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留在清越观团年只有顾暖、雪狼、小黄鸡、胡萌萌、老黑, 以及薄晧。
b.y战队的其他人都各回各家过年去了, 苏木也回了昊阳观。
他毕竟从小在昊阳观长大, 师父师兄都在那边,辞旧迎新这么重要的日子, 不回去不好。
更何况年三十清越观闭门歇业, 昊阳观却还要开门,还要举办辞旧迎新的跨年法会。那边忙成狗,孙胖胖自然不会让小师弟在清越观闲着, 苏木就这么被抓去当苦力。
顾家打电话叫顾暖回去, 被顾暖以道观离不开人拒绝。
顾浩被顾暖拒绝,落了面子本要发火, 但也不知道是被顾老爷子拦了下来,还是被顾澜阻止, 总之顾家那边这次倒是没给顾暖找事。
至于薄晧……
薄家是个大家族, 更重视这些节庆日子。
薄晧在好几天前就回去帝都的, 众人还以为他会在帝都待到年过完,结果大年三十早上,他拎着个包自己又回来了。
清越观众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悯。
这家伙好可怜, 明明有家人却被抛弃, 团年夜只能孤零零的蹭他们的。人不如妖啊……
薄晧:“……”
他平静的解释, “我和家人已经聚过了, 他们考虑到我目前在清越观静养, 而且年初一这边还有新年法会,并不介意我提前一天回来。”
胡萌萌一脸‘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神色,破天荒将自己的鸡腿让出来给薄晧。
老黑多给薄晧盛了点饭,别人的饭碗都是平平的,唯独薄晧的冒了尖尖。
小黄鸡用胖成球的身子温暖他。
就连雪狼都蹲在他身旁,抬爪搭在他的胳膊上,恍若安慰。
这待遇若是让苏木看见,估计能气得七窍升天。
薄晧无语。
一开始顾暖误会后,他就解释过不是她想的那样。但也不知道是母亲的表演太成功,还是前世见到阴暗面太多,顾暖压根不信。
说的越多,她越不信。
解释越多越错,连带的清越观内的几只都认为他是被薄家放弃的。
薄晧试图再次解释,却被顾暖打断。
顾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在这种敏感的日子让他落单估计会瞎想。于是她问:“你一会看晚会吗”
春节晚会是华夏的传统,虽然一年比一年没意思,但每年年三十晚上看个晚会,也成了习惯。
薄晧摇头,他对春节晚会没兴趣。
顾暖顿了下,觉得他是怕看晚会触景生情。估计往年都是一大家子一起看,今年却……
她语气和缓的冲他道:“既然你也不喜欢看晚会,那吃完团年饭,我给你补课吧。”
薄晧:“……”
为什么好好的大年夜,他还要去学那该死的道门知识!
头一回团年饭,老黑使出浑身解数,整出一大桌丰盛美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些食材是外面买的,味道比起清越观自己种的,总是差了点。
老黑遗憾的咂嘴,“要是能有更多的地就好了。”
有土地,布下聚灵阵,他们就能有更多种类可以吃。
顾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南郊这边虽然被规划成商圈,但靠近南山那块还是有不少村子的。
有村子就有田地,去村子里租地到是不难。但人多眼杂,怎么解释聚灵阵和防止别人偷菜就是个问题。就算弄上障眼法,人多了总会发生点诡异的事,不太合适。
薄晧听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如包山。”
顾暖一愣,“包山南山”
薄晧点头,缓缓提点她。
像清越观这种背靠南山的道观,若是香火旺盛,规模是可以扩大的。只要合理,手续齐全,直接找道协审批就行。
清越观周围,除了面向南山那边,其他地段都是商业用地,审批通过的可能性极小。反倒是南山那边可能性很大。
也不用包整个山头,挨着清越观的那片山地圈出来一点,就足够种东西。
而且那边人烟稀少,不用担心会有游客去踩踏,在弄个障眼法一罩,基本没问题。至于能不能种出来,有聚灵阵的话,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顾暖想想也对,将这件事记在本子上,打算等过完年去看看情况。
……
饭后,薄晧幻想的两人独处一室,甜甜蜜蜜的补课画面并没有出现。
小黄鸡它们对人类的春节晚会也没兴趣,吃完饭一溜烟的跟着进门,打算凑个热闹。
薄晧冷着脸拒绝它们旁观。
小黄鸡不乐意了,它啾了一声,意思它们也可以当老师啊,顾暖忙不过来的时候,它们可以代班。
不懂道门典籍,它们可以教实战嘛。
一个打不过薄晧,它们可以围殴!
顾暖想想也对,等薄晧二十岁时面对的可是万鬼噬魂,身手方面也不能落下。虽然薄晧打架似乎很厉害,但多练练总是没错的。
几只得了顾暖的容许,立刻围坐在薄晧身旁,丝毫没有电灯泡的自觉。
顾暖翻出一张卷子递给他,“我要先摸下底,这张卷子你做一下。”
薄晧脸绿了,他没想到学习道门知识,竟然还要先写卷子。
顾暖认真的叮嘱,“好好审题,会的都写一下,不会的就空着。”
薄晧觉得她这样子特别乖,他笑了下,拿起笔看题。
第一题:下面哪步道门典籍是初学者必读的
a,《吕祖说三世因果经》
b,《真气运行五步功法》
c,《太乙救苦护身妙经》
d,《道教正名》
薄晧僵住,瞪着卷子。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鬼,一个都没听过!
道门初学者入门不是应该是《道德经》吗,那个好歹他还念了几天,结果四个答案里没一个和道德经沾边的。
在求学时期一路以碾压成绩优秀毕业的薄晧,这一刻瞬间体会到了学渣的心情。
他面无表情的回想着队内那些学渣们说过的‘不会就选c’,视线落在c选项上。
《太乙救苦护身妙经》,光看名字都不像是初学者会读的。
他思考了几秒,勾了答案d。这个从名字上看起来最像正确答案,字也最少。
答完第一题,他视线往下移。
第二题:道门深远,传承不易,道之本意是道路,有四通八达之意。是谁在这个基础上,将道再推进一步,成为世界万物的根本
薄晧:“……”
第三题:道门五术是哪五术
第四题:五术的目的是
第五题:……
薄晧深吸一口气,放下笔。
顾暖惊讶的看过来,“这么快都做完了”
虽然题目不多,但这速度也太快了。
薄晧将卷子反面扣下,唇角微翘,十分自然的道:“啊,这些我都不会。”
顾暖:“……你不是自学的进度还不错”
薄晧点头,瞎扯,“我学了道德经和画符。”
顾暖沉思,想到当初面对女鬼时他的表现,“原来你比较偏重实战吗也行,你的情况特殊,实战是比较重要。”
她摸出朱砂黄纸,摆在他面前。
“你身上的气虽然可以对付鬼物,但不能只指望这个。到时候除了阵法之外,符箓是最容易灭杀鬼物的。你学好画符起码能轻松一点,你画一张最简单的平安符我看看。”
按照顾暖的构想,等薄晧二十岁被万鬼噬魂时,阵法可以灭杀一部分,当阵法抵挡不住,薄晧可以借助符箓之威继续灭杀,最后的手段才是他本身那诡异的气。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上减小伤害,增加生存几率。
薄晧自然能体会到她的用心,心怦怦的跳。
他唇角含笑握住毛笔,气势十足。然后在顾暖的期待中,画了一张鬼画符。
真鬼画符。
完全没有丝毫威力,朱砂墨渍都染成一团,线条虽然都是正确的,但歪歪扭扭犹如被狗啃了。
顾暖:“……”
这也太没有天赋了吧……
小黄鸡凑过来看了一眼,用翅膀尖捂住自己的豆豆眼。这画的都是什么鬼!
胡萌萌和老黑同情的瞅着薄晧。
还好苏木不在,否则多掉面子啊。
……
顾暖瞅着鬼画符,有点想笑。
她是真的没想到在其他方面那么优秀的薄晧,在道门上会差成这样。
为了不伤他的自尊,她憋得唇瓣颤抖,强忍笑意的点评,“嗯……起码线条画的都是对的。”
薄晧面无表情,内心甚至有点绝望。
他恹恹的说:“你想笑就笑。”
小黄鸡爆发出一阵嘹亮的咯咯咯咯咯,就连胡萌萌和老黑都没忍住,嘿嘿嘿嘿了几声。
唯独雪狼吼了声,非但没笑他,还用爪子鼓励他。
身为半魂,它能体会到薄晧的不容易。
两辈子都不招道门待见,想想也太心酸了。
薄晧丝毫没觉得被安慰到,撸了一把狼头,将它推开。
大年三十的夜晚,外面爆竹声声响,伴随着喜庆的歌舞声,顾暖坐在薄晧对面,和他头对着头看着鬼画符,轻轻的说:“刚开始画不好是正常的,我慢慢教你呀。”
薄晧愣住。
昏黄的灯光下,她笑靥如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温软的对他笑。
他猛然想起上一次她这样靠近自己的时候,还是在大殷朝,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
那会他不过是个被遗忘的皇子,宫里大宴百官,负责伺候他的宫人都去前面凑热闹,指望巴上贵人,丝毫不在意他们的主子是否饿着肚子。
五六岁的女娃娃似乎是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他所在的宫殿。
她歪头看着他,听到他肚子咕噜响,软软甜甜的问:“你饿了吗”
那会他虽然从小被人冷待,自尊心却十分高,硬撑着不理她,还狠狠的瞪她。试图以气势将她赶走。
结果她不但没走,还从随身带着的小袋子里拿出香甜的点心,一边不舍,一边凑近他,将点心递给他,软糯的道:“给你吃,这个可好吃了,是我最喜欢的。”
他也不过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常年被冷落欺压,让他犹如野兽。不但没看出她的善意,反而愤怒的以为这是羞辱。
如同那最受宠的三皇子,曾经妄图让他吃‘嗟来之食’。
他愤怒的打翻了点心,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还怒气冲冲的指着殿门,让她‘滚开’。
犹如琉璃娃娃一样的她似乎被吓到,白嫩可爱的小脸呆呆的看着掉落在地上,已经沾了灰的点心。
几秒后,她开始嚎啕大哭。
这哭声引来了旁人,无数宫人慌乱的将她围在中间安慰,他才知道这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是侯府嫡女。
那被他拍掉的点心,是侯府的秘方所制,哪怕是嫡女也不会无限供给,每月的例份都是有数的。
侯府势大,对他一贯忽略的父皇自然要给侯府一个交代。
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和权臣的嫡女比起来,哪怕自己身为皇子,也会被惩戒。
他已经忘了当初被惩戒时在想什么,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哭的伤心的小脸。
那以后不久,就在他以为这辈子不会在和她有什么交集时,她被侯府送了过来,成了他的青梅竹马。
只是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般,笑着主动靠近他。
等到后面长大懂事了,明白侯府的打算后,她对自己就更加生疏敷衍。
……
可是现在,她就坐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偏着头,真挚软甜冲他笑。
薄晧眼神漆黑,胸口有点热。
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向自己靠近的这一步,他已经等了两辈子。
……
薄晧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两辈子的她似乎在慢慢重合。他缓缓伸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脸,悄悄的感受她的温暖。
顾暖一抬头就被薄晧戳个正着。
她不自觉的蹭了下他的手,歪头问,“你干什么好好听我讲呀。”
薄晧的心有一瞬间的酥麻,他低低的应声:“你讲,我听着呢。”
顾暖拍掉他的手,拿起笔给他示范画符。
“你看好,符是这样画的。我给你示范的是拆解画的,但你自己画时要一气呵成,中间不能停断。要想符箓具备更大的威力,引入符箓的气也要均匀。”
因为离得近,她的声音也不大。软软的,像是情人间的低语,温软勾人。
薄晧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些道门知识也没那么让人焦躁,起码她讲的时候,他能听进去。
顾暖画完一张最简单的平安符,怕他看不清,她特意拆解分开来画,让他好将每个步骤都看明白。
这样画出来的符箓自然是废符,但无所谓,反正是示范用的。
她讲完,抬头看他,“懂了吗你重新画一张我看看。”
薄晧却没看符,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眼神深邃,仿佛在怀念什么……
怀念
顾暖拧眉,“薄晧”
“嗯。”他应了声,依旧移不开视线。
今天是年三十,她给外公守孝,依旧穿的白色。房间里有暖气,脱了外套,薄薄的白色毛衫将她婀娜的身段显露出来。
十八岁快十九岁的女孩子,出落的凹凸有致。
薄晧不由自主的和前世的她做了个对比。
唔,看来现代伙食好,她那里发育的比前世这个年纪还要好些。
顾暖察觉到他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顾暖:“!!!”
她猛然站起来,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你不好好听讲,看什么看!”
薄晧:“……”
两辈子头一回被人打头的薄帝王皓有一瞬间的懵,他只是看看,又没上手,竟然被打了!
放在前世,这可是掉脑袋的罪。不过现在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她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白皙的脸颊上染上红色,因为生气,那双眼睛更亮,黑白分明又纯澈干净,整个人都鲜活许多。
白色毛衫是修身款,这一站起来,曲线更明显。
顾暖见他的视线死死的黏在自己身上,生气的问:“你到底还想不想学!”
薄晧答非所问:“你的腰也太细了,以后多吃点,太瘦不好。”
顾暖生气的拿毛笔砸他。
染着朱砂的笔从他额间擦过,留下一抹红痕。
这红痕让他本来俊美漂亮的脸顿时添了一丝妖异,他丝毫不觉,还轻笑着哄她,“我学,我想学呢,你别生气。”
怕她生气走了,他连忙道歉:“刚刚走神是我的不对,保证以后不再犯,你重新给我讲一次”
顾暖抿唇,“要是你还不好好听呢”
薄晧举手发誓,“那就让苏木被雷劈。”
顾暖噎住,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这关苏木什么事,苏木做错了什么就要被雷劈
薄晧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他说,“好了,不开玩笑。我好好听,否则就罚我一辈子都学不会画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