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周酌远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随便便……

    周酌远问完“你是谁”以后, 就失血过多晕倒在周傅轩怀里。

    犯人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被随后赶来的警察迅速逮捕,周傅轩没空管犯人, 抱着人着急忙慌地跟随医生进到隔壁病房,他轻轻将周酌远放下,让到旁边看医生给周酌远止血。

    外套是深色的,瞧不出具体流了多少血, 只是胳膊那一片明显更深,湿漉漉的让人心惊。

    周傅轩接过医生脱下的周酌远的外套,坐到门口的椅子上, 不一会儿, 护士进来给他处理划伤。

    他的神经仍然紧绷着, 将周酌远牢牢锁在自己的视线里面。

    差一点, 就差一点,那把刀就刺进周酌远的喉咙。想到这里, 周傅轩猛地攥紧手中的外套, 却是被什么东西一硌,他愣了一下, 皱起眉, 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一板药片。

    周傅轩的牙齿开始打颤,他举着药片问护士:“这是治疗什么的药物?”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回答道:“抑郁症或者焦虑症。”

    药片掉在地上。

    周傅轩眼前阵阵发黑,他弯腰去捡,两次都没能捡进手里。

    于是好心的护士捡起来递给他。

    药片只剩下两颗,不知道周酌远已经吃了多久,他一个字都没跟家里讲。

    周傅轩想起之前周酌礼说的话,他怀疑周酌远有抑郁倾向。原本他们是打算给周酌远安排心理疏导的, 可是被宋医生劝住,德高望重的医生告诉他们周酌远不可能配合。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周酌远不仅不会配合,还会在确认自己生病的情况下有意隐瞒。

    周傅轩抱着头,他的孩子生病了,却不敢跟父母讲,自己一个人去看医生,吃很多的药。

    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裴鹤出现在门口,他撑着病房门,看到周酌远的模样忍不住双腿一软。

    他想不明白周酌远怎么可以跑得这么快,前一秒还在酒店喊自己的名字,后一秒就消失在房间里,大概这也是周酌远众多小秘密中的一个。

    伤口刚刚包扎好,护士取来输血袋给周酌远输血。

    裴鹤方才跑得太快,现在说话时气息都接不上来,他嘴唇哆嗦着:“叔叔……小远、小远怎么了?”-

    周酌远醒来时身边围着很多人,祝婉、周傅轩,还有他的男朋友裴鹤,可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少了些什么呢?

    他想不出来。

    祝婉微凉的手指抚上他的额头:“伤口还疼不疼?”

    周酌远这才记起来自己手臂受伤了,被一个黑衣人刺伤,他摇了摇头,问:“周酌意还活着吗?”

    周酌远很快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很傻,周酌意肯定一点事情都没有,否则他们不会陪在自己身边。

    裴鹤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冒火,他抢在祝婉之前开口:“你还有功夫问周酌意?”

    周酌远有点心虚,也有点委屈,虚弱道:“我昏迷了,没办法给你发消息。”

    裴鹤不说话,他哪能看不出周酌远的心思?这是觉得彻底拿捏住他,可他又没有办法,现在的周酌远让他连讲话大声一点都做不到。

    周傅轩还抓着那板药:“小意没事。酌远,你这次做的事情太冒险了。”

    周酌远呆呆的,不能理解周傅轩为什么会是这样带一点指责的语气,他张了张嘴,以为是他们误会什么,没有发现周酌远在这次事件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我、我看到那个人要杀周酌意,才跟他打起来,我阻止他杀人,然后、然后顺便救了周酌意。”

    可能难以沟通是焦虑症病人的特征,周傅轩耐心道:“我知道,你以后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先保护好自己,再请求别人帮助。”

    周酌远不能说那个时候只有他的时间在变慢,无法向别人求救。他的心跳又开始变得很快,原本以为救下他们很爱的周酌意可以给自己换来一些好处,现在他的功劳不被承认,他的挺身而出被认为是不理智的、错误的。

    裴鹤注意到他的眼眶开始微微泛红,急忙握住那只放在床边的手,表面无理取闹实则夸赞道:“我不允许你再做这种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事情!”

    周酌远的手指颤了颤,望进他黑沉的眼眸,知道裴鹤是在担心自己。

    周酌远总是让裴鹤担心。

    没有功劳就没有功劳吧,反正他又不是为了周家的奖赏才救周酌意的。

    周酌远的心跳平复下来。

    祝婉指腹停在他湿润的眼角,她在此刻发现周酌远很难捕捉到家人的关心,也可能是,不敢将家人的行为理解成关心。

    祝婉心底一酸,她说:“小意的手术很成功,他很快就可以恢复健康,酌远,很抱歉以前让你受到那么多委屈,现在妈妈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没有任何限制的条件。”

    她前两天就和周傅轩商量过这个条件,不管是周酌远想要让周酌意回去林家,还是想要她和周傅轩在公司占有的全部股份,他们都可以答应。

    周酌远眼睛倏地亮起来,他偏过头望向祝婉:“真的?”

    祝婉肯定道:“真的。”

    周酌远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说:“我已经想好了,要去首都念大学,以后我会定居在那里,你们不许阻拦我。”

    祝婉整个人僵在原地。

    周傅轩手心的药片壳扎得他生疼,好半晌,他才道:“酌远,你在南方长大,不会适应首都的气候,而且那里太远了,遇到事情我们来不及赶过去怎么办?”

    周酌远在他们沉默的时候眼中的惊喜就慢慢消失了,如果可以,他不想得罪周家和周家闹得太难看,不过他也早已习惯事情不会按照他理想的方向发展。

    周酌远垂下眼皮,声音很轻:“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随便便承诺别人。”

    他看起来那么失望,那么固执。

    毫无限制的奖励递给他,他不要赶走周酌意,不要周家的财产,只要去距离家人很远的城市定居。

    一大袋子深红黏稠的血液输完,周酌远脸上仍然没有多少血色,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在疼还是什么,他的眉心时不时地蹙一下。

    当初说想要回到周家的周酌远,如今最大的愿望是远离周家。

    祝婉不理解,为什么周酌远不要他们的弥补?

    良久,周酌远的右手被裴鹤捂出汗,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他终于忍受不住,想要让祝婉他们走,声音还未发出,就听到祝婉极其艰涩地回答:“好,妈妈答应你。”-

    吃过早饭以后,周酌远向裴鹤坦白从宽,自己昨天又多吃了两片药,现在只剩下两片药在外套口袋,让裴鹤等下回去酒店再拿一盒药过来。

    裴鹤都要气死了,他伸进周酌远的外套口袋,顿了一下:“你的药是不是打架的时候掉出去了?”

    周酌远忙举起手对天发誓:“我就多吃两颗,没有多吃四颗。”

    裴鹤哭笑不得,他在周酌远湿润的嘴唇啄了一口:“我现在去给你拿。”

    裴鹤离开没一会儿,祝婉和周傅轩一块进来,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周酌远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绷紧身子:“怎么了?”

    祝婉率先开口:“酌远,生病了为什么不跟妈妈讲?”

    周酌远心脏狠狠一跳,才看到她手里捏着的自己的药片。

    他朝门口望了望,那里什么都没有。

    祝婉瞧见他的神情,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为什么不跟妈妈讲?我不是说过不会再逼你回家吗?不是说过不再怪你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吗?”

    周酌远听到这句话,逐渐放松下来身体,他想这件事情大概让祝婉他们更加愧疚,但是自己的病其实和他们关系不大,都是系统的胁迫让他产生焦虑症,他很好心地安抚道:“讲不讲都没有什么区别,我已经不是一个人,有裴鹤会陪我,就算没有他,我一个人也可以治病。”

    他现在有很多钱,可以吃最好的药,所以不再需要祝婉和周傅轩给的钱-

    犯人被逮捕以后对自己多次雇佣他人绑架周酌远的罪行供认不讳,周酌远莫名觉得这就是真相,他不再需要提心吊胆地生活。

    周酌意醒来时,周酌远已经康复离开医院。

    第82章 祝婉 怪不得,周酌远不要他们的弥补……

    彼时祝婉正在看首都的房子, 助理给她介绍房子的位置,她脑中蓦地混沌了下。

    助理停住介绍,问:“您没事吧?”

    祝婉好长时间才发出声, 嗓音有点沙哑:“没事,你先回去,不,给我安排一下, 我要去酌远的学校。”

    她的电话骤然响起,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说周酌意醒了。

    助理停住脚步, 等她修改自己的决定。

    祝婉抓着手机的手格外用力。

    良久, 她对医生说:“您把电话给小意。”

    周酌意接过电话, 声音还很虚弱:“妈妈。”

    祝婉温柔地说:“小意, 妈妈这里有些事情,晚一点再去看你, 好不好?”

    周酌意从来都很懂事很大度,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好,哥哥会来看我吗?”

    祝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先养好身体, 别想那么多。”

    挂断电话以后, 她看向门口的助理:“去酌远的学校。”

    助理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祝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她刚刚醒来的小儿子-

    祝婉到的时候才上课没多久,她躲在墙后面,看着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课的周酌远。

    他学习总是很认真,作业很漂亮,笔记中每一句话都是经过自己思考写下的。

    周酌远离开以后,祝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他的房间呆一阵子, 高中用过的书和本子被她翻了很多遍,而初中和小学的课本,周酌远一本都没有带,被他全部留在林家。

    所以这次离开,周酌远同样什么都没有带。

    她那时候既伤心又愤怒,忍着不去找,要叫周酌远去外面吃吃苦头,以为赌气的周酌远过几天就能回来。

    这样足足拖了一个月,再想找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

    对固执又好面子的周酌远了解很少的祝婉,并未意识到“什么都没有带”不代表他会吃过苦头认错回头,而是代表周酌远永不回头。

    天空阴沉沉的,大概是下雨的前兆。

    季和听到一半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周酌远余光瞥见,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季和龇牙咧嘴地吸气,周酌远抿着嘴笑,眼睛没有从黑板上挪开。

    他生了病,却好像开朗许多,祝婉很久没有见他这么笑过。

    具体有多久,她算不出来,她的三个孩子全死了,从看见周酌远尸体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失去时间观念,直到周酌礼死亡,她的时间随之结束。

    祝婉捂住嘴,她知道周酌远变了,几个月前提出住校的时候就变了,很可能是像她一样获得一些记忆,或者说死过一次。

    天的边际闪了一下,不一会儿,雷声轰鸣,祝婉看到周酌远的身子轻轻一颤,雨很快落下来,哗啦哗啦,树被吹得往一边倒去。

    她记得周酌远以前说过很喜欢雷雨天,这样呆在房间听着雨声会让他觉得舒服。

    可现在周酌远的表现却不像是喜欢的样子,他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看外面乱飞的树叶,祝婉的角度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瞧见他在听到雷声以后控制不住地颤一下。

    季和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嘴里说了些什么,周酌远摇摇头,没有接。

    不是因为冷,所以是因为在这样的雨天从周家逃走,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吗?

    祝婉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很痛苦,她的三个孩子都死了,但是只有周酌远死的时候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或者说没有人陪在身边,林博旭撞开那扇贴满小广告破旧不堪的门以后,里面只有缩在床上没有声息的周酌远。

    出租屋十分窄小,他们几个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林博旭扑到床边把人抱起来,恶狠狠地叫他们滚。

    一同进来的还有他们雇的司机,司机犹豫着没有让开,说出在场每个人都不敢去想的事实:“先生,这个孩子应该已经断气了。”

    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后面发生的事情祝婉的记忆很模糊,只隐约想起有人叫她节哀。

    下课铃猛然响起,祝婉才发现自己在这边站了那么久,她慌乱得掉头就跑,是觉得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

    她是周酌远的妈妈,没有好好地抚养和教导过他,却在周酌远犯下祸事以后理直气壮地说他恶毒,完全不去考虑自己的失职。

    她不了解周酌远本就是喜欢给自己揽罪责的人,还要在那种情况下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又眼睁睁看着周傅轩一杆一杆砸在周酌远身上,最后还对他说,后悔认他。

    周酌远从来没有他们想得那么脆弱,他从没有因为冷待和偏心失去求生欲,他的所有决绝都是对祝婉的同等反馈。

    怪不得,周酌远不要他们的弥补。

    祝婉在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中淋雨回到车上,司机有些惶恐:“您怎么不叫我下去接您?”

    祝婉疲惫得说不出话,她摆摆手,闭上眼睛。

    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周傅轩每一次抽打都格外狠厉,周酌远一开始还跟他们死犟着不吭声,后来实在忍不住,痛得在地上打滚,是还愿意表达自己的周酌远:“唔、别再打了……好疼……”

    后来祝婉每次去周酌远房间的时候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祝婉能够阻止周傅轩,哪怕后面什么都不做,周酌远是不是也不会走?

    很好面子的周酌远难得向他们求饶,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于是他到最后,宁愿孤零零地死在北方小城,也没有给祝婉和周傅轩发送过哪怕一条消息。

    他用五年时间和自己的生命缝补丢失掉的面子。

    恢复记忆的周酌远,立刻开始贯彻自己死前的理念,所以胃出血手术要隐瞒他们,发烧要隐瞒他们,焦虑症也要隐瞒他们,他再不会向伤害过他的亲生父母表达自己-

    课间,裴鹤拉着周酌远去上厕所,厕所很臭,周酌远都快受不了他,跑到附近的阳台透气。

    雨水有点凉,周酌远伸出手去接,风忽然朝里吹,把他头发打湿一点。

    裴鹤出来时瞧见周酌远正在将潮湿的额发往后捋,有几个女生眼睛冒光盯着他看。

    裴鹤脱下外套裹着他往里面拉:“耍什么帅!别着凉了!”

    他的声音不小,几个女生开始偷笑,过了一会儿,一个胆大的女生跑过来:“别吃醋裴哥,我们都是你们的cp粉。”

    周酌远:“……”

    都怪裴鹤太高调了。

    他红着脸转过头,雨幕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周酌远眨了眨眼,想着应当是自己看错了,祝婉就算来找他,也不可能不带伞在雨里面乱跑,毕竟祝婉已经四十多岁,又不是青春期会犯中二病的小女孩。

    雨有一点大过头了,周酌远牵着裴鹤的手往食堂走时,发觉这天似乎就是他前世逃离周家的那天。

    前世他那么狼狈,伤口被雨水都浸泡得麻木,想尽办法为自己求得生机,现在他还在校园里,牵着男朋友温暖的手,裴鹤特地买的巨大的伞笼罩着他们,飘进来的小水珠不足为惧,因为没有威胁还显得有些活泼可爱。

    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倒霉,至少重生这件事对他来说,整体基调是幸运的,他的选择还算是差强人意。

    裴鹤在食堂门口收伞,然后将他那把巨大的伞放到篓子里。

    因为下雨,门口人有点多,周酌远直接和裴鹤去到他们常坐的位置,给周酌礼的司机发消息。

    司机没有回,周酌礼提着食盒,出现在桌前,他看起来成熟了一点,也沉默了一点。

    第83章 周酌礼 周酌礼没有说什么叫裴鹤好好对……

    周酌远今天心情好, 他仰起头看周酌礼,开玩笑道:“你路上被人抢劫了?”

    周酌礼没有回答,他端菜的手有些发抖, 放到桌上时发出一点摩擦声。

    周酌远不是很在意他是否回应自己,很贴心地闭上嘴巴让他一个人抑郁。

    裴鹤分好筷子,他蹭周家的饭菜蹭得特别自然,有时候甚至主动点菜, 点到周酌远爱吃的还要向周酌远邀功,周酌远人前不好表示什么,但是回到宿舍以后会偷偷去卫生间奖励他亲吻。

    就在周酌远以为刚才的搭话已经结束, 想要夹菜的时候, 他听到周酌礼晚来的回应。

    “没有, 没被抢劫。”

    他们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讲话, 长到周酌礼几乎忘记该怎么样跟弟弟正常交流,他憋出来的这一句十分怪异, 很难往下接。

    他的弟弟死了, 被他害死了,如果不是他百般阻拦, 祝婉和周傅轩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周酌远, 把他接回家,不会让他小小年纪死在寒冷的北方小城。

    周酌远喝了一口裴鹤给他盛的汤,全身热乎起来,他看向仍然失魂落魄的周酌礼,语重心长地分享自己过来人的经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问题总会解决的,乐观一点吧。”

    周酌礼挤出一个笑:“你说得对。”

    他的电话响起,是装修公司那边打来的, 他送给周酌远的生日礼物是市中心的一套别墅,周酌远收下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对他连说两次谢谢,可周酌礼总觉得他不是真的开心。

    现在周酌礼明白,他的感觉并没有错,那天的周酌远确实是在强颜欢笑。

    问题解决不了。

    周酌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他的弟弟死了,他连请求周酌远原谅的机会都没有,那么瘦、那么冰凉的身躯,林博旭一个人就挡住大半,周酌礼在后面,没有资格上前,不被允许上前。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将亲弟弟丢在外面五年不管不问?怎么忍心阻挠父母找回自己的孩子?

    明明这个年纪的周酌远应该在大学里面苦恼要不要继续读博,或者苦恼是自己创业还是进公司,他却逼得周酌远在厂里摸爬滚打五年,孑然一身,贫困潦倒。

    周酌礼接通电话,他知道这栋别墅的结局很可能是被周酌远变卖掉或者一辈子闲置在这里,但他还是很认真地跟装修公司沟通,这是他送给周酌远的成年礼物,藏着很大概率不会被周酌远本人看见的心意。

    放下手机以后,他发现周酌远正困惑地盯着他看。

    周酌礼愣了愣,问:“怎么了?”

    周酌远犹豫着开口:“是很难解决的事情吗?还是周酌意恢复得不大好?”

    他低下头拨弄自己碗里的饭菜:“我以前从没有见你哭过。”

    周酌礼像是才发现自己在流眼泪,他猛地抬手捂住眼睛,发出的声音霎时间哽咽得厉害:“对不起,我没事,只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去世了”

    周酌远叹了口气,想到之前得知贺清澜死讯的自己:“你吃点东西,再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送不了。

    周酌礼送不了,他没有办法接受,周酌远比他小那么多,身体一直那么健康,他没有办法接受周酌远的死,更没有办法接受害死周酌远的自己。

    亲弟弟葬礼的前一天,他就在酒店服毒自尽了。

    他清楚自己这是逃避,是软弱,可是不这样做,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缓解负罪感的方法。

    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周酌礼直到推开那扇门,看见周酌远的尸体,才懂得他们之前施加在周酌远身上的诸多伤害。

    他们将失去亲人的痛全部发泄到刚刚成年的周酌远身上,让他一个人背负那么多的罪恶感。

    周酌远能坚持五年,已经很坚强很坚强了,比周酌礼要坚强得多。

    周酌远发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周酌礼似乎更加崩溃。

    周酌礼将手拿下来,望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对不起。”

    周酌远只当他是因为要提前走说对不起:“没事,你去吧,东西我们自己收拾。”

    周酌礼却没有走,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周酌远,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

    不敢触碰,不敢说自己道歉的真正原因,说不出口,不能说出口。

    倘若周酌远知道他是前世害周酌远独自煎熬五年的罪魁祸首,绝无可能再跟他心平气和地讲哪怕半句话。

    外面又闪了一下,很亮,这声雷应该很响,裴鹤叫周酌远转过头,做作地遮住他的耳朵。

    周酌远还以为裴鹤发什么癫要在食堂亲他,当即抬手挡住裴鹤的嘴唇:“不行。”

    裴鹤无语道:“你在想什么,怎么那么不纯洁啊?不是害怕打雷吗?”

    雷声已经响完,裴鹤放下手,然后被周酌远踩了一脚:“放屁,你才害怕打雷,我只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时会产生一些条件反射。”

    周酌礼停住动作,他知道为什么,当时祝婉和周傅轩在周酌远的出租屋整理遗物,他站在门外等候,遇到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告诉他,他们家以前是周酌远的邻居,听说周酌远的死讯过来看看。

    周酌礼没有说话,男子递给他一根烟,见他不接,自己点燃抽了起来,密闭的走道瞬间烟雾缭绕。

    男子并不在乎周酌礼有没有回话,他蹲到地上,说周酌远这个小孩刚搬来时发着高烧,半夜过来敲门问他们家里有没有退烧药,他的母亲看见这么乖这么可怜一小孩,心疼坏了,忙把人接到家里面照顾。

    男子抖了抖烟灰,红着眼笑,说周酌远就是面相乖,实际上倔得很。

    周酌礼赞同这句话,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

    男子接着往下讲,周酌远身体刚养好一点,就坚持要回自己的房间,还非要给他们钱,他们不肯收,周酌远便半夜把钱从门缝里塞进来,这样来回几次,他们最终没能拗得过他。

    花完这些以后,周酌远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他找了几个工作,都嫌工资低,这座小城就是这样,消费低,工资低,男子问他要那么多工资干嘛?攒钱娶老婆啊?周酌远红着脸摇头,说暂时不想耽误别人,他要先攒些钱回去念书。

    男子回去和朋友们打探了一番,给他推荐了城郊的一个工厂,周酌远很满意,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通勤久,城郊没有什么好租的房子,工厂的宿舍也住满了。

    那天周酌远回来时已经很晚,高层一个住户网赌输得倾家荡产想不开跳楼,摔在他面前,“嘭”的一声,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望着眼前的尸体。

    回去以后,他就发起高烧,如果不是男子的母亲及时发现,他那次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死在家中。

    后来,周酌远就开始害怕巨大声响,雷雨天到他们家吃饭,每响一声他都要颤一下,男子发现以后,第二天就去买了耳塞送给他,周酌远感动得又要给他转钱,那个时候他们关系还是很好的。

    没想到最后周酌远还是死了。

    男子慢慢坐到地上,眼泪鼻涕满脸,对着空气说对不起,明明拿走周酌远所有的积蓄给自己母亲治病,还要怪他让自己母亲操劳。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周酌礼冷漠地对男子说,也是对自己说:“人都已经死了,对不起有什么用?”

    雨小了一点。

    裴鹤脚缩回去,“嘶嘶”吸气。

    周酌远顿了顿,有点内疚,他没料到自己力气这么大,轻轻一下就把人踩那么疼:“鹤鹤,你还好吧?”

    裴鹤还在装:“废话,你让我踩一脚试试?”

    周酌远就把脚伸过去:“那你踩吧。”

    裴鹤瞪他:“你不要再恃宠而骄了!明知道我舍不得踩你!给点别的补偿!”

    周酌远一下子看破他的小心思,扭过头继续吃饭不理他。

    裴鹤就凑到他耳边:“晚上多亲五分钟吧?”

    见周酌远没反应,他改口道:“三分钟。”

    周酌远终于点了点头,他才老老实实坐回去吃饭。

    周酌礼就在对面看着,过了一会儿,他哑着声问裴鹤:“你会去首都念大学吗?”

    裴鹤慢慢放下筷子,直视周酌礼:“不一定,小远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周酌礼喉结滚动了下,他说:“那很好。”

    周酌远不用一个人跑到完全陌生的城市,不再只能从邻居的善意中汲取那一点温暖。

    周酌礼没有说什么叫裴鹤好好对周酌远的话,他没资格说。

    第84章 周酌意 是想起哥哥叫我去死的事情吗

    周酌礼临走之前, 又回头看了他的弟弟一眼。

    周酌远身上穿着两件外套,一件是他自己的,另外一件大概是裴鹤的。

    他在遭受那么多的抛弃以后, 仍然可以毫无保留地信赖别人。

    可周酌礼却再无可能获得周酌远的信赖了。

    裴鹤撑起那把巨大的伞,搂着周酌远的肩冲入雨中。

    银丝连绵,行人交错,周酌礼逐渐看不清他们的背影。

    周酌远缠着他的时候, 他嫌周酌远聒噪,以为要忍受这个烦人的弟弟一辈子。后来不嫌烦了,试图修复关系, 依旧有恃无恐, 因为周酌远姓周, 以后总要和他们一起继承家业的, 周家的产业都在这里,周酌远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没想到, 他的弟弟被他害死过一回。

    这才是周酌远坚持住校, 不肯回家,要去首都定居的真正原因。

    周酌远早在几个月前就应当与他一样, 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所以做出与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行为。

    周酌礼想到自己给刚搬进学校高烧痊愈不久的周酌远的那个警告,当时的周酌远会想些什么?为什么周酌礼没有再早一些恢复记忆?如果他也能够那个时候恢复记忆,肯定不会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周酌礼的心口闷得厉害,他控制不住地往宿舍楼走去,还想要再见见鲜活的周酌远。

    在宿舍楼下,他又停住脚步,不敢再向前。

    饭点过后,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少。

    周酌礼挪动站到发僵的双腿, 缓缓离开这所学校-

    因为周酌礼中午说的话,周酌远的情绪变得有一点低落。

    裴鹤一边用毛巾给他擦潮湿的头发一边问:“怎么了?”

    周酌远摇了摇头,然后就被裴鹤按倒在床上,裴鹤的一只膝盖挤在他的双腿中间,眉心拧得很紧:“不许摇头。”

    周酌远睁大眼睛,他慌乱地瞥着宿舍门口:“你搞什么?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裴鹤:“那又怎么样?”

    周酌远挣了挣,很快认输:“我就是,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

    裴鹤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受伤:“是前世的情人吗?你前世的情人不是我吗?”

    周酌远:“……”

    “我前世没有情人,连女孩子手都没有牵过,你满意了吧?”

    裴鹤:“你怎么知道?你没喝孟婆汤?”

    周酌远急死了:“你好烦,快点起来,我高考以后再跟你讲。”

    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裴鹤迅速地低下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从周酌远的小床上爬起来。

    季和没有发觉,兴冲冲地进来给他们分享巧克力,周酌远接过巧克力,躺在床上给裴鹤发消息:你的补偿没有了,王八蛋。

    裴鹤看到消息挑了挑眉,根据周酌远以往骂人的词汇量,这句王八蛋和撒娇有什么区别?为了多学习三分钟就向他撒娇吗?真有意思。

    他回过头,看到周酌远手里的爱心形状的巧克力,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圆形巧克力,嘴角的笑顿时拉了下来,他把周酌远的巧克力抢过来扔还给季和:“换一个,小远也要吃圆的。”

    季和咬牙切齿,才明白贺清澜是多么的宽容大度有大房风范-

    这些天积压的事情太多,周傅轩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他午饭都没有吃,一直忙到下午两点,才有空去梳理脑中多出的记忆,或者说才鼓起勇气去接受这段记忆。

    助理给他送来一杯咖啡,周傅轩恍恍惚惚直接伸手去拿,却是没有拿稳,整个杯子摔在地上,咖啡溅得到处都是,尤其是他的裤腿,一大块污渍粘在上面,幸好助理调过温度,没有烫伤。

    助理慌张道歉,周傅轩摆摆手,让他出去找人来清理,自己拿起来外套,进入一旁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一些周酌礼和周酌意小时候玩的玩具,摆在柜子上,让他在公司里也能感受到家的感觉。

    可是,没有周酌远的。

    周酌远回家的时候已经大了,学习繁忙,没有爱玩的玩具,只在一次周末来过公司,周酌意带他进这间休息室,给他分享自己小时候的玩具,周酌远在柜子旁边驻足一会儿,就默默地坐到书桌前开始学习。

    周傅轩当时说,陪弟弟玩会儿,什么时候学不行?

    周酌远回他不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

    彼时的周酌远身姿挺拔,白衬衫一尘不染,已经是一个清俊帅气的少年了。

    于是周傅轩没再说什么。

    但他为什么没有问问周酌远喜欢什么?为什么没有去了解一下一个玩具都没有的周酌远的喜好?

    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周傅轩没有换衣服,他坐到那个书桌前,周酌远在这里学习过,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的这个孩子,比周家的任何人都要犟,如果不是疼到受不了,怎么可能会跟他说不要再打了这种话?他是怎么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居然面对那样的周酌远还能下得去手,居然硬生生把他健康的孩子逼成这副模样?

    是的,周傅轩想起来,周酌远在离开周家之前的身体非常健康,高考前的那次体检,周酌远除了体重偏瘦以外,其余指标全部正常。

    不是在周家心情不好养坏的,也不是周酌远照顾不好自己,是他那一顿毒打,将本来好好的一个孩子打得遍体鳞伤,后来还冒着大雨漂泊到那么远的小城,再好的身体都受不住这些磋磨。

    原来周傅轩才是那个败类-

    祝婉下午来到医院,在周酌意的病床前,反复欲言又止。

    周酌意死过一次,发现自己好像变聪明不少,对旁人的情绪变化更加敏感一些,他靠坐在床头,不太适应这个健康心脏的模样:“妈妈,你想要说什么?”

    祝婉犹犹豫豫:“小意,你醒来以后,有没有想起一些东西?”

    周酌意听到这句话,瞬间明白他和周酌远不是唯二的主角,祝婉也拥有一些多余的记忆,他笑了笑:“是想起哥哥叫我去死的事情吗?”

    祝婉霎时间浑身冰凉,半晌,她才僵硬地开口:“不要怪他,你哥他,吃过不少苦……是我们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周酌意的眼神和以前一样柔软:“放心吧,妈妈,我怎么可能会怪哥哥?是我对不起哥哥才对,抢走他那么多年的爱。”

    祝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表情充满纠结:“妈妈就知道,你一直很善良,不会记恨你哥哥。唉,小意,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我们这些年,一直顾虑你的病,让酌远受了很多委屈。你想想,酌远这一世是不是对你也很好?所以,妈妈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哈,周酌远对他很好,指的是不允许他碰周酌远,手术前他给周酌远打的电话被毫不犹豫挂断,手术后周酌远一句话都没有问过他的情况。

    周酌意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还是乖乖巧巧的:“我知道的,我知道林叔叔和江阿姨才是我真正的父母,没关系,我可以从周家搬出去,不过我已经成年,我想先尝试着自己生活,不回林家,可以吗?”

    他这样懂事,祝婉更加愧疚,可是他们不能再对不起周酌远了,她抓住周酌意的手:“对不起,小意,我们会给你足够的钱,让你以后衣食无忧,你随时可以回家来住,家里会一直留有你的房间。”

    周酌意知道自己的思想已经有点偏激,他完全不在乎祝婉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周酌远说的那句“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他望向祝婉的眼睛中干干净净:“好。”

    第85章 裴鹤 他从来不吝啬他的夸赞

    休息日, 周酌远去医院复查,路上裴鹤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手指,身体变差以后, 他的手总是很凉,裴鹤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将它捂热乎。

    周酌远戴上裴鹤的手环,给自己测试心率,他看着屏幕上的数字, 向裴鹤汇报情况:“好像降一点了,不知道能不能减药。”

    裴鹤:“失眠呢?最近没有隐瞒我吧?”

    周酌远问心无愧:“没有。”

    裴鹤这次不问他想要什么奖励:“我下午回家一趟,给你做南瓜燕麦饼, 肯定做得比……”

    周酌远见他停住, 很给面子地接道:“比什么?”

    裴鹤眼神有些困惑, 不过他没想太多:“肯定比买来的好吃。”

    周酌远把手抽回来, 摘下手环还给他:“你好好休息吧,别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 小心下次考不过我。”

    裴鹤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关系?你第一我第一还不是一样, 反正你都是我的。”

    周酌远一时间不知道该为他自信的发言震惊还是该为他随时随地旁若无人地秀恩爱震惊。

    他看了看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司机,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裴鹤又开始玩他的手指:“小远, 下午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我爸妈都不在家……”

    周酌远全身的毛都差点竖起来, 火急火燎地插嘴:“不行!高考完再说,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下午我有试卷要做!”

    裴鹤愣了一小会儿,补上那句没说完的话:“我爸妈都不在家,你不用怕看见他们紧张。”

    周酌远:“……”

    他好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裴鹤感觉自己捏着的那一小段手指都在升温,他抿着嘴试图把笑憋回去,后来实在忍不住,趴在周酌远的肩头笑得直发抖。

    周酌远用胳膊肘怼他的肚子:“笑什么笑!不许笑!”

    裴鹤索性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不行,我忍不住, 小远,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

    他从来不吝啬他的夸赞,周酌远有时候是可爱的,有时候是勇猛的,有时候是舍己救人的。

    周酌远不动了,任凭他这么抱着,然后小声回应:“你也很可爱,我也好喜欢你。”

    裴鹤慢慢笑不出来了,浑身燥热,他不自然地放开周酌远,往旁边挪了挪,眼睛瞥向窗外。

    周酌远不明所以,他盯着自己男朋友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儿——小裴鹤不受控制,此时有点激动过头了。

    他手指蜷缩了下,佯装镇定地将眼睛瞥向另一边的窗外。

    今年的初夏温度已经很高,所以才会这样热-

    复查结果挺好,医生修改了药量,又安抚周酌远几句。

    裴鹤还是坚持要回去做他的南瓜燕麦饼,周酌远劝不动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刻苦。

    写完一张试卷,周酌远有些忧郁地望向裴鹤的桌子,他很担心裴鹤花很多时间照顾他会影响学习成绩,如果裴鹤到时候没能考到上一世那么多分数,他又要怎么补偿裴鹤失去的出风头机会呢?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小小的苦恼,是林博旭打来的。

    周酌远放下笔,接通电话:“喂?”

    林博旭的声音似乎压抑着很多东西:“上午的事情忙完了吗?”

    周酌远恍惚间觉得林博旭的语气好像前世的林博旭,他忍不住用手指抠了抠桌面:“忙完了。”

    林博旭:“哥有点想你,中午有没有空?请你吃饭。”

    这样的说话方式更像了,周酌远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经历了什么才发生变化:“有空,北门见吧。”

    挂断以后,周酌远通知周酌礼不用来,他跟别人有约。

    周酌礼那边沉默一小会儿,才道:“记得把保镖带上。”

    周酌远想他还是受到友人去世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因此周酌远这次没有怪他啰嗦,老老实实地回答:“嗯。”

    周酌礼鼻子一酸,他的弟弟确实如裴鹤所说,一点都不难以相处,难以相处的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周酌礼:“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他没再自称哥,是觉得没脸。

    周酌远:“我知道了。”-

    林博旭请的是一家做药膳鸡的老店,他给周酌远盛了一碗鸡汤,问:“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周酌远接过鸡汤,瞧着他脸上的胡子:“还行吧,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需要我的帮忙吗?”

    林博旭轻笑:“我能遇到什么事?”

    周酌远不解:“那你是换风格了?最近颓丧风格比较受女孩子欢迎吗?”

    第86章 关琦 小远读书时没有朋友

    林博旭看着一无所知的周酌远, 伸出手,掐住他柔软的温热的脸颊:“不觉得你哥这样特别帅吗?”

    周酌远拽下来他的手:“都说让你不要自称是我哥了!”

    是还活着的周酌远。

    林博旭望向周酌远的手心,那里有一道很浅的疤痕。

    也是死过一次的周酌远。

    世界上居然存在这么荒谬的事情, 他们家人居然能够获得前世的记忆,代价是身体也变为前世的身体,怪不得周酌远当初会将那两张银行卡给他。

    他的弟弟重生以后遇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钱买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周酌远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 即使前世周酌远默许他自称是周酌远的哥哥,重生以后面对旧的林博旭时仍然带着恨意。

    但是幸好,他的弟弟还活着, 还能继续念书。

    林博旭有很多话想说, 想质问周酌远为什么这一世表面上跟林博旭和好, 实际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跟他讲, 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又给周酌远盛了一碗汤:“考完试,我给你发红包。”-

    裴鹤竟没有吹牛, 他的手艺真的很好, 尽管周酌远中午已经吃得很饱,下午还是忍不住吃掉两块他带回来的南瓜燕麦饼。

    平板上放着英语课, 周酌远伸手去拿第三块, 被裴鹤攥住手腕:“你晚饭不吃了吗?”

    这个提醒让周酌远瞬间犹豫起来,周家的厨师似乎换了,做的菜都非常好吃,尤其是周酌礼告诉他今天晚上有一道他最新喜欢上的虾仁豆腐。

    裴鹤瞧着周酌远纠结的模样,心里一下子痒得厉害,他手指绕过那串佛珠,慢慢扣住周酌远的五指。

    周酌远垂下一点眼睛:“我手上都是油……”

    然后他的嘴唇就被裴鹤含住了,宿舍里面没有旁人, 只有网课老师的声音,周酌远微微张开嘴,往裴鹤的方向靠了靠。

    刚刚吃完点心,两个人嘴里都是甜的。

    周酌远吃人的嘴软,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非常配合非常主动,可是他的耐力太差了,裴鹤还没吃饱呢,他就喘着气往后缩:“我该、我该继续听课了。”

    裴鹤意犹未尽,心里还是很痒,腰又弯下一点追过去。

    周酌远转过头,这一下就亲在他的唇角。

    裴鹤直起身,遗憾道:“好吧,你高考完要好好奖励我。”

    周酌远想他也太会撒娇了,干什么事情都要奖励,不过谁让周酌远对他最好呢?

    “没问题,到时候给你包个大红包。”

    裴鹤:“……”-

    关琦这几天一直没回宿舍。

    他发现自己长高了一点,脑子里多出一段记忆。

    那些骂人的话,不是其他人在背后告诉周酌远的,是他亲自对周酌远讲的。

    他明知道周酌远好面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周酌远说那样的话。

    彼时自以为正义的关琦决定再也不要搭理周酌远,让他做回曾经那个没有朋友的可怜虫,只能站在原地看关琦和别人走远。

    然而,站在原地的是关琦本人。

    周酌远的位置空了下来,一直空着,数学老师喜欢他,偶尔不由自主地喊他的名字,“远”字还没有出口,就反应过来换成别的人。

    周酌意死了,关琦不知道去哪里得知周酌远的消息,周酌远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被注销。

    甚至到高考,周酌远都没有出现,他曾经那么认真地说要考省里最好的大学,结果准备这么多年的高考,他说不考就不考了。

    关琦终于慌了神,他跑去周家,被佣人拦住,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是周酌远最好的朋友,想要见见祝夫人和周先生。”

    佣人将他带进客厅,祝婉坐在沙发上问:“你有酌远的消息?”

    关琦哆嗦着嘴唇:“没有,我是想来问问您,他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高考都不来参加?”

    祝婉叹气,按了按太阳穴:“酌远离家出走了,我们在找他,我记得你来过家里几次,想必酌远很信任你,能不能帮忙想想他可能会去哪些地方?”

    关琦提了几个周酌远想去的地方,祝婉让他先回去,有消息会告诉他。

    这样的消息一等就是五年。

    他等到了周酌远的死讯。

    周酌远很喜欢学校,就算在他还没有朋友的时候,他休息日也喜欢早早地来学校呆着,但是关琦让他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出丑,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他人渣,于是周酌远连学校都不敢来了。

    关琦把他唯一一个避风港拆掉了。

    周酌远的葬礼是在北城办的,关琦提前两天到达,追思礼堂里面人并不多,死气沉沉的,周酌远躺在水晶棺里,遗体化妆师水平很好,周酌远瞧着还是那么好看,仿佛只是睡个午觉。

    死气沉沉的礼堂终于有人注意到他,长得很像读书时经常找周酌远要钱的混混。

    林博旭的表情不太友善:“你是谁?”

    关琦怔怔地回答:“我是、酌远读书时的朋友。”

    林博旭眉头皱得很紧:“小远读书时没有朋友。”

    关琦有点着急:“是真的,我是他高中时最好的朋友。”

    关琦没有想到,这个人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揪住关琦的衣领,每一拳都往他脸上砸。

    周傅轩呵斥一声:“别闹了!”

    林博旭的手停在空中,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们都给周酌意出气,小远只有我了,我不给他出气,还有谁会给他出气?”

    林博旭揍完他,将他赶出了礼堂。

    年刚过完没多久,外面喜气洋洋,关琦裹紧衣服,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北城真的太冷了,周酌远一直很怕冷,他怎么都想不到周酌远会跑到这个地方。

    他在北城找了家酒店住下,再后面的事情,就记不清了……

    “关琦!”

    一根粉笔落到关琦面前,断成两截,很多同学掉过头看他,不包括周酌远。

    周酌远望着黑板,从关琦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白皙的脖颈。

    关琦捂住自己跳得很厉害、有点发疼的心口,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老师道歉。

    第87章 裴鹤 裴鹤微微偏过了头,视线全部落在……

    距离高考日期越来越近, 周酌远发现他身边的人也对他越来越友善,这让他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错,最后一次模拟考, 他居然取得与裴鹤一样高的分数。

    季和抓着成绩单看了又看,感叹他的进步神速:“太牛了,远远,你太厉害了!”

    周酌远嘴角的笑怎么都放不下来:“因为我很幸运, 付出就有收到回报,而且鹤鹤教了我很多。”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下意识地回头与裴鹤对视, 裴鹤果然正在看他, 眼睛里都是笑意。

    季和瞥见他们的小动作, 神情出现些许的落寞, 在周酌远望向他的时候又及时调整过来:“我真的很佩服你!”

    周酌远的兴奋持续到中午见周酌礼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把成绩单放到桌上, 就像当初救人以后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小伤口一样。

    周酌礼配合地拿过成绩单看了一眼, 他料到周酌远这次会考得很好,却没想到会考得这么好, 脸上的惊讶完全不是装的:“酌远, 你的成绩居然有这么好的吗?”

    周酌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还行,我进步了很多。”

    周酌礼很想摸摸他的头发,只是忍住了:“我看到你总是学得很认真,这是你应得的。”

    周酌远好喜欢这个高考前对他特别友善的世界。

    在他低下头吃饭时,周酌礼眼中闪过一抹痛色。

    他的弟弟成绩这么好,如果前世能够正常参加高考,后面就算没有周家的庇佑,前途肯定也是一片光明, 但是他硬生生把这么优秀的周酌远逼到一个北方小城,才华得不到施展,每天都在为生计发愁。

    周酌远对周酌礼的悔悟一无所觉,他热情地给裴鹤分享自己觉得好吃的菜。

    裴鹤尝了一口:“是不错,我暑假学一下,等我们去首都,我经常做给你吃。”

    周酌远的胃已经被裴鹤拿捏住,他畅想未来与裴鹤一起读大学的生活,眼睛微微眯起来。

    是很好满足,也是很不好满足的周酌远。

    关琦趁着周酌远十分高兴的这天回到宿舍,周酌远正坐在桌前,老老实实让裴鹤给他吹头发。

    吹到一半,周酌远咳嗽两声,裴鹤在后面脸色很黑:“水卡没钱了不知道喊我吗?你那么能呢冲冷水澡?”

    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周酌远忍不住狡辩:“是因为今天很热,常温的水也不冷,昨天没那么热的时候孙玉卿就在洗冷水澡了。”

    裴鹤真的很想骂“人家什么体质你什么体质”,话到嘴边又憋回去,语气很差劲地说:“生病的话可是会影响你的学习效率的,小心到时候拿不了状元。”

    周酌远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怎么对我那么自信啊?”

    裴鹤气得两眼发黑:“我没有在夸你!”

    吹风机还在呼呼呼地吹,他们两个人讲话的声音都要很大才能听见,周酌远回过头,把吹风机关掉,声音小了一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不再洗冷水澡。”

    和对着关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刚住校的时候,周酌远和关琦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用你管”,后面不再说,但是用行动和他分清界限,巴不得做什么事情都不让关琦知道才好。

    因为关琦知道了,也只会在内心骂他尖酸刻薄、自私善妒、烂脾气。

    周酌远现在有很多新的朋友,会对他好的朋友,像关琦这样目的不纯,又伤害过他的朋友,自然是尽量远离。

    要不是之前他们宿舍正好有一个空床位,恐怕现在周酌远一个星期都不会与关琦说几句话。

    关琦忽然意识到,他和周酌远的相处机会不多了。

    但是至少,周酌远现在还活着,没有注销联系方式,还在继续念书。

    那个时候,关琦呆在北城酒店的时候,唯一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周酌远的死是他在过度怀念中做的噩梦-

    高考前,周酌远收到很多的祝福短信,不过他没有一一打开来看,因为他有点紧张,23岁的周酌远第一次参加高考,可能让18岁初生牛犊一样的他来都不会这么紧张。

    幸运的是,他们班的人考场都在本校,考前三天没有晚自习,裴鹤拉着周酌远去熟悉考场。

    周酌远趴到玻璃上数桌子,裴鹤倚在旁边耍帅。

    走廊上很多熟悉考场的学生,一名女生拿着手机走过来,询问可不可以给他们拍个照。

    裴鹤知道周酌远很少拒绝女生的请求,他揽住周酌远的脖子,在夕阳下对镜头比耶。

    周酌远反应很快,双手插兜摆了一个比裴鹤还要帅的姿势。

    拍的时候没有察觉,收到女生传的照片以后,周酌远才发现裴鹤微微偏过了头,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

    他此时,终于明白裴鹤之前在北城非要拍的氛围感视频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门学科考完,周酌远几乎是跑着去与裴鹤汇合。

    人实在太多,周酌远停在裴鹤面前,没有好意思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是笑着说:“你发挥得怎么样?”

    裴鹤大言不惭:“上A大应该没问题。”

    周围的学生纷纷望向他们,或震惊或羡慕或嫉妒。

    周酌远总感觉自己劝裴鹤剪掉刘海以后,这个家伙似乎变得越来越高调。

    裴鹤的父母都来了,捧着两束花,在一众家长中气质卓越,十分明显。

    周酌远同手同脚地跟过去,接过裴乘康手里的花,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裴鹤的母亲潘师慧很自然地摸摸周酌远的头发:“别紧张,小远,恭喜你们。”

    第88章 裴鹤 这么好的话再来一次吧

    祝婉知道周酌远看见他们了, 却装作没看见。

    她身体僵硬,捧着花束穿过人群,走到周酌远身边。

    这么近的距离, 周酌远注意到她眼角的细纹,一时间有些许吃惊,不清楚这些日子发生什么,祝婉看起来竟然老了那么多。

    潘师慧礼貌地与祝婉寒暄几句, 约他们共进午餐。

    裴鹤急忙插嘴:“我和小远自己去吃,他需要休息,而且他还有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

    潘师慧向来尊重孩子意愿:“去吧去吧。”-

    三天考试下来, 裴鹤一点都不累, 他风风火火带着周酌远直奔温泉酒店。

    周酌远讲话磕磕绊绊:“你太着急了吧, 我、我还不会……”

    裴鹤在他耳边肉麻兮兮地说:“不会可以学, 我的小远学习能力那么强。”

    周酌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这么说话,怪渗人的……”

    下一秒, 裴鹤将他的耳垂含住, 周酌远猛地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听到服务员送餐到门口。”

    好在服务员真的推着餐车出现在走廊尽头, 周酌远站在门旁边, 用目光迎接他的到来,给人家看得浑身冒冷汗。

    房间内的餐桌提前布置过,想必裴鹤早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除了没有酒,别的都像模像样,鲜花娇艳欲滴,所有餐点都被摆盘成爱心造型。

    周酌远喝了一口红酒杯里的石榴汁:“你还不如上点酒,让我没那么紧张。”

    裴鹤原本坐在他对面,听见这一句, 起身把椅子拖到他身边:“别紧张,先睡一觉,晚上再学习,我有视频。”

    周酌远没看过两个男人之间的视频,他叉起最后一块肉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答应:“嗯。”

    没想到一觉睡醒已经是晚饭时间,裴鹤又点上来晚餐,抱着周酌远去蹭他的脖颈。

    周酌远手忙脚乱:“等等、等等。”

    好不容易折腾完,裴鹤终于播放他的宝贝视频。

    暧昧的喘气声飘荡在房间里,他在喘气声中,慢慢推开周酌远的睡衣……

    一次过后,裴鹤没有撒手,抱着人继续亲,亲到一半,他忽然感觉周酌远在摸自己的屁股。

    裴鹤:“……”

    “你在干嘛?”

    周酌远掀起来红红的眼皮,不太理解裴鹤为什么这么震惊:“该轮到我□□了。”

    裴鹤:“?”

    “不行,你不能□□。”

    周酌远黑软的头发都被打湿,粘在脸颊上,他抿了抿唇:“为什么?”

    裴鹤自然不可能跟他讲什么攻的尊严,否则周酌远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乖乖让裴鹤欺负:“因为插人很累,你的耐力太差,我怕你累晕。”

    周酌远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怕累,我也想□□。”

    裴鹤额头上冒出冷汗,他四处张望,瞬间福至心灵,他想到周酌远刚才看到别人咬的时候露出的表情,低下头去:“我用嘴巴帮你可以吗?”

    ……

    周酌远被裴鹤照顾得很舒服,心里面感动坏了,没想到裴鹤愿意这样为他付出:“鹤鹤,你真好。”

    裴鹤毫无心理负担地哄他:“我这么好的话再来一次吧?”

    周酌远食髓知味,红着脸默许……

    第二天周酌远醒来以后,骑在裴鹤身上掐他的脖子:“王八蛋,你不是说只再来一次吗?”

    裴鹤被他掐得眼珠子往上翻:“别动,你再动我又有反应了。”

    周酌远:“!”

    他惹了事就想跑,但是因为很酸跑得不快,被裴鹤一把捞回来:“帮帮我吧,小远,我好难受,用手帮帮我好不好?”

    周酌远的腰被禁锢住,他看着男朋友可怜兮兮的模样,把手放上去,但是没有动。

    “你叫我小远哥哥,我就帮你。”裴鹤的生日在高考后几天,无论是否重生都应该喊周酌远哥哥。

    然后周酌远感觉到手下的小裴鹤更□□了几分。

    裴鹤:“……都怪你卖萌。”

    两人胡闹到第二天下午,周酌远才有空仔细回复那些之前被自己用“嗯”、“好的”、“谢谢”敷衍的很多消息。

    林博旭的电话立刻打过来。

    周酌远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很凶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点开聊天记录,发现林博旭给他发送的“你从哪个门口出来?我去接你”下面跟随他的回复“谢谢”,然后就是很长一串的“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消息”以及数不清的红色未接通。

    周酌远看着满屏的红色,头有点痛:“我关机了……”

    林博旭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虽然知道现在周酌远身边有很多关心他的人,不会再让他一个人死在家中,但是每次闭上眼睛,林博旭脑中都会浮现出那个掉在桌子旁边的全是未接电话的手机,周酌远躺在床上,整张脸毫无血色。

    林博旭停住脚步,他正往周家赶,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周酌远跑去哪里,赶得太着急,他现在呼吸很急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周酌远不以为意:“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这么大人了又不会丢。”

    裴鹤在旁边听他那么顺其自然地说瞎话,即使瞎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心里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不过一个小时以后这种感觉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博旭声音发着颤:“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周酌远报完地址,刚整理好自己,门就被按响了,他打开门,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将他圈住,林博旭胡子拉渣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像是要把周酌远嵌进自己身体。

    裴鹤:“?”

    周酌远零零散散给他讲过一些自己的身世,他记得这个人,貌似是周酌远曾经的养兄?

    裴鹤脸都绿了,养兄,不是亲的,一起长大,这是怎么样一种可怕的关系。

    周酌远本来就浑身酸得厉害,被这样一抱差点身子一软跪到地上,咬紧牙关才抑制住自己的呻吟。

    林博旭慌忙揽住他:“怎么了?小远?”

    裴鹤把人接过来,没好气地说:“他跟我在一块,还能怎么?当然是……唔唔……”

    周酌远捂住他,愤怒地威胁道:“把你的嘴巴闭上!”-

    周酌意搬走了,高考以后,周酌远也没有回家,偌大的周家好像一下子空了,周酌礼抽烟的频率逐渐变高,抽完两根,他又坐到客厅里喝酒,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门口发出一些动静,周酌礼放下酒瓶,理了理衣领,径自往大门走去,结果进来的人是管家,周酌礼失望极了,他没有回应管家的问候,回到刚刚的沙发上。

    周家太大了,佣人看他心情不好,都不说话,周酌礼只待了一个晚上,就闷得厉害。

    他怔怔的,不喝酒了,忽然开始想他的弟弟,想周酌远在家里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这么落寞。

    前世周酌远没有因为这些排挤生病,却不代表真的不在意,不难过,否则最后怎么会朝他们发那么大的脾气?他从来只会用发脾气来表达自己的委屈,周酌礼早该知道的。

    明明那个时候,周酌远那么喜欢缠着他,明明他应该是最了解周酌远的。

    周酌礼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到周酌远背着书包走到他面前,笑吟吟地将成绩单递给他:“大哥,我考得这么好,是不是该给我什么奖励?”

    周酌礼不敢擦眼睛,他嘴唇动了动:“你不是、不是今天才参加完高考吗?”

    周酌远脸上的笑少了一点:“每次都是红包,为什么你每次给周酌意准备的礼物都那么用心?”

    周酌礼这才发现眼前的周酌远要稚嫩许多,是他产生的幻觉。

    周酌远果然开始自顾自地说下去:“什么叫那我想要什么?算了,我才不需要你给的礼物!”

    他折好自己的成绩单,怒气冲冲地掉头就跑,周酌礼呼吸一滞,忙站起身想要去追,刚追出两步,周酌远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一旁打扫的阿姨看见他怪异的行为,瑟瑟发抖着往别的地方挪去。

    周酌礼猛地回头,看见周酌远又出现在那个位置,这次没有背书包,他穿着祝婉给他定制的礼服,头发做了造型,十分精致帅气的模样。

    “大哥,妈妈说我生日时就这样穿,你觉得怎么样?”

    当时的周酌礼可能心不在焉地回他很帅,周酌远表情变得有些高兴:“大哥,今年生日我想要那个XXX模型作为生日礼物,可以吗?”

    他比上一次要好哄一点,直接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周酌礼记得自己答应了。

    周酌远的声音格外欢快:“谢谢大哥!”

    可是周酌礼看着这样的幻觉,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答应了,却没有做到,因为忘记周酌远说的模型名字,他随便买了几款流行的模型,后来周酌远将这些模型全部在网上卖掉,桌上只剩下他自己喜欢的廉价的摆件。

    周酌远没再向他讨要过礼物,这一世周酌礼问他生日想要什么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红包吧。”

    幻觉消失了。

    周酌礼坐回去喝酒,一瓶很快喝空,胃里一阵阵抽痛,他抬起头,看见周酌意给他拿来胃药,周酌远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闹掰了。

    周酌意拿回剩下的药,让一旁的阿姨收起来:“大哥,那个游戏机不好抢吧?我都没想到你能帮我抢到。”

    周酌远望向他们:“什么游戏机?”

    周酌意跑走了,不一会儿拿着他的新游戏机坐到周酌远身边:“是这个,哥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

    周酌远打断他:“我不喜欢。”

    周酌意面露尴尬,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周酌礼说了什么,周酌远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喜欢就不能问?你定的规矩吗?你以为你是皇帝?”

    周酌礼遮住眼睛,这次不是生气,是不敢看周酌远孤立无援的模样。

    他的弟弟总是气势汹汹的,看见谁都要怼两句,一个人可以骂很多人,这是周酌远被迫练出的本领。

    光亮消失以后,周酌礼眼前浮现出周酌远砸碎那个游戏机时的场景,他反复强调自己不是小偷,是因为前世周酌礼看到以后在周酌意面前污蔑他是小偷,尽管周酌意及时解释,还是让周酌远听见了。

    前世的周酌远没有说什么,游戏机最后一直留在那个房间,但是可能在前世,周酌远就想将它砸碎了-

    林博旭坐在二人对面,皱着眉上上下下来回打量周酌远的男朋友。

    他忍到现在,是不希望耽误周酌远的高考,他一直很想质问周酌远为什么重生以后迫不及待和他撇清关系,如果那个时候林博旭没有及时醒悟去归还那两张卡,周酌远是不是就真的要放下那么多年的感情和他彻底一刀两断?

    可是现在裴鹤在场,林博旭只能将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周酌远很有保护自己“妻子”的意识,他伸出手臂挡在裴鹤面前:“你不要这么盯着他。”裴鹤的父母都对周酌远十分温柔,周酌远身边的人不应该对裴鹤那么不礼貌。

    林博旭看了看周酌远露出的一小截腰上的指痕,对他们的相处方式不作过多的评价:“你们有估过自己的分数吗?准备填哪些学校?”

    周酌远放下手臂,报了几个学校名字。

    全部都是在首都的。

    周酌远虽然在北城不是过得特别好,但是对那片区域仍然有着特殊的情感,几年前林博旭没能力留下周酌远,几年后他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不足以叫周酌远回心转意。

    林博旭拿起眼前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真巧,我准备去首都闯一闯,到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周酌远沉默片刻,问道:“你到底是遭遇什么重大打击?”所以才会突然变得这么有上进心。

    林博旭故作深沉:“没有什么打击,人总是会变的。”

    他不愿意讲,周酌远并未深究,因为就算在前世他跟林博旭也没达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

    第89章 裴鹤 鹤鹤,你听说过重生吗

    周酌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 他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他心肠很硬的哥哥打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他怔怔地放下手机, 按照周酌远的性格,多半是将他拉黑了。

    高考已经结束,周酌远应当发现他主动离开周家,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想他, 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失去周酌意而伤心,一点儿都没有幡然悔悟,遗憾不曾好好对待过周酌意。

    甚至直接将他拉黑了。

    这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捂住自己的心口, 是和心脏病完全不同的痛感。

    周酌意在周酌远那里, 是完全没有欲擒故纵的资本的, 他抢走原本属于周酌远的爱,所以周酌远恨他, 就算他死过一次也没有用。

    说不定前世他死的时候, 周酌远都没有为他难过,这一世才能对他还是那么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又不是他自己要抢走周酌远的人生, 他也是受害者, 凭什么周酌远最恨的人反而是他?

    房间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下很容易催生一些阴暗的情绪,周酌意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控制不住地去想前世他死掉以后,巴不得周酌意早点死的周酌远会不会十分畅快,得到父母兄长更多的爱然后过上幸福的生活,彻底忘记周酌意这个小偷。

    他猛地坐起来,跑出去向保姆阿姨借手机。

    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 果然被接通了。

    周酌远讲话的时候带着些鼻音:“喂?您好。”

    周酌意发现自己是有一点贱的,听到这个声音,他习惯性地开始担心他的哥哥是不是又感冒了,有没有看过医生或者吃过药。

    周酌远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那么漂亮张扬爱发火又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受伤,前世只有心灵上脆弱,这一世连身体都变得很脆弱。

    周酌意的思绪卡在这里,这些天他忙着搬家、高考、等周酌远联系他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离开,完全忘记去思考为什么周酌远的身体会变成这样。

    是前世遇到什么事故吗?可是明明已经重生,按理来说周酌远的身体也应该是十八岁时健康的状态才对。

    周酌远半天没有等到回应,嘀咕了一句“骗子”就将电话挂断。

    周酌意没再打回去,他回到卧室,手指变得冰凉,给祝婉发消息:妈妈,你知道为什么哥哥现在身体这么差吗?

    一直到中午,祝婉才给他答复:很抱歉小意,我不知道-

    高考结束已经三天,周酌远和裴鹤除了第二天晚上去参加过谢师宴,其余时间全部都在这个温泉酒店度过。

    周酌远觉得自己要被榨干了,他推了推又凑上来咬他耳垂的裴鹤,颤着声认输:“别、我好累、好酸,休息一下吧,我觉得最好不要这样过度放纵自己……”

    认输完还要来一句爹味发言,裴鹤挑了挑眉:“可是昨天你说晚上要参加谢师宴,我一次都没有碰你,今天说好要好好补偿我,你又这么快反悔。”

    周酌远喘着气,眼睛和嘴唇都是红的:“我已经好好补偿你了!从凌晨就在补偿你!”

    裴鹤瞧着他的模样,终于良心发现感到一点心虚:“好吧,别生气了小远,小裴鹤好像很喜欢看你生气……”

    周酌远:“……”

    精力旺盛到让人嫉妒,他好想把那个东西掐断。

    裴鹤抓住他的手,放到小裴鹤上面,周酌远是真的体力不支,半靠着裴鹤的胸膛,手指很轻微地颤抖。

    裴鹤没有逼他,扶着他的手自给自足,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仅仅是触碰就让裴鹤兴奋得不行。

    他最后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好喜欢你啊,小远……”

    周酌远这次没再说“我也好喜欢你”,但是在裴鹤试图亲吻他的嘴唇时,偏过一点点头让裴鹤更容易碰到。

    吃过晚餐以后,两人靠在一块看电影,是上次在北城周酌远没看完的那部电影,彼时裴鹤还不是周酌远的男朋友,只能坐在沙发上,连周酌远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样的场景显然也唤起周酌远的回忆,电影放到演职人员列表的时候,他轻声开口:“鹤鹤,你听说过重生吗?”

    裴鹤的心中泛起惊涛骇浪,面上还是平静的:“稳音上刷到过很多重生小说,是人死后又回到过去,改变人生轨迹,致富并且弥补遗憾。”

    周酌远:“没错,但是我比较倒霉,因为产生过害死周酌意的想法,所以被惩罚,可以说我是带着前世死前那个糟糕的身体重生的。”

    裴鹤望着他,心口闷得发疼,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周酌远却是格外冷静:“鹤鹤,我已经23岁了,我比你大五岁,不是一个多月,而且我的身体很不好,很可能陪伴不了你多长时间。我不是一个好人,前世我就害死过周酌意一回,我明知道他心脏不好,还在他面前揭露他的身世,对他说很难听的话,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他死。”

    “害死过他一次,我仍然不知悔改,是被用生命威胁,我才忍受周酌意那么久。我的性格也很不好,有时候明明别人在关心我,我还会对别人发脾气。我尖酸刻薄、自私善妒、忘恩负义、绝情、不讲道理,是该被千刀万剐的杀人犯,喜欢当缩头乌龟。”

    “我一直很害怕你知道这些以后会讨厌我,要和我分手,我很喜欢你,不想和你分手。但是我考虑很久,觉得还是应当告诉你。鹤鹤,从现在开始,我允许你任何时候跟我提分手,当时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你不用一辈子关心我喜欢我,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离开谁都能过得很好。不过……”

    最后这一句,周酌远的冷静终于出现一丝波澜:“不过我还是很希望你能够继续喜欢我,我会每天锻炼身体,让自己活久一点,尽量不晕过去,尽量多坚持一会儿再说酸和累。”

    他讲这么多,始终没有抬起头,手背忽然一凉,是裴鹤的眼泪砸在上面。

    周酌远不曾提过一个苦字,裴鹤却觉得心里面苦涩得厉害,只是他没有因为自己心疼就插嘴让周酌远不要说了,就像当初贺清澜死讯传来那天他再心疼也要哄周酌远哭出来一样。

    裴鹤紧紧抱住周酌远,这次是纯洁的拥抱,他哽咽着:“前世我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为什么让你这么年轻就……”

    他说不出那个字,声音中全是懊悔与痛苦。

    周酌远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很快又觉得裴鹤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他回抱住裴鹤:“其实前世我和你不熟来着,我们好像都没有讲过话……”

    第90章 裴鹤 周酌远已经学会向男朋友诉说自己……

    怎么会存在这么糟糕的一个世界?在那里周酌远跟裴鹤不熟, 才23岁就早早离世。

    裴鹤不肯撒手,把人抱在怀里以后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讲话?前世的我不讨你喜欢吗?”

    周酌远纠正他:“不是我不肯跟你讲话,是没有需要交流的地方, 你也没跟我讲话啊……”

    裴鹤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指抚过周酌远清瘦的脊背:“对不起,没有更早地去认识你喜欢你,让你一个人吃这么多的苦。”

    周酌远慢慢将脸埋进他的肩膀, 发出的声音闷闷的:“我没说我很苦吧?你真是、真是……”

    裴鹤终于松开他,为了能够直直地与他对视:“你忘记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吗?小远,这是很珍贵的承诺, 你不能够一次又一次违背约定。”

    周酌远张了张嘴, 却没能发出声音。

    裴鹤望着他昏暗环境下不怎么看得出来情绪的眼睛, 放缓一点语气:“我现在知道你所有的不好, 但还是很喜欢你,最喜欢你, 我栽在你身上了, 我想我可能有点恋爱脑,我对你的滤镜特别厚, 我觉得缩头乌龟很可爱, 犟驴很可爱,刺猬也很可爱。”

    周酌远:“……我没说我是犟驴和刺猬,你在这里夹带什么私货?”

    裴鹤理直气壮:“那是因为你说的别的词都太难听了,总结起来不就是这样吗?”

    原来曾经用来攻击周酌远的那么多词汇可以变得如此温顺,虽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影片播放结束,回到初始页面,蓝色的光照亮裴鹤黑沉的眼眸,周酌远从里面看不出一丝勉强。

    裴鹤牵住他的手:“而且你的优点比缺点更多, 你知道的,在你还是我情敌的时候我就对你评价很高了。所以我不同意你之前说的话,什么允许我分手,我不同意,休想用这样的话逃避承诺。”

    周酌远感受到裴鹤在触碰他手心的疤痕。

    裴鹤认真道:“想起来不高兴的事情,是应当向我诉苦的。前世没能参与你的人生,已经来不及补救,现在,我想要多参与一点。”

    周酌远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望着裴鹤的眼睛,说一些藏在心底的秘密:“我之前非要去北城,是想要找一个人,她是我前世的邻居阿姨。我害死周酌意,害怕周家的报复,所以逃到了北城,邻居阿姨非常照顾我,可是在xx年,她得了癌症,在xy年z月没能熬过去,我想要提前找到她,在早期就资助她治疗,医生说如果发现得早一点,治愈可能性是很大的。”

    “鹤鹤,再陪我去一次北城吧。”-

    周酌意打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并且得知周酌远从高考后就没回过家,更别说发现周酌意的离开。

    他伤心地回到自己的房子,再次借用保姆阿姨的手机给周酌远打电话。

    这次周酌远的声音听着很正常,似乎还有些高兴:“喂?您好。”

    周酌意的语速很快,生怕周酌远将电话挂断一样:“哥哥,是我,妈妈已经把真相告诉我,我知道我不是周家的孩子,所以我出院后一天就搬离周家了。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走你的人生,你能不能……”

    其实他并非想跟周酌远说这些话,至少不想这么卑微地说这些话,但是他清楚周酌远不会给他多少时间,于是讲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周酌远用冷漠的语气打断他:“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叫我哥哥?”

    周酌意愣了愣,他下意识地,磕磕绊绊地喊道:“小、小远……”

    “你有病吧!谁准你这么叫我?!”周酌远头一次觉得周酌意的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明明他的态度都这么差劲了,到底是多圣母的人才能坚持热脸贴冷屁股?大团圆的结局对周酌意就那么重要?可是凭什么要周酌远为难自己去满足周酌意的愿望?

    周酌意讷讷地改正:“酌远、周酌远,我想说能不能不要恨……”

    周酌远脸色彻底黑下来:“够了!我不可能回到周家,你死了这条心吧!”

    周酌意想叫周酌远不要恨他,没料到周酌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决绝,竟然恨周酌意恨到连他呆过的家都不愿意回。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盯着陷入黑屏的手机,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

    裴鹤洗完澡出来,裹着浴巾就去抱周酌远,薄薄的腹肌上沾着水珠,印到周酌远的睡衣上,留下一颗颗深色的小圆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周酌远又酸又气:“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穿好衣服再出来!腹肌多了不起吗?”

    裴鹤一时间笑得差点站不住:“我受不了了,你好狡猾,别以为这样就能岔开话题,快告诉我为什么刚才脸色那么难看?”

    周酌远顿了顿,胸膛明显起伏两下,他的声音有些委屈:“是周酌意,他又跟我道歉,想让我回去周家,我不想回去。他还说什么他已经离开,到时候周家人又要怪我,说我逼走他们的宝贝小意,我怕他们找我们麻烦。”

    裴鹤眼神变得格外柔软,周酌远已经学会向男朋友诉说自己的不安和委屈,他奖励似的亲了亲周酌远的额头:“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周酌远抬起来眼睛看他:“他们都喜欢周酌意,不喜欢我,你是唯一一个讨厌周酌意的,你可以永远讨厌他吗?”

    讲完这句以后,周酌远也觉得自己幼稚、不讲道理,脸上泛起羞耻的红。

    好在裴鹤此刻同样幼稚、不讲道理:“当然,我永远讨厌他,他抢走你本来幸福的人生,要不是他,你根本不会那么容易生病,而且他一点都不尊重你。”还总是对周酌远抱有古怪的占有欲。

    周酌远更加羞耻,不过心底是开心的:“明天就要见到吴姨了,也不知道用做慈善的借口能不能行,吴姨不会把我们当成骗子打出来吧?”

    裴鹤打开吹风机,一边吹周酌远睡衣上的小圆点一边说:“我想应该不会。”

    周酌远今天晚上或许是有些兴奋,躺在床上都在讲个不停,说吴姨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他,耐心地照顾他给他温暖;说有一回他病得很严重,吴姨搂着他给他唱儿歌哄他睡觉;说吴姨做的年夜饭特别好吃,他吃过两次,每次都撑得睡不着……

    裴鹤将他圈在怀里,时不时地点评几句,直到周酌远的声音渐渐变小,呼吸变得均匀,裴鹤才蹭了蹭周酌远的发顶,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