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
景云声音将卫桓思绪打断, 他抬起头, 看见剩下三个人都在看着他。
“你怎么了”苏不豫问道,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卫桓神色恍惚, 他脑子里特别乱, 心脏跳得很快。
这些记忆他怎么会忘记。
“没事。”他摇了摇头, “我突然想起来, 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 你们继续玩，我可能要回去了。”
景云脸上露出遗憾表情, “你要丢下我们了吗”
他觉得自己现在疯魔了, 看着景云都会想到云永昼。
感觉缓缓坠入海底他睁开那双琥珀色瞳孔，望着他。
你要丢下我吗
不。他打消自己脑子里幻想，深吸一口气, 对景云露出一个笑，“下次我一定陪你捉水母, 反正有扬教官在, 还有苏老师。”
“那你回去时候小心点。”扬昇交代两句, 便去安抚景云, “我们走吧, 十五层有一个水下游乐园，我带你去。”
苏不豫开口, “你们先在这个潜艇站等一下吧, 我先送他上去。”
卫桓没有拒绝, 任苏不豫带着他回到第一层。一路上卫桓都没有说话, 他满脑子都是迷镜螺谷里场景，他将自己气渡给云永昼，带着他往上游……
然后呢。
后来发生什么了……
记忆又一次出现断点。
没有气体，他在水中撑不了太久，所以最后结果究竟是自己先带着云永昼回到水面，还是云永昼在鲛鳞作用下先苏醒过来
“为什么皱眉”
他听见苏不豫关切地发问，赶紧松弛了一下自己表情，“没有，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苏不豫温柔地笑了笑，“其实你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对吗”
和刚才处罚学生一样，苏不豫连戳穿真相方式都是最柔和，令人根本没有办法垂死挣扎。卫桓抬眼看他，“对。其实……”
他摸了摸自己眉心，“苏老师，我和云教官结契事，您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身体里还有他妖气，可能会和鲛鳞属性有所冲突，所以我还是不下去了，免得到时候给你们添麻烦。”
还是推到结契上吧，反正苏不豫也知道这事。
说完他游上岸，等到苏不豫也上来之后，两人一起走到上善学院入口。
苏不豫将结界打开，和卫桓一起走出去，“你真要回去了吗”
卫桓点点头，将自己额头上鲛鳞取下来还给他，“谢谢您。”
苏不豫垂眸看着他指尖鲛鳞，沉默了片刻。
“鲛鳞离开我之后就回不去了，你留着吧。”他抬眼，“或者替我扔掉。”
卫桓望着他眼睛，将手掌收回来，脸上笑容真诚而美好，“那我会收好。”
看着这个熟悉笑容，苏不豫心口一窒。
又是这样。
他宁愿卫桓不要这样。别对他笑，别说出这种话令他还存有一丝幻想。
就在卫桓准备转身离开时候，苏不豫忽然叫住了他。
回过头，苏不豫那双水绿色眸子浸满了他看不懂情绪，好像有话要说，他忍不住开口，“苏老师”
苏不豫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情绪流淌，心脏里被他藏得足够好涟漪正在翻搅成滔天波澜，只想倾泻而出，想什么都不顾忌。
如果现在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好了。
他望着卫桓双眼，脑子里念头在疯狂叫嚣，这个毫不合适时机将一切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你是谁。
我知道一切。
我……
“苏老师，你怎么了。”
卫桓心里起了疑心，可很快苏不豫就从失态边缘恢复，他努力让自己笑得不要太牵强，说话语气也维持以往平和。
尽管胸口刚经历过一场海啸。
“我有点事想要找你帮我一下，明晚七点，你能来一趟上善吗”他放弃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表述，改成了一位老师对学生更加自然要求。
卫桓几乎没有犹豫，脸上是爽朗笑，“当然没问题，什么事”
“来了我再告诉你。”苏不豫眼里浸满了温柔，“就在这里，我等你来。”
“行。”就在此时，卫桓收到了一个通话请求，他飞快查看了一下，是清和，于是顾不上和苏不豫说太多，卫桓着急忙慌地与他分别，“老师，我这会儿是真有要紧事儿了，我明天一定来！”
离开上善他找到一处僻静地方，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他才敢接通。卫桓发现他身后背景和之前有些不同，于是先问道，“怎么突然联系我，你现在在哪儿”
“你找到那个人了吗”清和根本没有顾忌他话，直接索要结果。
卫桓还算有耐心，他解释道，“我帮你找了，是一个瘸了腿中年男人对吗”
清和表情变了变，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太好事，回答得很仓促，“对，是瘸了腿。他现在在哪儿你找到他了吗”
卫桓不明白为什么清和这么执着于这个男人，而不是实际上对他做出伤害燕山漠，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似。
“我现在只能查到部分，他叫老黑，现在是九尾燕平手下，你可能不知道，燕平身份很复杂，他是妖域食品业巨擘，但是私底下和暗区与凡洲有很密切灰色交易，类似人奴贩卖，和137研究所关系也很紧密。老黑现在是燕平心腹，你如果真非要见到他，我觉得比较难。”
“我必须要找到他。”清和语气根本不容置疑，他眼神飘向别处，似乎在思考什么。
“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愿意帮忙。”卫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情心泛滥，他只是想起了借瞳时看到画面，当初还是孩子他被折磨成那个样子，照理来说他应该很恨燕山漠才对，或者说整个九尾，可他现在样子根本不像是仇恨。
不对，与其说他不恨燕山漠，不如说仇恨并不是他当下最迫切欲求。
清和似乎从沉思中出来，恢复成之前样子，很明显他还不愿意透露太多，“先说你事。”
卫桓也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有所隐瞒，他们目前为止也只是将对方视作信息互换工具而已。
“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你这具身体身份信息被抹除过，根据抹除痕迹我追踪到了几个断点，其中有一个是彻底屏障，这个屏障是隐形，断点也完全追踪不到，但是我想了个别办法。”
“什么办法”卫桓问道。
“既然这个屏障建立者与137有关，而137又是一个研究生物科技研究所，这里面和网络有关部门寥寥无几，我就只能逼他出来了。”
卫桓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在清和设想里，这最后一个断点主导者与137有关，甚至是其中内部成员，所以他决定用挑衅方式攻击他们网络安全系统，逼出对方。
难怪他现在不在组织里，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卫桓没想到他为了帮他查身份这么豁出去，他还以为像清和这样性格不会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你这样做太危险了，把他逼出来时候他一定会追查你。”
清和摇头，“我做得挺小心，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我。”
很快，卫桓收到一封加密传输过来文件，他听见清和开口，“这个是我查到，就是他隐藏和摸出了你身份信息，他是137网安部一个普通职工，你最好尽快来找他，我怕他发现我目。”
卫桓还是很担心清和，“那你现在怎么办。”
可清和却不以为然，“我最擅长事就是隐藏身份。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来找他时候别在闹出那么大动静了，自从上次你和阿祖去过大楼之后，现在他们防御体系已经全部升级了。”
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老大说找人把我带到妖域躲一阵风头。”清和皱了皱眉头，“虽然我不怎么愿意去那个地方，跟他推了一阵子，但现在想想……”他忽然笑起来，“正好。”
难道他想自己来找老黑
等等，他说老大一定是他们这个秘密组织领头人，他为什么可以找到人把清和带到妖域避风头难不成他在妖域有一定地位，或者说干脆就不是人
“你们老大可以把你带来妖域”卫桓提出质疑，“你们不是一个人类组织吗”
清和也有些惊讶，“阿祖没跟你说过我们老大不是人类啊。”
卫桓彻底惊了，“不是人类！那他是妖”
“半妖吧。”清和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我都没有见过他使用妖力，但是组织里半妖说过，老大身上有妖气，不是很重，可能也是一个半妖。”
“他叫什么名字”卫桓问道。
清和扬了扬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得也有道理。比起他这么一个并不算熟识人，性格多疑清和自然会选择保守组织秘密。
“对，是我对他太好奇了。无论如何，你如果真要来妖域，一定要告诉我。”卫桓表情严肃，语气认真得不行，“你要找老黑话，也一定要叫上我，不要单独行动。”
“干嘛”清和脸上 露出玩世不恭笑容，他把面具换成了一个黑色单边眼罩，基本上可以遮住他脸上妖纹，只露出一点边缘，“你干嘛对我这么掏心掏肺搞得好像生死之交似，我们很熟吗”
这话说得难听，但卫桓并没有被他态度激怒，反而更加冷静，“你会需要我，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就都是身在妖域人类了。”
清和神色微变，垂下头低声骂了一句啰嗦。
“你可不是第一个这么骂我人。”卫桓眉毛扬了扬，好似受了夸奖。
“懒得跟你说。”清和准备挂断，没给卫桓继续说机会，就在卫桓在那头疯狂说话时候，他瞥了一眼自己桌子上胡乱写线索。
“欸你不是要挂吗”卫桓没脸没皮，“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
“我确还有一件事，可能要你帮我，”清和有些不情不愿，“当然了这件事其实特悬，我觉得就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既然你都主动请缨了那么多次，我就告诉你吧。”
合着还是我上赶着了。卫桓乐了，“那您先说，看看我能不能派上用场。”
清和垂下眼，“我……我听说，有一种办法可以让死去人复生。”
光是这一句话，就让卫桓心下一惊。
“当然，我自己也是不信，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死了，我就是想试试看去找。”
清和反复犹豫，仿佛陷入了一种痛苦情绪之中，理智挣扎着让他把这些话说完，“我试过很多办法，没有用，但我听说，妖域有一种可以唤回人类魂魄术法，叫做招魂。虽然我不知道真假，但既然有人这么说，我还是想试试。”
招魂
他感觉清和还在说，但是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招回人魂魄。
原来真有这样传说，自己竟然从没有听过。如果说人类魂魄可以被召回，那妖怪呢会不会，他就是因为这样术法而回来
就在清和还在为自己几乎没有希望要求而纠结时，卫桓率先回应了他，“这件事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查。”
结束通话卫桓心神不定地走向宿舍，他满脑子都是关于招魂事。刚进入炎燧结界，他就听见了云永昼声音，猛地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他四处望了望，也没有发现云永昼身影。
[你在哪儿]
声音又一次出现，卫桓这才发现原来是传心，他立刻回答。
[在回宿舍路上，怎么了]
原以为云永昼有什么要紧事，可令他没有想到是，云永昼用一种极其别扭语气对他说。
[我现在都还没有吃饭，你上次做那个面勉强能吃。]
什么
卫桓不由得笑出来，这个小少爷怎么回事啊，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如果换做是别人说这样话卫桓简直能气死，爱谁谁，谁给你勇气这么使唤我九凤。可偏巧这人是云永昼。
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甚至连放在第一优先级招魂都忘了，只想着逗他。
[我也觉得只是勉强能吃，云教官，您要是不乐意出门，可以点外卖啊，我给你去山海大门那儿守着，取上给您拿过去，您看怎么样]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闷闷出声。
[你上次做面……挺好吃，我想吃，过来找我。]
早这样不是挺好吗！卫桓嘴角简直要咧到耳朵根。
就应该好好治一治这个小金乌傲娇病。
像这样福泽炎燧光荣使命，也只有他小九凤愿意舍生取义，担此重任了。
不知怎，脑子转着转着就分了岔。卫桓忽然间想起之前在云生结海楼记起记忆，帮云永昼渡气画面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嘴唇，刚才戏弄云永昼心情一下子变得局促。明明只是一次热心助人而已，为什么想起来时候会这么……
他晃了晃自己头，试图将脑子里奇奇怪怪废料清理出去。
[你不想来，是吗]
云永昼声音再一次出现，沉沉，像是憋了一场大雨云朵。
[没有。]卫桓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思考，[我想去……]
否认得太快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上心了，显得有点没面子。刚刚光顾着想事儿，都忘了回答他，现在又落了套，只要一遇上云永昼，卫桓就总是手忙脚乱，大失章法。
心里传来云永昼回应，不知为什么，他隐约能感觉到对方是开心，也有可能单纯只是他心理作用。
[我等你。]
到云永昼宿舍楼下时候，卫桓听见有人在后面叫自己，回头一看，居然是他班主任邢焰，那个风风火火男人。
尽管极其不愿意，碍于对方目前是他班主任，卫桓还是被迫与他上了同一台电梯，门关上之后，两人都尴尬一批。
率先打破沉默竟然是邢焰。
“你来找云教官”
卫桓尴尬地笑笑，“那什么……我来给教官送个东西……”
“是吗”邢焰一脸迷惑，“他不是说你来他这儿住一晚吗”
“什么！”卫桓一脸懵逼。
我什么时候说要在他这儿住了！
可他不大敢在邢焰这里驳云永昼面子，毕竟他们现在是同事关系，谁知道会不会通气。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违心话，“邢老师，您是怎么知道……”
邢焰爽朗道，“也是巧，我上午时候跟他碰了个面，那时候领导给我安排了一个活，让晚上带学生巡逻，我当时随口一说，‘我班上那个人类小孩儿假期估计也没地儿去，我就带他吧。’，然后小云就过来了，一本正经，”他脸立刻拉下来，学着云永昼招牌冰山脸，“他晚上要去我那儿。”
说完，邢焰耸了耸肩，“所以我就换了个学生。”
上午事上午他还在云永昼宿舍呢。
合着他以为自己要在他这儿住一个周末啊。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邢焰要往外走，卫桓连忙抓住最后机会解释，“不是邢老师，我没有要在云教官这儿过夜，我……”
“行了，周末我可不想继续当你们管家，我还得休息呢，别事事跟我报备。”邢焰回头冲他眨了个眼，“你们假期愉快啊。”
你们
不是，这个油腻大叔一定不是我那个暴跳如雷班主任。
自觉痛失清白卫桓心如死灰地来到了云永昼门前，刚站了没有一秒钟，门就自己开了。卫桓走进去，自然而然地换上了出门前浅蓝色棉拖鞋，关上门，原本想好抱怨词儿一下子抛到脑后，开口就成了别，“您这门就没有好好关过吧，您也不怕遭贼。”
云永昼从厨房端了一杯水走出来，一双长腿不紧不慢迈着，他又戴了第一次传心时卫桓见他戴过银丝眼镜。
卫桓瞅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好看。
他觉得自己这个颜狗简直没救了。
算了算了，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份上，清白不清白，随便吧。
“您现在就要吃吗我给您做。”
云永昼往沙发上一坐，“对。”
“那行。”卫桓乖巧应了，薄外套脱下来搁沙发扶手上，轻车熟路地朝厨房走过去，“我一会儿就做完，完了我就直接回去，不打扰您休息了。”
离厨房门口只差三步路，门就砰地一声关上，卫桓一脸懵逼，眼看着一条细长光索从门把手那儿松开，绕过卫桓溜到后面去。
“我现在不想吃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这是几个意思啊
火蹭得一下子上来。
老子堂堂一只小九凤，自己送上门儿给你做牛做马，说做饭就做饭一点儿也不含糊，怎么还一会儿吃一会儿不吃，欺负人呢吧。
他气得转过身，看见云永昼坐在沙发上，在他转过来时候扭头望向窗外，也不搭腔。
云永昼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是又不清楚自己哪里说错了，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统共也没说几句话，怎么就把他给弄生气了呢。
“我看您也不想吃。”卫桓气鼓鼓走到沙发边上，弯腰把自己衣服拿走，“伺候不了您，我回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光索忽然窜出来，刷刷刷把卫桓从脚到头绑得死死，正走着步子他两腿一缠，又被光索这么一拽，直愣愣跟个柱子似地倒在了云永昼身上。还坐在沙发上云永昼愣是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水杯里水全洒在卫桓后背上，跟下大雨似。
准确说，他半个身子都倒在地上，唯独脑袋接触点最有灵性。
卡在了云永昼大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