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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
始元帝尊好奇地抬起眼, 看着面前这漂亮到有些邪气的佛者。
“一个和尚”
佛者半阖眼, 藏蓝色的发被吹得四下飞舞,身后倒映着火红的夕阳。
他伸出手,脊背后面已多出了一轮转动的法轮,赤日耀耀。
霎时间,四周迅速黯淡了下去, 妙法身后的法轮好像吞没了光明,仅仅只在他站立的方寸间留了一寸光明。
抛下一句“快走,带着其他人有多远走多远”之后,妙法没有再分出半分目光给乔晚一行人,他睁开了凛冽的凤眸, 目光直直地刺向了面前的男人。
青黑色蜿蜒如蛇, 迅速爬上了佛者冷峻的脸,刹那间,额上三眼,身具六手。
宛如灭世的神明一般,一步一步走来,拨动身后的法轮疯狂转动每走一步, 佛光伴着腥风四起。
看着眼前这一幕, 萧博扬头皮迅速漫上了一阵战栗的麻, 二话不说,赶紧拽着住乔晚,和方凌青一道往回拖。
始元帝尊的眼终于“蹭”地亮了。
他理了理衣衫,微笑道“一个有杀意的和尚”
“这就是修真界专门用来对付我的”
妙法尊者眼神漠然, 那蓦然张开的第三只眼,射出一大团炙热的火焰,将前路尽数烧成了灰烬
乔晚怔了一下,张张嘴,神智终于恢复了清醒,大声提示“前辈,他不会空间类的法术他只是速度快“
一个有质量的物体运动速度越快,质量越大。
对方为什么这么强悍,就是因为他能任意将一颗灵子加速到趋近光速,砸落下来时,从而爆发出强悍无比的力量。
但越接近光速,所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大。
始元他,并不适合打持久战和耐力战。
不管已经具心魔相的佛者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乔晚说完,咬紧了牙关,同萧博扬一道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察觉到乔晚几个的逃离,始元没有动,没有追,他的注意力此刻已经全然被妙法尊者吸引了。
与面前这个佛者相比唔
乔晚几个明显无趣多了,他懒得再花时间和精力在他们身上,他兴致勃勃,笑容满面地看向妙法。
“来,让我看看你要怎么杀我”
话音未落,一步跨出,一错眼的功夫就已经“瞬移”到了妙法身前
妙法与始元这一战,打了很久。
久到北境日升月落,星辰偏移。
他们足足打了三个昼夜。
马怀真几个肩膀和眼睫上都落满了一层冰霜,冻成了无声的冰雕。
看着冲天的佛光好像撕开了天幕,将天际烧成了一片赤红。
乔晚几个狂奔在沙漠中,清点战损,联系同袍,一点一点往外撤离。
她几乎已经用尽全力去跑了,汗水模糊了视线,眼前呈现出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绯红天光尽数往他们身后偏移,天穹渐渐地暗了下来,在他们身后,狂风大作,璀璨的光包裹着狂风,形成了个风涡,风涡强大的引力宛如黑洞一般直拽着他们往后吸
沙子迎面拍打在脸上,割出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几乎就在妙法与乔晚碰头的那一刻,冰原上又有两道剑意,先后倒插入天际将那道天穹中的裂缝,撑开了点儿,剑意如水般点点滴滴洒向了人间。
公孙冰姿惊喜道“沧浪珊湖”
这两道剑意正是收到消息之后,不眠不休,御剑了几个昼夜,狂奔而来的孟沧浪和白珊湖
白珊湖那身洁白已经被血浸透,怎么也算不上多美丽曼妙。
至于孟沧浪,衣着褴褛,手腕骨瘦得微微凸起,但眼神依旧沉静。
白珊湖擦了一把颊侧的青丝,与孟沧浪交换了个眼神。
师姐弟二人先后逐着那剑意,义无反顾地飞入了那道裂缝中,宛如流星般滑坠进了魔域
还剩四百多个人。
乔晚身形微僵,看着这刚刚清点出来的战损。
此刻他们这些剩余的弟子集结在了一起,蹲守在一座残破,但姑且还算安全的偏殿里。
或坐或站或靠,沉默地只喘气。
天光已经往西偏移,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只剩一泼的黑暗。
楚桐徵张张嘴,嗓音沙哑地问“妙法前辈能赢吗”
“能。”回答她的是乔晚。
少女提着剑,站在了殿门前,目光平静地看向天幕。
一定能的。
这场战斗波及的不止是北境和魔域,整个天下,都受到了波及。
业报之力如同海潮倒灌入这个世界,位于业报中心的始元帝尊受到的影响最大,之后,业报之力依次向外扩散,落到天下人脑袋上时只剩下了那么轻飘飘的一缕阴影。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辈子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那些好事。
牵着孙女的老翁停住了脚步,站立在田埂上。
孙女惊诧地问“爷爷,那是什么啊”伸手一指,天际的光,那些星辰尽数往西方偏移,电闪雷鸣,宛如末日。
老翁顿了顿,“那是一场浩劫啊。”
“魔域那儿已经打了三天三夜了,”修犬神情肃然,慢慢地说,“陛下你当真不出兵吗”
“那位帝尊就是个疯子,战胜之后,他不可能与我们合作。”
伽婴乌黑的眼看向了修犬。
这三天时间里,他在思索,在权衡利弊。无数个念头在他心里交织,出乎意料的是,最终却定格在了那道粉色的身影上。
他鬼使神差地缓缓站起身,垂下眼,“通知下去,妖族参战,点几万精兵即刻开往魔域。”
乔晚,很好。
给她时间,她或许能成长为能与他痛快一战的对手。
乔晚,和她那些朋友,死在魔域,太可惜了。
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给这位陛下做思想工作,眼看终于成了,修犬微微松了口气,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
于此同时,南线战场上。
这黑了三天三夜的天穹,似乎终于带给了青年信心。
魔域那儿打了三天三夜,修真联盟隐约有胜利的希望,而始元帝尊又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梅康平的承诺已经失去了效力,他这个时候出兵,也是结合了诸般考量,是对得起族人的。
他他要向之前那样
青年张张嘴,一旋身,终于遵从本心,化成了个雪龙直入天际。
他要像之前那样,把晚儿妹子接回来
祭坛上,一切终于尘埃落地。
始元帝尊半跪在地上,看着面前这渊渟岳峙,长身玉立,神情漠然的佛者。
他合上眼,动了动手指,手指微颤,他整个人忍不住直打摆子,脑袋里像钻孔一样地疼,这一切都不受他控制。
他输了。男人静静地阖上眼,露出个笑,笑骂道“不惑,老子他妈的究竟欠了你什么死了还来折腾我我当初对你怎么也算不错,你就这么对付我的”
一个从里,一个从外,这一个佛修,一个儒修,彻底瓦解了他。
不甘心吗倒是有点儿的。
毕竟被关了六百年,才刚刚探出头来喘口气儿,立刻又被面前这凶残的佛者给摁了回去。
“业报之力,你会反噬自身的。”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始元帝尊唇角动了动,再度扯开了个笑,那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渐渐模糊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神情平静地目睹着这位帝尊的消散,妙法平静地张开手,他手上拈着颗浑圆的晶莹的圆核。
佛者身形一晃,踉跄跪倒了原地,腰腹上露出个恐怖的大洞,不断往外涌着黑血。
他活不下去了。
妙法神情淡然,平静地将这枚晶核塞进了袖中。
直到凤眸半掀,目光瞥见远远奔来的那道迅捷的身影,这才在眼底稍微起了点儿变化。
“乔晚。”他微微颌首,一语道破了来者的身份。
在天光与星辰回归原位的那一刻起,乔晚就立刻按住了剑,不顾萧博扬等人的阻拦狂奔而来。
妙法跪倒在地上,那藏蓝色的发帘中,金色的眼微微一扬,目光落在她身上。
乔晚的眼泪反倒是不受控制地先落了出来。
“前前辈”
“我我带你去疗伤。”一咬牙,乔晚果断蹲下身,反手就将佛者给用力搭在了她背上
妙法比她高出不少,被她背着的时候,两条腿微微垂在地上,显得有些滑稽。
佛者没有阻止他,实际上,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着心魔的反噬。
脸颊上爬上的青黑色的纹路越来越浓,他快要,彻底入魔了。
星辰重回正轨,不远处的天际上,一轮赤日正在缓缓降下。
乔晚身形微颤,背着妙法,一路狂奔,晚风飞快地掠过颊侧。
她快背不动了,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步几乎一个血印。
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辈前辈你等等,我这就带你出去。”
脚下一个踉跄,在一处绿洲前,她扑倒在地上,带着背上的妙法滚落了下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他起来。
对方抬起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乔晚,杀了我,”妙法眼神清明冷冽,眼角的金纹仿佛闪烁着灿光,“就是现在。”
乔晚跌坐在原地,眼泪木木地顺着脸颊疯狂流淌。
“杀了我。”妙法半阖上眼,眼神清明到以至于冷酷,“否则,我会杀了这儿所有人。”
乔晚缓缓地举起剑,手中的闻斯行诸重若千钧。
她她做不到。
张了张嘴,乔晚垂下头,咬牙再度背起妙法,义无反顾地往前跌跌撞撞地走在沙地中拖曳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她一定能救下前辈的,只要再快一点,快一点。
好像有怎么流也流不尽的血,顺着佛者的腰腹,浸湿了她的衣摆。
血泪顺着眼眶滑落,她快要撑不住了啊。
乔晚绝望地睁大了眼,清亮乌黑的瞳仁死死地看着前方的路,肝胆欲裂,近乎泣血。
不断有血从口鼻中接二连三地涌出,她来不及去拭,也不敢耽误任何时间。只觉得身上佛者的血烫得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尽量捂住腰腹上的伤口,却阻止不了鲜血顺着指缝淌出。
快一点,快一点。
少女的手臂很瘦弱,祭坛上不管不顾地伸入飓风之中,几乎刮干净了她手臂上的肌肉。
两截白骨森森的臂骨,硬是背起了他。
妙法微微阖眸,好像有什么东西劈开了常年处于禅寂中的心,想要训斥,最终脱口而出,却成了一声叹息。
“孽障。”
“没事的,前辈,一定会没事的。”咬牙呜咽了一声,乔晚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狂奔
湖泊中倒映出漫天的霞光与枯草衰败的影子,波光粼粼,秋水冷澈。
然而,看了眼远处天际的裂缝,一股绝望自内心深处吞噬了她。
通红的晚霞前,这道天幕裂缝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目睹这一幕,马怀真遽然回神,立刻疾言厉色催促身后修士“快叫上一队精兵,下去救人”
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天穹上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粉衣姑娘脸上,半面狰狞的骨面,能清楚地看见两排哆哆嗦嗦的牙齿。
“孽障。”妙法阖眼,叹息了一声,“听话,杀了我,在这儿砍下我的头颅。”
她走不到,她走不到天际。
看着这远处的天缝,乔晚终于崩溃,嚎啕大哭。
她没有办法,她也想任性妄为,可是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妙法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端详了面前的姑娘一眼,轻轻抬起手,缓缓拭去了她眼角的血泪。
动作缓慢轻柔,又像是在克制。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掌掌心,将那晶核塞到了她掌心,“这是你父亲的神魂,拿好。”
北域上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俱都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心里突然涌上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却没有一个人敢验证,也没有了再验证的机会。
“前辈对不起对不起。”
感受到眼下那细微的肌肤触感,终于,乔晚呜咽了一声,口中零碎又反复地说着这些话,缓缓抬起了闻斯行诸。
他们他们都有不得不为之事,为了涤荡邪氛,还天下间一片浩然正气。
睁大的眼里,有血泪流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怒吼,剑锋朝着佛者脖颈义无反顾地挥下
鲜血如喷泉瞬间浇了乔晚一身。
妙法的动作停滞在了她擦拭她眼角血泪的那一瞬,指尖缓缓垂落,头颅啪嗒一声砸落在了她脚下。
少女眼睫动了动,木然地跌坐在地上,发丝,眼睫上都有滚烫的血珠滑落,她松开了剑,缓缓拾起了地上的头颅。
藏蓝色的发温柔地垂落在她掌心,微痒。
薄红的凛冽的剑锋下,宛如掣开了旖旎的花色,剑光轻摇,那凛冽的眉眼平静地闭上了,脸上的青黑迅速褪去,秀眉舒展,神情近乎恬静。
巨大的天幕上,只倒映出少女捧着佛者的头颅,放在膝前,跌坐在湖泊前,枯草没膝。
乔晚唇瓣微颤,垂下眼,敬畏,仰慕,最后同归于平静地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一个小心翼翼的吻,是她做出的最逾距的行为。
远处的霞光落在起伏的沙丘前,朦胧出温暖的光。
北境冰原上,马怀真轻轻别过了眼。
就在亲手砍下佛者头颅的那一刹那,神识崩解中,她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心魔。
纷纷扬扬的佛光在她四周崩解,散落。
“儒家有言,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世上,或许唯有淡如水的知交之情可长久。”
“乔晚,你可愿不计较我的年岁,与我平辈相交,真正做我这修炼路上的好友”
“我长你数百岁,我知道,这对你而言不算公平,若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于你。”
这份仰慕,或许是出于色相,或许是出于年岁造成的不平等。
他长乔晚数百岁,经历得比她更多,懂得也比她更多,不过是占尽了年龄的优势。既为长辈,就不该利用这年龄造就的不对等,和这不对等早就的仰慕之情。
“前辈这回要闭关多久”
“直到心魔安生。”
“江湖纷扰,难得有此机会,前辈且安心修行。”
“请让晚辈请让晚辈,送前辈一程吧。”
在这散落的佛光下,她看到了个秘密。
大漠中,白练倒映出一轮苍凉的落日,银碗盛雪,明月藏鹭,白马入芦花。
原来,在那棵菩提树下,其实早有个抱剑的粉衣姑娘。,,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