又止。

    司渡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实木椅子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冷冷地看了管家一眼,眼神凌厉得像刀子——

    “外面雨有多大,看不见?”

    管家忙不迭跑出去,跑得比狗快:“我这就叫司机去接姜小姐,她应该还没走远!”

    司渡转身走向落地窗,背脊绷得笔直。

    镜面的影子模糊不清。

    她对沈毓楼,到底是有多死心塌地,才会答应来勾引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甲陷入掌心肉中。

    ……

    司机在山路边接到了姜宝梨,让她上了车。

    小姑娘缩在车后座,浑身湿透。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默默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谢谢你啊。”

    “不用不用,是赵管家让我来接你的。”司机连忙说,“绝对不是少爷让我来的。”

    姜宝梨脑子突突的,一点也没听出司机是在故意漏话,只说道:“那请你代我谢谢赵管家。”

    “呃。”

    司机还想多解释一句,但想到少爷那恐怖的脾气。

    算了,闭嘴。

    第26章 刺痛我会让你哭个够。

    那晚淋了雨,沈毓楼让外卖送了感冒药到宿舍,姜宝梨收了。

    她没感冒,药扔那儿,都没拆封。

    总之,姜宝梨又消极怠工了。

    半个月没去找司渡,他的病已经好了,回了学校。

    听说前两天在篮球馆跟人打比赛,大获全胜,校园论坛上不少迷妹po他的帅照。

    她兴致缺缺地扫了两眼。

    黑色篮球衫,360度无死角的帅,自带清新阳光美少年滤镜。

    可惜,人是个阴暗爬行潮湿男。

    姜宝梨想,长这么一张天使脸孔,骗骗单纯无知小女生罢了。

    两天后,姜宝梨在校外的路边餐厅吃鱼蛋面,一位和当前环境格格不入的西装男,戴着白手套,拿着礼盒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躬身,优雅地行礼。

    她嘴里还嗦着面条。

    男人款款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款崭新的Cucci包包。

    孔雀蓝的皮革表面,手柄处镶嵌着碎碎的水晶。

    “姜小姐,今年的秋冬新款,沈先生特意为您预定的。”

    沈毓楼喜欢用名牌衣服鞋子包包来装扮她。

    每年有当季新款,他都会从诸多品牌里挑选出最满意的,填充她的衣橱。

    以前姜宝梨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她臭美爱打扮,每天都要穿不重样儿的裙子,拎不同款的包包。

    沈毓楼供得起这些。

    但现在,姜宝梨手指拂过孔雀蓝皮革,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心里一丁点喜悦都没有。

    无感。

    回宿舍,包包扔进了柜子里,连外包装都没有拆。

    晚上,她便接到了沈毓楼的电话,关心她的近况。

    以前每每看到他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姜宝梨的心都会涌上喜悦。

    这一次,喜悦淡了不少。

    虽然身体还是会下意识地分泌多巴胺。

    但那不过是条件反射罢了,很快就能消淡。

    “包包还喜欢吗?”

    “还行。”姜宝

    梨语气淡淡的。

    “看到有喜欢的款,发给我。”

    “不用了吧,我一边追别的男人,一边跟你要这要那,多没道德。”

    沈毓楼听得出她阴阳怪气的腔调:“我是你哥哥,你问我要什么,我都会满足。”

    “你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还是装不知道。”

    “……”

    让人难堪的沉默。

    姜宝梨顿觉没意思。

    人家沈毓楼都已经开始跟她谈生意了,她还谈什么感情。

    真可笑。

    “你打电话过来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会再想办法,去接近他。”姜宝梨呼出了一口气,“挂了。”

    “梨宝。”沈毓楼的嗓音沉了几分,“我打过来不是为了…”

    砰砰砰,电话被挂断了。

    沈毓楼独自站在仁瑞医疗空荡荡的走廊里,拿着手机,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

    以前姜宝梨迎合他的时候,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珍贵的。

    现在她冷淡他了,沈毓楼才觉得格外不适。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能顺利推动和莫森生物科技的合作,拿到灯塔水母项目,才是眼下第一大事情。

    他稳了稳心绪,走进了办公室。

    ……

    晚上,姜宝梨来到生物实验楼,请求已经非常眼熟的学长,帮忙给司渡递个话,告诉他,自己会等他。

    这次,穿白大褂的学长居然一反常态地邀请姜宝梨,进入实验室——

    “入秋降温了,司渡学长说走廊冷。如果姜学妹过来的话,就到实验室里面等他吧。”

    “确定?”

    姜宝梨愣了下,觉得这不太像司渡能说得出来的话。

    他有这么好心?

    良心发现啦?

    不不,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有良心。

    不会是请君入瓮的戏码吧。

    “我还是…就在走廊里等吧。”她防备地说,“就不进去了。”

    “司渡学长说,如果你冷感冒了,他会心疼的。”

    “不是,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

    姜宝梨后脊骨发麻,“怪吓人的。”

    白大褂学长无奈地看着姜宝梨,也一起哆嗦着、小声说:“您要是不进去,司渡学长会扒了我的皮。”

    “……”这倒像是他干得出来的事。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是要把我解剖了吗?”

    “司渡学长从不解剖活人。”白大褂学长一本正经地说,“他是真的怕你冷着。”

    “才怪。”

    “我对天发誓。”学长伸出三根手指头,指着天花板,“绝不骗人。”

    姜宝梨半信半疑地说:“你们的实验室,我能进吗?”

    “别担心,不是无菌实验室,只是普通的实验教室而已。”学长说,“里面会暖和些。”

    “行吧。”

    兵来将挡呗。

    追变态,就得胆子肥。

    而且,姜宝梨考虑实验室那么多人,司渡应该也不会当众行凶这么嚣张。

    于是她跟着学长走进了实验室。

    推开门,嗅到一阵生涩的消毒水气味。

    的确只是普通的实验教室,都不需要进出消毒。

    但又不是普通常规的教室,因为只有几个桌椅凳子,还有各种实验架子,上面放着玻璃器皿和各类试管仪器。

    “姜学妹,你就在这里等吧。”

    “噢,好!”

    姜宝梨刚坐下,就被摆在墙边的人体骨架给吓了一跳。

    白骨森森,骨架空洞洞的骨头眼眶,正对着她。

    姜宝梨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移开了视线。

    怪瘆人的。

    她心里毛毛的,不想东张西望,于是低着头玩手机游戏消磨时间。

    没一会儿,居然靠着椅子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脑袋一沉,猛地惊醒过来。

    睁开眼,却发现周遭一片黑。

    只有墙角的安全通道标识牌,散发冷绿的光。

    什么情况!

    姜宝梨连忙站起身,环顾空荡荡的实验室。

    “有…有人吗?”

    没人应声。

    姜宝梨想要立马跑出去,妈呀!谁想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

    慌乱中,不小心膝盖撞到了实验台,疼得她微躬起了身,抱住了膝盖,缓了好一会儿。

    抬头,安全通道的绿光,照着对面的人体骨架,像极了恐怖片场景。

    姜宝梨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出去。

    回头又看到架子上的福尔马林标本。

    那里面,飘着各种人体器官…

    姜宝梨喜欢在视频网站上刷恐怖灵异视频,但实际上,她胆子小得一匹。

    属于又菜又爱看的类型。

    现在一个人呆在全是“人类碎片”的实验室里,姜宝梨脑子都麻了,慌忙地朝大门跑去。

    但门根本推不开,有人从外面反锁了大门!

    “外面有人吗!”她发了疯似的转动着门把手,“开门!开门啊!”

    门依然纹丝不动。

    她心脏狂跳,慌忙摸手机。

    手机却黑屏了,按下开机键,毫无反应。

    姜宝梨才想起,自己睡着前在玩游戏,睡着了就忘了锁屏,这会儿手机早就耗没电了。

    “不是,别搞啊!”

    姜宝梨死命按着开机键,可是手机毫无反应。

    她背靠着门,整个人都不好了。

    ……

    会所里,几个富家公子哥儿在玩牌。

    也有几个身材姣好的模特靓女,陪坐在他们身边,温言软语,给他们倒酒。

    只有司渡身边,空空如也。

    他捏着筹码牌,目光却时不时扫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

    “渡爷,该你出了。”韩洛用手肘戳了戳他,提醒他。

    司渡扔出一张牌。

    这张牌,恰好让对面一个叼着雪茄的公子哥儿赢了钱。

    他开心得扬手欢呼——

    “哈哈哈,难得从渡爷手里赢到钱,太爽了!”

    韩洛眯眼打量身边的司渡。

    他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胡乱敞着,露出冷白的长颈,端的一副高冷姿态。

    不止他在看他,周围女人都在看他呢。

    只可惜,要让她们伤心了,这种场合,渡爷从来不玩女人。

    他手指轻叩着水晶玻璃酒杯。

    …心不在焉。

    “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赢我们,不是轻轻松松吗?”

    司渡扔出一张牌:“少废话,继续。”

    烟雾缭绕中,另几个公子哥相互交换了眼神。

    司渡今晚明显不在状态,已经连输了好几把,就这还不得趁机狂宰他一波啊。

    难得这位能算牌记牌、脑子的精密构造简直跟计算机似的天才,状态这么差。

    “再来再来!哈哈哈。”

    “今天晚上玩通宵。”有公子哥儿提议。

    司渡看了眼时间,现在九点四十五了。

    他离开的时候,才七点。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不知道她醒没。

    “不玩了。”司渡扔了牌,玩不下去了。

    “这么早?”韩洛诧异地说,“你攒的局,这才玩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要走了?”

    司渡心里装着事,没搭理他,大步流星走出包厢。

    司机倚在迈巴赫车边玩手机,见他出来,连忙打开了车门,迎着他上了车:“少爷,回家吗?”

    “嗯。”

    司渡上了车,靠在皮座椅上,单手揉了揉眼角。

    司机将车驶了出去,飞速掠过这繁华的不夜城街道。

    司渡看着窗外的霓虹夜景,脑子里全是那女人。

    听说,她挺怕鬼的。

    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难而退。

    只是…这一晚上,他烦躁得不行。

    就在轿车将要驶上山路,返回山月庐别墅的时候,司渡忽然开口——

    “去学校。”

    司机愣了愣,没有多问,照做了。

    生物实验楼前,司渡推开车门,猛冲了出去。

    一路狂奔,跑进实验楼。

    ……

    司渡跑回实验室,刷卡打开了门,一巴掌拍墙上,“咔哒”一声。

    瞬间,头顶日光灯亮起,将漆黑的实验室照得通明。

    房间里,却没有人。

    “姜宝梨!”

    他沉声叫出她的名字,“姜宝梨!出来!”

    仍然没人应他。

    司渡将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个遍。

    终于,在实验柜底下的一处狭小空间,找到了她。

    她如同受惊的小鹿,抱着膝盖,蜷缩在这个安全的狭窄空间里。

    脑袋埋进了膝盖。

    单薄的身子仍轻微地颤栗着,瑟瑟发抖。

    司渡伸手去抓她冰凉的手腕,一碰到,姜宝梨便像触电般,猛地挥开了他的手。

    抬起头,他才看到,小姑娘泪眼婆娑,脸蛋哭红了一大片。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司渡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他皱了眉。

    对这种陌生的感觉,很不适应。

    他将她从柜子底下拉出来,谑道:“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把你吓成这样?”

    姜宝梨这才像缓过神来,看着面前冷着脸的男人。

    他虽然不是鬼,但姜宝梨觉得,差不远了。

    他比鬼更可怕。

    姜宝梨倔强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扯出来,捡起自己的书包,紧紧抱住:“司渡,你的快乐就是从别人的恐惧中获得,是吗?强迫我去潜水,让我杀鸡,把我关在一堆人体碎片的实验室里…”

    她歇斯底里地望着他,“你还想做什么,你做啊,我人就在这里,有什么你就来!”

    看着女孩因为恐惧而苍白的脸色,司渡感觉喉咙里像卡了一千根刺。

    强迫她去潜水,不过是想带她去看看水底下的世界。

    想给她看灯塔水母,想把自己的研究和发现,跟她分享,想听她说一句你好厉害…

    把她关在实验室里,也不过…

    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别他妈傻兮兮的就成了沈毓楼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人肉台阶!

    这些,司渡都不想说。

    她对他已经有了偏见,懒得解释了。

    由着她一顿发泄之后,他才冷冷道:“姜宝梨,不要再来烦我了,不然,我会让你哭个够。”

    说完,他忍着心脏强烈的刺痛,转身离开。

    姜宝梨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质问道:“我就这么招你讨厌?”

    “对,你就是很讨厌,我看到你就烦,你要是再来惹我…”

    司渡横了心,齿间一字一顿地碾出四个字,“我宰了你。”

    说完,他拂袖离开,实验室大门被撞得哐啷响。

    第27章 rose人淡如菊

    姜宝梨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狼狈地跌坐在地。

    好难,真的好难…

    这样一个魔鬼,她真的不觉得自己做得到。

    他恨她恨得牙痒痒,再有下一次,估计真的会活剐了她。

    ……

    司渡对姜宝梨放了狠话,没想到,整夜失眠的却是他自己。

    烦躁。

    三点,他从床上坐起来,热得不行。

    抓起一件黑色睡袍,披上,懒得系结绳。

    走出房间,夜风从敞开的衣襟灌入,带着秋凉。

    他如同幽灵般,行走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走到回形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仰头饮尽。

    房间里没有人,连只蚊子叫都听不到。

    这么多年,司渡习惯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习惯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

    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陪伴。

    可…为什么会失眠?

    廊边,那条憨厚的德牧听到动静,隔着落地玻璃窗,歪着头望向他。

    尾巴轻轻摇起来。

    他走出门,来到回廊边。

    狗狗立刻迎过来,摇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他的手。

    他脑海里再一次浮现送狗那女人美艳又“可憎”的脸。

    想起她对他每一次笑,没一次真心。

    蠢女人,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活该。

    司渡索性直接坐在了回廊边上。

    夜风吹过,带了玫瑰园里大片保加利亚玫瑰的花香。

    生日之后,他便让园丁铲除了以前用来捉弄人的迷宫花园,种下了空运过来的大片保加利亚玫瑰嫩芽。

    现在,玫瑰已经开花了。

    他希望这女人别再来他眼前晃悠了。

    烦死了。

    ……

    姜宝梨发誓,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去见那个恶魔了。

    不管沈毓楼如何重视灯塔水母项目,如何给她卖惨,如何画大饼……

    她都不想再去找司渡了。

    受够了!

    次日醒来,Melodie音乐社区的app,发来一条系统消息,提醒她,她所关注的用户D,又发布了新的曲谱。

    姜宝梨好奇地划开屏幕,戳进去,看到继上一次《vengeance》之后,昨晚凌晨4点,他上传了一支新曲子——

    《rose》。

    姜宝梨点开谱子,甚至不需要乐器立刻演奏出来。

    她的绝对音感,可以让她在看到蝌蚪文的时候,脑海里迅速浮现与之对应的旋律。

    眼前一亮,睡意全无。

    好浪漫的曲子!

    好……悲伤的曲子。

    匆忙爬起来,连洗漱都顾不上,从柜子里翻出小提琴,试着拉奏了一段。

    第一乐章,柔美含蓄,她脑海里浮现了大片无垠的玫瑰园,优雅的保加利亚玫瑰花苞,在风中轻颤。

    第二乐章则渐渐地热烈了起来,阳光穿透压顶的乌云,玫瑰次第盛开,芳香萦绕。

    旋律开始急促,姜宝梨右手拉弓,左手快速在琴弦上跳跃,轻微的痛感,仿佛玫瑰刺扎进手指尖。

    而琴弓蓦地一跳,转入第三乐章。

    旋律逐渐缠绵,却又充斥着悲伤。

    热烈昂扬的氛围消失了。

    不,这不是一支歌颂浪漫爱情的曲子,这是一支对孤独的吟唱。

    天地万物,蜉蝣众生。

    孤独是永恒的。

    姜宝梨能够体会到曲子那强烈的情绪震荡。

    放下小提琴,她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心弦仍旧紧绷。

    高山流水遇知音,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认识这个名字叫D的作曲家。

    她想听他演奏曲子的现场版,也想和他交流这一首《rose》,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感觉到了他创作的情感。

    他一定是个音乐圈的大神,可能不会搭理她。

    不过,姜宝梨还是激动地编辑评论消息,表达自己听到这首歌时的喜悦和悲伤,表达自己想要见见他的渴望。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刷D的评论区。

    关于这首《rose》,评论都破万了。

    有“啊啊啊啊好好听”这类没啥营养的评论,也有千字的长篇大论,从各个角度剖析这支曲子。

    姜宝梨的评论迅速被淹没在了人潮汹涌中,大概率…他是看不到的。

    即便看到了,估计也不会搭理吧。

    那段时间,姜宝梨沉浸在这首《rose》的美妙旋律之中,连走路都在哼唱。

    陈嘉约她去糖水店,她也忍不住向她安利这支曲子。

    那次互殴事件之后,舒欣彤再也没来找过陈嘉麻烦了,这让她对姜宝梨格外感谢。

    她成了她的小迷妹,请她吃过几次饭。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起来。

    姜宝梨跟她吐槽了很多司渡的不好。

    陈嘉看看周围,小声告诉姜宝梨:“我以前听别人说,司渡他家里…很乱。”

    “很乱?哪方面很乱?”

    “豪门之家,总有些不可告人的秘闻。反正,听说他爸死了,他妈疯了,所以他从小脾气才会那么暴戾…又是个孤僻天才…”

    这些,姜宝梨倒是不太清楚,但她听沈毓楼说过,司渡是被他的大舅舅司莫城抚养长大的。

    她上次喝酒喝进医院,在医院的vip病房见过司渡“那样子”对他舅舅。

    姜宝梨打了个寒噤。

    不管他们家有些什么问题,她都没兴趣知道,转移了话题,又兴致勃勃跟陈嘉说了网络上那位神秘的作曲家D的事情。

    陈嘉是学绘画的,对音乐一无所知。

    但人类的情感是共通的。

    听姜宝梨哼了一段《rose》的旋律,她便一口断

    定:“这个D,是不是恋爱了?”

    “我也感觉像。”姜宝梨说,“但像他这种音乐造诣,说不定都几十岁了,少说四十往上,可能还不止。”

    “得了吧,你以为音乐天才就你一个呢?一山还有一山高。”

    姜宝梨从来不谦虚自己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反正,音乐学院那边,我也没见过几个真正厉害的。”

    “我感觉这个大神D,应该很年轻,说不定是个情感丰富的帅哥呢!”陈嘉托着腮帮子,花痴地幻想着。

    姜宝梨笑了笑:“他有这样的才华,颜值不值一提啦。”

    陈嘉撇撇嘴,盯着姜宝梨那张神级美颜:“就你们这些颜值顶配的人,才会说出颜值不重要这种话!哼!”

    说话间,舒欣彤和张仪书并几个女生走进糖水店。

    仇人见面,自然眼红。

    姜宝梨不想再给沈毓楼找麻烦,上次打架事件,全靠他去帮忙交际善后,才没有影响沈家的生意。

    姜宝梨和陈嘉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离开的糖水店。

    舒欣彤自然也没有搭理她们,因为父母叮嘱了,不要再和她起冲突。

    她们离开糖水店后,舒欣彤回头瞥了姜宝梨一眼,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迟早,要让她付出代价。

    ……

    姜宝梨每天都会给D的评论区留言,不过从来没有被回复过。

    翻遍了评论区,大神D从没回过任何一个粉丝。

    包括评论区演奏他曲子的高赞视频。

    真是高冷啊。

    她忽然想起,那天乔沐恩在司渡的生日party上,演奏了大神D的《vengeance》。

    像她这种小提琴专业的顶级豪门富二代,人脉通天,音乐圈的牛逼人物,她父母应该都会带她认识,为她将来的音乐事业铺路。

    乔沐恩很有可能…认识D。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姜宝梨给乔沐恩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沐恩,那天听到你改编了《vengeance》,觉得好好听。请问你认识这首《vengeance》的作曲家吗?”

    乔沐恩接到姜宝梨消息的时候,正和几个名媛闺蜜在别墅开下午茶话会。

    舒欣彤恰好也在,看到乔沐恩低头回消息,好奇地问了句:“沐恩,是谁啊?”

    “姜宝梨。”

    “你…跟她很熟吗?”

    “一般吧,一直都认识,不过那次手链的事情,我误会她了,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乔沐恩淡淡回应。

    “你真是太善良了,手链那次…谁让她自己人缘差,不知道得罪了谁,才这样搞她,还害得沐恩你丢了这么贵重的宝石。她该来向你赔罪道歉才是。”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不想再提了。”乔沐恩拿起一枚糖果色马卡龙,放进嘴里,咬下一小口。

    “那她这次找你,是干嘛?”

    “喏。”乔沐恩将手机递给舒欣彤,“找我打听人呢。”

    舒欣彤接过手机,看了看:“D?D是谁?”

    “司渡呗,还能有谁。”

    舒欣彤眼底透出几分深长的意味:“那她也太不了脸了吧,司渡是沐恩你的未婚夫,她算个什么东西,还想跟你打听司渡的消息!”

    乔沐恩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却说道:“她不知道D是谁啦,所以才来找我问。”

    “谁知道呢,她最会装了,我看她就是故意来你面前示威的!”

    舒欣彤继续拱火道,“我听说,上次司渡感冒,她提着大包小包就往人家别墅里去了,还给司渡炖了一锅鸡汤呢!上赶着往人家跟前凑,结果怎么着,人家司渡还是对她爱答不理,真是不要脸。”

    此言一出,乔沐恩脸色却变了变。

    上次司渡感冒,她也去探过病,但是被管家挡住了。

    人都没见到,连门都没进,说养病期间谁都不见。

    姜宝梨居然给他炖鸡汤?

    乔沐恩想起老爸最近一直在催她,想办法跟司渡拉近关系,最好是立刻官宣恋爱,这样才能宣布两家联姻订婚的消息。

    但她给司渡发消息,司渡都不回,平时找他也总见不到人影。

    姜宝梨难道…也在追他吗?

    “姜宝梨不是跟沈毓楼…有暧昧吗?”乔沐恩依旧端着高姿态,不在意地笑笑,“她和司渡不会的。”

    “你还不知道么,我听沈真真说,沈毓楼跟她闹翻了,她有一个多月没回沈家了。”

    “是吗?”

    上一次被姜宝梨暴揍过的张仪书,也适时拱火道:“像她那种捞女,丢了一个金主,肯定想办法傍上另一个呗,不然谁给她拿学费生活费,谁给她买名牌包包衣服。”

    乔沐恩仍旧矜持地说:“你们不要这么说啦,这样不好,她为了生存,也无可厚非。”

    “沐恩,你真是太善良了,不知道人心险恶。像她那种底层女,肯定是逮住机会拼命往上爬的。之前是沈毓楼,现在又去缠着司渡,真不要脸!”

    “就是,我还听说,上次她跟沈毓楼去巴哈马旅游,结果还去司渡的私人海岛上过了夜!”

    乔沐恩蓦地望向舒欣彤:“真的?她在司渡家里过夜了?”

    “不知道,反正都在传呗,你看她这段时间,对司渡疯狂献殷勤的样儿,他们两个肯定有点什么。”

    张仪书又道:“沐恩,不管怎么说,司渡是你的未婚夫,这全校都知道,姜宝梨这样做,不就是公开打你的脸吗!”

    “对啊对啊,还装作不知道D是谁,跑来你面前示威,真是太嚣张了。”

    舒欣彤看到乔沐恩的手,捏紧了……

    她趁热打铁:“沐恩,你把手机给我,让我来回她。”

    “你要干什么?”

    “跟她玩玩,谁让她这样欺负你。”

    乔沐恩也是越想越气。

    不过,还是维持着人淡如菊的优雅姿态,将手机递给了舒欣彤——

    “那要注意分寸喔!”

    第28章 月光“她在哪里?”

    姜宝梨收到了乔沐恩的消息——

    “今晚九点,在ZenithClub的6号包厢里,我正好约了D一起唱歌。”

    “你要来玩吗,介绍你们认识。”

    姜宝梨听到乔沐恩这样说,脑子一热,没多想,一口答应下来。

    本来挺谨慎的性格,但在音乐这件事上,姜宝梨很容易多巴胺上头,可能比狂热的爱豆粉更疯狂。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准备想要和D交流的问题,有关《vengeance》和《rose》,她也想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人生。

    她粉他好久了,能见到他本人,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啊。

    晚上九点,姜宝梨给自己化好妆,穿上最满意的一条白色长袖裙,外搭一件枯黄落叶色的风衣,带着一身秋色,走进ZenithClub。

    这是一个人头攒动的蹦迪酒吧,大厅舞池里有男男女女在摇头晃脑地跳着舞。

    重低音金属乐和鼓点声,震得姜宝梨耳膜发疼。

    有点奇怪。

    D会来这样的场合吗?

    和她脑海里描摹的偶像的性格形象,不太一样呢。

    她感觉他性格可能冷冷的,甚至孤僻,不喜欢与人社交,但他有极其丰富的内心世界,以及…强大的人格。

    不过,说到底,她也不了解D是什么样的人。

    只有见了面才知道。

    姜宝梨坐上电梯,如约来到了酒吧三楼的6号包厢里。

    推开门的刹那间,姜宝梨便预感到了不对劲。

    房间里没有乔沐恩,围着长方形茶几

    的沙发边,坐着五六个中年男人。

    烟雾缭绕,刺鼻熏人。

    脑子里快速闪过的第一念头——

    不,这里面没有D,他们都不是。

    姜宝梨抬头,瞥见了6号门牌,顿时警觉,连忙退出去——

    “抱歉,走错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便跑,等电梯来不及了,索性朝着楼梯间跑去。

    身后几个中年男人已经追了出来。

    姜宝梨不用回头,也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听到他们大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摸出手机,本能地按下了紧急呼叫的0号。

    0号设置的是沈毓楼的电话。

    在她按下号码的瞬间,几个彪形大汉已经追上了她,抓住她的胳膊和肩膀,将她拖回到6号包厢门口。

    任凭姜宝梨如何挣扎,但她是不可能挣得过这几个五大三粗的雄性生物的力气。

    叫救命也没有用了,这时候的ZenithClub3楼,所有包厢都大门紧闭,连服务生的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就像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姜宝梨的手机被摔飞了出去,她眼睁睁看着屏幕上“沈毓楼”的名字跳动着…

    “哥哥,求你了。”

    “接电话啊!”

    姜宝梨绝望地看着手机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被人拖进了包厢。

    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

    维罗纳西餐厅,乔沐恩优雅地走进来。

    穿着一件蕾丝衬衫,胸口系了一朵粉紫蝴蝶结,下身是浅紫色长裙,发丝盘在头顶,几缕碎发旋在耳边。

    沈毓楼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打了个响指,让服务生过来点单。

    乔沐恩笑着说:“让学长久等啦。”

    “我也刚到不久。”

    “学长,这次我请你呗。”乔沐恩用平板点了餐,“谢谢你上次帮我申请音乐礼堂的事情。”

    沈毓楼唇角抿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的感谢我心领了,不过,吃饭让女孩买单,不是我的作风。”

    “那好吧。”乔沐恩也不跟他客气。

    这段时间,沈毓楼时常和她有交集,无论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课后的偶遇。

    听闺蜜说,有一次还看到沈毓楼在音乐教室外听她拉小提琴呢。

    乔沐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和司渡比起来,他骨相不够深邃,没那么凌厉,不过,自有一种皮相的清秀隽美。

    气质冷淡淡的,深榛色的眸子格外好看。

    司渡总对她爱答不理的,明明不是冰山,却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沈毓楼就不同了,他明明气质清冷,也不怎么和女孩子说话。

    但他对乔沐恩,相当温柔…

    闺蜜几个早就开始怀疑,沈毓楼是不是喜欢她了。

    乔沐恩让她们不要乱讲,传出去不好。

    但她心里是有点窃喜的。

    沈毓楼也算是学校里顶配的男神了,虽然家世比不上司家。

    但对乔沐恩来说,家世算个屁啊,只要能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爱,就够了。

    不不不,还是想多了,可能人家没这方面想法呢。

    乔沐恩好奇地问沈毓楼:“最近怎么没见你和姜宝梨在一起呀,以前她不是总缠着你么?”

    沈毓楼捏着银质刀叉的手,顿了顿,随即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和牛:“我一直拿她当妹妹,她兴许有喜欢的人了,最近回家也少了。”

    他撇清了和姜宝梨的关系,乔沐恩心里却“咯噔”一下。

    看来舒欣彤所说的那些事,并非空穴来风了。

    沈毓楼望向她,如好友般与她聊天:“你呢,你和司渡的关系有进展吗?”

    乔沐恩烦躁地扔了刀叉,撇嘴道:“我爸让我多和他说话接触,但他好不近人情,也不爱说话。”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

    “以前不了解他,只觉得他帅,那次生日party之后,我就感觉他不太温柔。”

    不太温柔?

    不,司渡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温柔”这两个字。

    沈毓楼那双漂亮的眸子,扣着她的眼,提了提调子:“怎么,你喜欢温柔的男生?”

    “是啊,温柔,正直,还要懂得给我情绪价值。”乔沐恩说完这话,感觉沈毓楼的眸子似乎带了温度。

    “你说得对,情绪价值很重要。如果我有女朋友了,一定会将她放在手心里宠爱的。”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暧昧了。

    乔沐恩忽然有点不敢触碰他的视线。

    脸颊也开始发热。

    沈毓楼扫了眼叩着的手机屏幕,发现五分钟前,手机里有一条未接来电——

    “梨宝”。

    他刚刚开了静音,没听到。

    她很久没有主动给他来电了。

    “抱歉,我打一个电话。”沈毓楼对她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席,大步流星地走出去,给姜宝梨回电话。

    嘟嘟,嘟嘟嘟…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沈毓楼皱了皱眉。

    不过,转念想到,这段时间给她打电话,也总有不接的时候。

    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秒接他电话,秒回他短信息了。

    回头,看着落地窗边拿着粉饼盒偷偷补妆的乔沐恩。

    今天晚上,他们的关系有不错的进展,沈毓楼不想轻易放弃这次机会。

    他重新走回了餐厅,坐下来,乔沐恩问他:“谁找你啊?”

    “工作上的事。”

    “那你要去处理吗?”

    “不走。”沈毓楼用餐巾擦了擦手,“再大的事,都比不上今晚这顿饭。”

    乔沐恩努力压着唇角,不动声色地低头切牛肉吃。

    她的手机倒是响起来了,看到是“舒欣彤”打过来的,她连忙说:“学长,那我也出去接个电话喔。”

    “我不走,你倒是要走么?”

    “不会啦,闺蜜打来的,一点儿小事。”乔沐恩娇俏一笑。

    “去吧。”沈毓楼温柔地望着她。

    乔沐恩走出老远,来到花园里,这才接听了电话,急忙问道——

    “情况怎么样?”

    咖啡店落地窗边,舒欣彤坐在软软的毛绒沙发里,点了一杯卡布奇诺,笑着说:“ZenithClub是我家的,沐恩,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不会有人发现。”

    “说到底,她是沈毓楼的妹妹,我不想得罪沈毓楼,你可不要太欺负她噢!”

    “我让我表哥带他几个手下,去会会她而已啦。”

    “靠谱吗?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绝对靠谱,你就别管了,左右闹不出人命,就是给点儿颜色尝尝,姜宝梨害我警署一日游,还被我爸狠批一顿,这个仇我非报不可!好啦,你就安心约会吧,一切交给我,拜拜啦,祝约会愉快!”

    舒欣彤挂掉了乔沐恩的电话,又给自己表哥打了个电话过去——

    “人抓到了吗?可别让她跑了。”

    “怎么处理?还用问我?”

    舒欣彤眼尾肌肉轻颤着,咬牙切齿道,“弄脏她!”

    而舒欣彤身后的卡座间,绿竹掩映之下,有位衣着朴素的美术生,正在为一位贵妇绘水彩肖像。

    陈嘉手里捏着水彩笔,轻微地颤栗着…

    她听得出舒欣彤的声音,虽然听不到和她讲电话的人说了什么话,但她透露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她推断出事件的粗略轮廓了。

    她向对面的妇人道了声歉,说今天有急事,没有办法完成肖像画作了,改日再约。

    贵妇倒也好说话,和她另约了时间。

    她离开后,陈嘉慌忙摸出手机,给姜宝梨打电话。

    快接电话啊!

    一定不要是她想的那样…不要啊…

    可惜,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里都是嘟嘟嘟的忙音。

    陈嘉一颗心沉到了底,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只感觉头重脚轻,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云霾挡住了月光。

    姜宝梨是因为她,才得罪了舒欣彤。

    被霸凌了那么久,没有人帮她,没有人救她,只有姜宝梨站出来,告诉她——

    这是个动物世界,只有铠甲锋利,才会不被人欺负!

    后来她为了她,跟舒欣彤张仪书她们打架,差点损害了几家的生意合作。

    刚刚听到舒欣彤说着什么“ZenithClub”,立刻在街边招了辆出租车,想要赶去ZenithClub救她。

    上车之后,司机问她去哪里,陈嘉却犹豫了。

    要去吗?

    去了会不会死路一条。

    她一个人赤手空拳,怎么可能救得出姜宝梨?

    对了,报警署!

    不不不,舒欣彤张仪书她们家族势力庞大,校园霸凌事件都不了了之了,这次能救得出姜宝梨?

    被霸凌了这么久的陈嘉,已经不再信任警署了。

    她恍然想起前段时间,姜宝梨跟她聊起过几次去生物楼找司渡的事…

    虽然她嘴里全是骂他的,但这时候,陈嘉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又不知道沈毓楼在哪儿,这会儿除了司渡,恐怕没人能救得出她!

    她立马对司机道:“去休顿学院!麻烦师傅开快点!有急事!”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休顿学院的生物科学楼前,陈嘉连扑带爬地跑出去,直冲三楼的实验室。

    隔着玻璃窗,陈嘉看到司渡做实验的背影,长身玉立,修瘦挺拔。

    她死命地拍着落地玻璃窗,挥手,叫着司渡的名字,想引起他的注意,奈何司渡专注地调试溶液,头都不抬一下。

    “哎!”学长从实验室出来,“你干什么呢!唷,怎么哭成这样?”

    “我我…我找司渡学长!”

    “找司渡的女孩多了去了。”学长笑着说,“他做实验的时候,不见任何人,你别在这扰乱秩序了,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入门,陈嘉却直接扑到了他后面,一把攥住了他的白大褂。

    “哎!你这姑娘!放手放手,拉拉扯扯干什么!”

    “你帮我传个话。”陈嘉腿都软了,扑倒在了学长的脚边,“你帮我求求他,我最好的朋友出事了,被坏人绑架了,你帮我求他,救命…”

    “不是,你朋友,你找司渡干什么?”

    “我朋友叫姜宝梨,司渡学长也认识她的,她以前多有得罪,但是如果司渡学长愿意救命,我…”

    陈嘉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可以许诺的,只好说道——

    “如果司渡学长愿意救她,我…我死了之后,可以给学长捐献器官。”

    学长听到这话,又急又有点想笑,看着面前这少女梨花带雨的样子,看来是真着急啊。

    “放心,我这就去说,司渡学长看起来…挺在乎她的。”

    说完,他转身进了实验室。

    透过落地玻璃窗,陈嘉看到他在他身旁附耳说了几句。

    司渡的手蓦地一顿,没有犹豫,摘了白色的胶质手套走出实验室。

    “她在哪里?”他问她。

    “我听到说,好像在ZenithClub。”

    司渡没有多问,大步流星走向电梯,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两分钟,黑色迈巴赫时速120冲进校园,刺耳的回旋漂移刹,停在实验大楼门前。

    司渡边走边脱下了白大褂,坐进车里。

    第29章 借火“别怕,我来了。”

    姜宝梨被那帮男的攥着头发,拖进了六号包厢里。

    接下来的十分钟,于她而言,便如炼狱一般。

    脸颊像有火在炙烤,辣辣地疼。

    几个男人围在她身边,粗鄙地大笑着,她鼻息间全是男人的汗臭味,还有酒和烟混合的味道。

    让她一阵阵地泛呕。

    她攥着拳,指甲陷入掌心。

    但已经没有知觉,感觉不到疼了。

    “脾气够硬的啊。”一个绿毛纹身男走过来,扯起她的头发,“懂不懂圈子里混的规矩?”

    姜宝梨死咬着牙,眼神倔强,嗓音压得很沉:“什么,规矩…”

    “舒大小姐是什么人,你又算什么东西,敢欺负她,你就等着死吧!”

    原来,是她…

    “我哥哥是沈…”姜宝梨话音未落,男人的膝盖撞到了她的小腹,疼得她蜷缩起了身体。

    喉咙里一阵腥咸,吐出一口血。

    他们下的是狠手。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噩梦般的小渔村。

    那里的空气终年潮湿,弥漫着鱼腥味。

    那些人将她死死按在充满腥臭味的泥里,拳头如雨,落在她身上。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任人宰割。

    港市,小渔村,没有区别。

    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

    姜宝梨不是俎上鱼肉的软弱性格,她的手摸索着,摸到了桌上的酒瓶,企图反抗。

    然而,她刚抓住酒瓶,手腕就被人用力地拧住了。

    她身边有六个男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

    姜宝梨手脚被抓住,她感觉衣服…被扯烂了。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有个男人单枪匹马地闯了进来。

    白衬衫紧束着他挺拔的腰身,眼神比冰还冷,下颌线紧绷,浑身散发着极致的压迫感。

    “我靠,你谁啊你!”绿毛纹身男以为他是走错包厢了,凶狠地威胁,“快给老子滚出去!没见我们忙着吗!”

    “不好意思,借个火。”司渡嘴角提了提,一抹阴阴的笑。

    “借你妈啊,活腻了来这里借火!”

    “不借?”司渡缓缓蹲下身,打量被男人按在地上的姜宝梨,“地上那位小姐,有火吗?”

    “有。”她沉沉地说,仿佛琴弓拉出的颤音。

    司渡慢条斯理站起来,锐利的眼锋,扫向绿毛纹身男:“她说,有。”

    “我靠!你他妈真的活腻了!”

    纹身男朝司渡走来,靠近的刹那间,被他攥住了拳头。

    下一秒,他膝盖顶在了纹身男腹部,骨头碎裂的闷响传来。

    绿毛重重摔在了墙上,倒在角落里呻|吟。

    几个男人见势不对,一起上,司渡动作干净利落,分分钟就将他们给揍趴下了。

    姜宝梨侧过头,望着从天而降如同神明般的男人。

    她眼底有刻骨的恨意,却不再是对他。

    司渡走到她面前,看到少女脸上的伤,看到她被扯烂的衣服,肌肤上有数不清的淤青和红痕。

    他太阳穴突突的,立刻用自己的西装将她严严实实地裹起来,抱到沙发边坐下。

    他指头上已经沾染了血。

    姜宝梨已经无力思索他的行为,他的动机。

    唯一的知觉,就是他衣服上那股淡淡的乌木香。

    她抬起眸,掠过了司渡,愤恨的眼神扫向了包厢里一个又一个男人。

    司渡知道她心里有恨,用了姜宝梨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的温柔嗓音,贴着她耳边道——

    “别怕,我来了。”

    说完,拉了拉她的衣领,遮住她身体裸露的部分,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姜宝梨身体已经止住了颤栗,在他慢条斯理说出“别怕”两个字的时候。

    她觉得很吊诡,被变态保护,好像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事。

    就在这时,ZenithClub酒吧的经理——陈轩,也就是舒欣彤的表哥,带着一帮安保,火急火燎地闯进来:“谁在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迎头便看到坐在沙发边的司渡,顿时三魂去了两魂半。

    这位爷,这位爷怎么会突然大驾光临啊!

    倒在地上的绿毛纹身男,以为自己的靠山到了,爬过来对陈轩道:“就…就是他,坏了

    哥几个的好事!”

    陈轩一脚给绿毛纹身男踹过去:“妈的,长没长眼睛!这位爷,你也敢还手!”

    说罢,他殷勤地来到司渡面前,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小司总,对不起啊,手底下的人没见过世面,您多多包涵,我们实在不知道…”

    司渡抄起手边的酒瓶,一瓶子给陈轩敲过去,直接给他脑袋开了瓢。

    显然,他压根懒得和他多说什么。

    陈轩摔地上,司渡一脚踩在他脑袋上,狠狠碾了碾——

    “这里,你管事?”

    陈轩手底下的人见经理受伤了,一个个气势汹汹想上前帮忙。

    却不想,陈轩被他踩着,另一只手使劲儿挥着,示意这帮人赶紧后退:“不、不许对小司总…不敬。”

    看着,挺滑稽。

    手底下这帮人面面相觑,推出了门去。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五十岁、鬓边泛白的西装男人,带着一群手下快速走进了包厢,正是这个娱/乐/城总商会的会长——

    唐寺。

    这家伙黑白两道通吃,是个千年成了精的老狐狸。

    而舒欣彤的老爸,ZenithClub的老板舒恒昌,就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脸色惨白。

    司渡冷冷睨着他们。

    一个个,耳报神倒是快。

    唐寺进屋之后,首先来到司渡面前,脸上带着讪笑,恭敬地对司渡说:“小司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怠慢了。”

    司渡这次倒没有直接动手,平静说道:“唐会长,我的人,在你的地盘出了事。”

    唐寺望向了被司渡护在身后的少女,女孩脸上明显有淤伤,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眼底有泪痕…

    被欺负得不轻。

    他心头一凛,立刻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先把ZenithClub封了。”

    手下十几个男人立刻行动,将包厢里、大厅里的所有客人都驱走了。

    他望向司渡,没有在他冷冰冰的脸上看到缓和的神色,又吩咐手底下的人——

    “给我砸!砸到小司总满意为止!”

    他身边的老板舒恒昌,那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半生的娱乐会所被人给砸得稀巴烂。

    酒瓶玻璃碎了一地,墙上的电视,吊灯,也全部被打烂了。

    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给他剩下。

    周围乱糟糟一团,半晌之后,司渡才缓缓开口道——

    “砸这些玩意儿,能解个什么气。”

    商会会长唐寺立刻会意,怒目望向舒恒昌:“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说罢,他立刻转向了陈轩,沉声质问道,“谁给了你这熊心豹子胆,让你动司先生的人!”

    陈轩捂着头上咕噜冒血的伤口,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舒欣彤,这都是她的主意,让我把人扣住,打…打一顿,然后…”

    “然后怎样?”

    司渡倚在沙发边,有种不怒自威的冷静,“说说看。”

    陈轩第一次面对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问询,看看舒恒昌,又看看唐寺。

    唐寺是生怕被姓舒的这家人连累,胁迫道:“小司总问你话,你直说就是了,看什么看!”

    “舒欣彤说…说打一顿,再找人lunjian她,完了扒光衣服,丢到街上去…”

    司渡冷笑了一下,全场都不敢说话了。

    他缓缓道:“把人,带过来。”

    此言一出,舒恒昌立刻跪在了司渡面前,疯狂地磕头求饶:“小司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女儿不是故意的,求您放过她吧!求您了!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是我把她宠坏了,我一定严加管教。”

    司渡身形微微前倾,捏着他的下颌,每个字都像被齿碾出来的:“你的严加管教,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

    说完,甩开他的脸。

    二十分钟,舒欣彤瑟瑟发抖地走进了6号包厢里。

    刚进ZenithClub,便看到自家会所被砸了个稀巴烂。

    她被吓蒙了。

    此刻进来,看到老爸跪在地上,表哥陈轩也跪在角落里,那些被叫来搞姜宝梨的男人,这会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被揍得跟死狗一样。

    她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反而没那么害怕了,看着躲在司渡身后“楚楚可怜”的姜宝梨,挑起了下颌,轻蔑地说——

    “果然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勾引不到沈毓楼,又转移对象来勾引司渡。”

    “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这话,她爸已经一脸绝望了。

    表哥陈轩也是抽抽着嘴角,知道整个舒家,可能都要被她给毁了!

    这时候,裹着黑西装的姜宝梨,缓缓站起身,来到了舒欣彤面前。

    舒欣彤抬着下颌,没有认输的意思。

    但她的气势,明显比姜宝梨弱了一大截,眼神里也有了恐惧感,只是强撑罢了。

    姜宝梨嗓音喑哑,说了两个字——

    “跪下。”

    “跪你妈,你算什么东西!”舒欣彤破口大骂,“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话音未落,商会会长唐寺的手下走过来,一棍子敲在舒欣彤的膝盖上。

    舒欣彤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另外两个男人一人一边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地将她拉起来,跪在姜宝梨面前。

    姜宝梨眼神冰冷,扬起手,噼里啪啦,连甩了她十几个巴掌。

    舒欣彤的脸颊都红肿了,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再也没有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

    “前面那些,为这些年被你欺负过的女生。”

    说罢,姜宝梨又狠狠甩了她几巴掌,“剩下的,为刚刚你对我做的一切。”

    舒欣彤倒在地上,身形颤抖着,鼻血都被她打出来了,鲜血淌满脸…

    商会会长唐寺见被欺负的女孩也算解了气,但司渡的气,似乎不容易解啊。

    这位爷的脾气,港城商圈儿无人不知。

    他试探性地问司渡:“小司总,请问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舒恒昌连忙求饶:“小司总啊,您看打也打了,您消消气。”

    司渡环扫七横八竖倒在地上那几个男人,冷声说:“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掸邦那边的矿区正好缺人手。”

    “我马上安排,那舒家…”

    “一起送过去。”

    此言一出,陈轩立马跪着爬过来,向他磕头求饶。

    他可不想去掸邦那地方啊,去了那里,这辈子就算完了!

    舒欣彤也赶忙爬过去求她爸:“爸,什么意思,要去哪里?我还要念书呢!我…我的学业怎么办?我还要继续学画呢!”

    舒恒昌一把推开了舒欣彤,他很清楚司渡杀伐果断的性格。

    他触到了他的逆鳞,这件事…恐怕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唐寺看着舒恒昌,这位…也算是**的老商户了,跟他几十年的交情。

    一把老骨头送到金三角那边去,又是惹了司渡…

    怕是活不长。

    “小司总…”他斟酌着,劝道,“小司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

    司渡冰冷如刃的眼神,扫过唐寺,只淡淡问了句——

    “唐会长也想一起去?”

    唐寺立刻噤声,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姜宝梨却将唐寺的话听进去了。

    今天晚上这件事,闹得够大了,只怕明天港媒新闻会大肆报道…

    姜宝梨抬头瞥了司渡一眼。

    男人轮廓锋利,眼神淬冰。

    他不在乎声誉风评,但姜宝梨却不想欠他这样一份天大的人情。

    毕竟,她只是被沈毓楼派到他身边的一枚棋子。

    人情欠多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还了。

    “司渡,我想报警…”姜宝梨忽然开口,“让警署来处理吧。”

    她一出声,会长唐寺瞬间松了一口气,眼巴巴地望向了司渡。

    司渡偏头睨向姜宝梨。

    姜宝梨敛着眸,只说了一句:“我不想你把事情做得太绝,多少留点余地。”

    不管

    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司渡照单全收,对唐寺说:“让警署的人过来。”

    唐寺心头一松,然后讶异地望了望姜宝梨。

    他跟舒恒昌一起求了这么久,居然抵不上这小姑娘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连忙打电话报警。

    跪在地上的舒恒昌,跟着泄了一口气,舒欣彤更是被抽空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哽咽啜泣。

    没多久,警署的探长过来,问清楚了情况,看了眼周围被砸的稀巴烂的店——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司渡开口,舒恒昌连忙说:“是是…是我们自己弄的,不打算继续开店了,该砸的也都砸了,倒地上那几个,也是他们自己斗殴。”

    探长看了眼沙发边脸色低沉、沉默不语的司渡,又看看他身后狼狈的少女,心里很清楚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那就请舒老板到我们警署喝杯茶吧。”

    说完,几个警员过来,给舒恒昌和舒欣彤戴上了手铐。

    临走前,探长试探性地问司渡:“司先生,您看这事情,该怎么个处理法?”

    司渡面无表情地喃道——

    “公事公办。”

    探长会意,说了三个字:“您放心。”

    姜宝梨想离开这里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司渡看不惯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惨相,没多的废话,一个打横的公主抱,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走出包厢。

    姜宝梨心头一惊,有点不好意思,推了推他,压低声音说:“司渡,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司渡沉着脸,没有回应,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第30章 上药“你能不能进来帮我一下。”……

    上了车,姜宝梨才感觉撑着的那一口气忽然泄了,全身虚脱无力。

    她不是象牙塔里纯白无暇的女孩,经历了这种事,除了恐惧之外,她还要还手,要复仇,对伤害自己的人、百倍千倍地奉还…

    想到舒欣彤,还觉得刚刚打少了,不过这次进警署,她应该不容易出来了。

    手机里,乔沐恩的消息飞快地溜了进来——

    沐:“对不起宝梨,探长刚刚联系我,我才知道舒欣彤拿我的手机做了伤害你的事!她真的太过分了!”

    沐:“当时大家一起喝下午茶,我的手机没设密码,放在桌上,刚巧我去洗手间了,她用我的手机给你发了消息,删掉了聊天记录,我现在才知道。”

    沐:“你没事吧?”

    姜宝梨不信她,也懒得理她。

    放下了手机,蜷缩在迈巴赫松软的皮椅上,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些男人豺狼般贪婪的眼神,顷刻间,只觉得恶心涌上喉头,差点吐出来。

    司渡也在闭目养神,见她要吐,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帮她顺气。

    姜宝梨望过来,眨巴眼,悬在半空中的手立刻抽回来,凶狠地说:“你敢吐在我车里,我把你丢出去…”

    下一秒,姜宝梨呕出来了。

    她没吃晚饭,但那帮男的,刚刚灌了她不少酒…

    现在满车都是酒精味,司渡的腿上…也被她呕得不像样子。

    司机魂飞魄散地将车靠边停下了。

    姜宝梨拉开车门爬出去,在街边干呕了一阵,眼底泛着水光,鼻子也是红红的,回头说——

    “对、对不起。”

    “就停在这里就可以了,我…打车回去。”

    不知道是对司机说,还是对司渡说。

    司机反正是被吓懵了。

    这还是第一个敢吐司渡车里,还tm吐他一身的女人。

    依少爷的脾气,还不得把她皮都扒了啊!

    他连忙拿了消毒湿纸巾过来,帮司渡处理裤子上的脏污。

    司渡接了纸巾,胡乱地擦了下,偏头说:“愣着干什么?”

    “啊?”

    “水。”

    司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让他给姜宝梨拿水。

    嗯?

    居然不生气?

    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一瓶矿泉水,司渡接过,拧开了盖子,递到了姜宝梨面前。

    姜宝梨单薄的身体有点轻微的痉挛,深深地呼吸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一口气。

    接了水,咕噜咕噜地灌下去。

    “谢谢,你们把我放在这里就…”

    话音未落,司渡已经攥着她的衣领,将她拉回了车里。

    “哎!”

    司机一脚油门,将迈巴赫开了出去。

    姜宝梨后脑勺靠着窗,讪讪地看司渡一遍一遍地用湿纸巾,清理他裤腿上的湿润。

    微皱着眉,一脸嫌弃的表情。

    姜宝梨讪讪的。

    她可没想吐到他身上,实在没忍住。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司渡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姜宝梨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说什么,好像都挺尴尬的。

    她偏过头,看着窗外迷蒙的霓虹灯光。

    恍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沈毓楼的情形,那时候她被人抢了刚拿到的一笔贫困生救济金,她不肯松手,被人压在身下狠狠地揍。

    沈毓楼救了她。

    他比她大不了几岁,可姜宝梨看到的他,那样高大,那样可靠。

    那一瞬间她便确定了,这个男人将来会保护她一生。

    恍惚间,她脑海里浮现刚刚司渡踹门而入的情形。

    他将她护在身后,那坚实挺拔的背影,似乎和那时候的沈毓楼…渐渐重合了。

    姜宝梨差点睡着,被一个急刹给晃醒了,摇了摇头,驱逐脑海里的重影。

    司渡是司渡,沈毓楼是沈毓楼…

    他们,不一样。

    过了会儿,她脑袋偏向了另一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脑袋压在司渡的肩头。

    他下意识地就想弄开她,脸上端的是嫌弃的表情,耳边传来少女均匀的呼吸,呼吸如羽毛般,柔柔地抚着他的耳垂。

    等了很久,司机甚至秉着呼吸,偷偷观察着后视镜里的他。

    终究,没看到他有所动作。

    甚至,他往她这边靠了靠,让她坐的舒服点。

    今天的太阳,真是打冥王星出来了!

    她吐在车里,司渡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他是个极致洁癖。

    但看到她难受呕吐的样子,他好像忘掉了难受,一种更大的疼痛感,揪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情绪。对任何事,他都像隔着一层玻璃,共情不了一点。

    无论是动物的痛苦,还是人的痛苦,濒死的悲哀,复仇的快感…什么,都体会不到。

    现在这种情绪被牵着,心脏一揪一揪地发疼的非病理性感觉。

    真是奇怪。

    姜宝梨困极了,不管车碾过减速带如何颠簸,都没有醒过来。

    后视镜里,司机表情精彩极了,恨不得马上摸出手机,在【山月庐特种部队】的小群里狠狠爆料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直到司渡对他说——

    “开慢点。”

    ……

    半个小时后,迈巴赫停在了山月庐别墅大门前。

    姜宝梨醒过来,茫然地瞅瞅身边的司渡。

    司渡右手的手臂都让她压麻了,冷冷道:“凑这么近,想死?”

    姜宝梨连忙挪开身子,和他保持距离。

    凶死了。

    看到远处熟悉的庄园,她诧异地问:“怎么来这里?”

    以为他会送她回沈家,或是回学校,怎么到他家了?

    司渡漫不经心道:“今晚这事闹得不小,这段时间港媒必定会大肆宣传,你会成为那帮狗仔记者追着访问的对象。不管你说什么,都会影响集团。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山月庐别墅,哪儿都别去。”

    姜宝梨懂这些。

    的确,舆论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今晚料理了舒家,黑白两道都动了人,媒

    体必定追着扒拉这件事的原委。

    她说错一句话,甚至可能会影响涉事集团的股价。

    而且姜宝梨经历了今晚这么可怕的事情,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疗愈和恢复,能有地方让她“与世隔绝”,是最好不过了。

    双腿还有些发软,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司渡反应迅速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臂,扶住她。

    姜宝梨诧异地望向他。

    他又矜持地抽回手:“看路。”

    “腿有点软。”

    姜宝梨说完这话,便想到他刚刚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公主抱、抱出了ZenithClub…

    恶魔的怀抱,也不是寒霜冰雪之地。

    相反,挺温暖的。

    她望了司渡一眼。

    两人视线交汇,司渡秒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瞬间表情变得不自然。

    “你可以用腿走,也可以在地上爬。实在不行,我让珍珠出来拖你一段。”

    说完,他吹了声口哨。

    德牧珍珠一蹦一跳地跑出来迎接,欢脱得很。

    “那倒是不必麻烦珍珠了。”姜宝梨连忙摆手,“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说完,撑着腿,一瘸一拐地跟着司渡进了屋。

    猜测刚刚在ZenithClub里,他可能是鬼上身了。

    ……

    管家非常乖觉地给姜宝梨安排了三楼的房间。

    房间里所有的配置,户型,家具…都和司渡的房间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和司渡的卧房,仅一步之遥。

    做这样的安排,也是因为司机刚刚在【山月庐特种部队】群里发大疯——

    司机老黄:“他们要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司机老黄:“真tmd磕死我啦!”

    司机老黄:“刚刚在车里,啧啧啧,人心黄黄…”

    内务大总管:“细说在车里。”

    山月庐护草大臣:“细说+1。”

    ……

    姜宝梨皱着眉头,看司渡戴上口罩和白手套,站在医药箱边弄了很久。

    总之,没有离开她房间的意思。

    衬衫勾勒着他挺拔的后背,轮廓线条清劲有力。

    袖子半挽,小臂修长,双手戴着医用白色胶质手套。

    姜宝梨看到他手上的棉签和桌上的配药,有点紧张地问:“干什么?”

    “衣服脱了。”司渡面上没有表情,鼻梁骨撑起了口罩。

    “脱衣服干嘛?”姜宝梨抱住了自己。

    她穿的还是司渡刚刚给她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你又不是医生。”

    “我比医生更专业。”司渡耐心地回答,“药也更好,确保你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会留疤。”

    姜宝梨看到那药,应该就是沈毓楼十分渴望拿到的灯塔水母修复凝胶。

    她之前用过那药,她脸颊那么深的伤口,一点儿瘢痕都没留下,恢复得超级快。

    可见,是有点来头的。

    “我不脱。”姜宝梨固执地说,“你…你找个女医生过来。”

    “大半夜,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女医生。”

    司渡的好脾气维系不过三秒钟,便原形毕露了,扔了药,“不用算了。”

    “哎!你找个女佣进来,不行吗?”姜宝梨还是想上药的。

    她特别爱惜自己的身体,一丁点的疤痕都不想留。

    “家里没女佣。”

    “……”

    见小姑娘皱眉踟蹰,司渡便说:“医生眼里,病患没有性别。”

    “我又不是医生,我眼里就有。”

    姜宝梨是有点任性的脾气,让沈毓楼宠出来的,但不是对谁都表现出来。

    此刻面对司渡,莫名就发作了,“我去医院看病,挂号都只找女医生。”

    司渡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好脾气,可能都用在她身上了。

    没有把她当尸体一样,扒光了直接上药,完事走人,懒得和她多说一句废话。

    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对峙片刻,姜宝梨想出了折中的办法,自己拿着药去洗手间,脱了衣服,一边用毛巾蘸了温水擦拭身体,一边检查身上的伤,自己给自己上药。

    司渡倚在柜子边,摘掉了口罩,转头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

    房间里,仍旧残留着少女身体的淡淡体香。

    他是个对气味极其敏感的人,尤其是熟悉环境里,一丁点的异样的味道,都会被他捕捉到。

    他默许了她闯进他的私人空间,也默许这空间里,多出许多让他不熟悉的气味…

    司渡从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犯贱,会喜欢一个满心装着别人的女人。

    大概,只是因为性|欲。

    谁让她游轮那晚…这么“不要脸”,对他做那种过分的事!

    念及至此,司渡脸色冷了几分,扔了口罩,转身便想走出房间。

    他放纵一切脑海里的邪恶欲望,做事从不顾忌后果,偏偏在性/事上,格外自律。

    在他很早很早、早到姓启蒙都没有萌芽时,便知道那是肮脏的,不堪的,强迫的,恶心的…

    他的性格,基因,血液…都沾染着罪恶。

    那晚姜宝梨对他做的事情,简直不可原谅。

    他恨她恨得要死,想把她丢到公海里去喂鱼。

    但这恨,却不影响他每晚梦到她,每晚

    听到洗手间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司渡感觉身体开始热起来了。

    即便是想到她在里面的样子,都会有极其强烈的感觉。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司渡呆不下去了,收拾了桌上的药盘,转身出门。

    推开门的刹那间,听到卫生间里,姜宝梨有点忐忑的嗓音传来——

    “那个,司医生…我后背有伤够不着了,你能不能进来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