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该怎么惩罚比较好?”……
落地伦敦离开停机坪, 便有专车来接。
司机下车亲自打开后车座的门,请孟尘萦入座,她循着方向望过去, 看到了后座的陈若卿。
“陈阿姨?”
陈若卿温柔一笑:“萦萦来啦,快过来阿姨这边坐。”
孟华淳也正要坐进来时,陈若卿及时出声:“你坐前面, 后面坐不开了。”
“怎么坐不开?”孟华淳不悦地嘀咕,却还是老实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上车后, 司机立刻启程。
陈若卿挽着孟尘萦的手,细细打量她:“萦萦, 长途飞机坐的累吗?”
孟尘萦摇头, “挺舒适的。”
大抵还是心灵轻松了起来,身体也觉得没了什么负担。
实则她还有点不太适应跟梁嘉序分开这么久。
但在落地伦敦后, 呼吸着跟梁嘉序不一样的空气的时候,她才真正有一种彻底脱离他掌控的真实。
陈若卿伸手把孟尘萦肩膀上垂落的马尾别开, 笑了笑:“那就好, 一会就到家了, 让你爸下厨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孟尘萦微笑着点头。
约莫一个多小时才抵达陈若卿和孟华淳在伦敦的住宅。是一幢独栋别墅,规格不算很大, 装修简洁却很显格调, 后院那的草坪四周种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装饰的极其温馨,看得出来主人很懂得享受生活。
其实孟尘萦心里有不少疑问。
她对他爸爸妻子的家庭背景半点都不了解,只知道陈阿姨是常居在国外的中国人,能有能力在国外定居,条件定是优渥的。
但,能拥有私人飞机, 这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事。
最让她瞠目结舌的还是,陈若卿跟江静娴认识。
回到家里,趁陈若卿吩咐佣人准备食材时,孟尘萦悄悄问了问孟华淳,陈若卿到底是什么背景。
孟华淳给孟尘萦找了双拖鞋,自己也换上,带她去客厅坐,边说:“二十年前也算跟梁氏平起平坐的陈氏,听说过吗?”
孟尘萦眼睛睁大:“陈阿姨的陈,是这个陈?”
孟华淳看女儿吃惊的模样,忍俊不禁,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从见面起到现在,他总算看到女儿有点鲜活的模样了。
“华淳,食材都准备好了,你快过来下厨。”
厨房那传来陈若卿温婉的声线,孟尘萦还在回想陈若卿和陈氏的关联。
她忽然也记起,小时候父母离婚后的一点破碎的记忆。
在她模糊的印象中,加上身边人的说法得知。
离婚后,她爸爸就离开涟云去海城创业,结果没两年从她妈妈那听说,她爸爸出国打拼事业了。
但那时候,好像并没跟陈若卿结婚。
当时也是因为她年纪小,许乐芳和蓝建平聊天基本很少避开她,她记忆里,从她妈妈口中听说过,她爸爸是吃软饭的。
大多数离婚的夫妻,都恨不得对方死的那种。
她父母就是这样的离异夫妻。
离婚头两年,她父母厌烦彼此,到了一种提到对方都觉得是一种晦气的程度。
许乐芳对孟华淳半点旧情都没有了,她从旁人口中听说孟华淳在大城市跟某名门千金小姐走得很近,没多久,涟云就到处在传她爸爸吃软饭,傍上了富婆这种流言。
因为傍上了富婆,孟华淳才有机会出国打拼事业,才会有能力每个月才给她打很多钱当生活费。
她一直以为,吃软饭是她妈妈气愤下乱说的。
她都没信过那些事,但……
孟尘萦眨了眨眼,对上孟华淳清冷书卷气的面容,立刻收敛眼中的情绪。
孟华淳很坦然,半点没掩饰道:“对,你爸就是吃软饭。”
“没什么羞耻的,起初我也有点接受不了她的家世。”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不能忍受自己低女人一等,他自来清高,虽出身普通,但也无法接受自己跟千金小姐牵扯到一起,让他孟华淳三个字跟吃软饭挂上勾。
但感情的事偏是不饶人,越抗拒,越在意。
选择跟陈若卿在一起之前,他就想通了。
吃软饭就吃软饭吧。
他无论哪方面的条件,的确是配不上陈若卿。
认清现实不丢人。
对于孟华淳的态度,孟尘萦很惊讶,她爸爸在国外这些年,似乎思想也有了不少转变,她做梦都想不到,承认吃软饭这种话能从她那清高自大的爸爸嘴里说出来。
“你去沙发那休息,爸爸给你做点好吃的。”
“萦萦爱吃什么?”
孟华淳问出来时,语气都有点不自然,毕竟是亲生女儿,但对她的爱好却半点都不了解。
孟尘萦不喜欢麻烦人,说:“您随便做点家常菜就行了。”
正要吃晚饭的时候,玄关那有了动静。
随后,进来两个年轻人。
是混血长相,看模样便是龙凤胎,约莫十八岁左右。
见陈若卿主动走过去,拉着两人过来跟孟尘萦打招呼她才知道。
眼前的兄妹是陈若卿和前夫的孩子。
兄妹俩被教养的很好,礼貌地用中文对孟尘萦喊了声姐姐。
听口音,中文说的很是流利。
孟华淳说,家里平时都是用中文交流,“你陈阿姨说什么都不准两孩子不会说普通话。”
孟尘萦笑了笑,说陈阿姨教得很好。
吃过晚饭,哥哥很识趣上了楼,妹妹则朝另一间房喊了一声,登时,从屋里蹦出一条可爱的狗狗。
妹妹牵狗上楼玩去了。
望着那只狗,孟尘萦想起了还留在璟兰园的三只猫猫。
她走的时候,因为特殊原因没办法带上三只猫……
分开这么久了,她开始想念自己的猫猫。
也不知道梁嘉序会怎么对待她的猫。
应该不会虐待吧。
她就是觉得,他做不出这种事。
–
陈若卿煮了一盅花茶,热气升腾,客厅内香味弥漫。
孟尘萦垂眸盯着面前杯盏的热气,思绪忽飘。
客厅内氛围有些沉重。
孟华淳和陈若卿一起在商量孟尘萦今后的去路。
陈若卿坐在孟尘萦旁边,握着她手问:“你跟阿序那孩子交往有多久了?”
孟尘萦望向她。
她温婉一笑:“我跟静娴自小是朋友,也认得阿序,不过他成年后我见过的也不多了。对他的印象,他……”
孟尘萦轻声:“陈阿姨,您想说什么尽管说。”
陈若卿眉梢放松道:“那阿姨就不犹豫了,阿序那孩子他很特别,他的思想也与寻常人大不相同,是有些扭曲畸形,你要是跟他相处过,应该会有这方面的感慨。”
孟尘萦点头,“嗯。”
“你要是想要平淡的人生,他绝对不适合你,萦萦的性子太淡了,他却灼热到会让你承受不住。”
“这是阿姨很想说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那次我在海城看到你们俩在一起,才会很担心你的原因,当时我看到他对你的态度,就猜到你不是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是问过了静娴我才确定了这个猜测。”
陈若卿细细打量孟尘萦面上神情。
没有半分情意,和不舍。
更加确认了。
孟尘萦是真的不喜欢梁嘉序。
陈若卿朝孟华淳看过去,二人对视,孟华淳说道:“萦萦,今后你可以跟爸爸还有陈阿姨一起生活。”
这个家很大,完全可以再容纳一个人。
孟尘萦目光微闪,她舔了舔唇瓣,主动问道:“爸爸,江阿姨说,她给我在国外另外安排了新身份,新环境……”
孟华淳皱眉,有点不认同道:“你想选择江总给你安排的人生?”
孟尘萦没有犹豫,点点头。
她虽然选择跟孟华淳离开,但内心也并不想跟他这样长久的居住下去。
一是,她很清楚梁嘉序的手段,要不了多久,他绝对会查到她爸爸这里,他若是再找到了她,她今后就不能再离开他半步了,也不会再有机会逃走。
二是,她也不想打扰她爸爸的家庭,即使陈阿姨人很温柔,她的孩子性格也很好,大概不会介意她的加入,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想法,她心里头其实对亲生父母还是有些埋怨,小时候的伤痛根深蒂固,难以消除,她没办法理所当然跟着当初抛下她的父亲。
“萦萦,你……”
陈若卿打断孟华淳即将说出口的挽留,她看清了局势,认同孟尘萦的话。
“阿姨也觉得萦萦的选择是对的,你跟我们住在一起,他找过来是早晚的事。”
孟华淳冷哼:“我和萦萦是父女,就算梁嘉序找了来,他又能做些什么?”
陈若卿轻飘飘瞥他,实在不忍心打破他的想法:“阿序什么都做的出来,你不认识他。”
孟尘萦都做好了决定,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意见,孟华淳也不好阻止,他不情不愿,把江静娴交给他的东西递给孟尘萦。
“这是江总给你准备好的所有新身份相关资料,你的所有行踪江总都给你清除干净了,她告诉你不用担心梁嘉序找到你,她有办法阻拦。爸爸也给你买了新的手机和手机卡,里边儿还有一张国外用的银行卡。”
见孟尘萦脸色一变,孟华淳连声道:“银行卡是爸爸给你准备的,不是江总,你总不至于连爸爸给你的钱都不用了?”
孟尘萦只好接下。
陈若卿问:“想好去哪儿了吗?”
孟尘萦点头:“想好了。”-
璟兰园内一片寂静,冷气似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孟尘萦养的那三只猫,今儿还乖乖地都窝在自己的猫窝里头,连麦芽糖这么大的胆,察觉到四周骇人的冷空气,都缩在里边儿不敢冒出头。
两名助理来了一趟又一趟,游乐园所有监控以及孟尘萦出逃的路线,经过精细排查,还有这两天的高铁飞机的航班都查得底朝天。
仍是一无所获。
从江静娴那下手,也没有任何关于孟尘萦的行踪。
她手机的通讯资料也很快被消除的一干二净,查不到她跟任何人联络过的蛛丝马迹。
孟尘萦好像就忽然在国内凭空消失了。
梁嘉序垂眸扫视眼前所有的资料,揉了揉眉骨的酸痛,冷声道:“她父亲那查了没?”
孟尘萦的父亲在多年前出国闯事业,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国,跟自己女儿也很少联系了,但只要有一丁点儿希望他都不愿放过。
助理回道:“这就去查。”
几个人分工明确,各忙各的,很快查到消息。
“孟华淳那边查到的消息是一直在伦敦,没有回国过,也没什么异常的。”
梁嘉序缓缓睁眼。
眼底乌黑一片。
这话听着是没什么怪异之处,但这种时候,越是没异常才越有问题。
他没记错的话,孟华淳的妻子陈若卿就跟他母亲交好。
孟尘萦所有的消息行踪,在短时间内全部被抹的一干二净,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手段,除了他母亲,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那晚关于他的质问,江静娴没有承认,但他从没觉得她清白。
从江静娴回国要见孟尘萦起,他就知道他母亲心里另有打算。
好啊。
好得很。
两人联合起来背叛他,是吗?
“国内不用查了,她在国外。”
直到所有人离开,室内静到落针可闻,梁嘉序心里头那团火,还在不断乱窜。
他无论睁眼,或是闭眼,孟尘萦的身影好像都在他眼前。
就连四周都是她身上的香味。
能隐约嗅到气味,却触摸不到人,就像被种下了情蛊,他身上的瘾,好似又犯了。
看不到她,心在一寸寸被咬噬,疼又麻。
猫的喵喵叫也不断。
梁嘉序冷冷地瞥过去,才看到猫碗那空空如也。
晚上还没吃,全都缩在猫窝里不敢出来。
梁嘉序从暗处起身,从孟尘萦平时放猫粮的位置,舀了几勺放碗里,他长指点了几下碗沿,三只猫便冒头出来,狼吞虎咽。
他单膝屈地,望着这几只猫。
背影几乎隐匿在暗中,与黑融为一体。
乌沉沉的黑,浓郁到让人心脏喘不过气的黑,在一直压抑着血色的黑。
忽然间,他伸手揉了揉其中一只猫的脑袋。
黑眸深邃,没什么情绪。
声线很淡。
“你们说,这次找到了她,该怎么惩罚比较好?”
第52章 第 52 章 “要我放了她,除非我死……
孟尘萦在维利斯特住了约莫有两个月, 起先有点不适应,她刚来到这里的头几天没敢主动跟四周的居民交好,是在一个机缘巧合下, 邻居家的狗狗跑到她家后院来捡东西,才主动打破了这种她自我冰封的结界。
邻居住的是一家四口的幸福家庭。
女主人是定居在英国的中国人,中文名叫章之窈, 她的丈夫布莱斯是英国人,夫妻俩在这个小镇里生活许久, 生有一儿一女,抚养一只金毛犬。
维利斯特小镇虽网络不发达, 但这里居住的人, 似乎极其享受这种慢节奏,拥抱自然的生活。
孟尘萦在京市住了几年, 习惯了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繁华闹市, 刚来到维利斯特还有点不习惯, 有考虑要不要换个地方, 挑个大城市居住。
但经过半个月时间,每天在这个小镇子里乱晃, 她却渐渐有点爱上了这种幽然寂静的氛围。
这日午时阳光正好, 清风吹拂, 孟尘萦在章之窈的邀请下,来到她家的后院,跟他们一家举行烧烤派对。
章之窈也是南方人,两人之所以会亲近起来,也是因为孟尘萦那一口地地道道的南方口音。
“你老家是涟云啊?那地方我听过!”
孟尘萦眼睛铮亮,“真的吗?”
她在京市认识了那些朋友, 每逢有人问起她老家是哪,得到回答后,都说不知道涟云在哪儿。
章之窈骄傲地抬起下颌:“我还去那里玩过呢,我初中的暗恋对象老家就是涟云的,那时候我很喜欢他,暑假有偷偷去涟云看他呢。”
“嘘,这事你可别跟布莱斯说,”章之窈谨慎地朝孟尘萦挤眉弄眼笑道:“他醋大着呢!”
孟尘萦克制住偷笑,肩膀微抖:“都初中的事了,布莱斯他还吃醋啊?”
“那是啊,你都不知道他这人心眼有多小,要是让他知道我小时候有白月光,他肯定要跟我生一周闷气。”
仗着布莱斯听不懂中文,章之窈畅所欲言。
“不过能在这里认识你真好,虽然国外也有不少中国人能聊中文,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独自一个人来外国这种小镇居住的女孩呢!她们都是选择的大都市。”
章之窈年龄大孟尘萦近十岁,在国外居住也有十年了,中文还是说的极其流利。
她说,跟孟尘萦认识后的两个月,是她这十年里说过最多的中文。
章之窈说在国外认识的中国朋友不太多,尤其这个镇子里,附近也没几个中国人居住。
总算有人可以跟她说家乡话,她也不自觉打开话匣子,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章之窈是南方人,大学毕业后为了自己深爱的男人追到英国,她为了男朋友舍弃国内的所有,选择在异国他乡打拼,她跟那个男人同居了将近半年,却还是被他无情抛弃,不仅如此,那男人竟是卷走了她所有的积蓄,最终害得她惨到要流落街头。
在她最迷茫无助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布莱斯,一个绅士的英国男人。
虽说今年才四十岁,但外国人长相显老,瞧着快五十。
章之窈是这样调侃布莱斯。
从她明媚灿烂的笑容里,孟尘萦逐渐有点感触。
章之窈因为前一段感情受了太多伤害,是布莱斯带她走出了阴霾,虽说两人年龄国籍都不合适,但灵魂却意外契合。
从交往到结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快吗?”孟尘萦惊讶问。
章之窈串着手中的土豆和肉块,抬头笑起来:“爱情就是要冲动啊,结婚尤其要冲动,虽然冲动了点,但我相信我的选择没错。”
不然现在也不会这么幸福。
一儿一女一狗,还有个这么相爱的丈夫。
“我跟他才认识一个月,他就提出跟我结婚,上一任半年了还在问我要钱,谁真正对我好,我还是不傻的。”
见她眉眼间的笑容都很幸福,孟尘萦也很为她感到高兴,“你开心就好啦,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情。”
章之窈把串好的那串肉递给不远处的布莱斯,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孟尘萦望着眼前画面,心里忽然觉得暖洋洋的。比今天的阳光还要温暖。
她一直想要平淡安稳的生活。
她其实对感情方面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倘若要结婚的话,不一定要很喜欢对方,对方也不一定要很喜欢她,两人彼此合适就行了。
当初选择周初皓,也是因为合适。
她见过不合适的感情,像她父母。
她的父母当初是两方家庭的撮合下才结的婚,没有半点感情,因为两人性格不合,勉强在一起后,婚后只有没完没了的争吵。
孟尘萦后来听外公外婆说,她爸妈在她刚出生那会就想离婚了,但考虑到她年纪太小,才一直拖到了四岁,能拖到四岁,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实在忍受不了对方,才选择的离婚。
不合适的感情勉强在一起,最终会落得一个破碎的家庭。
她的存在,就是明显的例子。
而她和梁嘉序同样也不合适。
“夏夏,你喜欢吃辣吗?”
章之窈喊的是孟尘萦在国外新身份的中文名。
徐见夏。
“喜欢呀。”
章之窈惊喜地扭过头,雀跃道:“太棒了!你都不知道,布莱斯和我两个孩子都吃不得辣,每次我弄一些辣的食物都只有我一个人吃,真的很孤独啊,现在有你陪伴我真好。”
孟尘萦笑笑,也把手里串好的素菜递过去。
金毛犬追着爱丽丝和尼克在草地奔跑,孩子们的欢声笑和狗狗的叫声,使这场烧烤派对更加热闹。
在维利斯特也住了有两个月,孟尘萦还一直没有跟父亲还有江阿姨联系。
两人也从不联系她,是担心梁嘉序找来。
就连她跟父亲分开那天,也不是他亲自来送的,她只能坐在车里,远远看着父亲泛红的眼眶,依依不舍的眼神,忍不住心里发酸。
她在国外暂时还不能联系自己认识的人。
还不知道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或许,要等哪天江阿姨主动告诉她,梁嘉序不再找她了。
她才能真正做回自己的身份。
烤肉香味四溢。
大家伙围在一张桌子旁闲聊,布莱斯在喂小女儿爱丽丝吃肉,吃一口夸奖一句,把爱丽丝吹捧到嘴巴都骄傲到翘了起来。
孟尘萦偏头在跟尼克聊天,尼克才七岁,在章之窈的影响下会说点中文,虽不太流利,但他对中文很感兴趣,他正在跟孟尘萦讨教单词。
就在这时,章之窈忽然惊叫一声,使得几人都看向她。
她举起手中的宣传单,惊喜道:“下周街头那家甜品店三周年活动,将要举办一场大胃王比赛,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有奖品啊!”
布莱斯很识趣问:“你想要我去参加?”
章之窈抱着她老公的肚子撒娇:“好嘛,去嘛去嘛。”
布莱斯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场合,但捱不住妻子的请求,他宠溺一笑摸她脑袋,“去,但拿到第一名了,晚上的蛋糕不可以再给我扣掉。”
章之窈不满地撅起嘴,“就说你这肚子,不参加大胃王实在是亏了,下周让你吃个够,保准一个月都不想碰甜食了。”
见到这夫妻俩的互动,孟尘萦没忍住笑。
章之窈朝孟尘萦一挑眉:“夏夏,你也去看看吧,你虽然不参加,但也可以去热闹热闹啊,你来这都多久了朋友也没多交几个,咱们这安静的小镇也难得有个如此热闹的活动呢。”
孟尘萦点头,“好啊。”
正好她也想上街去看看,再找找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
虽说她父亲给的钱够她在这里无忧无虑生活几年了,但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的生活也属实无趣,她担心日子久了,自己会出问题-
江静娴明天要回英国了。
晚上收拾好行李,她下楼跟父母在客厅闲聊,面对父母的一再念叨,江静娴无奈道:“好了好了,我今年过年会回来看看你们的,再说了,静灵不是也回国陪你们了吗?我要是还不回去,国外那边的公司一直交给赫生我也不太放心,怕他忙不过来直接撂摊子跑了。”
提起江赫生,江父愁到脑门的皱纹又深了些:“明年也让赫生回国,都快四十了还没结婚,像话吗?”
江静灵在旁怂恿道:“就是,就是!都要四十的老光棍!”
江母赏了江静灵一脑壳,气愤道:“你也是,三十二了还没个男朋友,还好意思说你哥哥?”
“真不知道咱江家祖坟是不是出了啥问题,三个孩子一把年纪了,感情状况都这么糟糕。”
这种话江静娴听了耳朵都要长茧了,想她都快五十了却还要被父母批评感情的事,真是应了那句话,无论事业多成功,无论年龄多大,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她笑笑,转移话题:“我东西收拾好了,明天的飞机,你们可别送我。”
这时,玄关那传来动静。
梁嘉序忽然出现在江家,两位老人家登时喜笑颜开。
婚也不催了,话也不念叨了,嘴里阿序阿序得喊,是稀罕得不行。
梁嘉序进屋时脸色冷沉,仿佛凝了一层霜,但在看到姥爷姥姥的那一刻,他还是露出笑容,主动喊了人。
江父问:“阿序也来看你妈妈了?”
梁嘉序点头,视线望向江静娴,“妈,咱谈谈?”
江静娴丢下腿上的抱枕,“去书房谈。”
江静灵不明状况,朝梁嘉序问道:“阿序,小萦呢?我这都回国有一阵子了,还没什么机会约小萦出来玩,改天你把她喊出来,小姨想见见她。”
江静娴脚步一顿。
她还没回头,便听到自己儿子阴恻恻的声线:“我倒是更想见她。”
江静灵一脸困惑,他在说什么啊?
书房门关上的下一秒。
只闻“啪”地一声响。
梁嘉序将手中的资料甩在桌上,力道太大,那叠纸有几张凌乱落地,飘到江静娴脚边。
江静娴皱眉望过去,不悦道:“梁嘉序,你在做什么?”
梁嘉序掀眸:“这两个月,我派人在国外查到的所有消息,每次但凡有一点儿线索,都会很快被清理干净,妈,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
他目光森冷,紧紧盯着江静娴的眼睛:“你骗不了我。”
他请了最权威的专家调查,所有查到的任何细微行踪,每当有一点点收获,在他觉得很快能找到孟尘萦时。
第二天,他的那些线索会全部都废掉。
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除了江静娴没别人。
她除了把孟尘萦送走,还在暗中阻止他的调查。
梁嘉序眼里的红血丝爆开,声音嘶哑又低沉:“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也不愿相信,能对他做出这种残忍事的人,是他亲生母亲,但真相摆在面前,他只能失望地面对现实。
江静娴让他这两个月的所有付出都成了笑话,他知道她送走了孟尘萦,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一直在暗中阻挠他的调查。
最清楚他离不开孟尘萦的人,就是他的母亲江静娴。
而他的母亲,却还是狠心做了那个伤害他的刽子手。
他的心已被捅得鲜血淋漓。
那团恨意霎时间在胸腔搅起了惊天骇浪,梁嘉序冷冷地注视她:“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孩,我那么那么地喜欢她,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静娴心中一痛,不忍看他这副模样,柔声道:“阿序,你放手吧,好吗?小孟她不喜欢你。”
“你勉强把她留在身边,除了增加你们两个人的痛苦之外,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
梁嘉序神色冷冽:“那又怎样?”
“我喜欢她就够了。”
“我喜欢她就够了。”他顿了一顿,声音不知觉提高几分,再说到喜欢时,竟是有微微的颤意:“我不需要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只要她,这就够了。”
歇斯底里般悲痛的声线,像小兽崩溃的低吼。
梁嘉序后退一步,头痛欲裂,他手心用力抵在桌角,指尖摁到生了白,再抬眸看她,眼底泛红,有细微的水光波澜。
是让江静娴内心无比动荡的画面。
江静娴从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失常的反应,她的儿子,任何时候都运筹帷幄,将所有都掌控在手掌心里才对,那样猖狂恣意才是梁嘉序啊。
梁嘉序从没这样过。
他失控了。
她的儿子,信念几乎崩塌。
江静娴心疼到心中泛苦水,但尽可能的稳定情绪安抚好梁嘉序,“阿序,勉强来的感情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你难道想跟小孟像我和你爸爸一样?到最后,折磨到这样相看两厌的程度?”
梁嘉序冷笑着:“爸爸从没厌你,是您厌他。”
江静娴面色一冷:“是,所以,你也想要小孟这样厌恶你?”
梁嘉序稳稳站直身躯,凉凉地勾唇,仿佛方才的失控只是一场幻觉。
“您不用提醒,她多厌恶我,我比谁都清楚,但那又怎样?”
他冷峻的面容更加冰冷:“我只要她。”
江静娴同样是个硬茬,百般劝说也没用,只能道:“你非要这样,妈妈只能帮助小孟,妈妈不想看到你痛苦,也不想小孟痛苦。”
梁嘉序淡笑,语气平静:“您尽管阻挠。”
“我会找到她。”
他眼神扫向那桌上的那叠资料,脸上落下一道阴影:“江总神通广大,在国外能只手遮天,您儿子也不是个废物。不信,您自己等着瞧,是您藏的更深,还是我找的更快。”
竟是还打算跟她斗下去,江静娴气极反笑:“阿序,你比你爸还要过分!”
当初的梁承年都做不出他这样令人发指的行为。
梁嘉序轻描淡写看她:“谁叫我是你们俩亲生的呢?”
“我不会放过孟尘萦,要我放了她,除非我死。”
第53章 第 53 章 逼疯
维利斯特小镇只有两家甜品店, 一家生意尤其火爆,一家则极为惨淡。
举办大胃王比赛的那家,便是生意最好的店。
布莱斯得知比赛吃的是甜品, 便再没任何犹豫和抗拒。
他太爱吃甜品了。
章之窈嫁给他之后,每日有控制他的甜品摄入量,导致他总觉得自己血液里缺了味甜。
听了这话, 章之窈用中文跟孟尘萦吐槽:“老外的甜品咱中国人是真吃不消,他们觉得甜味刚刚好的, 我就可受不了了,牙都快甜掉了。”
孟尘萦笑着说:“我也不能吃太甜的, 我自己做的甜品也很少那么甜。”
比赛即将开始之前, 这家店外边已经围了不少看客。
参赛选手只有六名。
几乎都是这个小镇子的居民。
街坊邻居都来这凑热闹,四周被围得满满当当, 孟尘萦跟章之窈在选手家属区给布莱斯加油助威,爱丽丝和尼克则拿出准备好的应援道具。
就在裁判吹了口哨后——
比赛正式开始。
爱丽丝和尼克激动雀跃, 蹦着疯狂喊加油, 孟尘萦也被孩子的热情所感染, 极其投入在其中。
几名参赛选手的朋友和家人都在为对方加油打气。
布莱斯不是选手里体积最大的,但他吃东西的速度快又稳, 其余选手要么一次性塞太多, 导致无法吞咽下去, 要么就是吃吐了,选择弃权。
比赛进行了约莫二十分钟,最后只剩下布莱斯和一个男性华人。
舞台上选手减少后,孟尘萦才开始细细打量另一位参赛选手。
实则在这个小镇子里,中国人不算很多的。
眼前这个男性华人,她来到维利斯特都两个月了还未曾见过, 再多看两眼,忽然间觉得侧脸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转而,她又猜想,大抵是对方生了一张面善的中国人面孔,让她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亲切感吧。
就在她出神时——
裁判口哨吹响。
四周欢呼声不绝于耳,边上有看客激动到胡乱推搡,孟尘萦一下被人挤开,脱离了布莱斯那边的家属区。
她费劲挤开挡住她的人群,朝舞台望过去。
布莱斯输了,是第二名。
第一名是她刚才觉得眼熟的男性华人。
裁判举着那男人的手向大家宣布冠军。
男人动作不急不慢从裤兜里掏出手帕,优雅地擦拭唇边的奶油。
随后弯唇轻笑,笑容像冬日暖阳般,惹人眼。
孟尘萦废了点劲儿才挤到章之窈身旁,布莱斯吃垮了,还靠在妻子的怀里喘气。
爱丽丝和尼克扑到爸爸的怀里,高声呼唤。
“爸爸太棒了,是第二名!”
“爸爸是最厉害的!”
布莱斯伸手跟孩子击掌,笑得直咳,章之窈无奈摇头,“嘴里蛋糕还没完全咽下去啊,当心呛死你。”
“开心啊,第二名我也是孩子心里的好爸爸。”
一家人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孟尘萦笑容满面,给布莱斯送上祝贺。
虽然没有拿到第一名,但布莱斯面对挑战没有退缩,勇敢战到最后一刻的精神,他的孩子也感受到了,他给孩子树起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这一家子真的很幸福。
此时舞台上正在揭晓第一名的奖品。
奖品除了1000英镑之外,还能获得本店三个月吃到爽的免费券。
台上男人正要伸手接下奖品时,只见人群中响起骚动,有个员工冲出来揭晓:“他是那家倒霉甜品店的老板!他肯定是来偷学我们店里商业机密的!!”
裁判浓眉飞扬,啪地一下揭开男人头上的帽子,再摘下他的黑框眼镜。
男人的面容出现在光亮下,是俊朗的中国人长相,裁判睁大眼睛,吃惊一喊:“Oh no,Eden Chen!”
男人嘿嘿一笑,歪着头,朝裁判伸手:“第一名是我,该不会要取消我的冠军资格?”
那裁判看样子是甜品店的老板,很不爽被对手摆了一道,但话已经放下总不能当没发生,只能不情不愿把免费券给了男人。
男人勾唇,扬着手中的免费券,挑衅似的说:“谢啦,不过你们家蛋糕的确挺好吃。”
老板得意地捧腹大笑,随后,他又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就是太容易腻了点儿,我不太喜欢。”
说完这句,男人便拔腿溜了。
生怕再多留一刻,要被老板打死。
一场热闹结束,章之窈他们要回去了,问孟尘萦要不要一道走。
她摇头说:“我再去逛逛,你们先回吧。”
目送那一家人离开,孟尘萦主动找到了这家店,询问店员招不招甜品师。
那店员很快摇头,“抱歉,目前不缺员工。”
孟尘萦道了声好,走了。
她沿着这条街一路观察,据她所了解的消息,这个镇子上只有两家甜品店,剩下的那一家,因为新开业不久,生意不是太好。
孟尘萦不知觉走到了那家生意惨淡的甜品店前。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还是推开店门。
进入店内,里边的装修让她眼前一亮。
这装修风格跟中国的很像,但不像中国的甜品店,比较像茶馆一类的地方,如果不是店名挂在那,很难想象这竟是一家甜品店。
她推开门后,门口挂着的风铃便自动响了。
站在工作台后的男人转过身子,笑容满面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孟尘萦呆呆地望着他:“是你啊。”
刚才大胃王比赛拿第一名的中国男人。
见孟尘萦脱口而出的中文,男人也改为中文交流:“中国人啊,真巧,在这个小镇里中国人不算很多的。”
话音刚落,他看向孟尘萦的眼神微带疑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孟尘萦也歪着头细细看向对方。
此时他没有刚才在台上的装扮,男人的面容分毫不差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虽然店内光线不算明亮,但他的五官很好看,是标准的大帅哥长相。
这么帅的人,她也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怎么都想不起来。
就在她还绞尽脑汁在记忆里搜刮时,眼前的男人已经激动到一拍桌案,惊喜道:“你就是姑父的女儿?”
孟尘萦张了张唇,愣住。
男人从工作台后走出来,请她去窗边落坐,再自我介绍:“我叫陈寰柏,我口中的姑父就是你的父亲。”
孟尘萦吃惊道:“那……陈阿姨就是你的亲姑姑?”
陈寰柏点头:“我来维利斯特居住有半年了,上周姑姑知道我在这儿,就拜托我找到你,要我见到你了多少照顾照顾你,说你在这儿无依无靠,我也没几个熟人,两个中国人在异国小镇可以互相关照彼此。”
他挠了挠脸颊,尴尬地一笑:“然后,我就忘了这事儿……本来打算大胃王比赛后再找你,没想到你倒是主动找上来了。”
孟尘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陈寰柏身子忽然前倾,脖子一伸,眼睛几乎都要钉到她脸上了:“孟小姐,我是不是在国内见过你?”
“见过吗?”孟尘萦也觉得他眼熟,但死活都记不起来什么时候有见过他。
陈寰柏托着下巴,细细端详孟尘萦的长相,想了约莫两分钟后,再次一惊一乍地拍桌:“是你,我想起来了,你当初答应说要做我的甜品师!”
孟尘萦一脸茫然。
陈寰柏问她:“你还记得那天,你带了几份自己亲手制作的甜品去的派对吗?”
经过提示,孟尘萦总算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虞南星当时要介绍给她的公子哥。
不过陈寰柏很喜欢她做的甜品,说要她做他的甜品师。
他俩当时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但后来……
陈寰柏双手一摊,耸肩道:“你回去就把我删除了是不是?”
孟尘萦尴尬地笑了笑:“抱歉啊……”
那是梁嘉序强行让她删除的。
陈寰柏也没跟她计较这件事,“你来我店里是要吃蛋糕吗?但很抱歉,我店里的甜品师昨天才辞职没做了……”
他笑得没心没肺:“可惜我也就只知道吃,不会做甜品。”
孟尘萦摇头:“不,我是来看看这里需不需要招人的。”
陈寰柏搭在桌上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她:“孟小姐觉得呢?”
孟尘萦扫了这家空无一个顾客的店,诚实道:“我想,应该需要的。”-
秋意渐浓,凉意也来袭,璟兰园后院葱郁的树木落叶凋零,屋内,同样安静凄凉得很。
这儿处处都是孟尘萦生存在此的痕迹,她的气味,她的衣服,她的所有,还有她的猫。
回到卧室,扑面而来的画面。
梁嘉序垂眸,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划过手中的照片。
他能抚摸她的脸颊,能看到她的笑容。
却触摸不到她的体温。
照片里的女孩坐在旋转木马上,微风吹起她轻盈的马尾,裙摆曳过雪白的小腿。
笑容娇甜。
三个月了。
不,应该说有整整一百天。
这一百天里,梁嘉序似要被无尽的黑意吞噬。
他开始生起了幻觉。
好像又看到了她,又抚摸着她,亲吻着她,这次,她并非总是用恨意的眼神愤怒瞪他。
而是无比乖顺地伏他怀里,述说着对他的思念,埋怨他这次怎么找她找的这样慢。
一百天了他还没找到她。
她说她很生气。
医生有来看过,开了点药,吃过后有稳定过几天,但他主动停了药,比起清醒,他反而更想要陷入在这样痴迷的幻觉当中。
他渐渐有点迷上这种活在虚幻里的感觉。
手中的照片从手中垂落,掉在毛毯上。
梁嘉序弯腰,低头忽然看到一只猫从床底钻了出来。
他捡起照片,又提起那猫的后脖颈。
脸色忽然变得冷沉。
眼里的黑一点点缓慢逼近。
他要是被逼疯了,还怎么找她?
她这么不听话,这次抓到她。
他会把她永远锁在他们的床上,再也不让她见任何人。
他不会再对她心软-
英国小镇的冬天,可真冷啊,冷得骨头缝都在发抖,空气里好像都生了冰碴子似的。
沈晚心冒着濛濛细雨,推开面前的玻璃门。
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泠泠声响,孟尘萦抬眸望去,嘴里的欢迎光临尚未说出口,笑容便转为惊讶:“都下雨了你怎么不打伞过来啊?”
进来的人并非是甜品店的顾客,而是陈寰柏半年前招的员工,沈晚心。
今天并非她的工作日。
沈晚心有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小时候在英国居住过十年,后又回到中国长大,在二十五岁左右又回了英国。
她是半年前来到维利斯特小镇的,因为中国人想在外国的小地方找份工作很是艰难,是孟尘萦意外结识了沈晚心,才把她介绍给陈寰柏。
这一年里,甜品店因为有孟尘萦的加入生意逐渐转好,这店算是她和陈寰柏两个人靠着毅力支撑下来的。
生意好了后,自然是要招员工了。
沈晚心各方面条件也符合要求,她又实在欠缺一份工作,中国人在国外总是要互相帮助,即使她没有半点工作经验,陈寰柏还是收留了她。
沈晚心皱着眉拂掉衣服上的水珠,边吐槽说:“哪知道半路突然下雨了,不过还好是小雨。”
“我刚一路走过来,也不止我没打伞啊,好多人都没打伞。”
孟尘萦笑笑不语,给她泡了一盅热茶。
下雨天,晚上店里也没几个人,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打烊的点儿了。
“你怎么忽然来了?”
沈晚心捧着茶杯暖手,低头嘬了一口:“来找你啊,一会就打烊了吧,咱去清吧喝酒?”
镇上最近新开了一家清吧,听说装修格调很高级,沈晚心老早就想去光顾了,但一直没人陪伴,她在这儿就认识徐见夏一个朋友。
孟尘萦想了想,点头,“好啊。”
她也好久没出去活动活动了。
沈晚心开心地打了个响指:“我等你下班,就一个小时了反正也不会来客人的,要不现在就收拾吧,话说陈老板是不是一周没来了?”
陈寰柏不是经常来甜品店,自从把店子交给孟尘萦之后,就更懒惰了。
沈晚心对此很不满,吐槽道:“你真得让陈老板给你点股份,这可是他的店,他自己做甩手掌柜,让你又是当烘焙师,又是当老板的。”
孟尘萦洗了手过来坐:“这事他上个月还真提过。”
“真的啊?你怎么回答的。”
孟尘萦摇头说:“我没接受。”
“啊?为什么?”
孟尘萦坦言道:“我比较想要开一家属于我自己的店,然后……我以后还是想回国住的。”
她没打算一直生活在国外,尽管这个镇子很安逸,让人可以忘记烦恼。
但她还是更想念自己的祖国,想念在国内的朋友。
沈晚心拍了拍她肩膀,感叹道:“跟我一样,我也想回国,但什么时候能回去还不清楚。”
沈晚心来英国只有一个目的,是找自己那离家出走的爸爸。
她的父亲是一名画家,十年前说是追梦,便抛下了妻儿出国,从此便失踪到不见人影。
沈晚心说她对她爸爸已经没什么感情了,但妈妈还一直在等爸爸回家,所以她来英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到爸爸,给她妈妈一个交代。
让她妈妈这么多年来的想念,能有个结果。
无论是生是死,总得要知道点儿消息吧。
沈晚心找爸爸的事,孟尘萦也知道,陈寰柏也有靠家里的关系帮忙找,但她爸爸来英国十年了,要是真混出了什么名堂不至于没半点消息,只有一个可能,她爸爸跟许多追梦人一样,梦想破灭,因为没脸回家,则一直在国外混日子。
要找一个十年前的流浪汉,并不算很容易。
目前沈晚心来英国半年了也没什么收获,就因为身上的钱都用完了,才只能找个工作先生存下来。
两人聊着天,盘算着收工的时间。
还剩十分钟就要关门时,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
来了新顾客。
沈晚心暗暗咬牙,骂了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收工了进来。
孟尘萦站起身,循着方向望去,正要询问对方要吃点儿什么时——
店内昏黄的光,忽地闪了一瞬。
男人的面容在微闪的灯光下,半明半昧。
长相是看不清的,但依稀可见其卓越的五官,身高挺拔,穿着一身黑色大衣。
腿很长,肩也很宽。
这瞬间,孟尘萦控制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以为是看到了梁嘉序,吓到整个人僵住。
直到男人走到她面前,脱口而出了英文,她才回过神。
这是一个外国男人。
但身高和梁嘉序一样,且鼻梁挺拔,因刚才光线错乱的缘故,她都没看清楚长相。
竟是认成了梁嘉序。
大抵是分开一年半了,她有这么久没看见他,的确有点恍惚。
看到身形相似,穿黑色的男人,竟是跳出了梁嘉序这个名字。
孟尘萦真觉得自己该出去吹冷风清醒一下。
男人开口,点了那份很诱人的慕斯蛋糕,“我能在这儿吃完吗?”
孟尘萦微笑说当然可以。
他笑容灿烂,端过那份慕斯蛋糕,自个儿找个位置品尝,吃蛋糕的样子,就像孩子似的雀跃。
沈晚心没忍住跟孟尘萦小声嘀咕:“看来你总算研究出外国人的口味了,这个小哥我记得来过咱们店好几次,超级喜欢吃你做的慕斯。”
孟尘萦也很开心,眉眼间荡开笑意。
最后一个顾客走了,店子打烊。
沈晚心特地帮孟尘萦一起收尾,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但空气中的寒意还是跟刀子似的割人。
沈晚心搓了搓手心,“真冷啊,一会儿多可要多喝点酒。”
孟尘萦锁好了门,转弯,挽着沈晚心取暖,鼻尖都被寒风吹红了:“我陪你喝,但我酒量不是很好,你可别嫌我扫兴啊。”
“怎么会啊,有你陪我就知足了。”
两人往左转,只要穿过一条小巷子就可以达到那家清吧。
这巷子晚上极其阴森恐怖,还好今晚有沈晚心作陪,孟尘萦就没那么害怕了。
她从没说过自己害怕这条夜路,但潜意识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沈晚心笑话她,眉眼一弯,调笑:“夏夏,你再抱紧一点儿,真软啊,果然还是大美人香,比那些臭男人身体舒服多了,哎呀你抱得我胳膊那都酥了。”
沈晚心从小在国外住过很多年,不仅胆子大,说话风格也很露骨,她总说这种话,调侃她哪里哪里,弄得孟尘萦脸红得不行。
“你怎么这样啊,我就是怕冷,你刚还说不嫌弃我的。”
“不嫌弃,不嫌弃,有夏夏这么美身体又软的大美人抱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哈哈哈。”
孟尘萦不语,轻哼一声。
沈晚心瞥她一眼,琢磨道:“你说你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皮肤那么滑,胸那么软呢……”
看到孟尘萦睁着水眸气咻咻瞪她,沈晚心连忙闭嘴:“得,我不说了。”
“你看前面谁来了?”
孟尘萦望过去,小巷前方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随着走近,她看清男人的面容。
是陈寰柏。
陈寰柏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呢大衣,手里拿着两把伞,走到二人跟前驻足:“我还说来给你送伞,没想到刚才雨就停了。”
孟尘萦笑着说,来得不巧。
沈晚心哟呵一声:“老板人真好啊,还知道我今晚也过来,特地准备了两把伞?”
陈寰柏啊了一声,无辜道:“不是啊,另一把是我的。”
沈晚心不爽地撇嘴:“啧,见色忘义。”
陈寰柏摸了摸头发,又补一句:“早知道你也来,我就多准备一把了,不过都没用,雨也停了。”
沈晚心:“看在你晚上来送伞的份上,破例带你加入我们女生的局,咱们一起去喝酒。”
陈寰柏惊讶地问孟尘萦:“夏夏,你也喝?”
关于孟尘萦隐藏身份,编造了假名字,要躲藏在这种小地方的原因,陈寰柏虽然不清楚,但也很尊重她。
孟尘萦告诉了他这个名字后,他也直接把她当徐见夏了。
孟尘萦吸了吸鼻子,点头:“对啊,我不能去吗?你这什么奇怪的表情。”
“没没没,我可没那意思啊,我就问一嘴,要不你们也带上我呗。”
沈晚心扑过去勾出陈寰柏的脖子,嘿嘿一笑,奸计得逞:“陈老板,那你必须请客。”
“请请请,我请。”
孟尘萦笑着看二人闹腾,有他们这么活跃,这条巷子也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阴霾也一点点褪去。
面前两人还在逗着玩,她正想催着赶紧走人。
忽然间,感觉身后有一道人影在盯着她,她敏锐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她多疑了。
没多想,很快上去拽住二人,拉着往前走。
一路说说笑笑。
若是孟华淳见到了她,定会感叹,她在维利斯特小镇呆的这一年半的时间,倒愈发的活泼了-
乌云层层叠叠,滂沱的雨势噼啪作响,树叶在风雨中狂舞。
王管家伫立于窗边,目含几缕忧愁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无情拍打窗前玻璃,等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他转身,见是梁承年,便示意佣人准备上菜。
梁承年行至客厅,悠然自得地拾起桌上的鱼食,洒进鱼缸。
“阿序还没回国?”
王管家道:“听说前几天去了奥地利,要是找着人了应该不会也那么快回,没找着的话……”
大抵就是这两日要回了。
梁承年勾唇轻笑:“你说他到底哪来的毅力?都一年半了,竟还在找。”
这一年半里,梁嘉序每逢得到一点儿孟尘萦的行踪,无论他在何地,在处理什么事务,都能立刻把身边的事放下去,为了寻找她,前往那个国家。
但每每都会失望而归。
不是派出去的线人说来消息的人是认错了人,就是刚到了那,消息就断开了。
这些事当然是少不了江静娴的手笔,这一年半内,母子俩在暗地里斗来斗去,谁也不让谁,江静娴做到这个地步,是摆明了不让梁嘉序找着人。
王管家也有点感慨:“我也挺惊讶,阿序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他什么模样我都见过,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为了一个姑娘做到这个地步。”
寻常人都根本做不到这种程度,更别提像梁嘉序这样的天之骄子,他竟是为了一个费尽心思逃离他的女孩,耗尽时间和精力,全世界各地到处找。
鱼缸里的鱼儿张着嘴在拼命抢吃的。
荡漾的水面映出梁承年温润儒雅的眉眼,他淡笑说:“随他去吧,总归是自己铸下的错事,他要不那样偏激的做法,小孟也不会惧怕他如洪水猛兽,该他受着。”
两人正闲聊,听到玄关那传来了动静,王管家瞥过去看:“阿序回了。”
梁嘉序在门口换下皮鞋,一头粗硬的黑发软塌塌贴在额前,脸上的水珠从下巴滑落。
王管家震惊又心疼道:“哎哟,怎么就淋着了,没人给你打伞?”
梁嘉序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脸,眉目冰冷:“这么点儿近路,没事,我上楼洗漱。”
等梁嘉序从二楼下来,晚餐已经摆好,而除了梁承年外,饭桌前还多了一个人。
梁巷明。
“阿序,这段时间回家住了啊?”
“我最近去公司,总听说你时常飞去别的国家出差,总是全世界到处飞,这样不会辛苦吗?”
梁巷明颇为关切问。
梁嘉序拉开座椅,落座后,才像施舍似的,讥笑地看梁巷明:“三叔出院后日子过得挺好?”
梁巷明牙根一紧,勉强挤出笑容:“叔都出院一年了,这一年也没什么机会跟侄子见面,你也不晓得关心关心三叔。”
梁嘉序凉凉地勾唇:“这不是侄子太关心三叔了,又想把三叔送进医院。”
梁巷明脸色一僵:“你……”
再对上他凉薄冷漠的眼神,梁巷明后背骤凉。
这一年半他都很少见梁嘉序,没想到这小子变得比以前还要可怕了。
他转过身,看向主座的梁承年:“大哥,你也管管阿序,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长辈。”
上次把他打到住院,还害他休养了大半年,这仇他还没忘!
梁承年坦然自若道:“你也知道是小辈,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辈斤斤计较?”
梁巷明气得攥紧拳头,他就知道这父子俩串通一气!
“老爷子听说阿序为了个女人成天全世界到处飞的事了,托我来带一句话,白家那位千金很不错,白世刚最近高升,他女儿无论家世相貌和学历,都最适合阿序。”
梁嘉序阴恻恻地一笑,没说什么,只慢条斯理用刀叉切面前的牛排。
梁承年抬眸,语气冷淡:“长幼有序,阿明,你身为长辈,该先给阿序找个婶娘再说。”
梁巷明丢下刀叉,皱眉道:“阿序可是你亲儿子,你就这一个儿子,爸也就这一个孙子,跟我能一样吗?他的人生大事可比我重要多了。我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别不爱听,老爷子那边的态度很强硬,看不得阿序自甘堕落。”
谁堕落了,梁嘉序嗤笑一声。
这笑声让他心里一紧,梁巷明饭都吃不下去了,本来他就怕这父子俩,唯一能给他撑腰的老爷子还在国外。
加上现在外面还下着大暴雨。
雷雨交加的夜晚,格外阴森恐怖。
他还真怕这父子俩,趁着这鬼天气把他给做了。
到时候他没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事越想越觉得可怕,梁巷明认怂道:“我就是个传话的,我没别的意思啊,阿序有自己的主意,叔也赞同,叔是支持阿序的。”
说完,拔腿溜了。
用过饭,梁嘉序擦拭唇瓣,淡声:“我先回屋了。”
梁承年喊住他。
“阿序,你妈那犟脾气你是斗不赢她的,不如找她低头,让她对你心软后说不定她就把小孟在哪的消息透露给你了。说到底,她还是疼爱你的。”
梁嘉序站在台阶第三层。
背影挺括,晦暗。
他头也没回,语气冷淡:“爸,我可不是你,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对我妈低头,我做不到。”
“人,我会靠自己能力找到。”
“找不到呢?”
梁承年很遗憾地提醒他:“你妈要真想藏一个人,你没那么容易能找到。”
梁嘉序眼尾微挑,锐利张扬:“不会找不到。”
他笃定。
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第54章 第 54 章 继续抢
清脆悦耳的风铃声泠泠响起, 孟尘萦正在给顾客做咖啡,听到动静抬头朝门口望去。
章之窈牵着爱丽丝和尼克来店里找她。
“你们来啦?”
孟尘萦把做好的咖啡端到坐在窗边的那位安静的客人桌前,再转弯去迎接母子三人。
章之窈笑说:“下午没什么事做, 趁天气好带孩子上街溜达溜达,结果转着转着,爱丽丝他们就闹着说想找夏夏姐姐玩。”
孟尘萦简直要被这两位活泼的萌娃可爱到心都化了, 笑着弯腰问他们:“爱丽丝和尼克想吃点儿什么呀?可以随便挑哦。”
两个小家伙也自觉地凑到柜前挑选。
随后,各自端着自己的小蛋糕乖巧坐在原位, 趁现在也没客人,孟尘萦给章之窈煮了杯咖啡, 两人面对面坐着聊天。
约莫呆了一个小时, 章之窈就牵着孩子回去了。
下午总有些零零散散的顾客来吃甜品和喝咖啡。
到六点左右,沈晚心闹着说肚子饿, 想去街上买点儿吃的,还问孟尘萦要吃点什么。
“我都可以,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正好晚上回去也不想做饭了。”
“那我就按照我想买的给你带一份啦。”
丢下这句话, 沈晚心便推门出去了。
冬季的晚上风呼呼吹,沈晚心出去时, 外面蓦然刮起一阵寒风, 孟尘萦忽然看到外边的一盆花被风吹倒了, 便推开大门出去。
她将花盆扶了起来,整理好凌乱的叶子,正要返回店内时——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道黑影。
孟尘萦并没有及时回头。
她假装站在原地整理花盆,约莫几十秒后,才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身子。
可身后的巷子仍是黑漆漆一片,瞧着不像是有人。
大抵是她独居后, 开始疑神疑鬼的原因?这个月她总是觉得身后好像有影子在跟着她似的。
她有点不放心。
害怕的同时,脑子里不可控制闪现自己看的电影里那些惊悚画面。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一探究竟。
但就在她站在原地踌躇的时候,一只流浪猫从角落钻了出来。
这只流浪奶牛猫最近时常在这巷子里溜达,被附近的居民养得黑黑胖胖,瞧那样子便又是来讨猫粮的。
店里也有专门给流浪猫准备的猫条。
孟尘萦回店里拿了一条出来,蹲下喂猫。
这只猫她喂了有半年多,都已经熟悉了。
猫猫奋力吃东西的画面,总是让她会想起自己的三只猫。
分开都一年半了,她的三只猫猫也不知道现在是还留在璟兰园呢,还是梁嘉序嫌它们烦,把它们随便丢给谁养了呢?
他应该也懒得把猫丢给旁人吧。
璟兰园有佣人每天照顾猫猫,也不需要他付出时间和精力。
但是倘若……
他交往了新的女朋友,那女孩不喜欢她的猫呢?
他会不会为了哄新女朋友,就把她的猫给丢了啊?
不行,她不能想这事儿,越想越担心三只猫。
流浪猫也吃完了猫条,孟尘萦撸了它一会就放它走了。
她起身回店,没多久,沈晚心带着晚饭回到店里。
两人简单在店内吃了晚饭,到打烊时间,再结伴离开。
刚回到家没多久,孟尘萦就接到陈寰柏的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开下门。”
孟尘萦闻声打开门,门外陈寰柏一身御寒的大衣,内搭的连帽衫盖在头顶遮风,笑容爽朗:“方便在院子里聊聊?”
夜色渐浓,寒意渗骨,孟尘萦端着煮好的一盅热茶出来。
陈寰柏起身接过那盅茶,“别忙活了,坐吧,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嗯,你说。”她低头给他倒茶。
陈寰柏开门见山道:“姑姑那边要我问你,考不考虑以真实的身份出来生活。”
孟尘萦面露讶异:“是陈阿姨提的?”
陈寰柏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笑道:“嗯,我白天去姑姑家蹭饭,她和姑父都问起你的现状,毕竟他们不能来见你嘛,我就把你的情况都说了,姑父知道你生活的很自由快乐就放心,晚点姑姑就跟我说,你都出来一年半了,总是用假身份生活觉得很委屈你,心疼你在最明媚灿烂的年纪里,竟然要一直困在这种小地方。”
孟尘萦手指扣着茶壶的柄,“陈阿姨会这样说,是不是……”
陈寰柏不清楚她的经历,只负责传话:“姑姑跟我说,时间过去一年半了,你也没有被找到,应该是没事了。”
“我不知道你在躲谁,但都躲了一年半,那人也没找来,我猜多半是放弃了。”
“放弃了?”孟尘萦问他:“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陈寰柏:“老实跟你说吧,我从姑姑那旁敲侧击,加上自己的猜测,我想,找你的人应该是你的男朋友?虽然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但我身为男人,老实告诉你,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费尽心思逃离他的人,耗去时间和精力寻找,一年半的时间,能改变很多。”
“或许那人已经不喜欢你了,他也有了另外喜欢的对象,他也许早就展开了新的生活,你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再来找你的人,这样躲藏在小镇子里属实是委屈了自己。”
孟尘萦垂眸,轻声:“你说的情况,我还是得考虑一下。”
她的确不清楚梁嘉序的现状。
或许像她晚上猜测的,或许像陈寰柏所说的,梁嘉序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毕竟一年半的时间,真的不算很短。
她跟梁嘉序,满打满算在一起也就半年时间而已。
真的会有人为了半年的感情,而付出那些时间精力吗?
她也不信。
她的确是不信的,其他人就算了,可那人是梁嘉序啊。
他跟寻常男人不一样,她没办法用那些寻常标准去判断他。
孟尘萦深思熟虑后,还是摇头,“陈阿姨的提议还是暂时算了吧,我想再等一年再说。”
陈寰柏指腹摩挲着杯沿:“看你这样子,你很了解你那个男朋友?”
孟尘萦浅笑着回答:“算是吧。”
陈寰柏又问:“你不喜欢他吧?”
“你怎么知道?”
“喜欢的话,你干嘛要跑?肯定是缠着也要留在他身边。”
孟尘萦没再接话,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寰柏站起身,又把连帽衫带上,以为他要走了,孟尘萦也起来要送他。
谁知他忽然上前几步,在她面前一步距离驻足。
孟尘萦愣住,眨了眨眼。
陈寰柏眉眼弯弯带笑,眼睛也亮晶晶:“孟尘萦,你不喜欢他,我就放心了。”-
京市。
陈寰柏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好友方阳电话。
“在门口等你呢,快出来。”
陈寰柏走出机场大厅,外边停着一辆跑车。
车窗降下,方阳摘掉墨镜朝他招手。
坐进副驾驶,陈寰柏没忍住吐槽他:“来接我还坐在车里不出来,半点诚意都没。”
方阳手肘搭车窗边,晃着手里墨镜骂道:“老子来接你就不错了,本来就有个局忙得很,这不儿,知道你回来了,我都把那些人撂下来机场接你,你可知足吧。”
两人是发小,说话也很随性没轻没重的,陈寰柏懒散地往椅背一靠:“赶快把我送回家,你就继续浪去,我可不管。”
“你去不?”
“不去。刚回国,还想倒一下时差。”
“倒什么时差啊,经常出国的人,去玩玩吧,是谭延晋组的局,人多着呢,好多人都想目睹咱们陈二公子的英姿。”
陈寰柏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开车吧,话这么多。”
方阳还在怂恿。
“说了,不去,很没意思,一天到晚浪来浪去,你们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地球的空气,成天不找点正事做。”
“喲,陈二公子怎么在国外定居了两年,倒是性子大变啊,你之前不最喜欢这种聚会,还说人多热闹让你觉得自己还活着呢?”
陈寰柏没理他,低头在包里翻翻捡捡,方阳啧了声:“还不理人,嘛呢?”
他眼神瞅过去,发现陈寰柏包里有一袋很精致的包装,像是女孩的玩意。
他伸手一夺,拿出来,拆开看。
奶香味也飘了出来。
“曲奇饼干?”
方阳吃惊道:“你没事吧,回国还带零嘴啊?”
陈寰柏神色微变。
这是他昨天去店里时,看到孟尘萦刚新鲜烤出来的曲奇饼干,他趁她没注意,自个儿偷偷装了一袋,想着下飞机了再吃的。
“拿来!”
方阳挑眉:“这么激动,哪个姑娘送给你的?”
陈寰柏呵呵一笑,挑眉:“问这么多干嘛,吃醋了啊?”
方阳呸了声:“这不是想着,你要是脱单了,不少姑娘要伤心死了嘛?”
陈寰柏把那袋饼干抢了回来,跟宝贝似的塞进包里:“没脱单,但的确是一姑娘烤的饼干。”
“给我尝尝呗,我正好因为来接你没吃东西,现在饿得不行。”
陈寰柏把那袋饼干当命根子护着,“不!”
“绝对不给你,你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吃我的饼干。”
“什么兄弟啊?兄弟我都要饿死了也不舍不得给块饼干?”方阳本来就随口说说,又见他这幅紧张的样子,弄得心里愈发痒痒。
但陈寰柏把饼干护得太紧,也抢不过来,只能暂时作罢。
车子启程,因为要送陈寰柏回陈家,方阳只能暂时放下自己那个聚会的事。
行驶半个小时,陈寰柏在车上睡着了,方阳兴致缺缺看前方的路,鼻息间忽然又被袋曲奇饼干的香味引诱。
越不给他吃,他越想吃。
他倒是想尝尝,什么饼干让陈寰柏这么宝贝。
他悄悄伸出魔鬼之爪,小心谨慎把那袋曲奇饼干从包里取出来,单手拆开吃了一块。
哟,他忍不住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
饼干是挺好吃,但也不至于让他们这种从小吃惯山珍海味的人把这饼干当一回事吧?
他撇撇嘴,随手把那袋饼干放在自己腿边。
时不时吃几块解解馋。
半个小时后把陈寰柏送到了家,方阳就立刻转了个方向去了玖月湾。
谭延晋的地盘。
…………
方阳推门而入。
“哟,方大少,聚会一半突然撂摊子走人,什么意思啊?泡妞去了?”
方阳:“泡你的妞呗,咋还这么八卦呢,老子接人去了。”
“哦原来是当司机去了啊,那还不如泡妞。”
“给老子掌嘴!”他扑过去箍住那人的脖子,两人闹着打了一番,方阳浑身是汗,把外套一脱,正要放下,忽然感觉沉甸甸的。
他一摸口袋才发现,从陈寰柏那偷来的饼干忘了还,他干脆还捅口袋里了。
算了,一袋饼干而已。
他把那饼干拿出来,随手丢桌上,深怕油渍污了衣服。
最中间的卡座。
谭延晋单手怀着美艳妩媚的女人,嘴里咬着烟,另一只手在打电话。
见他一脸糟心的模样,怀里的女人娇娇地问:“跟谁打电话啊?要是女人的话,我可是会吃醋的噢。”
谭延晋挑唇,目光轻瞥她艳丽的眉眼,微眯眼眸:“男人的醋你也吃?别闹,我一会就把梁公子喊来,让场子再热闹点儿。”
“梁公子啊?”女人眼睛铮亮,兴奋道:“你可以把他喊来吗?”
“我可听说了,这两年梁公子基本不很少来这种局了,神秘得很呢!”
谭延晋不以为意地啧道:“那是其他人的面子他不给,我是谁啊?我可是从小跟梁嘉序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女人吹捧道:“谭少好厉害啊,能把梁公子喊来就好了,早就听好多人说他可帅了,我还没什么机会见过呢。”
谭延晋用力戳她鼻尖,一脸不爽:“花痴,我不帅?在我怀里还想别的男人。”
女人扑上去圈住他腰:“你好喜欢吃醋啊,好嘛好嘛,你最帅,我最喜欢你了。”
随后献上一个香吻,表明态度。
谭延晋勾着唇笑,却笑意不达眼底,对女人的表白也觉得麻麻的,无动于衷,仿佛刚才深情的吃醋,不过就是逢场作戏。
电话挂断,谭延晋道:“喊来了,他正好也想喝酒。”
他招呼人准备多点儿烈酒,扫了屋内的热闹,对屋子里各式各样的女人很满意。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梁嘉序到场。
包厢门被的一刹那。
人还没进来,更先响起骚动的是其他人。
男人模样倦怠,半耷着薄薄的眼皮,眼底凉薄漠然,神色冷峻,也不掩那股天然的矜贵傲气。
过分优秀的五官,在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让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梁嘉序大步行来,一扫热闹的场面,径直朝谭延晋那靠近,坐下:“什么情况,这么多人?”
谭延晋给他发了支烟,笑道:“聚会嘛,人多才有意思。”
他眼神示意一旁几个女人给梁嘉序倒酒。
梁嘉序单手解开几颗纽扣,露出冷白锁骨,挺括的肩膀微挪,往前一倾取了瓶最烈的酒,自个儿打开。
全程视身旁几个女人若无物。
劲爆的乐曲震耳欲聋,谭延晋眼底那点探索瞬间散去,很不理解地问:“序啊,还没忘记呢?”
谭延晋手肘搭他肩膀上,“这都一年半了。”
这合理吗?一年半时间还在找一个不可能回来的女人。
梁嘉序喉结滚动,勾起湿润的唇:“喊我来是为了这事儿?我看你是真闲到没事做。”
谭延晋:“那是,没您忙,找个女人满世界飞。”
“怎么着,你之前想过没,人这一跑,还真找不着了?”
梁嘉序黑眸微闪,望着酒杯里的粼粼酒水,唇角展开一丝冷笑。
他沉默不语,谭延晋便碎碎念道:“一年半的时间,你想啊,假如啊,我说假如你找到她了,发现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或者更夸张点儿,她在国外跟别人结婚了,你怎么办?”
一年半的时间,会发生很多很多事。
梁嘉序把自己的时间都用在找人方面,他的世界的确没什么改变,但不代表孟尘萦那边也一成不变。
“你在等她,但她费尽心思跑了,是不会等你。”
“指不定人已经有了新对象,还是她喜欢的那种对象。”
梁嘉序淡声:“没想过这事。”
在他眼里,孟尘萦生是他的人,死也只能是他的鬼。
谭延晋还是不适应自己发小为了个女人把自己变成这幅模样。
再次肯定道:“她肯定结婚了,没结婚也有男朋友。”
梁嘉序仍是面无表情:“是吗?”
“就算真有,不过就是继续抢来而已。”
他神色逐渐凉薄:“不是问题。”
谭延晋被惊到张大嘴。
这时,梁嘉序放下酒杯,开始刷手机。
谭延晋瞥了眼,发现他在翻相册。
画面定格的是女孩儿坐在旋转木马的照片。
谭延晋彻底被折服,长叹一口气,自己弯腰,又给他倒酒。
酒瓶旁边有一袋被拆开的曲奇饼干,谭延晋皱眉提了起来,“什么玩意,这种东西怎么出现在这儿?”
梁嘉序微醺的眸缓缓扫来,瞥了眼,寡冷的神色忽地定住。
他想起来,她也很喜欢烤饼干。
在璟兰园的时候,她经常烤很多,自己不吃,基本分给佣人。
谭延晋拆开取出来一块饼干,眉蹙得更紧了。
他正要把这袋饼干丢掉时——
梁嘉序捉住他手腕。
谭延晋惊讶:“干嘛?”
梁嘉序不语,夺过那袋饼干,随后取出一块,细细端详了片刻,再送进嘴里。
谭延晋面色古怪:“你就饿成这样了?”
饼干在送进嘴里的那一刻,梁嘉序平缓的眉,缓缓拧了起来。
黑眸瞬间掀起细微的波澜。
手中的那块饼干,被咬得缺了一口。
他垂眸静静看着。
背脊紧绷,呼吸逐渐粗沉。
“阿序?”谭延晋喊他。
梁嘉序侧眸扫来:“这谁带来的?”
声音冰冷骇人,阴森到极致。
谭延晋一愣,“不知道啊,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
方阳咽了咽口水,面对梁嘉序冰冷的眼神,也没敢多问,把自己怎么有的这袋曲奇饼干的经过都交代了出来。
梁嘉序走到窗边,拨了一通电话。
“查查陈寰柏的行踪。”
“立刻,不要拖延。”
他不可能会记错,这就是孟尘萦烤的饼干的味道。
回想起刚才方阳说的话。
陈寰柏很珍惜这袋饼干。
倘若这真的是孟尘萦,她是怎么跟陈寰柏在一起的?
还是说,她这一年多都在跟别的男人同居。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寻找她,她在哪儿躲着,为什么会跟陈寰柏这般亲密。
他心中的暴戾不断升起。
想要压住那股郁结,但只要想起她跟别的男人有半点瓜葛,还是难以做到平静。
手里的那袋饼干,不知觉在手心里攥成粉碎。
第55章 第 55 章 “孟尘萦,回忆我的味道……
陈寰柏这两年住在英国, 就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在英国的哪个城市定居。
他没告诉任何人,说是喜欢安逸的生活,不想要身边的人去打扰他。
当助理查到陈寰柏在英国所在地的同时。
又有人来了消息。
有人在英国的一个小镇子里, 见到了孟尘萦的行踪。
两人的位置同是——维利斯特小镇。
梁嘉序来到维利斯特小镇已经是两天后。
–
寒意凛凛,路边的水洼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孟尘萦天蒙蒙亮就来店里开门营业,她昨晚又陪沈晚心去了那家清吧喝酒, 但她酒量不行,就没多喝, 谁知只喝了点儿酒竟是失眠了。
早上六点她就无比清醒。
在家里简单弄了一顿早饭,她闲着没事, 干脆提前来店里开门。
沈晚心是九点来的, 换了工作服她就开始商量晚上再去喝酒的事。
孟尘萦听到酒,小脸都皱巴巴拧了起来, 这次明确拒绝:“不喝了,我昨晚喝了酒有点失眠。”
“失眠?”沈晚心坐在窗边托着下巴嘀咕道:“还有人喝酒会失眠啊?该不会是有心事吧?那这可跟我们无辜的酒没有半点关系啊。”
“哪能啊, ”孟尘萦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前, 望着橱窗里的那一叠叠精致的小蛋糕, 莫名觉得困意有点来袭。
声音很轻地说:“我没什么心事了。”
她是真没有心事了。
这一年半,她在维利斯特过得非常快乐又自在, 除了偶尔会想起自己的三只猫之外, 什么烦恼都没有。
她能有什么心事呢?
这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 平淡无趣的人生啊。
两人谈话间。
门口的风铃也响了。
沈晚心即刻站起来迎接顾客。
孟尘萦也朝门前望过去,这次进来的顾客穿着一身黑色大衣。
她那刻平静了许久的心,又再一次因为身高相近,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起了细微的波澜。
意识到又一次认错了人,孟尘萦忍不住暗暗骂自己几句。
她大概真是被梁嘉序弄出心理阴影来了,见不得有个子高的男人穿黑色, 老是会让她害怕他会找过来。
想来也不可能。
这个镇子不出名,是国外诸多小镇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他不可能找到她。
午间休息,吃过了午饭,沈晚心在外面拿了一张宣传单进来。
“夏夏,那家甜品店后天要办比赛了。”
孟尘萦问:“大胃王比赛么?陈寰柏回国了,好像下周才能回来,这活动估计他没办法来得及参加。”
沈晚心听得嘎嘎乐:“你怎么知道啊?”
“一年半之前就举办了一次比赛,你猜谁拿了冠军?”
“谁啊?”
孟尘萦:“陈寰柏。”
“啊?”沈晚心吃惊道:“他那么瘦,能在这种比赛拿第一名?”
“他拿第一就为了人家三个月店内吃到爽的免费券。”
沈晚心认真瞅了眼宣传单,“那不巧了,这次奖品没有免费券。”
孟尘萦没忍住笑出声:“大概那老板在防他呢。”
“他可真有趣。”沈晚心歪着身躯靠在工作台边,挑眉道:“怎样,你俩有机会发展发展么?”
孟尘萦敛眸:“没,别问了,我就是个打工的而已。”
沈晚心:“可我觉得陈老板挺喜欢你的,他虽然有点儿神经兮兮的,但对你格外看重,这家店交给你都完全不过问了。”
孟尘萦没多说她和陈寰柏的关系。
他会照顾她,只是看在陈若卿的面子上而已。
“他把店交给我,纯粹是懒。”
陈寰柏来维利斯特就是混日子,这个小镇很安逸,非常符合他的要求,开甜品店也是他自己馋,他喜欢吃甜食,但又受不了老外的甜食,开店本来打算自己研究出喜欢的蛋糕,后来发现做甜品太累了,干脆请了员工。
沈晚心也没打算做个讨人嫌的媒婆,看出孟尘萦确实对陈寰柏没心思也没多问了:“这个比赛可真有意思,我也想参加,第一名可是有一千英镑呢。”
她得多攒点儿钱,找到她那个流浪鬼爸爸后,再回国。
孟尘萦很支持她,“不过你最好乔装打扮一下。”
沈晚心比了个ok。
到了晚上,两人一齐收工从店里出来。
孟尘萦正在锁门,沈晚心冷得在旁跺脚:“英国的冬天可真冷,这该死的冬天怎么还没过去啊?”
锁好门,孟尘萦整了整头上的毛线帽,露出半张莹白的小脸。
沈晚心笑着挽住她。
两人正要结伴回家时,沈挽心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电话挂断后,她脸上笑容褪去。
孟尘萦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我找的私家侦探说在阿贝洛镇看到我爸爸的行踪了。”
“阿贝洛镇不就在这儿附近吗?”
“对,所以我现在想过去一趟。”
孟尘萦担忧道:“现在是晚上,你现在过去很不安全,还是别去了。”
“不行,我找了他这么久,难得有了一点消息我怎么能就这样放过。”
孟尘萦看了眼腕表,晚上八点,不算特别晚,见沈晚心没打算改变主意,又道:“那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沈晚心激动到抱着孟尘萦亲了一口:“夏夏你真好!”
孟尘萦揉了揉脸颊,轻轻一笑:“行了,别耽搁了,早去早回。”
沈晚心回家去取了单车,两人骑着车子晚上赶去阿贝洛小镇。
夜里的镇子,路上没几个人。
孟尘萦坐在后面,搂住沈晚心的腰,脸颊被冷风吹得微白。
直到骑了一段距离,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往后看,远远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因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楚是什么车。
但她总觉得,这辆车子似乎是她们从店里出来后,就一直跟着的。
目前沈晚心在心里在牵挂自己父亲的事,她也不好说让她停车,只能硬着头皮僵持下去。
半小时后抵达阿贝洛小镇。
沈晚心跟那名私家侦探会面,那人把她们带到一条专门是流浪汉栖息的巷子,“你找找,看看里面有没有你爸爸。”
一条黑到深不见底的小巷,站在外边能明显看到里面似乎有十几个流浪汉。
恶臭味隐约飘了出来。
孟尘萦站在沈晚心身侧,捉住她手腕,小声用中文说:“真的很危险,你别过去了。”
沈晚心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手在细微发抖,望着前面那条巷子,犹豫后还是下定决心。
“夏夏,这是第一次得到我爸爸的行踪,他或许在我面前 ,我不想放弃。”
“可是……”
那些流浪汉的眼神真的好恐怖,进去了那个巷子里,还能安全回来吗?
孟尘萦不想她涉险,紧紧拉住她衣袖,不准她过去。
沈晚心也同样在犹豫。
就在这时,里边的几个流浪汉看到巷子路口那站着的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眼睛冒着绿光不管不顾冲了出来。
那私家侦探被这场面吓到,拔腿跑了。
孟尘萦见状拉着沈晚心往外面冲。
只见这时,外面几个躲在阴暗角落的流浪汉从另一头蹿出来,拦住她们去路。
沈晚心被这场面吓得脸色刷白,连话都不会说了。她紧了紧拳头,仗着过高的身量把孟尘萦挡住。
沈晚心小声问:“怎么办……”
孟尘萦手指微抖,从包里掏出防狼喷雾。
“晚心,一会儿咱俩冲出去,你的自行车应该就在外边停着吧?”
“嗯。”
孟尘萦还准备说后面的计划。
这时。
“啊——”
沈晚心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污脏的手按住她肩膀,她吓得尖叫一声。
孟尘萦连忙搂住她,闭了闭眼,用力拽着沈晚心要冲出去。
在无比惊险的时候,从外面涌进来几名个子高挑挺拔的黑衣人,三两下把那几个流浪汉打趴按在原地。
孟尘萦和沈晚心紧紧相拥,都发着抖,等回过神时,那群流浪汉已经跑的跑,趴的趴。
被按在地上,惨叫连连。
孟尘萦先反应过来,摇醒沈晚心。
沈晚心惊喜道:“夏夏,我们得救了!”
几名黑衣人制住那些流浪汉,沈晚心拉孟尘萦过去,本打算用外语交流道谢,却发现这几个黑衣人都是中国人的面孔,心里头更像是有了靠山似的。
她疯狂弯腰鞠躬:“帅哥,谢谢你们啊。”
黑衣人面色冰冷,看也没看二人:“夜路危险,还不回去。”
孟尘萦蹙了蹙眉,还欲问些什么,沈晚心已经急急忙忙把她拽走了。
“夏夏我们快跑,这太危险了!”
骑上单车,沈晚心脚底都要抡冒烟了,一鼓作气带着孟尘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回到维利斯特,两人才从刚才惊险的场面中真正找回被吓到要飘走的魂,捂紧小心脏。
“吓死我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蠢事!”沈晚心后怕道。
见孟尘萦仍是一脸古怪的沉默,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夏夏,你怎么了啊?”
孟尘萦恍惚回神:"没,我只是在想,那种地方怎么会有几个中国保镖呢?"
这实在是奇怪得很。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还是小镇子里这样幽深的巷子,竟然会凭空冒出几个中国保镖出来,这可能吗?
沈晚心反而没多想,不以为意道:“管他呢,咱们得救了就行,而且你不知道吗?咱中国人就是世界各地都有啊,在哪里见到中国人都不用觉得奇怪。”
见孟尘萦还在想那件古怪的事,沈晚心劝慰道:“好啦,赶紧回家去洗个热水澡,平复一下心情,夏夏,咱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以后你有什么难事一定要找我啊。”
孟尘萦笑着点头。
沈晚心把她亲自送回家后再自己走了。
目送沈晚心离开,她转身回去。
站在门口,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而是迟疑着转过身,再推开院子的大门,看路边有没有奇怪的现象。
住宅区这边无比安静,路边都未曾停私家车。
她站在门口等了有两分钟,也没有发现诡异之处,又实在受不了寒风,便赶紧回屋了。
在孟尘萦回家没多久,转角处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轿车。
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梁嘉序淡声:“附近居民都查过了吗?”
司机回话道:“都是良民,邻居住的一家四口,女主人是中国人,跟孟小姐关系很好。”
梁嘉序嗯了声。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
梁嘉序来到维利斯特已经五天了。
他没急着去找人。
只是每天在她家附近,在她工作的地方看她。
能看到孟尘萦就行了。
突然出现把人吓坏了可不好。
他这次要无比耐心地潜伏,确认她再无法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
这一年半他都等了过来,也不差这几天。
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估自己对她的思念。
这五天里,有无数个瞬间他都想出去,将她拥入怀里,再次把她强行从这里带走,回到他的世界当中。
可每当生出这样的念头,梁嘉序又很快会让自己歇下这样的心思。
他的女孩,骨头实在是硬得很。
再来这一招,不过就是仙河镇第二个结局。
他自认为还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把孟尘萦带回去,他也可以确定,这次江静娴再也没办法插手分开他们了。
他不在意任何人,但真正见到孟尘萦后。
他的心境还是变了。
在他心里,她总是不一样的。
初到维利斯特的当天,他亲眼看到她从这栋小房子出来,她欢快地走在这条安静的小路上,时不时跟路边的居民打招呼时露出的笑容,他又亲眼看到她在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时的轻松自在。
他这才明白。
那对他无比吝啬的笑容,原来还可以这样恣意地绽放。
现在的孟尘萦,就是一只快乐自在的小蝴蝶。
她在自己的花园里欢快地起舞。
他多想再把她捉回去。
捉回他的花房,只在他一个人面前起舞。
只属于他。
那栋房子的灯,熄灭了。
人应该是睡了。
半个小时后,梁嘉序睁眼,淡声:“钥匙拿来。”
司机从中控台取过钥匙,递给他。
后车座打开,男人阔步下车,往那栋小房子走去。
“咔嚓一声。”
房门轻轻打开。
梁嘉序熟练地进入屋内,脚步放轻。
这五天,他每天晚上都会进来看她。
这栋房子被孟尘萦收拾得很温馨。
屋内的客厅摆了一张淡色系的地毯,窗台上有了盆修剪很好的绿植,墙上还贴了几副画。
整体的色调很春天阳光,沙发是淡绿色,上头有几个柔软的抱枕,茶几上放了好几本烘焙书。
厨房大多都是她烘焙需要用的工具。
还有许多糕点需要的道具。
她把自己的小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
让每一个进到她屋子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个女孩真的在用心生活。
推开卧室门,角落里摆了张单人床。
梁嘉序缓步走到床前。
床上的女孩睡相乖巧,睡姿却很特别,双膝往上拱,是保护自己的睡姿。
一年半了,她的习惯还是没改变。
梁嘉序坐在床沿,长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触碰她肌肤的那一刻,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是沸腾的。
他是活的。
他像是站在悬崖边随时要坠落的人,总算找到了让他拼命求生的存在。
孟尘萦没有朝他丢下救命的绳索。
是他,拼了命的,想要朝她靠近。
她从来都是他的命蛊。
孟尘萦气息很轻缓,睡得很熟。
梁嘉序垂眸睨她,用眼神勾勒她的脸庞。
一分一秒都不舍放开。
孟尘萦忽地嘤咛一声,不知梦到了什么,细眉微微一蹙。
梁嘉序靠近,吻住她的呼吸。
他粗沉的气息也洒落至她的脸颊。
女孩却忽然换了个睡姿,改平躺着,右手手腕也从被子里露出来。
软弱无力垂在床沿。
梁嘉序伸手轻轻拢住那圈手腕,没敢用力,担心留下痕迹。
雪白的肌肤在诱着他。
他眸色黑沉。
薄唇轻轻印了下去,吻住她腕骨那,最薄的那片肌肤。
他一颤一颤的轻息,在她肌肤那盘旋。
卧室的窗帘并不遮光。
月色透过单薄的窗帘投入室内,照亮男人面容。容颜仍是冷峻,此刻这张冷到毫无人性的脸,一点点被染上近乎痴狂的病色。
他上瘾了似的,将自己的气息轻轻种上她的身体。
又担心留下痕迹,很快松开,再将她手腕塞进被窝里。
月亮渐移,隐匿进云层。
凌晨四点。
梁嘉序俯脸,薄唇靠近她柔软的唇瓣,她唇瓣微启,几乎要碰上时,他停了下来,没再进行下一步。
只是将他的呼吸一点点渡进去。
“回忆我的味道。”
“孟尘萦,明晚见。”
第56章 第 56 章 “真的,好想你。”……
阳光透过窗帘洒入室内, 地面一层薄薄的金色。孟尘萦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再起床,拉开窗帘, 迎面接住室外的阳光。
洗漱后,她简单弄了一份煎蛋和面包,再喝了一杯热牛奶。
时间正好八点, 她背着帆布包出门。
刚锁好家里的门,邻居家的金毛犬就在外面冲她摇尾巴。
孟尘萦小步跑出去, 见爱丽丝还有章之窈牵着金毛犬在她家门口。
“窈姐,早上好啊!”
章之窈笑着打招呼:“早啊夏夏!我们正要去遛狗呢。”
孟尘萦笑盈盈道:“我去上班, 一道走吧。”
爱丽丝在前面牵着金毛犬, 两人在后面慢步聊天。
章之窈认真看了眼孟尘萦,打量道:“你最近气色很不错啊, 早上醒来还这么有精神。”
孟尘萦捂住自己的脸,喜笑颜开:“每天都这么有规律的生活, 不想气色好都不行。”
她语气一顿, 又说:“不过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嗯?什么奇怪?”
孟尘萦说出心中疑惑, 问章之窈晚上有没有觉得哪里有怪异之处,“我总感觉, 好像有人一直看着我。”
章之窈惊讶道:“啊?真的假的?咱们这镇子不是挺安全的吗?”
孟尘萦说:“从上个月起, 我工作的地方, 我总是感觉好像有一道黑影在盯着我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
她想,是不是每个独居的女孩,独居久了都会有这种多疑的现象。
章之窈安慰道:“你要是害怕就找个人跟你结伴,晚心她不是跟你一起上班吗?”
“她家跟我不住一起,是另一条路, 而且她也不能每次都绕弯跟我一起走吧。”
“说的也是。”
章之窈见孟尘萦是真的害怕,有些苦恼:“咱们是邻居,你要是回家后有什么问题我还能帮助你,但要是工作的地方有什么危险,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孟尘萦后知后觉,自己因为太想分享心中的疑惑,竟然不知觉给人添了麻烦。
她不想让别人担心她,便笑着说:“大概还是我多疑了,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多疑。
早上九点,孟尘萦又收到了匿名人送来的鲜花。
这次送来的鲜花还是没有署名。
已经连续六天了。
孟尘萦望着眼前这捧鲜花,面露难色,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谁送给她的。
沈晚心琢磨道:“该不会是你的追求者吧?”
“陈老板该有危机感了。”
孟尘萦出神地望着这束花,最终还是抱起来,沈晚心问她去哪儿。
“拿出去丢了。”
这几天的花,她全部都丢在外面当摆设,自己没有收。
沈晚心觉得很可惜。
孟尘萦刚捧着花丛工作台后出来,这时门口的风铃一响。
走进来一个年龄约莫十八岁的小少年,白皙的面容,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很乖的面相,长得有点像哈利波特。
这个少年这段时间经常来店里点甜品。
但每次孟尘萦看他时,他都会害羞到垂脸,支支吾吾买了甜品就马上跑了。
今天孟尘萦还是像往常一样问他想吃点什么。
少年羞涩地走到柜台前,缓缓抬起头,在目光对上孟尘萦漂亮的眼睛后,又慌张瞥开,他指了指那块苹果派。
孟尘萦帮他取出来,柔声询问:“还是打包吗?”
少年点了点头。
沈晚心默默打量一圈这个少年,等人提着打包好的苹果派走了,她琢磨着嘀咕道:“这小孩该不会是暗恋你吧?”
孟尘萦啊了一声,一脸莫名其妙。
沈晚心把孟尘萦这就的情况逐步进行分析:“你说这花有没有可能就是他送的?他好像就是上周起,时常光顾咱们的店。”
孟尘萦也不禁在想这些关联,还没琢磨出个结果,没想到风铃又响了。
那名少年去而复返,他手里提着刚才打包好的苹果派,小跑到孟尘萦跟前,一鼓作气问她今晚有没有时间,想跟她一起去街上看夜晚的河水。
话音才落,沈晚心嘴里尚未咽下的那口水瞬间卡在喉咙里,猛地呛了下。
孟尘萦神色微怔,随后告诉他自己晚上要工作,收工很晚了只想回家休息。
少年沮丧地低头。
最后,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孟尘萦,溜了。
“果然被我猜对了!!!那小孩他喜欢你!”
孟尘萦这下也无法反驳,他的喜欢的确很明显。
她望着怀里的花,心想真的是那个小男孩送的吗?
如果是的话,她应该不用多疑了-
沈晚心最近沉迷去那家清吧喝酒,起先孟尘萦真的以为她单纯只是馋酒,后来再三追问才知道真相。
原来沈晚心是瞧上在那工作的一个小帅哥。
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帅哥,沈晚心馋人美色,隔两天就去店里看他。
再等她想要表白的时候才知道,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沈晚心伤心下不免要大醉一场,孟尘萦自然作陪。
晚上她陪沈晚心喝了很多酒,到家时,脚步已然不稳。
走路都虚浮的。
她歪着身子站在门口开门,钥匙怎么都塞不进去。
孟尘萦不开心地嘀咕,“为什么你不会自己钻进去,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啊?”
她在门口碎碎念了好久,竟是开始埋怨起钥匙,捅了半晌,总算把门打了开。
房门关上的下一秒,屋内“嘭”地一声巨响。
梁嘉序下车,用钥匙开了房门。
屋内,满脸酡红的女孩已经睡倒在地毯上。
梁嘉序把她抱回卧室,轻柔地放在床上,他坐在床沿,褪下她的衣服检查有没有摔伤。
好在除了膝盖那有点红之外,没什么问题。
但这还是梁嘉序第一次看到她醉成这样。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她从来不敢多喝酒,就怕喝醉后会发生点儿什么。
梁嘉序在她房间的医药箱里找到了消肿喷雾。
喷过药后,他去浴室打了盆热水,给她擦干脸上的薄汗。
女孩睡得很沉,任他如何摆弄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月色溶溶如水,无端生起了旖旎。
梁嘉序俯身靠近,黑眸锁定她的脸,多想吻她。
她醉得厉害,这时候吻了她,她也不会察觉。
但这种下作的想法,转瞬即逝。
他只静静看了她片刻,再坐直身子,掖好床上被角出了门。
翌日。
孟尘萦醒来,头痛欲裂。
她趴床上翻了几个滚,忽然吓得睁开眼。
她反应很快,立刻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穿的还是昨天出门的衣服。
看着没什么异常。
可是,她怎么会在床上?
她的记忆只在自己把房门打开,回家,剩下就半点都没有了。
难道是她自己回了卧室,在床上睡觉吗?
这可能吗?
可如果不是她自己回的卧室,那她是怎么在床上醒来的?
“傻啊你,当然是你自己回到卧室的啦。”沈晚心得知孟尘萦一直对这件事钻牛角尖,好心给她开导:“你都醉成那样了,怎么会记得啊。”
“可是,我记得我打开房门了啊,后面发生的什么怎么半点记忆都没?我没可能不记得自己躺床上去的啊。”
沈晚心双手一摊,夸张地比出一个小天使的形象:“那你是觉得有个田螺姑娘特地在你开门回家醉倒后,再到你家把你抱起来,轻柔地把你放在床上照顾你?”
孟尘萦眨了眨眼,面露惊悚。
“知道怕了吧?这时候还是宁愿相信是你自己太醉了没意识比较好。”
“你说的也是!”孟尘萦晃了晃脑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推出去。
如果真是那样,也太可怕了点。
或许真的是她太醉,半点意识都没有。
孟尘萦在做甜点,沈晚心便陪她闲聊,有一搭没一搭的,一上午就过去了,两人正愁着中午吃什么,没想到陈寰柏回来了。
沈晚心打趣一笑:”哟,陈老板,我还以为你回国就不要我们了。”
陈寰柏解掉围巾,笑容爽朗:“不要你也不会不要这家店。”
沈晚心撇嘴:“你这店没我们夏夏早就倒闭了好吗!”
“夏夏。”陈寰柏绕到工作台来,“我家里的事处理好了,近期应该不会再回国。”
孟尘萦喔了声。
陈寰柏盯着她面容:“脸怎么这么红?”
他轻笑,靠近看她。
孟尘萦啊了一声,看向沈晚心:“我脸很红吗?”
沈晚心点头:“可能是昨晚的酒还没解? ”
孟尘萦伸手摸了一把,感觉是有点儿滚烫,她弯腰,在抽屉里想找把镜子。
陈寰柏像是知道她要找什么,把那面镜子拿来,竖她面前。
他弯唇一笑,低声道:“还是好看的。”
孟尘萦望着镜子里的微红的面颊,又想起自己早上那奇怪的现象。
真的会有人醉到自己回卧室睡觉都没感觉吗?
可是为什么,她开门的画面却记得很清楚?
见她沉思着想事情,微红的脸颊是说不出的可爱,陈寰柏心思一动,又凑近些:“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孟尘萦抬眸看他,冷不防与他四目相对,她怔了一瞬,再移开目光。
甜品店外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后座车窗降下些许,露出冷冽的黑眸。
店内,女孩站在窗边,笑盈盈看着对面的男人,脸颊微红,隐有羞涩之意。
梁嘉序脸上寒意冷沉。
心脏骤痛起来,脸色煞白。
前座的司机见他一瞬间脸上血色便褪去了,紧张问:“梁先生?您还好吗?”
梁嘉序微躬着身,视线还望着店内的女孩,她时不时跟旁边男人说话,红唇轻启,衔着浅笑。
“没事。”
他紧咬着牙,额间的汗液如雨水滑落。
看他那样子不像没事,司机擅作主张,把车子开离此处,前往附近的医院。
这两年梁嘉序看医生的次数不少,起先只是一些心理疾病,每次开了药吃过会稳定点,但近些日子,他因为睡得太少,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勉强撑了太久。
对他目前情况,医院的建议是让他先住一阵子院-
圣诞节当天,街上每家店门口挂满了绚丽的彩灯。
小镇子平常较为安逸,但圣诞节这种特殊节日也会举办的极其热闹。
沈晚心白天因为在别处得到了自己父亲的消息,特地请了一天假,所以今天只有孟尘萦一个人在店里。
至于陈寰柏,他每年圣诞节都会去养老院看望老人家,约莫今天都不会回店里。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
玻璃窗上印出洁白的寒霜。
店里晚上实在太过忙碌,孟尘萦也没心情欣赏美丽的雪景,等她忙完再歇下来时,已是晚上九点。
孟尘萦累得伸了个懒腰,整理好所有的工作,关门闭店。
雪还在下,鹅毛似的雪花从墨色的天空缓缓坠落,街边的地面铺了一层白。
关好店门,孟尘萦站在门口,伸手接了一捧雪花。
寒风吹红她的鼻尖,她冷到吸了吸鼻子,等手里的雪花完全化了,才总算歇了玩雪的心思。
回家的方向,只要绕过这个巷子再走一段路即可抵达。
她现在冷得厉害,只想赶紧回到自己温暖的小被窝。
雪有点转小了,但孟尘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概也是被英国人感染,下雪天都不想打伞。
好在现在雪也不算大,雪花落在身上也像披了一层羽衣,怪好看的。
趁着四下无人,她自顾自地给自己找乐子,故意往积雪的地方去踩。
脚底下也踩得嘎吱嘎吱响。
她跟着嗬笑了几声。
随着她脚底下积雪的动静,孟尘萦忽然停住脚步没动,而身后却还有嘎吱声传来。
她愣了一会,再继续走路。
嘎吱声双重响起。
她可以确定,自己身后有人在跟踪。
这个意识让她瞬间感到无比恐惧。
因为圣诞节的缘故,很多人都去另一条街热闹了,这个巷子现在可能只有她和那个跟踪她的人。
孟尘萦脚步加快,恨不得立刻从这个巷子里逃出去。
就在她加快脚步的同时,身后的脚步声也在加快。
孟尘萦直接跑了起来。
身后的人意识到被发现,不愿到嘴的肉从口中逃脱,直接冲过来,一把拽住孟尘萦的单肩包。
她吓得尖叫一声,恐惧的声音划破夜色。
孟尘萦被男人堵在墙角。
男人掏出一把水果刀,恶狠狠道:“东西都交给我!”
孟尘萦死拽着不松,他目露凶光,把水果刀朝她脸靠近:“不想活了?”
孟尘萦声音微抖:“我可以给你钱,但包里的东西你要给我。”
男人吼道:“钱和你的包我都要!”
“废话再多说,”他挥起拳头,正要一拳砸下来。
孟尘萦吓到闭眼。
惊恐的声音也卡在喉咙里。
只见下一秒,男人痛苦地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
孟尘萦轻颤着睁开眼,眼前已经没了那个劫匪,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刚才打劫她的人,被一个黑衣男人凶狠地按在了另一边的墙角。
劫匪的右手被摁在墙上,被男人用力一折。
孟尘萦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的声响。
她心里一紧,劫匪果然发出悲痛至极的惨叫声。
看背影,男人个子很高,身形挺括,身上的黑色大衣上落了不少雪花。
是粗硬的短发,但依稀能看到他冷白的后颈。
就在她出神时,这男人已经把劫匪彻底打趴,痛苦地在地上扭成了蛆。
孟尘萦抱着怀里的帆布包,迟疑着上前两步。
昏暗的巷子里,地上洁白的雪花像反光镜般,照亮孟尘萦被寒风吹红的脸颊。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主动去感谢眼前的救命恩人。
这时,男人利落转过身,步子迈得很大,大衣衣角掠起一阵风。
他两步跨来,在孟尘萦怔怔茫然间,便将她整俱身躯,密不可分地拢入怀抱里。
速度快到她脸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
孟尘萦吓了一跳。
尖叫着喊了一声——
她用了劲挣扎,想要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开来。
可他力气太大,无论她如何推搡,他完全屹然不动。
她吓得泪水蕴满了眼眶,微张着嘴,在拼命呼吸,想要求救。
这时,男人重重的气息,落在她的颈窝处,她身子骤僵,在寒风中,她清晰地嗅到一股冷冽的木质香。
是她无比熟悉。
几乎熟悉到她深入骨髓的香味。
闻出那道香时,她心里霍然一沉,垂着眸,没再动弹。
但按在男人背脊的手指,轻轻蜷了蜷。
不,不可能。
不可能会是他。
大概又是她认错了。
不是所有个子高挑,穿黑衣服的男人就是梁嘉序。
同理,也许刚才也是她闻错了味道。
孟尘萦泪眼朦胧,视线看着他身后的雪白,用力一咬牙,鼓足劲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男人再度死死抱住她。
力气大到,似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风雪连绵不断,她的世界里只有簌簌的雪花声,以及,身前男人轻颤的呼吸声。
那片雪,落在二人的肩头。
孟尘萦呼吸一急,嘶哑地喊:“你放开我!”
男人用力地抱住她。
她越来越害怕。
无助,慌张,还有一种,她不愿面对的猜测。
她忽然有点不敢面对现实。
或许这也只是她又一次认错的情况,可当有一股温热的湿润,从她的颈窝缓缓滑进身体里时……
孟尘萦还是僵住了。
这个人,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
孟尘萦没敢再动,她害怕得很,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浑身被男人抱的热乎,只有按在他后背的手,被风雪吹得冷红。
昏暗的深巷,雪花从天际缓缓飘落。
不知相拥了多久,两人脚边堆了一层洁白。
孟尘萦的视线也一片洁白,眼睫衔着雪花,她视线逐渐模糊,眼眶里含着的泪意,在无助地打转。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好想好想。
想到他几乎要疯掉。
他或许已经疯掉。
没想到,真正能拥抱到这俱温热的身体时,他会不可自拔到这个地步。
这瞬间,梁嘉序才真正意识到,他是真的没了她,不能活。
孟尘萦眼睫一颤,蕴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蜷了蜷发红的手指,垂眸,眼睫的雪花跟着往下掉。
“梁……”
“梁嘉序……”
梁嘉序心蓦然一抽痛。
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她怀里。
声音嘶哑,悲伤至极:“孟尘萦,别再推开我。”
“求你。”
第57章 第 57 章 折断了傲骨。
不远处欢快的圣诞歌曲隐隐传进这条幽深昏暗的巷子里, 角落里的劫匪还在痛苦的哀嚎,孟尘萦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意识。
梁嘉序找过来了。
他找到她了。
她该怎么办?
难道她今晚就会就被他带走,要永远被锁在他的园子里不见天日?
孟尘萦不想面对现实, 但拥抱她的男人体温是灼热的,她不得不应对她最不愿面对的情形。
回过神,用力推开男人的怀抱。
他抱得太紧, 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梁嘉序!你放开我!”
她哑着嗓子,惊恐地低叫出声。
梁嘉序手指一曲, 缓慢退后半步,再放开她的身子。
在他松开的那瞬间, 孟尘萦惧怕地慌张后退几步。后背抵在墙边, 手也紧紧抱着怀里的帆布包,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无不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雪花还在簌簌地飘落。
她颤巍巍抬起眼睫,朝对面望去, 眼前的男人仍是熟悉的五官, 但那张面容尤其苍白, 唇瓣也淡得没什么血色。
这竟然是梁嘉序?
脸上白得毫无气色,犹似病中的脆弱, 好像是刚从病床下来似的, 病态明显。
她舔了舔唇瓣冰冷的温度, 嗓音发紧:“你,你怎么找过来了?”
梁嘉序那双眼,像是被霜雪浸过的黑曜石,明亮间渗着细微水光。
他望着她,声音艰涩:“我说,我会找到你。”
他做到了。
孟尘萦没有半分感动, 只有无尽的害怕与恐惧:“你为什么要找过来?”
她几乎要崩溃了,声音一点点干涸:“都快两年了,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你为什么还要找到我?”
“你又想把我绑回去,让我回到你的掌控之下?”
“梁嘉序,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紧咬着牙,泪水在眼眶打转:“我不会跟你回去!”
梁嘉序背脊紧绷,眼里磅礴汹涌的想念,一瞬间被她这番话,尽数浇灭。
原来他的思念,对她来说竟是那么恐惧。
一年多没见了,她对他还是视为洪水猛兽。
他滚了滚喉结,黑眸一眯,挤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声线:“这么久没见了,你对我就只有这些话想说?”
孟尘萦仰脸看他,倔强地问:“梁先生想要我说什么?”
“我很想你?”
“你觉得,这些会是我的真心话吗?”
梁嘉序冷笑:“孟尘萦,你还是对我这么残忍。”
他脸上的冷意袭来,没比今天的温度好到哪儿去,孟尘萦感觉自己要被他眼里的黑彻底吞了进去。
这种熟悉的压迫感,又一次将她疯狂席卷。
她无比害怕,好害怕梁嘉序现在就把她绑起来带上车,然后强制带回国。
只要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她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孟尘萦跑了。
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似乎从没跑得如此快过,就连路上的积雪使她几次打滑,她都未曾停下,回头。
黑暗的巷子里,墙头的树枝因承载不住积雪的重量,嘎吱折断。
角落里的劫匪还在痛苦哀嚎,他偷偷爬起来,捂住被折断的那只胳膊想要溜走。
梁嘉序冷冷瞥他一眼,右脚轻描淡写地踩下去,将他压在脚底。
风雨吹卷,无声无息飘落-
孟尘萦疯了似的飞奔回到自己的家。
她顾不上那么多,随便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塞进行李袋,打算今晚就离开维利斯特。
整理好了后,孟尘萦站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不敢开门。
她不知道,开门将要面对什么。
或许,此时梁嘉序已经在门口等她。
等着她,再次走进他的手掌心。
可她眼下没有选择。
开门会是梁嘉序,不开门还会是梁嘉序。
她只能赌一把。
想通了后,她一鼓作气打开大门。
可门口,只有屋檐下堆积的雪。
院内空无一人,孟尘萦提着行李,小心翼翼走出院子,她趴在墙边左顾右盼,四处搜寻周围,还是没有发现梁嘉序的身影。
他没跟过来?
这怎么可能?
这根本不是她记忆里的梁嘉序。
他不可能不追过来啊?
她犹豫着,在想现在要不要趁机逃跑。
可状况发生的过于突然,现在时间也太晚了,她就算直接离开,晚上也没地方留宿。
在门口吹了近乎十分钟的寒风,孟尘萦双腿都要冻僵硬了,还是没看到梁嘉序。
看样子雪还要下一整晚,这时候的确不适合离开。
要走也只能等明天再走。
孟尘萦说服了自己,提着行李返回屋内。
整个晚上,她都翻来覆去没办法安然入睡,满脑子都被梁嘉序的出现搅得乱糟糟。
她只有一个想法,她平凡安稳的生活,好像要消失了。
或许明天一早,她就会在家门口见到梁嘉序-
沈晚心今天上班迟到了,好在老板也不在,不用担心扣工资。
只是她赶到甜品店时,往常总是第一时间给她回应的孟尘萦,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笑容满面对她说一句早上好。
沈晚心趁机在厨房补了早餐,咽完嘴里最后一口吃的,才不明所以问:“夏夏,干嘛呢?大清早就魂不守舍。”
她都来多久了,跟没见到她似的。
孟尘萦正在上今天的甜品,把每一块蛋糕都摆放好,才回头说:“啊,没什么啊,你没看见我做事呢?”
“看见了啊。”
“但是……”沈晚心歪着身子靠在橱柜边,“往常做什么事都很认真的人,今天是怎么了?手忙脚乱的。”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奶油,“你把这玩意摆上来干嘛?”
孟尘萦一怔,脸微热,连忙把奶油夺过来,“拿错了。”
整个上午,孟尘萦未曾说几句话,只时不时看向门口,像生怕有人找过来。
等约莫中午左右,她这种魂不守舍的状况好了不少。
孟尘萦坐在餐桌前,垂眸看面前这份午餐,提唇一笑。
她早上出门没见到梁嘉序。或许昨晚那些事只是她的梦境?梁嘉序根本没有找过来?
她天真地这样安慰自己。
沈晚心无聊地啃了口汉堡,吐槽昨晚的经历,“还没找到我爸,还浪费了我一个圣诞节,夏夏,你昨晚圣诞节怎么过的?”
孟尘萦淡声说:“收工就回家了。”
“也跟我一样无聊。”沈晚心咬完最后一口汉堡,站起身正要去洗手,忽然看见外面有道人影缓缓靠近。
随后,店门被推开,风铃泠泠响声。
已调整好自己心态的孟尘萦,很专业地转过身,露出笑容。
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梁嘉序径直走来,随便找了个窗边落坐。
沈晚心上去招呼,询问他需要点儿什么,
男人面相很明显是中国人,过于出众的五官很难不让人有片刻怔神,沈晚心眼里掠过一抹惊艳,她尝试用中文交流,得到回应后,沈晚心微微一笑:“方便我一直用中文为您服务吗?”
梁嘉序慵懒地掀眸:“只方便让那位小姐为我服务。”
沈晚心顺他视线望过去,见孟尘萦脸色煞白,还僵在原地。
“这位是我们店唯一的甜品师,不算服务员,先生如果需要服务的话……”
梁嘉序略有不耐,手指敲着桌面:“你有点吵,去泡杯咖啡别烦我,甜品让那位小姐给我随便上一份就行。”
他淡笑:“毕竟她做的什么甜品,我都喜欢。”
沈晚心脸骤然一垮,超级想骂人,没见过这么大牌的顾客,上来就说她吵?
她咬紧后槽牙,后退几步,“好的,我这就为您冲一杯咖啡。”
厨房。
沈晚心气急败坏磨咖啡,“夏夏,你认识那个人吗?”
孟尘萦没吭声,她还沉浸在愤怒中,“算了,看在他长那么帅的份上,原谅他了。”
“夏夏?”
沈晚心咖啡都冲好了,孟尘萦还没理她,她疑惑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孟尘萦瞥了眼她手中的咖啡,淡声:“没什么,你还是快把咖啡给他端去。”
整个中午,乃至于整个下午,梁嘉序都赖在店里没走。
店里的每一种甜品他都点了一份,咖啡也续了几杯。
沈晚心托着下巴,视线在梁嘉序身上停留,最终又挪到孟尘萦身上。
她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一直在看孟尘萦。
虽然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但那种诡异的氛围感是骗不了人的。
“你们真的不认识?”
孟尘萦面不改色:“不认识。”
沈晚心眯了眯眼,追问:“我怎么瞅着不像那回事?那男人一直在看你啊。”
“不,是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你。”
“诺,不信你看。”
孟尘萦也看过去,果然,她的目光对上了梁嘉序的视线。
如果不是时时刻刻在看她,是不可能在她不经意间望过去时,都能对上视线。
她垂眸说:“错觉吧,可能我长得比较像他的熟人。”-
晚上。
沈晚心提前收工了,孟尘萦留在最后关门。
刚扣上门锁的钥匙,梁嘉序便从暗处现身。
孟尘萦转身看他,心平气和道:“我们谈谈?”
昨晚下了整晚的雪,四周建立了不少雪堆,洁白的雪反光投映。
孟尘萦能清晰看到梁嘉序的脸色。
还是冷白到没什么气色,像是病没有完全好,孟尘萦压下心中的疑惑,蹙眉质问他:“梁先生,你究竟什么意思?”
梁嘉序:“只是来看看你。”
孟尘萦冷脸看他:“昨晚我的话还没说清楚?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
“当然,”她自嘲一笑:“梁先生还是可以用你那些手段强迫我,再强行把我带回去,你完全可以做到。”
梁嘉序眼尾衔着丝丝缕缕的冷意:“你也知道我可以做到,那为什么我没这么做?”
是啊。
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这也是孟尘萦想不通的地方。
他喉结滚了滚,声线冷冽:“我们还没分手。”
孟尘萦反驳:“分了。”
梁嘉序冷声:“没分。”
“孟尘萦,我不会跟你分手。”
孟尘萦后退一步,态度明确:“可是梁先生,是我要跟你分手。”
她不会再像一年半之前那样,被他几句话就吓得立刻缴械投降,她这次一定要跟他分干净。
想起她这么多次想要逃离他,就连这次逃到国外,她自由自在了一年多,这种快乐的日子竟还是被梁嘉序轻易打破。
其中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
寒风吹得她鼻尖泛红,她声音嘶哑哽咽:“你不会知道,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有多恐惧,我梦寐以求平淡温馨的生活,就这样被你破灭了。梁嘉序,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是你勉强的,我的所有举动,都是你强迫的,我都跑这么远了,离开你这么久了,你到底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梁嘉序微提唇角,还是傲气的眉眼,那抹浅薄的笑,此刻却显得有些悲凉。
“我喜欢你。”
他轻声说着,朝她靠近:“孟尘萦,我喜欢你。”
孟尘萦耳廓内忽然嗡地一声响。
怔住,呆滞在原地。
梁嘉序轻声喃喃:“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可以不喜欢我。”
他眼里近乎病态纠缠,把她锁了进来:“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孟尘萦眼睫一垂。
心里在疯狂弹奏的音符,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梁嘉序是个骄傲狂妄的男人,他的人生生来便是站在顶端。
在她的记忆中,她只听他说过,要她永远都留在他身边。
现在的主语却换了。
他说,他想留在她身边。
她不知道这一年半,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转变。
沈晚心下午还在说他傲。
她想,傲,那才是梁嘉序。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梁嘉序,却像是被她活生生折断了傲骨。
梁嘉序眼里一抹暗色涌动:“这次我不会强迫带你回去,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么?”
孟尘萦手指紧紧攥成拳头。
她垂眸,错开他灼热黑沉的视线。
“不好。”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跑了。
寒风凛凛,湿冷的空气中还隐约溶着她身上的馨香。
梁嘉序望着她匆忙逃跑的背影,胸腔压抑许久的难受,终是咳了出来。
他后退几步,背脊抵在落地花盆边,凌冽的眉目,一点点收拢-
隔天梁嘉序又来了甜品店。
接下来连续几天,他每天都有来。
沈晚心多半猜测到梁嘉序是为了孟尘萦来的,她很有危机感的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寰柏。
陈寰柏并没有表现什么,只是在隔天,让甜品店休业了一天。
晚上,陈寰柏邀请孟尘萦和沈晚心到他们常去的那家清吧。
沈晚心丢下背包,笑道:“陈老板,难得放我们休假一天,来这干嘛呢?来酒吧喝酒啊?”
孟尘萦也不明所以,把包放下,落坐在卡座。
陈寰柏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我一个人在家切蛋糕觉得寂寞难耐,就把你们请了出来。”
话音才落,孟尘萦和沈晚心脸色都一变。
沈晚心小声问孟尘萦怎么不跟她说这事。
孟尘萦面露尴尬:“我也不知道啊……”
明明去年也没见陈寰柏过生日。
两人当着他面说悄悄话,陈寰柏抬肩,面露不爽:“喂,在寿星跟前要不要这么明显?放心,不是找你们要礼物,你们就陪我过一个生日就好。”
他都这样说了,两人也没再扭捏。
陈寰柏点了很多酒,他还自己带了蛋糕来,要吹生日蛋糕之前,他忽然一改不着调的笑容,反而认真看向孟尘萦。
“夏夏。”
“嗯?”
陈寰柏透过烛光望向孟尘萦白皙的面容,态度认真诚恳:“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你跟梁嘉序永远不复合。”
孟尘萦眉眼微动,浅笑说:“老板,这是你的生日愿望,还是别带上无关人员比较好。”
他歪着头,灿烂一笑:“开玩笑的。”
沈晚心听不太懂他们的话题,皱着眉啊啊了几声,“陈老板,你在说什么?”
陈寰柏笑意褪去:“没什么,我吹蜡烛了。”
生日聚会散去,三人各回各家。
因上次圣诞节被人差点打劫的事,让孟尘萦现在独自回家都仍是心有余悸,她走在安静的道路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都会停下转身看看是什么情况,见只是普通的路人,才会放心。
可她接连又绕了一条路,还隐约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这次绝非错觉。
孟尘萦再次转身。
梁嘉序在身后不远处,跟着她。
她脸色一冷,站在不动,等男人逐步上前。
“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
梁嘉序淡声:“我只想看你安全到家,没别的想法。”
看出她眼里深深的不信任,总归还是他之前做的那些事,让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主动后退几步。
“信我一回,行么?”
“没人会比我把你安全还看的更重要。”
孟尘萦眼里的警戒还是没褪去,思考再三,考虑到梁嘉序这人除了无耻了点,爱强迫人了点,也不算什么匪徒,还是作罢。
“我到家你就走?”
“嗯。”
他情绪很冷地应。
孟尘萦不再愿意拖延,加快脚步,在十分钟之内就赶回了自己家,回家后,猛地把门反锁,生怕梁嘉序闯进来。
但出乎她的意料,他的确只把她送到家门口,就走了-
约伯里镇要举办一个甜点比赛,早上陈寰柏把这消息带过来时,沈晚心最先激动地叫起来。
“夏夏,你可以报名去参加啊!”
陈寰柏说:“第一名有奖金,夏夏,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你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这笔的奖金,想必会很有成就感。”
孟尘萦看宣传单上的介绍,心里也越来越痒。
“不过约伯里离这有点距离,要是去参加比赛,是不是要提前一天去?”
陈寰柏说是的,“你决定去的话,我给你安排报名,当然,身为你老板的我,也必须要跟着一起去。”
沈晚心脸一垮,不开心道:“所以我就倒霉的,要留下看店了?”
孟尘萦笑着扑过去抱她:“如果我拿了奖金,就给你买礼物!”
“好耶!”沈晚心开心到扑过去亲了孟尘萦一口。
因为这个活动比较突然,明天将要正式开始比赛,今天孟尘萦就要离开维利斯特,陈寰柏放她半天假回家去收拾明天的行李。
下午,两人乘车出发。
到达约伯里镇已是晚上。
两人入住了比赛地点附近的民宿,房间互相挨着,陈寰柏把行李箱还给孟尘萦,用房卡开门前,笑着提醒她:“明天就是比赛,晚上可要好好的睡一觉,养精蓄锐哦。”
孟尘萦点头:“放心吧,我睡觉可沉了。”
孟尘萦把行李安放好,拉开房间窗帘,看了下腕表,现在才八点,刚才她和陈寰柏随便在外面吃了点儿,这会儿洗过澡就能睡觉了。
等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孟尘萦很早入睡。
第二天醒来精神很不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比赛的事宜。
比赛举办的地点在一家甜品店的后厨。
参赛选手有八名左右,其中只有孟尘萦一个中国人。
主办方简单介绍比赛规则,等时间一到,所有的烘焙师都开始着手忙碌了起来。
因为是一场公开比赛,所有观众可以在烘焙室外坐着观察。
陈寰柏特地找了个距离孟尘萦最近的位置观察她。
靠窗有个座位,他正想礼貌跟身旁的人打个招呼,等看清是谁,眉不悦地拧了起来。
“梁先生?”
梁嘉序下颌轻抬,态度敷衍。
陈寰柏礼貌问他:“你是来看夏夏的?”
梁嘉序哂笑:“不然来看你?尽问些废话。”
陈寰柏从前在京市时,也曾在宴会上几次跟这位梁江两个世家的独生子梁嘉序打过照面,京圈没人没听过他的威名。
梁江两个庞大世家独生子,生来就拥有狂妄的资本。
素来是无法无天,难以接近。
听说。
没人能从他这讨到好。
当他看到梁嘉序每天出现在店里时,他就多少猜到了。
梁嘉序就是孟尘萦的前男友。
他没想到,找了孟尘萦一年半还不放弃的人竟是梁嘉序,现在竟是追到了这儿?
陈寰柏视线追着玻璃镜内的孟尘萦,主动打破沉默:“我打算追孟尘萦,梁先生,不介意吧?”
梁嘉序轻瞥他一眼,眼里衔着讥笑:“这么没道德,想做小三?”
第58章 第 58 章 “你会选择谁?”
四周吵闹声不断, 只有烘焙室的几位参赛选手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陈寰柏面不改色道:“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分手了。”
梁嘉序懒得跟他搭腔,他看在孟尘萦面儿上已经克制了不少, 搁以前,陈寰柏是完全不能够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场面极度尴尬,陈寰柏也没介意梁嘉序的态度。
他跟孟尘萦相处的一年半并非半点都不了解她, 他一直没有主动出击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孟尘萦跟旁的女孩子不一样, 对待感情,她比较看重合适度。
他在她身边, 跟她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 谁最合适她,她心里有数。
比赛也很快结束。
比赛要求是参赛选手要统一制作主办方指定的甜品, 由几名评审一一尝试,再选出最符合她们口味的蛋糕。
在评审试吃间, 所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孟尘萦也屏息凝神。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甜品比赛, 紧张感难以形容, 但在比赛前她也做了不少功课,这次是特地按照英国人的口味做出的甜点。
这一年多的时间, 她没有一天是混过去的。
她没有学过专业的烘焙知识, 当初选择做烘焙, 也只是机缘巧合下发现的兴趣。
她幼时一次在报纸上看到,有个小女孩在比赛里用自己亲手烤的饼干拿到人生中的第一个奖,她因此深受启发。
她很羡慕那个小女孩拿了冠军后被父母拥在怀里。
那时候她也很天真,她以为她学会烤饼干后,爸爸妈妈也会那样抱着她夸奖她厉害。
后来她偷学了许多知识,烤出自己人生中第一份饼干,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
她记得,当天下午最先回家的是蓝健平。
她不喜欢在家里跟这个继父独处,她总觉得,他眼神看她时,好像藏着深深的厌恶,这话她不敢跟任何人说,所以只要蓝芷和许乐芳不在家,她都会把自己关房间里。
晚上等许乐芳回家,她屁颠屁颠跑出来,想把自己烤好的饼干分享给妈妈得到夸奖。
可她放在桌上的那盘小饼干,不知何时全部都泡进了一旁的水桶里。
她想给妈妈分享的饼干就这样成了废品。
这事让她很难受,她知道,肯定是蓝健平毁了她的心血,但是她的猜测没人会信,她只能把苦水自己咽进去。
但也因为这件事,让她更有斗志,也让她在其中发现了烤饼干的乐趣。
渐渐的,她爱上了制作甜品。
这些年,她看了不少烘焙书和视频,其中也不乏自己长年累月的经验。
在专业领域上,她还是很自信。
周围看客不少都来为参赛选手加油。
梁嘉序的视角能清晰看到孟尘萦的脸。
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紧张,很想站在她身边给她依靠,但这次的比赛,是她初次靠自己能力,比试专业知识。
她性子是那样倔强,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依靠。
在场的参赛选手都十分紧张。
几名评审一一品尝过各位的作品,互相朝彼此点头,没人能从评审的表情里渗透出结果。
直到要宣布冠军的那一刻。
孟尘萦才总算歇下紧张的心情。
她拿了第一名。
全场沸腾。
所有人献出掌声。
孟尘萦接过捧花和奖杯,也接下身边参赛选手的祝福夸奖。
虽说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比赛,也并没有什么含金量,但其中成就感仍是难以比拟。
比赛结束,孟尘萦和陈寰柏在外面见面,她高兴地向他分享喜悦。
陈寰柏微笑,眼里的赞赏毫不掩饰:“恭喜你。”
孟尘萦:“也谢谢你给我提供这个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
梁嘉序站在树荫下,冷脸碾碎烟头,阔步行来。
孟尘萦还抱着奖杯欢快地形容自己紧张的心情,没意识到身后朝她越靠越近的人。
陈寰柏一急,正要想要提醒她。
梁嘉序已停在她身后:“恭喜你。”
熟悉的声音,让孟尘萦条件反射后背一凉,她缓慢转过身子。
看清来人,她慌张后退几步。
如临大敌。
梁嘉序漫不经心扫了眼她的反应,唇边展开淡笑:“别紧张,我只是来恭喜你。”
“孟尘萦,你每次看到我的反应就很不一样,”梁嘉序情绪平静地笃定说:“看来,我对你始终是特别的。”
孟尘萦心里咚了声,同样心平气和地反驳:“才不是。”
她的反驳,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梁嘉序仍是直勾勾望着她,莫名让她心里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错开眼神。
心想,大概是因为梁嘉序曾是与她最亲密无间的男人,她面对他很难做到镇定。
但被他这样直白这样揭穿,也让她难以接受。
“梁嘉序,你离我远点。”
她怔圆了眼睛,凶巴巴瞪他:“你有前科的,好吗?”
梁嘉序:“远点就远点,让我看着你就行。”
他果然退后了几步。
这听话的反应,反而让孟尘萦有点手足无措。
这还是梁嘉序?
他难道不应该在她说这句话后,反而把她锁进怀里,凶猛地强吻一遍?
陈寰柏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遭,心忽地一沉,他走过来挡住视线,不让梁嘉序看她。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赶回维利斯特。”
说的有道理,不该在梁嘉序身上浪费时间。
孟尘萦跟陈寰柏上了车,临坐进去前,她没忍住回头看。
梁嘉序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望着她,神色寡淡,眼里却衔着笑。
虽然他目前的举动不像以前梁嘉序会做出来的事,但眼神仍然半点都没改变。
含着钩子似的,明目张胆,暧昧扑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好像被吸进了他的眼里。
她心跳不由加快,被他眼神隔空感染,耳廓不争气地有点红。
孟尘萦又气又烦,想骂他简直阴魂不散。
气到原地跺了跺脚,才坐进副驾驶。
但她能感觉到梁嘉序还在看她。
孟尘萦催促陈寰柏赶紧开车,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赶到维利斯特已是夜里。
陈寰柏把孟尘萦送到她家门口,“到了。”
孟尘萦抱着今天赢来的奖杯,道谢后,正要下车。
陈寰柏及时喊住她:“孟尘萦。”
这一年多陈寰柏一直都是喊她夏夏,上一次喊她孟尘萦之后,他说了什么话,她还记得。
孟尘萦过头看他:“怎么了?”
陈寰柏手握着方向盘,直视她的眼睛:“你会对梁嘉序心软吗?”
孟尘萦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主动解惑:“你们曾经交往过,他在你心里一定是留有特殊的地位,或许你觉得那不是喜欢。”
孟尘萦抿抿唇:“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讨论……”
她不觉得这是身为朋友该讨论的话题。
陈寰柏直接了当说:“我从没想过要一直跟你做朋友,在梁嘉序来之前,我的想法只是留在你身边,陪你在这个小镇子里度过平淡温馨的日子,等你什么时候不抗拒感情了,我想,那就是我的机会。”
“但梁嘉序来了后,我承认我有点慌了。”
“我自认为,这一年半的相处,我们的关系应该不同,但好像……”
他望着孟尘萦平静的眼神,自嘲道:“你好像迟钝的异常,一直把我当普通朋友,没打算对我生出任何想法。”
“你……”孟尘萦停住接下来的话,她握紧怀里的奖杯,面色不显,手指头却往后退了一步。
她坐在副驾驶,没办法退开,但手指细微的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思。
原来,他竟是没有半分优势。
即使清晰明白这点,陈寰柏仍是想拼一把,他身躯前倾,靠近:“假如,这个世上只有两个男人供你选择,我和梁嘉序之间,你会选择谁?”
孟尘萦没吭声,眼眸在细微的转动。
刚才有一瞬间,她的确在想他提出的问题,但她没有给出回答。
陈寰柏坐姿归拢,很绅士地替她把滑下来的包放回她怀里,“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工作。”
“嗯。”孟尘萦轻轻嗯了声。
她开门下车,目送陈寰柏把车开走。
车子却迟迟没有动静,没料,陈寰柏又降下车窗,俊朗的脸扭过来,透过车窗看她:“你内心对梁嘉序,似乎并没有那么厌恶。”
孟尘萦连忙说:“不是。”
她讨厌梁嘉序!
陈寰柏笑笑不语,垂眸,遮住眼里的失落:“即使那样,也希望你别对他心软,求你。”
目送车子开离,孟尘萦没忍住叹叹气,她抱着身上的东西打算转身回屋,却在后方不远处又见到了梁嘉序的车子。
她皱了皱眉,心下不悦。
想把他赶走,但又觉得对梁嘉序说这种话也没什么用。
他不会走。
孟尘萦本来就因为陈寰柏今晚说的话心烦着,她目前只想好好的工作,靠自己喜欢的事挣点小钱过好日子,但这两个男人,似乎都并不想让她好过。
尤其是梁嘉序。
她怒气冲冲跑回自家院子,“啪”地一下用力关上了门-
隔天早上孟尘萦来到店里时,陈寰柏也在。
他往常都很少来店里,近期不仅经常来,今天更是比她到的更早。
陈寰柏出现在工作台后,笑着朝她招手:“早啊。”
“早。”
店里一股咖啡香,是陈寰柏在煮咖啡:“是挺早,我昨晚失眠了,醒来太早也没事做。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孟尘萦摇头。
她家里冰箱的面包吃完了,这几天都没时间去补货,早上也干脆空着肚子出门的。
陈寰柏拿出两个鸡蛋:“我也没吃,正好我把你那份也做了。”
孟尘萦尴尬一笑:“还是别了,一会晚心来了我跟她上街去买点儿吃的。”
没几分钟,沈晚心打着哈欠来上班,一来她就闻到鸡蛋和黄油煎面包的香味,口水直泛滥,嗖地冲到厨房,跟哈巴狗似的眼巴巴馋着锅里的东西。
“老板,这是两份,有我的吗?”
陈寰柏笑笑,把自己那份给她:“有,一会给你和夏夏一起吃。”
“老板万岁!”
孟尘萦闲没事做去摆动座椅,大清早,风铃响了。
店里很少有这么早就来的顾客,她循声望去,见梁嘉序闲庭信步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助理,提着饭盒。
梁嘉序自觉找了个位置落坐,坐姿闲散。
助理将准备的饭盒打开。
海鲜的清甜香味四处发散,是一份极其诱人的海鲜粥。
孟尘萦心里一惊,后退半步。
梁嘉序神色淡淡,抬眸看她:“知道你最喜欢璟兰园厨师炖的海鲜粥,我把人都请了来。”
“尝尝?是你的口味。”
沈晚心跑到孟尘萦身后,一脸八卦:“夏夏,什么情况啊?”
孟尘萦满脸不赞同:“梁先生,你不用做这种多余的事。”
梁嘉序:“只是吃个早餐,怕什么?”
他唇角微勾,眉眼自信张扬:“还是,孟尘萦,你害怕跟我多接触后会爱上我?”
孟尘萦脸一热:“你说什么呢,才不会!”
他托着下巴,语调散漫:“那你在怕什么?”
他在这家店里,闻到了煎蛋和面包的味道,嗤笑出声。
孟尘萦的口味只有他最清楚,那是他曾经每天用十几道国家的菜,一点点从她嘴里试探出来的。
她从不把自己的心思告诉旁人,就连饮食方面,不是真心关注她的,是绝对不会知道她的爱好。
煎蛋面包她吃了一年多,按照孟尘萦的胃口,再多吃几口,定是要吐。
她是纯正的中国胃,在西式早餐和中式早餐,她的味蕾会诚实为她做出选择。
海鲜粥的香味足够诱人。
孟尘萦不动声色咽了咽口水,把脸撇开。
陈寰柏也把早餐端出来。
他准备了两份。
“夏夏,早餐做好了,先吃了吧。”
孟尘萦没做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沈晚心扫了三人一眼。
莫名觉得陈寰柏和眼前这位矜贵的先生之间,似乎升起了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沈晚心悄悄端走自己那份早餐,坐在桌前,慢吞吞吃起来,生怕被搅进战场。
而梁嘉序仍是那样从容不迫,托着下巴看她笑。
陈寰柏也把那份早餐放在了桌子上,等她选择。
孟尘萦闭了闭眼,后退一步,谁也没选。
“老板,你早饭还没吃,这份是你给你自己做的,你吃吧。”
陈寰柏温声道:“你早餐还没吃。”
孟尘萦不吃他这份,他也不愿意动。
沈晚心刚啃完自己碗里的,见那份都要凉了也没人碰,她正饿着,直接扑过去,“没人吃就我吃了啊。”
她拿叉子直接把煎蛋面包叉起来送进嘴里,边吃边吐槽:“老板,有点油了啊,下次黄油少放点。”
陈寰柏似笑非笑看她:“两份早餐也堵不住你的嘴?”
那份海鲜粥还摆在桌面上,饭盒是砂锅质地的极其保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味。
梁嘉序很有耐心,慢悠悠道:“没关系,你喜欢的厨师也带来了,什么时候想吃了,随时都可以。”
孟尘萦后背一紧。
她忽然又想起,初在京市见到梁嘉序的场景。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运筹帷幄,极其有耐心地诱她上钩。
她想,若是她现在又有了男朋友。
他也能当着她男朋友的面,做出这种钓她的事。
梁嘉序就是这样的人。
–
梁嘉序连着很多天出现,严重影响到孟尘萦的生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想好了,今天要再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来打扰她。
但意外的是,梁嘉序整个白天都没有来。
他这大半个月几乎每天都会来店里,忽然有一天不来,孟尘萦都有点不大习惯。
白天做事的时候,时不时会看向门外。她的种种反应,被沈晚心看在眼里。
沈晚心说她是因为梁嘉序而生起了戒断反应。
他长时间连续出现在她面前,又忽然不再出现,目的就是让她对他产生好奇,会胡思乱想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不来看她。
孟尘萦冷笑:“原来这是他的计谋,那我不会上当的!”
下午沈晚心请了半天的假,提前下了班,说是在别的地方又发现了她爸爸的消息。
晚上店里空荡荡,也没几个顾客。
冬夜寒冷,没几个人夜里愿意出门,孟尘萦百无聊赖坐着数时间,只待时间一到,她就收工下班。
约莫还有半小时收工时。
风铃泠泠地响起。
孟尘萦露出笑容,询问顾客需要点儿什么。
那人佝偻着背,衣着单薄,甫一进来,他身上的恶臭味便溢满在整个店里。
他迈着小碎步,走得很艰难才挪至柜台前,离近了看,脸上被污垢结成块的围巾遮挡面容,露出浑浊的双眼。
“小姑娘……”
他一开口,说的便是中文。
孟尘萦愣住,也用中文回复他需要点儿什么。
老人家颤巍巍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你见过这上面的人吗?”
他手中照片有些破旧,多处折痕使画面不太清晰。
孟尘萦看不太清。
他嘶哑地喊,手也张牙舞爪在空中折腾,似要哭出来:“你看看,出来看看,这人你认识不?”
孟尘萦道:“您先别急,我马上出来看看啊。”
借着室内灯光,孟尘萦细细打量这张不太清晰的照片,总算看清照片上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这个……”
越看小女孩,她越觉得眼熟,指着照片问:“你要找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老人家抬起浑浊的眼。
眼里的凶光霎时间迸发出来,方才还软弱无力的手掌心也用力扣上孟尘萦纤细的脖子,将她往柜前按住。
“这是我的女儿,沈晚心。”
孟尘萦用力推搡他,方才还佝着背的老人家猛地站直,脸上的围巾刷地掉落。
这是一张长满了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眉眼有几分深邃的混血长相。
孟尘萦看过沈晚心爸爸的照片,认出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你要干什么?”
她惊恐地用脚用力踹这人。
沈河掐她脖颈,恶狠狠道:“我观察你快两个月了,这个店是你的?小姑娘很厉害啊,快把钱都交出来!”
两个月?孟尘萦面露惊悚。
那两个月前,她隐约觉得总有人在暗中观察她,就是沈晚心的爸爸?
孟尘萦愤愤道:“你知道晚心找你找的多辛苦吗?你明知道她在找你,竟然一直在背地里谋划这种事!”
沈河眼珠子几乎要暴出来:“老子现在只要钱!”
“把钱给我!”
孟尘萦奋力挣扎,但男女力量悬殊。
她的手机在工作台上,现在又是晚上,她只盼着能有个人进来买蛋糕,救她。
沈河双手掐上她脖颈,看着她脸越来越红,他脸部逐渐狰狞。
“把钱给我!”
“把钱给我!”
孟尘萦的手心用力拍打桌面,她忽然觉得呼吸无比的艰难,命脉被死死掐住。
沈河身上恶臭的味道,和被掐住的脖子,让她几乎缺氧。
她连呼救都喊不出来了。
难道她要被掐死了吗?
思绪乱七八糟间,孟尘萦微眯的视线里,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自己呼吸得了救。
很快,她被一股冷冽的木质香轻柔地抱在怀里,她伏在那人肩头,浑身软趴趴,重重喘气。
孟尘萦精疲力尽地掀起眼帘,却只能看到那人模糊的轮廓。
“梁……”
好像是梁嘉序……
梁嘉序温柔地把她放下,转过身,冷白的脸色霎时间笼罩挥之不去的杀意。
他抄起座椅,发了狠劲,砸在那人身上。
“嘭、嘭”接连几声,椅子四分五裂。
沈河满头是血,痛苦惨叫,张牙舞爪扑过去。
这人就是个亡命之徒,在国外流浪十年,已经彻底不怕死了。
被打成这样,还能硬杠。
孟尘萦有气无力地瘫坐着。
她眼前闪过诸多凌乱的画面。
而梁嘉序,他就像一只没人能管得住的疯狗,他几乎快把沈河打死了。
她连忙喊住他。
“梁嘉序……”
梁嘉序用力掐着沈河的脖颈,把他抵在墙边,声线阴冷:“敢动她,你想死么?啊?”
沈河吐出一口血水:“疯子!”
“老子只是要钱,你想要老子的命?!早知道老子早点杀了她!”
梁嘉序眼里跟充了血似的,瞳仁骤缩,阴鸷的杀心汹涌翻腾,他挥起拳头要照着这人太阳穴砸落。
“不要!!”
沈晚心推开门进来,及时喊了一声,梁嘉序那个拳头,还是用力地砸在沈河脸上。
沈河半边脸骨都似凹了进去。
孟尘萦气息一凝,吓得睁大眼睛。
血腥味与沈河身上的恶臭味交融,令人窒息的气味。
沈晚心痛哭跑过来,看着眼前一幕,如同天塌。
“怎么会……”
这是她找了这么久的爸爸。
沈晚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怒气冲冲瞪着梁嘉序,“你怎么能把我爸爸打成这样啊?你怎么这样,你是恶霸吗,啊?!!”
梁嘉序冷冷瞥她:“这个老东西死有余辜。”
沈晚心气得扑过来要跟梁嘉序拼命。
孟尘萦费劲站起来,想告诉沈晚心这件事的经过。
就在这时,本来已经被梁嘉序打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沈河,用尽全力,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
孟尘萦还没站稳,眼看着尖锐的那面冲她刺来。
那瞬间,她大脑几乎是停止思考的。
她也根本来不及跑。
千钧一发之际。
她的视线被黑色压住。
同一时刻,她听到闷哼地一声响。
血腥味扑面而来。
孟尘萦愣住,伸出来的手僵在空中,身前的男人,捂着腹部的匕首,一脚踹开沈河。
沈河被这脚踹的,再也爬不起来。
孟尘萦声音一抖:“梁,梁嘉序?”
她连忙扶住他。
沈晚心看着眼前这一幕,彻底傻眼。
她以为是自己父亲是被人欺负,没想到,她父亲才是那个罪犯!
“夏夏……”
孟尘萦满手都是血。她右手手扶着梁嘉序的身体,左手贴他的脸。
他脸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
“夏夏,这怎么办……”沈晚心哭着喊。
孟尘萦看她,声音比平时尖锐:“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梁嘉序脸上白得彻底失去血色,却还目光贪恋地看着她。
“孟尘萦,你眼里的泪,是为了我么?”
孟尘萦嗓音艰涩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样……”
她费劲扶起梁嘉序,“你助理还在附近对不对,叫他快送你去医院!”
“晚心,你快去外面找他的助理。”
沈晚心应了几声,哭着跑出去。
梁嘉序低声笑,气息愈发弱:“这么了解我?”
“孟尘萦,别不承认了。”
孟尘萦眼眶的泪彻底被他这副懒散的态度逼出来,气愤骂道:“梁嘉序,你真的很讨厌!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能这样……”
她虽然讨厌他,但也不想要他死啊,更不想要他因为她而死……
沈晚心很快带了黑衣助理来,那助理见这场面,脸色大变:“梁先生。”
孟尘萦立刻吩咐:“快带他去医院。”
助理搀扶起梁嘉序,却见他的手还紧紧握着孟尘萦不肯松。
孟尘萦安抚他:“我跟你一起去,放手好吗?”
他不肯,冷冷地注视她:“一放手你就会跑,对不对?”
孟尘萦摇头:“不会,我跟你一起去医院,信我。”
他还是不肯松,腹部的血在不断往下滴。
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再拖延下去只会更严重。
孟尘萦只能让他牵着上车。
刚把梁嘉序扶到车里,他就在她怀里昏睡了去。
她吓得心跳都险些停了,探了鼻息见还有呼吸,才稍微心安。
助理很快把车子开离此处。
孟尘萦正想告诉他医院在哪。
助理便说:“我知道在哪儿。”
她面露疑惑。
助理平稳且快速行驶中,看了眼后视镜:“孟小姐,梁先生来维利斯特快一个月了。”
“去医院的次数不算少。”
“他今天没去店里看你,也是刚从医院出来。”
孟尘萦问道:“他为什么会经常去医院?”
助理心里一沉。
把梁嘉序因为想念她而生出心理疾病的事压下,只说了他近期因为每天晚上都在她家门外守着,长期休息不够,身心俱疲,受了点影响。
“医生先前就说让梁先生住院一段时间的。”
“那他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
助理看了后视镜里,梁嘉序那张苍白的面容:“梁先生,他只能听得进您的话。”
第59章 第 59 章 “把你绑回国领证,好不……
梁嘉序脱离危险从手术室里出来, 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幸运在匕首捅到的位置没有伤及要害,但他也因为失血过多,加上这段时间身体过度劳累的缘故, 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医生特地下了严令,必须要住院一段时间。
隔天, 沈晚心一脸愧疚提着水果篮来医院。
梁嘉序昨天才苏醒,目前还不能探病,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沈晚心她不敢去探病。
“夏夏,麻烦你帮我跟梁先生道个歉。”
她眼眶泛红, 流泪道:“我真的不知道, 原来是我爸爸他想对你下手……”
孟尘萦安抚好她情绪,又问:“你爸爸怎样了?”
沈晚心摇头, 擦干脸上的泪:“我也不知道……那晚我送你和梁先生上车,等我再回去的时候, 店里只有一瘫血迹, 他应该是跑了。”
“我已经报警了, 也把这件事告诉了陈老板,他知道你发生这种事觉得很歉疚, 那天就因为我们都不在, 才让我爸有机会对你下手。”
她没想到, 她千辛万苦要找到的爸爸竟然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还想对她的朋友下毒手。
“我爸现在找不到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陈老板说目前先要闭店休息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再找过来,我……”
沈晚心崩溃大哭, 扑到孟尘萦的怀里:“我真不知道我爸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我想过他在国外流浪会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他竟然成了个亡命之徒。”
孟尘萦轻声:“晚心,你也该当心些,你爸爸很有可能会去找你,他根本就没有人性了,不会因为你是他女儿而心软。”
梦想一朝破灭,在异国流浪了十年的人,谁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心理或许早就已经扭曲,怎么还会有人性。
沈晚心愤愤道:“你放心吧,我本来对他也没什么感情,来找他只是想给我妈一个交代而已,现在知道他成了这种人,我也可以给我妈一个交代了,我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国了。”
“嗯。”
沈晚心又问:“你呢?”
“我?”
“对啊,梁先生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更重要,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你怎么想的呢?”
孟尘萦垂眸,情绪不明:“我等他病好吧,他毕竟为我受伤,我不能当不知道。”
“那病好了之后呢?”
孟尘萦:“之后能怎样,还是老样子啊。”
沈晚心小心翼翼问:“你难道没想……”说到这,她清晰看到孟尘萦眼里过于平静的情绪,想了想,还是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想说什么?”
“算了,没什么。”
沈晚心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两人在窗户那聊天,孟尘萦看到有护士进了梁嘉序的病房,猜想应该是去给他打吊水的。
跟沈晚心说清楚后,她便回病房了。
–
护士打完吊水,端着托盘出去了。
梁嘉序睁眼看天花板,漆黑的瞳仁淡然无痕。
孟尘萦推门而入,轻轻走进来怕吵醒他,谁知她刚进门,梁嘉序就看到她了。
她走到床边问:“你好些了吗?”
梁嘉序轻描淡写道:“我说好了,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
孟尘萦避开他质问的眼神,心平气和说:“但我不是医生和护士。”
他冷笑一声,病房的温度骤然冷冻如霜:“你就真的对我这么心狠?”
“梁嘉序,”孟尘萦默了片刻,又说:“你救我这事,我真的很感激,但一码归一码,我……”
她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纤柔的,单薄的,白皙的,外表瞧着人畜无害,实则骨头不仅硬,对待他,心也无比硬。
梁嘉序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女孩若狠心起来,怕是宁愿自己捅上一刀,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两人久久无言。
在沉默的间隙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孟尘萦是不忍心再说重话,梁嘉序则是知道再挽留她也没用。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梁嘉序。
他神色淡淡,弯唇轻笑:“你回去吧,这两天为了我让你也没好好休息过。”
孟尘萦靠近些,站在病床边细细看他脸色。
他状态还是还是差得很。
脸色极其苍白,看着脆弱又可怜。
换以前的梁嘉序,这时候怎么会放过她。
这次他反应的确超过孟尘萦的想法,她没想到,梁嘉序为了她,竟然能把脾气收敛成这样。
孟尘萦的良心忽然有点不好受,主动说:“我把我号码给你的助理,有什么事让他及时给我打电话。”
“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句话没等他回应,她直接走了,房门轻轻阖上,担心打扰他的休息。
梁嘉序唇角那点淡笑一点点收拢-
因为甜品店暂时关门闭店,孟尘萦回家也没事做,趁着阳光正好,干脆开始打扫起卫生。
下午三点,陈寰柏特地登门。
“虽然从沈晚心那知道你没有大碍,但我还是很担心。”他眉心紧拧,自责道:“那晚要不是我不在,你也不会经历这种事。”
孟尘萦握着笤帚在扫院子里的落叶:“这也不能怪你,没人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陈寰柏看着她背影,又问:“梁先生伤得很重吗?”
孟尘萦手一顿,垂眸看着地面:“嗯,有点。他为我挡了一刀。”
在她没注意的视角,陈寰柏一直在细细注视她面上细微的情绪。
他想看清楚,当她说出梁嘉序为她挡了一刀之后,脸上会不会出现感动的神色。
他想,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不会为这种事动容。
孟尘萦肯定也不例外。
但可惜,她隐藏的实在太好了。
他没办法窥探出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在梁嘉序来维利斯特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跟孟尘萦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可他来了后,一切都变了。
孟尘萦不承认,但他能感觉出来。
在孟尘萦的心里,男人只分两种类型。
一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男人,另一种,就是梁嘉序。
她对梁嘉序的感情,或许现在并不是最纯粹的喜欢,但在她心里绝对给梁嘉序留了个特别的位置。
他跟其他男人不同。
旁的男人,很容易被她关在那道竖起来的心门之外,她不给任何人进去的机会。
只有梁嘉序,在她没有给钥匙的情况下,他也不顾阻拦推开那道门,强迫进入。
他害怕,梁嘉序再多做一点儿,就会让她心软。
他也不能够,再在原地等个最好的时机了。
“孟尘萦。”
“嗯?”
陈寰柏走近几步,脚底踩上她正要扫起来的那片落叶。
垂眸看她,目光真诚柔情。
孟尘萦微微后退,唇瓣微启正要开口说话,陈寰柏的声音,就像这缕映在青石板地的阳光般降落。
“我喜欢你。”
孟尘萦紧紧握着笤帚的手柄,面色微怔。
陈寰柏认真说:“是很简单纯粹,想跟你一直在一起的喜欢。”
孟尘萦唇瓣微张。
她还没回答,他就有点怯懦,不敢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
他微微一笑,很温和道:“你不用急着给我回答。”
“明天中午十二点,如果你想给我答案,就来伊斯恩河找我。”-
下午除干净院子里的杂草,晚上孟尘萦又洗了个热水澡,翻开冰箱发现没有食材了,本想随便煮包泡面应付过去。
她刚把泡面拿出来,隔壁邻居就来敲门。
章之窈得知孟尘萦前两天发生了那样惊险的事,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邀请她来晚上来自己家吃饭。
“夏夏,女孩子独居真的很危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孟尘萦笑着点头,说会的。
“这只是小概率事件,我也没想到原来有人跟踪我这么久,看来咱们女孩子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从两个月前就感觉在店里的时候,有人在偷偷监视她。
以为她是甜品店的老板,沈河就盯上了她,还特地观察了两个月,又见她一个女孩晚上一个人在看店,便起了歹心。
布莱斯问她:“你那晚是怎么脱险的?”
孟尘萦:“有人出现救了我。”
布莱斯:“那可真是太幸运了,你一定要报答对方啊。”
孟尘萦轻声:“是想报答,但没想好怎么报答。”
这时尼克凑过来出主意:“钱!”
对,没人会不喜欢钱啊。章之窈他们也是这样想。
但孟尘萦遗憾一笑:“那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那他缺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嘛。”
孟尘萦认真想了想,又说:“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他赶快把身体养好,等他病养好了,我再跟他讨论报答的事。”
孟尘萦在章之窈家里吃了一个愉快的晚饭,饭后,又陪爱丽丝喝了一杯果汁。
眼看时间不早,两个小孩也要睡了,孟尘萦就提出告辞回自己家。
走出院子,寒风夹杂着月色的清冷,冷得孟尘萦吸了吸鼻子。
她双手插口袋里取暖,低头走路时,忽然想起白天陈寰柏说的话。
他邀请她明天十二点去伊斯恩河见面,给他回答。
她对陈寰柏没有想法,本来那会就要给答案,他不愿意听,那她也只能遵从他的心愿,去伊斯恩河跟他见面,给他一个回答。
并且,她已经另外有了别的计划,总要跟他说一声。
一路在想陈寰柏的事,她回到自家院里。
关好外面院子的门,走到屋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房门打开的那瞬间,她右脚刚踏进去。
便感觉转角处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那人拥着她的腰,发狠地将她往屋内带。
她吓得惊呼一声。
下一刻,她的背被抵在门板上。
拥住她的人都没看清,直到那股冷冽木质香铺天盖地将她裹挟,孟尘萦心猛地一沉。
“梁……”
刚脱口而出一个字,灼热的湿润将她吞噬。他凶猛地闯进来,像头疯到没有理智的野兽,恣意的,狂妄的,不知疲惫的,掠夺她嘴里每一寸的领地。
在她的唇瓣,她的舌尖,种满他毫无人性的气息。
灵魂似要被他吸了出来,神经不断跳跃。
跳跃到不能自己。
孟尘萦疯狂拉扯回被他压榨到仅剩的那点意志力,艰难抬手捶打他胸膛。
声线断断续续,又破碎:“你,你放开我……”
她艰难避开吻,却又被他掐着下颌掰了回来。
这种强势的掌控感,瞬间让她回到在京市的时候,回到在梁嘉序掌控下的恐惧。
她泪水决了堤。
“梁嘉序·…”
为什么她怎么避开,他都有办法把她捉回去。
她好恨,又气又恨,不管不顾把心中所有怨气全部撒出来,用力捶打他的胸膛,直到嗅到道一股不合时宜的血腥味,她手中动作一僵。
他还有伤……
是为了她伤的。
孟尘萦找回了半分理智,在她迟疑间,梁嘉序又捉住她手腕按在门板上。
他欺身压来。
“嗯?明天要赴别的男人约?”
“孟尘萦,你男人我还没死。”
他嗓音压低,跟恶魔低语似的在她耳边说:“我愿意为你低头,你倒真觉得我那般大度心善,能接受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孟尘萦呼吸急促:“你怎么这样对我……”
他吮住她轻颤的舌,吞咽她舌尖被弄出的水。
不够,还不够。
他又含住她眼尾的泪一点点浸到自己身体里,与自己融合。
梁嘉序血液在不断沸腾,身上的刀伤似感觉不到痛,他的心才是为了她被捅的千疮百孔。
他爱怜般抚摸她额间被逼出的冷汗,垂睫看她,眼底积压许久的戾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孟尘萦,心这么硬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明天把你绑回国领证,让你这辈子都跟我捆绑在一起,好不好?”
第60章 第 60 章 心掏了出来。
漆黑的环境下, 她都看不清梁嘉序的脸,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但她却能清晰分辨他此时说出这句话的可信度。
这个疯子!
她以为他真的改变了。
原来不过都只是伪装而已!
孟尘萦背抵在门板上, 手腕也被他按住,无法挣脱。
这么晚了,他重伤从医院跑出来, 就是为了这样对待她?
孟尘萦越想越气,用力咬了一口他舌尖。
他像不知道疼, 这也不松。
浑身很快被他弄得发软,已经无法站直, 她双腿微微屈着, 要不是梁嘉序还箍着她,这会儿大概已经瘫软在地。
他再一记发狠吻到最深处, 孟尘萦彻底抵挡不住,身子从门板上滑落。
他的吻又一路追过来, 她瘫坐在地, 他便单膝屈在她跟前, 追着她的唇,她的脖子, 不断吸取气息。
她已经被吻到浑身上下, 又再度沾染上梁嘉序的味道。
他疯了。
彻底疯了。
孟尘萦觉得, 疯的不止是他。
她大概也要被梁嘉序给逼疯了。
这种荒唐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她无论怎么逃,都始终逃不出梁嘉序的手掌心。
她真的累了,也倦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已经被充过头的气球,一度将要自爆,却好像始终缺一口气。
而梁嘉序则是那个引爆她的人。
孟尘萦释放出来,背靠门板后, 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大哭:“梁嘉序,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缠着我,两年了,我也跑了两次,我就是跑出国了你也能找到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啊?”
她仰着泪痕斑驳的脸庞,哀求地哭:“你告诉我,告诉我要怎么办才能摆脱你,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我?”
梁嘉序病态的脸毫无血色,侧脸蹭她颈窝,将呼吸痴缠地黏她肌肤上。
再缓缓抬头,冰冷的掌心扣上她的后颈。
“你先放过我好不好?”
“嗯?”
“孟尘萦,你对谁都那么心软那么善良,你也对我心软一次好不好?”
“就一次。”
他眼里泛着细细的红血丝,漠然地笑了一笑:“逃不出去的从来都不是你。”
“是我。”
空气逐渐稀薄,血腥味在二人之间萦绕不开。
积压在心底深处许久的疯狂似在不声不响中溜了出来,他指腹摩挲着她颈后冰冷的的肌肤,贪恋的,近乎扭曲的,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线:“一直以来,是我被困在你的手掌心下。”
“孟尘萦,你真的感受不到么?”
她真的半点感受不到,他完全不能没有她?
孟尘萦哭着摇头,头昏脑涨乱得一团糟,她凭着本能把他再度往外推:“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困着你,你是自由的,你不属于我。”
梁嘉序忽地扣住她手腕,放在自己的胸腔处,他发了狠劲儿往里按:“你感受一下,感受一下。”
孟尘萦手不断往回抽,“我不……”
他倾身过来,脸贴着她:“你怕什么?”
“我让你感受一下这里的心跳。”
“只为你孟尘萦而动的心跳,你感受一下。”
最后的声音像气音缠在她耳畔,她心慌慌难以平息:“不……”
她不敢。
他看穿她的恐惧:“为什么不敢?”
“你在怕什么?你害怕自己内心其实对我并没有那么抗拒?”
“不是……”她泪眼婆娑,哭得像受了巨大委屈的孩子:“梁嘉序,你真的太吓人了,你让我觉得好恐惧好可怕,这样的你,我怎么敢接近。”
梁嘉序凝着她失控的情绪。
他沉默会,静下心来安抚她:“现在只有我们俩,你把你的心里话,都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
不好。
孟尘萦在心里疯狂摇头。
她不敢再跟任何人说心里话。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说过她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她想得到父母的疼爱,可她说出的那些挽留的话,也并没有换来她父母的心软。
他们都以为她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
但她记得可清楚了。
父母离婚那天,与那段糟糕的婚姻一起摆脱的,其实还有她。
她听到她爸妈吵架时说,萦萦是个拖累,他们都不想要她。
要是没有萦萦,离婚就没这么麻烦了。
这是她父母亲口说出来的话。
后来。
她母亲再婚拥有了最疼爱她的丈夫和活泼可爱的女儿,那样美好的家庭却因为她的存在,时刻让她母亲想起上一段婚姻的败笔。
而她的父亲当时也觉得,那时的她,是他事业上的拖累。
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心话是,都不想选择她。
时过境迁,多年后,她父亲事业有成后竟开始做起了慈父,忘记当初选择抛弃她的事。
可她都记着的。
她忘不了那些事。
她妈妈曾说,每次看到她眼底的冷漠,就会很害怕跟她说话。
可是她以前不是用那种眼神看她妈妈的啊。
她难过孤独的时候,她妈妈也根本没有像宝贝蓝芷那样,宝贝过她。
她小时候有好多心里话想说,可是身边没人愿意听啊。
也没人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过啊。
她能跟谁说?
后来她发现只有藏起来,什么都不说,就不会再受伤了。
孟尘萦吸了吸鼻子,小声哀求:“梁嘉序,你别逼我好不好?”
“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我讨厌你?说我害怕你的强迫,说我一直在恨你对我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压制?”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我说了,你会开心吗?”
梁嘉序说:“我听到了,然后呢?”
孟尘萦哭着噎了下,不理解问:“然后什么?”
梁嘉序:“拨开那层厌恶和恐惧,你对我的想法。”
孟尘萦茫然着,大脑在停止思考。
梁嘉序直视她含泪的眼,眼神像是剥开了眼里那层雾气,强迫地闯入她内心最深处。
他问:“孟尘萦,这一年半,你有没有想过我?”
“不是做噩梦的想,是你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在脑海里出现过我的身影。”
孟尘萦神色微怔,本还茫然的脸庞有瞬间的变化。
写满了答案。
她记得,她无数次在看到个子高挑,穿黑衣的男人时,想起了梁嘉序。
可那又怎样。
那只能证明,她被他压迫到产生了心里阴影。
她不语,只在流泪,不肯给他答案。
梁嘉序笃定道:“你想我了。”
孟尘萦无法否认:“但那也并不是喜欢。”
她认真说:“梁嘉序,你对我这种偏执的想法,也不是喜欢。”
梁嘉序问:“那你告诉我,哪种是喜欢?”
孟尘萦愣住,跟他眼神交汇,自己眼底都是空白的。
因为她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以前觉得自己喜欢过周初皓,可是跟他分手后,她对他没有半分的留念,分开后也从没有想过他。
她不喜欢梁嘉序,可他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了永生无法磨灭的记忆。
分开后,她经常会想起他。
“我不知道……”
她把脸垂下,喃喃:“我只知道你这种喜欢,是不正常的。”
梁嘉序眼神攫住她,声音低沉:“我不正常,你的逃避也不正常。”
“我们两个有病的人才更该在一起。”
他俯身靠近,吻住她的唇瓣。
孟尘萦把脸挪开,他又追过来吻。
她被困在他和门扉间,身前的男人将她汹涌的裹挟,她被迫的,不仅要直面他的眼神,还要应对他灼热的吻。
他漆黑的眼底揉着细碎不明的光。
孟尘萦的脸被他手捧住,他轻轻摩挲她唇角的湿,明明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在不断渗透密密的汗,他却是像没半点人类该有的正常反应,只是执拗地,把自己的心都掏了出来。
试着慢慢蛊惑她:“孟尘萦,在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
“你爸妈,你朋友,你前男友,你的追求者都算什么?”
“他们跟我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孟尘萦呼吸不过来,拼命吞咽他渡来的气息。
眼神是迷离的,世界也如同颠倒,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梁嘉序圈在一个独有他的世界里头。
只有他们,再无旁人的世界。
梁嘉序用湿缠的目光将她剖开,把他的所有,他的血液,他的呼吸,他的一切生存本能都灌输给她。
“我可以为你去死。”
“我只要你一个,只有你一个。”
“孟尘萦,你内心最想要的,是毫无保留的偏爱,不是么?”
孟尘萦心脏猛地一抽。
她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又在心里疯狂呐喊,震惊。
她不明白梁嘉序是怎么又一次,挖出她内心最深处的话。
梁嘉序字字清晰说:“那天那份早餐,你要是真想让我难堪,你会选择吃下陈寰柏给你煎的鸡蛋和面包。”
他开始用舌尖描绘她的唇形,吻她的时候唇瓣都荡着笑:“但你没有接受那个姓陈的。”
“我也知道你不会。”
孟尘萦被他吻到尾椎一麻,问他:“为什么……”
梁嘉序笑着咽下她唇舌的水:“像你了解我一样,我同样是最了解你的人。”
“我的萦萦想要的偏爱,姓陈的给不了你,你怎么会稀罕呢?”
“跟我在一起半年的时间,萦萦什么都体验了最好的,得到过我这样的爱,精神上和肉.体上你能体会到被我疼爱的滋味,你又怎么能再接受别的男人。”
他停住吻,手捧在她滚烫的脸颊处:“我说了,没人比我还爱你。”
“你能对比得出来,他没我那么爱你。”
孟尘萦耳廓通红,被他吓得脖子往里缩,她无比惧怕他此刻浓烈张扬的情意。
像是巨大热浪滚来,把她全方面淹没,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叫嚣起,控制不住的意动。
“求你,不要说这种话,我……”
她觉得好羞耻,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缩着身子不断往门板上压,又被他扣住后颈送上前,仰脸接住他的呼吸。
他的吻,似乎已经浸透进她的血液里。
“孟尘萦,我爱你。”
多么热烈疯狂的爱意,多么让人难以承受的爱意啊。
孟尘萦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把她拉回来,她呜咽着推开他:“你这不是爱,只是占有和掠夺,这是不健康的感情。”
梁嘉序声音沙哑:“怎么不是,爱什么时候有规定是什么样的?又有谁规定,爱有健康和不健康区分。”
“我的爱很健康,当你尝试放下偏见,也会认为它是美好的。”
“我爱你,为你死也可以。”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对待感情的想法与旁人不同。
他很难主动想要什么,唯一一次动了情是为了孟尘萦,回京市后与她重逢起,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埋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他开始为她尝试各种从没经历过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像被下了只有孟尘萦才能让他活着的蛊毒,让他觉得,爱她的同时内心也无比充盈,充盈过后又有无限的空虚。
那份空虚,也只有她才能填充。
他多想让她永远融在他的体内,时刻体验跟她相连的感觉。
他母亲说他的想法是扭曲病态的。
他不觉得,他只是太爱她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爱她爱到了什么程度。
孟尘萦眼神微微呆滞,呢喃:“梁嘉序,你的想法真的很可怕。”
“是吗?”梁嘉序平静且诡异地说:“那也是爱你。”
“你感受到了么?”
他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心脏的部位。
“这儿在跳动,吻你的时候,跳得很快,疼爱你的时候,它也只为你一个人而跳。”
“你不在的时候,它恨不得死掉。”
孟尘萦手指一缩。
“孟尘萦,你稍微对我心软一点,就一点儿好不好?”
梁嘉序脸色越来越脆弱,幽深的瞳仁却仍泛着光:“你要实在不愿意,现在就用刀子剖开我的胸膛,把为你而跳的心脏彻底攥停。”
孟尘萦惊悚地睁大眼睛。
他搂着他,下颌垫在她肩上,额角的冷汗缓缓滑落。
“杀了我吧,孟尘萦。”
“不让我爱你,那不如杀了我。”
“不然,你就在这里,真正拥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