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只要你爹跟我成亲,我就……

    贺兰忱默默看这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

    他应该在车底, 不应该在车里。

    眼前的一切跟原文小说都不太一样了,魔尊没有很讨厌沈君钦的儿子,没有想除之而后快, 两个人甚至相处的十分和谐。

    也对,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戚宝了?

    贺兰忱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脸上挂上了淡笑,戚宝阴恻恻的看过来, 问道:“你笑什么?”

    贺兰忱收敛起笑容,沉思道:“说起来, 我们似乎还没有弄清楚,上巍山拜祭引渡神的人是谁?”

    戚宝思绪回拢,应道:“难道不是静海吗?”

    “我猜也是他。”贺兰忱颔首。

    戚宝道:“静海跟静无真是好兄弟,下辈子他们一定还能成为好朋友的。”戚宝为他们感天动地的友情感动。

    贺兰忱则是露出奇怪的神色,道:“他们两是一对吧?”

    “不会吧?”戚宝立即瞪大了眼睛, 惊讶道, “他们两个不是男的吗?”

    贺兰忱觉得槽多无口啊,戚宝到底是不是颜池穿来的?

    这是一本BL小说!

    贺兰忱解释道:“你没有看到静无的记忆里,唯一开心的时候都是跟静海在一起的吗?”

    “是吗?跟谁在一起开心,就是一对吗?”戚宝挠头,小表情满是不解。

    沈不忘听着, 偏头看着戚宝,见小家伙短短的小手指托着下巴煞有其事思考的模样,显得十分可爱。

    他不由笑了笑。

    渡妄则是一直看他,见他突然对着自己笑了,心里像是被什么爬过一般,痒痒的。

    忽然肩头上爬上来一只贱手,沈君钦果断的将他的手弄开。

    渡妄看贺兰忱看着他们, 收敛了不正经的模样,询问道:“那你看朕跟他像一对吗?”

    贺兰忱:……

    你这让我怎么说才好?

    戚宝立即站起来,道:“不像,我爹看到你就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渡妄冷着一张脸,阴恻恻的盯着戚宝,好了,现在他也不开心了。

    大约还是不喜欢戚宝的。

    在这个生于黑暗中的魔尊身上是没有爱屋及乌这个说法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对于沈君钦的执着是爱还是别的什么。

    在小说里,他不喜欢沈云戚那是明晃晃的,后来表现的不排斥这个孩子,也只是基于沈君钦跟他成为道侣。

    他甚至于知道沈云戚是他的亲生儿子后,都表现的冷冷淡淡的。

    戚宝对他是有个基本认知的,所以并不期待从这个坏爹身上获得什么,反正他又不是小月老,又不想给他们两个牵红线。

    马车摇摇晃晃,在这官道上走了好几日,无相寺的一切便成了过去。

    赶路并不着急,白日行程,夜宿客栈或者驿站,因为帝元皇帝身份,一路上的用度都十分豪华。

    这小半程对比之前已经算是好日子了,吃饱饱穿暖暖,不过戚宝却并没有觉得多舒坦。

    他的小身子骨都快被颠簸断了,而且他也没有睡好,天天夜里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几次撞破了假装摸错房间的渡妄。

    这种脑子里全是瑟瑟的坏蛋,想要染指他爹,门都没有。

    戚宝可不是那种主角们搞破天了,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的NPC。

    他夜夜守着他爹,渡妄一点机会都没有,这段时间倒是相安无事,没有跟那个小说原文一样,闹得十分难看。

    戚宝当夜猫子,白日在马车上靠在他爹的身上呼呼大睡。

    渡妄则是憋了一肚子火,这个小破孩是不是专门克自己的?他竟全然没有机会接近沈君钦。

    夜里没有,白天更没有。

    即日便可到达奉京,渡妄看着躺在沈君钦怀里的小家伙,冷冷的询问:“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不如直接带回宫中,让御医给他看看。”

    “……”他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这些日子确实不对劲,夜里不睡觉,一直拽着他,白天也睡得不踏实,白嫩的小脸上,眼睑下都透出了青黑色的黑眼圈。

    是不是生病了?

    他伸手摸了摸戚宝的脑袋,也没有发热的情况。

    渡妄往他旁边挪了点,凑在他耳边说道:“宫中有很多很厉害的御医,还有国师会仙法,无论小崽子出了什么问题,我都会帮你治好他的。”

    沈不忘有些意动,偏头就看到他距离自己很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想要往旁边挪开。

    马车不知道压在什么上了,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

    沈不忘往旁边躲的动作一下子不受控制起来,差一点要撞上时,身旁的人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

    两个人摔在一起,渡妄还替他护住了怀里的小家伙。

    贺兰忱则是摔得人仰马翻,脑袋还磕到了车柱子上,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一抬眼就看到对面两人抱在一起了。

    车夫声音从外传来:“皇上,不知道是谁在地上挖了个大坑。”

    渡妄根本听不见,他就想抱着怀里的人,就这么躺着好了。

    戚宝迷迷糊糊的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情况,他和他爹都倒在渡妄的怀里,这人看他爹的眼神还这么黏黏糊糊的。

    戚宝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这还得了?

    “我要起来,爹,我好晕啊。”戚宝立即摸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晕菜的表情。

    沈不忘立即起身,将儿子抱起来。

    车队停了下来,他便抱着戚宝下了车。

    戚宝现在真是浑身不得劲,他们跟渡妄这魔王一道上路,他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想他来纠缠自己的爹,所以夜里都当爹的小护卫。

    只能白天补觉,毕竟白天赶路的时候车上还有贺兰忱。

    这昼伏夜出还天天赶路的做法,让戚宝小身板也累的够呛。

    贺兰忱跟渡妄也跟着下车了马车。

    道路上确实有个深坑,侍卫和马车夫来帮忙推,车队便暂停下原地扎寨生火做饭。

    天气极好,万里无云,已是三月中,道路上随处可见新发的草木,嫩黄的树叶十分具有朝气。

    不远处的天空中飞着几只纸鸢,再朝山下看去,遥遥可见奉京的南城门了,不出半日便可到达奉京了。

    “还头晕不?”沈不忘问道。

    戚宝揉了揉眼睛,吹了风便清醒了不少,道:“好多了。”

    贺兰忱拉着渡妄的衣摆,道:“父皇,我脑袋上好像撞了个包,你帮我看看。”

    “……”滚一边去,几个字已经到了嘴边。

    渡妄便看到沈君钦偏头看了过来,他立即露出假笑,给便宜儿子看看脑袋,一边说道:“确实撞了个大包,让父皇给你看看。”

    随手使了个治愈术便好了。

    贺兰忱舒坦了,渡妄却越想越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小屁孩好,这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若是沈君钦以为这是他儿子怎么办?

    不对,沈君钦都自己娶妻生子了,为什么他不可以?

    戚宝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渡妄,看上去十分虎视眈眈。

    渡妄发现了,哼笑一声,走到他们身边,问道:“小崽子看着我干嘛?也想要认朕当你父皇吗?”

    戚宝翻了个大白眼,少自恋了。

    渡妄没有继续打理他,反而将目光转向沈君钦,诱哄道:“你若是跟我成婚,朕的皇位便可给你儿子。”

    “?”沈不忘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戚宝立即拒绝道:“不要,我才不要你的皇位了,我爹也不会跟你成婚!”戚宝愤愤的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若是你们成亲,那你就离死不远了,我这是在救你你懂吗?

    戚宝对上渡妄阴冷的眸子,戚宝根本没在怕的,道:“你不许打我爹的主意!”

    “你说了不算,让你爹回答我。”渡妄阴沉沉的说道。

    戚宝看着他爹,他爹冷冷的瞥了一眼渡妄,拒绝道:“戚宝所说,便是我所想。”

    “你……你们……”渡妄阴冷着一张脸。

    他正欲发怒,便听到队伍末尾传来一阵骚动。

    侍卫长匆匆赶来禀告道:“皇上,陈秀才冲撞了贵人,对方找来了,还请皇上定夺。”

    “贵人?在朕面前,谁还敢称作贵人?”渡妄眉头一横,十分不爽的问道。

    侍卫长立即目光漂移,欲言又止。

    渡妄瞥了一旁的父子,正愁自己有火没处撒了,道了句:“带朕去看看。”

    贺兰忱走到戚宝旁边,问道:“你是不是中邪了?”

    戚宝:→_→

    贺兰忱见他这眼神,立即解释道:“我只看你白天一直在睡觉。”

    “无碍,我只是晚上没有睡。”戚宝揉了揉眼睛,这太阳晒得,又想睡了。

    贺兰忱沉思了片刻,问道:“你相信光吗?”

    “?”戚宝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他明白了,原来这人不太确定他是谁,所以搁这试探了。

    不过戚宝暂时不想跟他相认,毕竟现在不是好机会,大庭广众下,还有他爹看着。

    戚宝拽着他爹的手,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爹不会跟你父皇成亲的,你放心,我对你们家的皇位也没有兴趣,以后你还是皇子,若是讨好你父皇,你就能当太子。”

    沈不忘也看了一眼贺兰忱,道:“你放心好了。”

    贺兰忱目瞪口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奥特曼知道吗?

    这沈云戚难道真的不是颜池?

    贺兰忱心里有些难受,还以为他就是了,他还想问什么,戚宝已经抓着他爹的手道:“我们去看看秋生叔叔吧。”

    “好。”沈不忘将戚宝抱起来。

    若是说戚宝这些日子赶路睡不好,小身板都快散了架,那陈秋生便是都快没了命。

    他本就是一介书生,身体弱得很,进京时在巍山上呆了一个多月,又冷又饿成了野人,后来又在无相寺面对那样噩梦般的鬼怪,身为一个寻常普通人,这些经历对他来说,确实有些恐怖。

    从无相寺离开时,陈秋生整个人便宛如游魂一般,双颊凹陷黑眼圈极重,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气,这一道赶路,他还晕车,吃不下睡不着。

    就连随行的大夫给他开药,都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越发虚弱,看上去便是一个会行走的骷髅架,距离死不远了。

    刚刚冲撞贵人便是从马车上下来,难受的紧,跑到一旁无人处呕吐了一番,沾在了落在地上的纸鸢上。

    此时正好来了几个少年少女,衣着华贵,姿态傲慢,见着这般仪态的陈秋生,顿时吓了一跳,随后见着是人,顿时恼羞成怒,为首的少女扬起鞭子就抽打陈秋生。

    陈秋生本来就虚弱,被这打了一番拖来后,便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你们是谁人的部下,见到本公主还不速速下跪?”焦宝珠颐气指使着这群侍卫。

    侍卫面面相觑,正要弯下腰去跪她,便听到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朕怎么不知,宫中有你这个公主?”

    焦山瑜扬了扬下巴,道:“什么皇帝?我们山河王朝只有摄政王,没有皇帝!尔等见到本世子还不下跪。”

    “大胆。”帝元走到人前,见到狂妄的少年,怒喝一声,“来人啊,把这以下犯上的刁民给朕拿下。”

    侍卫长露出为难的神色,道:“皇上,那可是摄政王家的小世子啊。”

    “笑话,摄政王的世子见到朕缘何不跪?”渡妄阴冷着眸子,冷冷的问道。

    焦山瑜傲慢的说道:“自然是大家只认摄政王,不认你这个皇帝,真当自己还是皇帝了?”

    焦宝珠看到帝元面貌却惊住了,这人分明长成自己梦中情人的模样,一分一毫都不差,高大威猛,还是王侯将相,教她春心萌动,一改之前的傲慢姿态,多了些小女生的扭捏道:“你说你是皇上?那正好,我要当你的皇后。”

    “可笑不自量力。”渡妄冷冷的开口。

    渡妄这辈子就没有受过这种气,区区凡人还敢在他面前造次。

    说话间巨大的威压朝着对面几人涌去,澎湃的怒意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几个人立即被震几丈远,就连身边的侍卫长也被伤了内府,口吐鲜血。

    “不忠之人,不要也罢。”渡妄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侍卫长,朝着焦宝珠走去。

    焦山瑜当场被震碎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而亡,至于那想当皇后的焦宝珠也吐血不止却还留有一条命,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帝王:“我……我爹是摄政王,你敢伤我?”

    “留你一条狗命,让你爹来找朕。”渡妄目光一闪而过杀意,黑瞳变成了熔岩般妖冶的红色。

    他似乎找到了个很有趣的乐子。

    焦宝珠吓得失了声,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渡妄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立了下马威,转身离开时候,随手捏住了一个侍卫的脑袋,问了句:“在干什么?”

    “启禀皇上,小的……小的……”那侍卫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一旁的一个少年小将立即将这人袖中的鸽子搜出来,脚上还绑着个小竹筒,写了几个字:【帝,修为,盛】。

    “哦?不错。”渡妄阴恻恻的笑了。

    少年侍卫问道:“陛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渡妄将字条绑在鸽子腿上,将其放飞,又拍了拍那侍卫的脸,低声道:“放生吧,朕又不是暴君。”

    “谢皇上,谢皇上不杀之恩。”那侍卫松了一口气,赶紧跑路。

    渡妄随手拿起一柄长弓,拉开满月,对着那踉跄跑步的侍卫,箭比他更快,追上了他的心脏。

    “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属下叫慕兆阳。”

    “以后你就是侍卫长。”

    渡妄回到自己马车停靠的地方,发现原处只有贺兰忱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远远的望着山下,眼睛一眨不眨的,俨然成了个望夫石。

    渡妄四下寻了一番,发现并没有见着沈家父子,便问:“人傻了吗?不是让你看着沈君钦和那个小东西的吗?”

    贺兰忱咽了咽口水,指着远处疾驰下山的马车。

    渡妄眯了眯眼睛,道:“一辆马车。”

    “他们走了。”贺兰忱说道。

    渡妄原本消了火,一听这话,心中的火焰顿时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好你个……你们好的很!

    第32章

    戚宝原本只是跟他爹去吃瓜的, 看看谁有这么大的狗胆敢在皇帝头上拉屎。

    没走到地儿,便看到被打得半死的陈秋生,孤零零的被丢在地上, 奄奄一息的无人在意。

    戚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立即央求爹带着陈秋生赶紧下山, 此时陈秋生躺在马车的软垫上,嘴唇青黑, 脸上也毫无生机。

    戚宝心都揪在一起了,赶紧拿了些他备着的人参须给陈秋生喂下去, 陈秋生嘴唇干裂,声音很低:“云戚,我快要不行了,我……其实早就该死了,你跟你爹好好的, 我还想看着你找到娘亲, 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秋生叔叔,你别说话了,我这就送你去找大夫。”戚宝说道。

    陈秋生摇摇头,抓着戚宝的小手,道:“你一定要跟你爹在一起, 不要相……”

    他气若游丝的,一句话没说完,便合上了眼睛。

    戚宝嗷嗷大喊:“爹,秋生叔叔他死了。”

    “死了?”沈不忘立即停下马来,进来马车里检查了一番。

    陈秋生并没有死,还有呼吸,心脏也在跳动。

    沈不忘沉默了片刻, 从锦囊里拿出一颗丹药,塞进陈秋生的嘴里。

    一口气未消,命又被吊了回来。

    陈秋生长长的呵了一声,随后便靠在一旁合着眼睛,戚宝安慰道:“秋生叔叔,你别放弃自己,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云戚……”陈秋生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戚宝抬头看了一眼陈秋生,问道:“秋生叔叔,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说不要相信谁?”

    “我……有说这个吗?”陈秋生愣了一下,好像这么一个瞬间被扫空了一些记忆,变得茫然怔愣。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忘记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可能说的不是不要相信谁,而是不要相互误会……

    戚宝对陈秋生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二个人便是他,他虽然是个古代人,却一点都不古板,还愿意听他这个小孩子的。

    而且他后来才知道,穿来之前的他,因为调皮跑到山上遇上了危险,是陈秋生将他带回来的。

    陈秋生到底还是被捡回来了一条命,沈不忘驾马车在道上飞驰,跟皇帝的马车夫摇摇晃晃慢悠悠的走可完全不一样。

    不到一个时辰便进了奉天城,马车直奔最大的药铺百草堂。

    外伤不算重,主要还是这几个月亏空太大,需要补气补血,不过陈秋生这样子,也是虚不受补,需要慢慢调养。

    有银子的话,一切都好说,陈秋生命是很硬的,调养调养还是会好的。

    不过戚宝看他好像是失去了生气,这些日子是受了天大的苦头了,戚葆拉着他的手,道:“秋生叔叔,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陈秋生虚弱的颔首,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气若游丝的。

    戚宝一行人在百草堂附近的大客栈住了下来,算是京城城中上等的客栈,坐落在京城主街,南来北往的人很多,隔一条街的地方就是京中最大的司天监,开年以来已经有不少仙家在此落脚,诸仙门会在五月份开始展开收徒事宜。

    司天监便是仙门在人间的招生办,每十年开展一次,三大宗门只收天赋最高的弟子。

    “客官是特地带孩子来拜寻名师的吧?我看贵公子灵气逼人,未来必定是人中龙凤,若是能拜入那无极宗便是最好的。”小二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

    戚宝对这无极宗没什么好感,在邺城和无相寺都遇见过无极宗的弟子,一个个鼻孔看人,嚣张狂妄的厉害。

    还不如爹爹所在的青云宗了,不过这个青云宗的弟子也有点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爹不见了的缘故。

    在小说里,沈云戚其实没有拜入任何一个宗门,修炼的法子是魔尊教的,他心中不喜欢沈云戚,一直认为他是仙尊跟别人生的孩子,所以会在教导上使绊子,害得原主吃了不少苦头。

    戚宝现在则是谁都不想拜,他爹是剑尊,那他作为剑尊之子,当然得继承剑尊的衣钵咯。

    沈不忘平日里是个冷淡的性子,听到此处,多问了一句:“那炼药配药最厉害的宗门是什么?”

    “嗷,你是要给那受伤的兄弟配丹药是吧?”小二以为自己懂了。

    沈不忘问道:“还请兄台告知。”

    “那自然是我们国师,紫霄道人了,不过国师闭关云游去了,现在不在京中,皇室祭祖的时候便会回来主持大局。”小二南来北往的人接触多了,知晓的消息自然是多的。

    沈不忘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带着戚宝上楼去了。

    “唉唉……”身后小二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戚宝回头看一眼,那小二一脸晦气的嘀咕了几句:“乡下来的,不懂规矩。”

    他爹确实不懂人情世故,神仙都是这样的。

    等到了晚上,他们想要热水洗澡,小二直接爱答不理的说没有,若是想要热水需要自己去打水烧水,柴禾需要额外给一两银子。

    “好的。”沈不忘也没有意见,他在荷花村的时候,每每都是自己劈柴烧火。

    戚宝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跟着他爹去了后院。

    他们还不忘给陈秋生烧了一桶水,他不方便洗澡,但是总要擦洗一下身子,陈秋生有了些精神。

    戚宝洗完澡,香喷喷的躺在客栈柔软的大床上,远离渡妄,过上幸福人生。

    可能是心情太过放松,也可能是之前赶路太过殚精竭虑了,他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沈不忘则是要将洗澡的水提到后院倒掉,顺便将两个人的脏衣服洗一洗,晾起来。

    后院已经没有人了,烛火的光线十分微弱,他从水井里打了一桶干净的水,倒在盆里。

    忽而,他发现有人靠近,下意识的回头打过去,便被人握住了手腕。

    对方的力气很大,搂住他腰的动作十分娴熟,像是做过千百遍一般,将他拉进怀抱里,火热的吻下一瞬便落了下来。

    “放……唔……”

    他的力气很大,将他压在柴禾堆上,汹涌的呼吸淹没了他。

    炽热的吻,带着不甘的怒意,辗转着,将他口中的空气一点点的挤压出来。

    拒绝的声音被碾碎在唇齿间,他的手也十分不老实,直接扒开他胸前的衣襟,在他白皙如冷玉般的皮肤上留下红痕。

    他的吻从嘴唇上挪开,在他脖子上亲吻着。

    “放开。”沈不忘终于得以喘息,用力掰开他的脑袋。

    渡妄却不撒手,将他抱得更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肉里才是。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显,低哑的声音响起,道:“我们成亲,你儿子以后就是皇上。”

    “我说的很明白。”沈不忘还在推他,但是这样的姿势他却不太使得上力气。

    渡妄哼笑了一声,道:“是你儿子拒绝的,我想听你的真实的想法。”

    “他说的便是我的想法,你别痴心妄想了。”沈不忘拧眉。

    渡妄咬牙道:“沈君钦,你要为了那个小孩,不断地拒绝我吗?你难道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勾引我的吗?”

    “你……认错人了。”沈不忘顿了一下,心中更是不悦。

    渡妄冷冷笑道:“你以为换个化名就能糊弄过去,若是真的想要躲着我,为什么还留着这副皮囊?”

    “你为什么要叫沈不忘,是不是不想忘了我?是不是想要用我的名字?”渡妄问道。

    沈不忘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不过是失忆了,失了心一般的心中充满了杀戮,那时候救了荷花村的人,问及他的名字时。

    他看着怀里嗷嗷大哭的孩子,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沈不忘。

    不要忘了那一刻从善的心,不要忘了这世间还有他怜爱的儿子。

    渡妄见他失神,又说:“沈君钦,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你都招惹我了,为什么还要去跟别人生个孩子?”

    “你有什么毛病?”沈不忘抬眸便看到他黑沉沉的眸子,眼神里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攀附在自己的皮肉骨头上一般,教他十分不自在。

    渡妄哼笑一声,道:“你看你,带着孩子,没有银子也没有立身之地,你的宗门也不要你了吗?还要自己洗衣做饭,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我跟云戚一起,自得其乐,无需你多管闲事。”沈不忘找到了着力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

    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知道眼前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受伤,那日在西山第一次见到他时,便知道此人不是凡人。

    不知是何物,知道他杀不掉他,想要躲开却被纠缠着。

    他的存在,便让他十分不舒服。

    “还有,我做什么,无需你管教。”沈不忘呼吸也恢复正常了,冷冷的回他。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凌乱的衣襟,冷冷的瞥了陷入黑暗中的男人,又说:“只是顺路,并没有招惹你。”

    他说的招惹若是坐上了他的马车,那可就有些欲加之罪了,明明是他自己邀请他们一起上路的。

    沈不忘素来冷心冷情,不善于这些人情往来,至于他一直喊自己沈君钦,以为不搭理,他便会认清现实,可此人的心像是被猪油蒙了一般,魔怔了,偏偏觉得自己与那人是同一人。

    沈不忘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便道:“至于你口中所说的沈君钦,我并不是,若他对你做了什么,辜负了你,你找他便是,与我何干?”

    他不会替别人背锅的。

    渡妄却冷笑,往日种种在他心里什么都算不上吗?

    “好啊,你这么听你儿子的话,那我杀了他,看你……”

    渡妄话未落下,一道寒芒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不问仙,哈哈哈,这是你的命剑……你还说你不是沈君钦?”渡妄捂着自己的心口,哈哈大笑着,笑着笑着,便吐出一口血来。

    沈不忘手握剑柄,男人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来,走一步剑便扎的更深,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来,他走到他面前,一整把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血流的更快了,血浸染了剑柄,热烈如岩浆般的血液染红了他的手。

    沈不忘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其他的表情,诧异的看着他,随后又恢复冷漠,拔出刺穿心脏的长剑,道:“若是你再敢对戚宝不利,我会杀了你。”

    渡妄盯着他看了半响,化作一道浮烟消失了。

    沈不忘垂眸看着被浸湿的手心,血液的黏腻感让他十分不适,心中更因为他那句要杀了戚宝而惶惶心惊。

    他赶紧洗了手,回了房间,看到床上的小家伙正睡得十分香甜。

    肉嘟嘟的小脸上红红的,嘴角还挂着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沈不忘伸手想要摸了摸他的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收回手来。

    他低头闻了闻手心,依旧有淡淡的气味,血腥味还掺杂着一点点的……荷香。

    很奇怪的感觉。

    沈君钦吗?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皇宫里,渡妄捂着胸膛躺在大殿的阶梯上,血流不止。

    他不是普通人,就算被扎穿了心脏也不会死,他也可以立即治好自己的伤口。

    可是他会疼。

    不问仙带来的伤口也不会好的那么快。

    他眼底汹涌的杀意,他不过一句话,沈君钦便要杀了他。

    那个小孩,凭什么?

    渡妄捏紧了柱子上的雕龙,玉石雕刻而成的龙顷刻化为烟灰,消散而去。

    “皇上,臣妾为你做了补汤。”声声婉转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渡妄迎声看去,只见身着红绿宫装的女子盛装打扮,踩着袅娜的步伐款款走来,手上还端着餐盘,她在看到渡妄的时候,忽然惊得拿不稳餐盘,摔了一地。

    “皇上恕罪,皇上……您受伤了,是谁伤了你?”沅澜立即跪在地上,求饶道。

    渡妄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外伤瞬息便好了个彻底,只是心脏每跳一下还隐隐作痛。

    “你是……无相寺的那个人?”渡妄蹙了蹙眉头。

    沅澜抬眸看着他胸膛上的伤口好了,露出讨好的笑意,道:“臣妾心心念念皇上,终于等到陛下神功大成。”

    “哦?是吗?”渡妄冷冷的应道。

    此女子倒是有趣,她竟然能从无相寺那个险象环生的地方全身而退。

    沅澜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道:“陛下,你是喜欢那日的沈姓男子吗?臣妾有一妙计。”

    “说来听听。”渡妄漫不经心的抬眉,似乎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沅澜压低了声音,开始说自己的妙计:“……只要以他孩子为要挟,他必定会从了陛下,臣妾这正好有一剂引魂丹,只要给那孩子服下。”

    “哦?呈上来给朕看看。”渡妄似乎来了点兴趣,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脑袋。

    第 33 章 戚宝终于忍不住了,别扭……

    帝王深邃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勾魂摄魄的,沅澜被凝视着,心脏无端的漏跳了一拍。

    她立即垂下眼眸, 双手捧着那颗丹药, 跪在地上一步一步朝着高傲的帝王走去, 她脸上带着笑意,勾魂的, 诱惑的,等到快到他面前时候, 抬起媚眼如丝的眸子,眼底带笑。

    “陛下,这个东西肯定对你有用的。”沅澜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轻轻呵气,诡异的香味弥漫开来。

    “臭不可闻。”渡妄冷笑一声, 伸手直接掐断了女人的脖子, “多事。”

    沅澜瞪大了眼睛,死的很突然,脖子断了之后,两只蛊虫从她的眼睛里爬出来,四处寻找新的宿主, 发现眼前有新鲜的血肉,便朝着渡妄飞速爬去。

    渡妄捡起地上的蛊虫,轻轻一捏便呈烟灰散去:“本尊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点,不入流的手段。”

    渡妄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唤了左右侍卫道:“来人啊,此人行刺朕, 把她拖下去处理掉。”

    皇上遇刺,龙颜大怒,宫中的侍卫立即戒备起来,闹哄哄的一夜,机会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白天时候,皇上回宫,便被摄政王来了一出下马威,毕竟皇上只是手无实权的皇上,朝廷内外全是摄政王的人。

    摄政王本以为能将皇帝再次囚禁起来,不料却狠狠吃了苦头。

    帝王天威不可侵犯,慕兆阳很快收拾了一批效忠于帝王的侍卫,统领了皇宫内外,只听帝元调任。

    贺兰忱却呼呼大睡,夜半时听到外面声音很大,半梦半醒间看到有人坐在自己床边,他吓得大喊:“有刺……”

    “闭嘴。”渡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贺兰忱瞌睡虫立即消失了,低声问道:“父皇,您……您怎么在这?”

    渡妄眯了眯眼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想着来问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了?

    贺兰忱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关切道:“父皇,你受伤了?是摄政王派人来行刺你了吗?”

    “呵,是啊。”渡妄冷笑一声,“不过那人被我杀了。”

    贺兰忱觉得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吱声,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渡妄沉默了半响,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来了,深夜感情频道。

    贺兰忱皱着眉头努力思考,他要是知道的话,也不至于连喜欢的人都追不到吧。

    虽然心里默默叹息,不过他还是愿意帮助他们的,贺兰忱道:“会不会是父皇的喜欢太有帝王之气?”你太霸道了!

    “谁说我喜欢了?”渡妄冷冷的反驳,他又没说喜欢沈君钦。

    贺兰忱无语,又道:“其实我觉得戚宝很喜欢父皇,可能在他心里也是把你当做他的教父了,不过他可能无法接受两个男的在一起,不如父皇好好对他,让他先接受你出现在他生活中。”

    “……一派胡言。”渡妄听到此话,勃然大怒。

    贺兰忱不敢吱声,谁知道这疯批会不会一怒之下迁怒他,把他给灭了。

    贺兰忱在他面前,不过像个小蚂蚁一样,随手就能被捏死。

    贺兰忱自认为自己说的没错,如果沈云戚真的是颜池穿越来的,那他的行为看似拆散两人,实则是为了保护渡妄的性命。

    戚宝是一个……特别心软善良的人,他渴望有个圆满的家庭。

    戚宝知晓故事的发展,他宁愿自己面对亲爹的利刃,也不想魔尊被爹杀了。

    生别离好过死相守。

    渡妄起身便走,丝毫不信贺兰忱说的戚宝很喜欢他的言辞,那小孩分明连他出现在他爹身边就会垮着脸,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不过……那小孩好像也有对他不设防的时候。

    渡妄想到了什么,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纠结。

    司天监的药炉前,以灵力滋养的火焰青紫色火焰忽然爆发了一下,随后便熄灭了。

    “噗。”女人一口血吐了出来。

    “师姐,你没事吧。”护法的女子赶紧去搀扶女人。

    女人道:“傀儡失败了,看来贺承元真的得到了帝王真传了。”

    “太好了,那我们只要拿下帝元,逼他交出真传,我们就可以……”

    “嘘。”女人立即阻止了她的话,看向了窗外的影子,风吹影动,看来只是树影。

    戚宝晚上睡得特别好,一夜都没有做梦,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他躺在被窝里偏头就看到睡得十分甜美的爹爹。

    戚宝看着爹爹的盛世睡颜,心道:谁的爹爹长得这么好看?哦,原来是我的啊。

    难怪能生出我这么可爱的小孩。

    戚宝翻了个身,小手摸了摸沈不忘的脸颊,沈不忘也醒了,伸手覆盖住他的小手,抓住他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戚宝,醒了?”沈不忘温柔的询问。

    戚宝小脸红红的,点点头,道:“爹爹,我们今天去哪里呀?”

    “等会去司天监看看。”沈不忘起身,去包袱里拿出过年之前在邺城做的新衣服。

    深蓝的底色外加湖绿色亮面的衣领和袖口设计,穿在戚宝身上显得又沉稳又活泼,腰带上还挂着两个小锦囊,一个里面装着银票,一个里面装着零食,很是方便。

    沈不忘弯腰下来给他扎头发的时候,戚宝忽然目光一瞟,看到他爹脖子下锁骨的地方有个红痕,他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想当初在荷花村的时候,戚宝还觉得原主睡得跟死猪一样,夜里什么都听不见。

    他爹总是被魔尊欺负,却什么都听不见。

    现在,死猪竟是我自己?

    戚宝心中那个懊悔啊,昨晚自己为什么掉以轻心睡得那么熟?渡妄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爹吗?

    昨晚他睡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宝脑袋龟速旋转中,目光变得呆呆的,就连沈不忘跟他说话好几次都没有听见。

    沈不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戚宝,你怎么了?”

    “啊?我……爹,你说什么?”戚宝恍恍惚惚的收回目光。

    沈不忘拿着两个发带,问他:“你要哪个?”

    “那个玉白色的吧。”戚宝选了个。

    头发被扎了成了个小丸子,不够长的短头发还被编成了小辫儿,搭在肩头上。

    戚宝被收拾好了,他爹也去换衣服,戚宝不敢看他爹换衣服,怕看到了什么自己不方便看的东西,可是又忍不住偷偷瞥了几眼,想要确认他爹有没有……

    沈不忘换了身淡蓝色的长袍,将披散的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他发现戚宝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沈不忘笑问道。

    戚宝终于忍不住了,别扭了半响,指着自己的脖子的位置:“爹,你这里有个红红的。”

    沈不忘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脖子,想起了什么,不禁皱眉。

    “那是什么啊?”戚宝心惊肉跳的问道。

    “被臭虫咬了。”沈不忘顿了一下道,“不过那臭虫已经被爹打死了,你放心好了。”

    戚宝听到这话,心一惊,难道他爹已经把渡妄杀了。

    沈不忘教育他道:“若是那臭虫接近你,你就告诉爹。”

    “可是臭虫不是被打死了吗?”戚宝怯怯的询问。

    沈不忘笑了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会不会死而复生了?”

    爹,我只是个四岁半的宝宝啊,你说这些虽然我懂,但……怪怪的。

    不过戚宝知道,他爹应该只是被“臭虫”渡妄啃了一下,应该没有发生什么。

    他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渡妄没有死。

    戚宝有些奇怪,好像他爹之前一直无法杀死渡妄,所以才将他这个大祸害给封印起来,可是为什么后来却可以杀死他?

    是跟他爹修炼的无情道有关吗?

    戚宝想不明白,却也不纠结。

    两个人在客栈里用了餐,给陈秋生送去吃的,陈秋生气色比昨日好多了,胃口也不错,吃了不少东西。

    戚宝问他要不要买什么,待会他们就要上街了。

    陈秋生道:“听说每个月初一十五夜晚,京城夜晚都会有集会,届时没有宵禁,我想去看看。”

    “那不就是后天晚上吗?”戚宝兴奋的说道。

    陈秋生虚弱的点点头,勉强笑了笑:“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盛京的繁华。”

    戚宝听这话心里有些难受,怎么搞得好像说遗冤般,安慰道:“那你好好养身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好。”陈秋生点点头,喝完药便躺下休息了。

    京城城不愧是大都市,比邺城繁华多了,街上来来往往全是人,道路两边专门开辟了给小摊贩摆摊的地方,自然也有商铺卖的高端商品。

    戚宝穿着一手牵着他爹,一边到处张望,还有江湖卖艺表演喷火,胸口碎大石的团伙,还有人表演吞剑,十分热闹。

    班主拿着铜锣让大家捧个钱场的时候,围观的人便不感兴趣的散去了,戚宝好心的给了一点碎银子,但不多。

    班主笑呵呵的看着戚宝,道了句:“谢谢小公子。”

    “不客气。”戚宝将钱袋子重新挂好,跟着他爹离开。

    不一会儿又看到了一群奇装异服的表演的人,女子面带纱面,抱着琵琶游街跳舞,京城三月的天气不算热,但是她们已经穿的很少了,马车中间坐着一个红衣女子。

    “哇,敦煌飞天!”戚宝嘀咕了一句。

    “那是月照国的圣女!我们去看看。”人群中有人知晓,赶紧追了上去。

    戚宝站在原地,沈不忘问道:“要去看看吗?”

    “不去了,办正事要紧,我们不是还要去司天监吗?”戚宝说道。

    沈不忘便带着戚宝朝着司天监的方向走去,戚宝小腿迈得很快,一边问道:“爹,我们去司天监做什么?”

    “去配药。”沈不忘说道。

    戚宝瞪大了眼睛,问道:“爹,你生病了吗?”

    沈不忘看着面带担忧的小家伙,默默叹息一声,正要说什么,便看到一人牵着个猴子从戚宝身边经过,那猴子顺手便牵走了戚宝腰间的钱袋子。

    沈不忘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抓住了那人那猴,那人立即骂道:“你走路不长眼吗?”

    “你的猴子,偷了我儿子的钱袋子。”沈不忘身量很高,拽着那人的衣领,隐隐有将他提起来的架势。

    戚宝赶紧弯腰一看,发现果然,他装零食的锦囊不见了,他立即追上道:“还我钱袋子。”

    那人色厉内荏的吼道:“你可别平白污人清白啊,你看这小畜生哪里有偷东西,如果真的手脚不干净,我就打死它?”

    他将猴子提出来,猴子没有穿衣服,一览无遗,有没有藏钱袋子一眼就能看到。

    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那人便来劲了,一个劲的说自己冤枉啊,这里两个外乡人竟然这般污蔑自己,他嚷嚷道:“我要告到金銮殿!让皇上做主。”

    小猴子也吓坏了,躲在主人的脚边,瑟瑟发抖。

    戚宝看那小猴子这么可怜,而且只是偷走了自己的瓜子花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他拉着他爹,道:“爹,算了算了,小猴子可能只是太饿了。”

    沈不忘皱眉,松开手将人放开了。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要他们赔钱,让围观的人评评理。

    “谁人在此喧哗,挡着我们国公爷的道,不想活了吗?”

    国公爷的随行侍卫驱散了行人,那人原本还叫嚣着要沈家父子赔钱,现在立即提着猴跑路了。

    国公爷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无关俊朗,仪态端庄,只是这人好像落了枕一般,歪着脖子用鼻孔看人,穿着跟个花孔雀似的,腰带上挂着七八九个玉石,身边随行一堆,好大的排场。

    谢明堂傲慢的走到戚宝他们面前,然后目光忽然变得澄澈起来,盯着他爹看了半响。

    “沈前辈!!真的是你们啊。”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白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不忘面前。

    来人正是无极宗的林听风,他脸上带着赤忱的笑意,道:“沈前辈,邺城一别,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们来京城做什么?”

    “我们要去司天监。”戚宝回道,林听风是他见过这么多无极宗的弟子,稍微好一些的。

    国公爷谢明堂立即抢先开口道:“那感情好啊,我们正好顺路,又是林少侠的故人,那不如一起上路吧。”

    林听风:???

    谢明堂立即挤开林听风,占据了沈不忘身边的位置,殷勤的说道:“走这边,我给你们带路。”

    “你们是要去寻什么人?拜师吗?你们是邺城来的是吧?你们有所不知,寻常人没有举荐信是无法进入司天监的,但是沈兄弟你放心,你我这交情,有我谢明堂一句话,必定能带你进去。”

    戚宝:???

    不是,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怎么就有交情了?你跟我爹很熟吗?

    沈不忘听到这话,瞥了一眼谢明堂,勾起唇角笑了笑:“谢公爷古道热肠,多谢了。”

    “应该的应该的。”谢明堂展开扇子狂扇冷风,一边捂着自己的心脏。

    林听风站在戚宝一侧,问道:“你爹认识国公爷啊?”

    戚宝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的摇摇头,随后看着林听风,问道:“你的师兄弟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林听风欲言又止,戚宝问道:“就是焦山谦,还有宴行。”

    “焦山谦师兄在王府了,我此次出来便是去司天监帮他问药宗拿药的,他的伤一直未好。”情况远远比林听风所说的要严重。

    戚宝瞥了一眼林听风,追问道:“那宴行了?”

    “宴行师弟他……历练去了。”林听风顿了一下,实则宴行被逐出师门了。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林听风有些怅然。

    戚宝不再多问了,几个人到了司天监。

    这里是各大宗门京城的落脚点,门派名册玉牌挂在一入门的石屏风上。

    C位最大的三个便是三大名门正宗:无极宗,苍穹派,青云宗。

    其他还有很多小门小派,也挺厉害的。

    他们今天来找的便是药宗的长老,因为有国公爷的帮忙,戚宝跟他爹很快就满载而归,甚至都没有问他们要什么,反正谢明堂就大包小包全部东西都给他们了。

    林听风好几次想要插嘴,都插不上话。

    他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走。

    谢明堂替他们将东西送到客栈,还邀请他们明晚一起去看月照国的马戏团演出,顺带一提,月照国的圣女是来山河王朝联姻的。

    “那月照国的奇人异士可多了,还有人生下来下半身就是花瓶,只有个脑袋,你说奇怪不奇怪?”谢明堂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戚宝听了这话,便道:“哪有人生来下半身是花瓶的?多半是……被削了……”

    “那你们要不要去看嘛?”谢明堂笑盈盈的看着沈不忘,“而且月照国还驯龙哦。”

    戚宝道:“去看!”

    “好嘞,那我明日来接你,现在还有要事要办。”谢明堂笑嘻嘻的跟他们挥手告别。

    转身离开后,谢明堂看着一脸为难的林听风,才意识到自己的正事好像办砸了。

    他们是来给焦山谦取药的,结果他色迷心窍,竟然全都把药给沈不忘了。

    “要不,去把药要回来?”手下问道。

    谢明堂怒道:“送人的东西怎么可以要回来?散了散了。”

    林听风道:“那……我再去司天监要一下。”

    “速去速回。”谢明堂赶紧让他去取药。

    第 34 章 贺兰忱赶紧劝道:“父皇……

    戚宝趴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远远离开的谢明堂, 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只见林听风火急火燎的跑了。

    那国公爷谢明堂则是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哪里有什么要办正事的模样, 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不过他人倒是挺好的。

    沈不忘在桌前收拾从药宗拿来的丹药, 很多补气增强体质的丹药,药效可比百草堂那些好多了, 给戚宝肯定用不上,他便拿去给陈秋生。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邻居了。

    陈秋生吃下丹药, 肉眼可见的脸上多了血色,他道:“我现在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我要作诗,我要写文章,来啊, 帮我研墨!”

    “?”沈不忘凉凉的看着他。

    陈秋生擦了擦脸, 尴尬道:“我自己研,我自己研。”

    次日下午,谢明堂便带着人来接戚宝他们去看月照国的杂技团演出。

    月照国在大陆的西面,一向神秘,有很多奇珍异宝, 传说故事,两国之间素来有贸易商队来往,这次来的演出团是跟着月照国圣女的队伍一起来的。

    借用了城中最繁华热闹的蓬莱海阁作为演出地,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卖票了,门票可谓是千金难求。

    谢明堂作为国公爷,也是作为接待月照国来使的当事人,想要带几个人进去可太简单了。

    于是沈不忘, 戚宝,陈秋生三人便被带了进来。

    陈秋生吃了那些丹药,还洗了个澡,收拾干净整齐的,虽然还是很瘦弱,确实神采奕奕的,他眼中充满了对京城繁华的向往,他读了一辈子书,为的就是来京城参加科举。

    门口还有森严的守卫,见着谢明堂也让出示请柬,谢明堂也愣了一下,拿出了自己国公爷的令牌,道:“瞎了狗眼了?”

    “皇上有令,请出示请柬。”侍卫刚正不阿的说道。

    谢明堂摸了摸鼻子,有些许尴尬,拿出烫金的请柬,正好四封,侍卫检查无误后,才放他们走。

    谢明堂一边跟沈不忘说道:“这请柬还是我派人打造的了,我想要多少封就有多少封。”

    沈不忘听着,微微颔首,也不搭话。

    装杯失败并没有打消谢明堂的天性。

    他就是那种没有人跟他说话都能说个半天的性子,何况还是在想说话的人面前,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什么都说:“我们这皇帝啊,沉迷修仙修坏了脑子,闭关五年,一出来就要去那个什么寺,我还以为他要出家了。”

    “前几日回来,当晚就说有人行刺,还受了伤,所以现在京中搜查严许多,你们也别担心。”谢明堂显然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光明正大的蛐蛐他。

    皇帝闭关五年不亲政,朝中大权早就被摄政王和天机阁瓜分了,哪里还有皇帝说的份?

    帝王的威慑此时尚未波及其他朝臣。

    谢明堂一贯吃喝玩乐,无心朝政,自然无法感知到朝廷里的波云诡谲,反应迟钝的闲散纨绔,依旧活在梦里。

    戚宝无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爹。

    那个刺客是他爹吗?

    几个人的位置是五楼的雅座,楼上还有六层和七层,上面便是摄政王更贵的贵人。

    蓬莱海阁背后的老板是蓬莱殿的人,他们也是修士,但却与传统追求修为和长生的修士不同,他们猎妖,寻宝,跟各界人士做生意,此处平日里可以饮酒作乐,但是更为热闹的是,海上猎妖队来时的拍卖会。

    巨大的木质阁楼建筑,中央是个直通顶楼的大天井,一楼空地修建了个巨大的水池,此时正开着与时节不符的青莲,幽幽的雾气腾腾升起。

    戚宝扶着楼梯上楼的时候便被空中缠着彩带飞来飞去的侍女吸引了,她们上菜这么有艺术感的吗?简直就像仙女一样。

    “喜欢吧?”谢明堂看戚宝眼睛都直了,得意的问道。

    戚宝收回目光,点点头,道:“她们好厉害。”

    “待会还有更厉害的,这都是小场面。”谢明堂浑身都透着嘚瑟的意味。

    沈不忘看着一楼的水池,水面被雾气挡住了,底下不知道多深。?“沈兄,这池子的水是从平湖上引来的,这房子有一小半就是建在平湖上的,待会我们的雅间还可以看到湖景。”谢明堂对沈不忘一个眼神,就能说一堆,唯一恨得就是自己肚子里没有墨水,不然那么多文人雅士写的诗还能引经据典一番,彰显一下自己的才气。

    沈不忘点点头,道:“这水下似乎有些不太平。”

    “哈哈,这蓬莱海阁建了有百余年了,从未出过事,今晚还有很多宗门的长老前来,沈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谢明堂哈哈大笑。

    沈不忘见他这么说,倒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远处的高楼雅座上,视野最好珠帘帷幕后,高大的帝王懒懒的依靠在椅子上,冷眸半合着,心情看上去不佳,侍奉左右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这位帝王学有所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摄政王五年来在朝堂经营不堪一击。

    就连今日摄政王的位置都被帝王拿走,摄政王只能屈居六楼。

    “父皇父皇!!”唯独不怕他的人只有贺兰忱了,这位三岁时就被丢到无相寺的七皇子,没想到王朝皇子尽数夭折,只剩他了。

    贺兰忱跑到他面前,拉着他起身,道:“你看看谁来了!”

    渡妄冷冷的掀了一下眼皮,抬眸看着贺兰忱指着的方向,他视力极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正上三楼的人。

    他目光捕捉到正上楼的沈君钦,身侧还跟着一个衣着华丽满脸带笑的男子,那男子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偏头应了一句,脸上也带上了恬淡的笑意,眉眼都透着温柔。

    渡妄见此情形,阴沉的气息更加深重。

    贺兰忱恍然无觉,兴奋道:“我去叫他们过来。”

    “站住。”渡妄冷酷的打断,不想让大兔崽子去丢人现脸。

    贺兰忱这才发现他似乎心情很不好,有些犹豫的试探道:“父皇,我们不是说好的……”

    “谁跟你说好了?”渡妄冷漠无情的开口。

    贺兰忱心里那个委屈啊,你这不是骗小孩吗?怎么一点道德都没有?

    贺兰忱撇了撇嘴,趴在栏杆上眼巴巴的看着对面。

    沈不忘那边被戚宝一句话给逗乐了,戚宝指着天井上的青天道:“那边露着,若是狂风大雨,大家往哪里躲啊?”

    “下雨天便会将屋顶遮盖起来,楼顶有机关的。”谢明堂解释着,一偏头便看到沈不忘眉眼含笑的模样。

    他立即又呆住了,捂着自己乱跳的心脏,赶紧掏出药瓶口服了两颗药丸。

    戚宝走在两个人中间,什么都看不到,上了三楼的时候,他便走到了靠近围栏的位置。

    恰好一个端茶送水的侍女飞过,戚宝不过探头探脑看了一眼,腰间便被有力的胳膊一揽,他被抱走了。

    “啊啊啊啊!!爹……救……”戚宝大叫着。

    侍女拉着绸布踩着围栏上的落脚点,在空中飞快的舞动旋转,宛若游龙仙子一般,具有力量的美。

    戚宝吓得心跳都加速了,那侍女温柔的笑道:“小公子别怕,奴家带你上去。”

    戚宝抬眸看那侍女,她笑容温柔,十分美丽,真的好像仙女啊。

    “戚宝!”沈不忘喊了一声。

    戚宝立即冲着他爹挥手,道:“爹~~我没事~~”

    侍女拉着绸布,上头机关动了一下,便带着戚宝快速飞上楼去,四周全是散落的绸布,其他的侍女落下,空中还飘散了许多花瓣。

    “哇,好好看。”戚宝仰着头。

    一闪而过的,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贺兰忱正对着戚宝挥手了。

    不过侍女带他飞得太快了,他回头便看到了贺兰忱离自己很远了。

    侍女脚步一顿,便将戚宝放了下来,直接放在雅间的门口。

    戚宝看向对面楼上的贺兰忱,此楼楼层越高越窄,所以两人隔空相望,倒是不远,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戚宝,你们怎么也来了?”贺兰忱问他。

    戚宝应道:“我是来看月照国的演出,谢国公邀请我们来的。”

    贺兰忱又说:“你快来我这,这边视野好。”

    戚宝正要回话,贺兰忱身后的男人便站起身来,高大的黑色华服男人,与生俱来便有强大的压迫感,配上那深邃危险的眉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倒是君临天下的具象化了。

    渡妄冷冷的扫了一眼戚宝,垂首对贺兰忱道:“若你让他过来,我就把你们两个都丢下去,喂鱼。”

    贺兰忱肉眼可见的抖了抖,戚宝冲着他做了个鬼脸,道了句:“我才不去,略略略。”

    说完,他转身就跑。

    “不知死活。”渡妄咬牙。

    贺兰忱赶紧劝道:“父皇,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只是个宝宝。”

    “呵,宝宝更好,一下子就能捏死。”渡妄凉凉的说道,周围的侍奉全都吓得不敢吱声。

    贺兰忱瞥了他一眼,道:“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你找死!”渡妄眯了眯眼睛。

    贺兰忱赶紧跑远,道:“我也是个宝宝。”

    “……”

    戚宝听了几句,他觉得很神奇,贺兰忱总是情商很低,喜欢在人的雷区上蹦迪,没有任何眼力见,以前,他明明表现的那么烦他了,他偏偏还要凑上来。

    戚宝迈开小短腿跑到的雅间,谢明堂说了,他们的雅间是临湖的。

    戚宝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坐着几个陌生人,其中一位便是那月照国圣女,身红黄搭配的异族服装,面上带着宝石镶嵌的面纱,昨天在街上戚宝看到薄纱掀起一角,惊鸿一瞥。

    还有一位白衣女子半倚靠在窗边,窗外便是一望无际的平湖。

    白衣女子见有人闯入,显然惊了一下,回眸看来,发现是个小孩不由皱眉。

    这个房间里还有好几位衣着华丽的贵人,他们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俨然一副被打扰的不悦模样。

    戚宝怔怔的,未作反应,一个黄衣侍女便拦住了他的视线,挡在他面前,询问道:“小公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戚宝他立即道:“我……走错房间了。”

    “小公子,我送你走吧。”侍女依旧客气的笑着。

    戚宝立即乖乖听话,出了房间门后,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楼层,谢明堂给他们安排的是五楼,现在他所在是的六楼。

    刚刚跟他说话的贺兰忱便是在七楼,不过这不对啊,不是说这里都是摄政王说了算的吗?

    戚宝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摄政王再强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哪里会是覆手便能灭苍生的渡妄的对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全是花把势。

    他下楼的时候很快遇上了来找他的沈不忘,戚宝将之前走错房间的事情跟他爹说了一下,沈不忘看了一眼那言笑晏晏的侍女,侍女道:“公子,切不可再让小公子乱跑了。”

    说罢侍女便离开了。

    沈不忘目光循着她离开的背影,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

    “他没有听到吧?”“嘘。”

    细听之下便又消失了。

    戚宝又指了指七楼的地方,道:“皇帝伯伯也来了。”

    沈不忘看向那边,渡妄已经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太远看不清,男人的脸逆着光,表情陷入一片黑暗中,但是他却知道,那人一直盯着他。

    目光似在空气中交汇,被凝视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沈不忘收回眼神,教育戚宝道:“离他远一点,他很危险,会对你不利。”

    戚宝看着他爹严肃的模样,乖乖点头,他一定会远离渡妄的。

    是孽缘的话,那就断了。

    这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进了高傲的帝王耳中。

    谢明堂凑过来笑着问道:“怎么了?遇上熟人了吗?”

    沈不忘摇摇头,淡声道:“不认识的人。”

    谢明堂继续孔雀开屏,疯狂的跟沈不忘展示着自己的优势,吹嘘着吹嘘着,忽然感觉背脊一凉。

    “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谢明堂摸了摸自己炸起来的汗毛,真是奇了怪了。

    第 35 章 戚宝忽然认出了他,喊道……

    回到了谢明堂安排的雅间, 正好是戚宝走错的那间房的正下面,想不到这木头建造的房子,隔音效果却很好, 分毫听不到其他人聊天的声音。

    谢明堂一直在喋喋不休的介绍蓬莱海阁, 又知道他们是第一次来京城, 便将京城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脑说出来。

    陈秋生则是一脸受教的表情,还有些向往问道:“原来此楼被设置了结界啊, 那我若是想去修仙的话,会不会年纪太大, 仙门不收啊?”

    “此事可是要看天赋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修仙,还有就是要供养一个仙门弟子,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到的。”谢明堂说着, 又将话题转移到沈不忘身上, 笑眯眯的问道,“沈兄台是做什么营生的?”

    沈不忘喝了一口茶,茶金色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在荷花镇上,打猎为生。”

    “打猎?”谢明堂微微一顿, 笑道,“看你气质不像啊,不过沈兄你放心,若是你想要送戚宝去修仙,为兄必定鼎力相持。”

    他将自己胸膛拍的乓乓作响。

    戚宝百无聊赖的趴在窗边往外看,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湖面也一派宁静, 戚宝看到水面上忽然荡漾开了一个巨大的水纹。

    门外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侍女们齐声道:“诸位宾客,表演开始了。”

    “戚宝,来看,你不是特别期待花瓶姑娘吗?”陈秋生兴冲冲的说道,俨然比戚宝还要期待。

    戚宝被他爹牵着出了雅间,可戚宝还惦记着外面有人投湖的事情。

    不过,那里距离这很远,而且旁边有不少人,应该会下去救人吧。

    戚宝被带到了外面,丝竹声响起,奇妙的音乐像是天籁一般,那些飞天的侍女抱着琵琶弹奏出一曲美轮美奂的音律,长长的飘带无风而动,十二个天女开始在空中起舞,如履平地一般。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京中权贵,也被此震撼的舞曲吸引了,各个赞不绝口。

    “妙啊”“妙哉”“此曲只应天上有”等等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此时介绍的女声似乎从云端传来,道:“昭吾姑娘是我们月照国圣物化形,可知晓未来,一言千金。”

    意思就是要花瓶姑娘预言就得花钱。

    花瓶姑娘也无需人抱着扶着,而是能自己跳跃在屋檐间,从一楼直接跳到了三楼,有一位学子出价了,问道:“我能高中状元吗?”

    “可以。”花瓶姑娘回道。

    那学子高兴的无以复加,立即掏钱。

    戚宝很无语,觉得这不是冤大头吗?才学是自己的,正想跟他爹说话,谢明堂赶紧将戚宝牵到围栏边,一边掏钱一边招手道:“昭吾姑娘,快点帮我侄儿看看。”

    冤大头竟在我身边,谢明堂真是人傻钱多。

    戚宝想要拒绝,他已经被谢明堂提起来了,谢明堂笑道:“你别怕,你不是对花瓶姑娘很感兴趣吗?”

    戚宝:……

    我不是我没有。

    可恨他这没用的身体,毫无反击之力。

    戚宝无奈之际,那花瓶姑娘已经跳到了他面前来,她歪着脑袋盯着戚宝看了半响。

    戚宝也看到了那个花瓶姑娘,她全身是个大肚花瓶,只有个脑袋长在外面,脸上涂得雪白的,脸颊上贴着两个红红的圆圈,像是童年记忆里恐怖的纸扎人表情一样。

    这种诡异的东西混在天女里面,看上去十分怪异。

    “戚宝,你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啊。”谢明堂鼓励道。

    戚宝道:“我没有任何问题。”

    昭吾姑娘疑惑的盯着戚宝看着,那双眼睛黑洞洞的,瞳仁没有一点儿活人的光彩。

    “唔……”她似乎觉得无趣,便跳着离开了。

    在场的人都是名流权贵,皇亲国戚有之,能人异士有之,修仙之人有之。

    戚宝觉得那个花瓶姑娘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大家却狂热的追捧着,但是这股热闹却浮于表面,隐藏在喧闹之下似乎有着什么。

    因为那些修士和真正的权贵,各个坐在雅间里喝茶,似乎在等什么。

    戚宝回到自己爹身边,拉着他爹的手,哪里都不想去。

    花瓶姑娘的三个问题问完,谢明堂还有些遗憾,道:“宝宝呀,你也别为叔叔省钱,叔叔有的是钱,看吧,错过了这个机会。”

    “啪嗒”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在戚宝的额头上。

    戚宝抬头看,天井上的晴空忽然被乌云笼罩了,这乌云来得好快。

    “下雨了。”戚宝道。

    沈不忘素来面无表情,此时却皱起了眉头。

    此时,那空灵的女声再一次开口了,道:“相信今日所有朋友都是冲着我们月照国的守护神龙来的,今日正好是神龙千年一遇的化形,必定能让诸位大开眼界。”

    话音刚落,楼中央的池水剧烈的振颤起来,楼外的平湖上也是风雨大作,无数道水龙卷平地而起。

    众人都朝着窗外看去,狂风吹着楼里的布幔,镇楼的铃铛呼呼作响,就连之前一直坐在厢房里的各大宗门的修士也全都出来了,眼中迸发出期待的光芒。

    “龙!真的是龙!”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天啦,我竟然看到龙了。”

    天上乌云见闪电照亮了巨大的龙身,它在风雨中穿梭着,龙啸声,狂风声,惊呼声,随它而来的还有倾盆大雨。

    戚宝见此情形,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对啊,这龙……

    那龙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忽然俯冲而下,从楼中的天井直接进了池子里,巨大的龙身似乎知晓此楼无法容下它,它顺势变小了一些,盘在楼中,即便如此,也有五层楼高。

    巧就巧在,那“龙”头正好看向五楼的戚宝这边,黄色的大眼睛像是灯笼一般,鳞片是黑色将退未退的青色,脑袋旁边长了许多锋利的鳍,但是那脸却跟传说中的龙不太相似,它头顶隐约还长着微微凸起的包,隐隐有要破皮肤而出的模样。

    这不是龙!这是那条蛇!

    戚宝一眼就认出了这条蛇,是荷花村里的那个。

    但是她变异了,开始长角,长出了鳍。

    此时它不算是龙,却已然从当初的蟒蛇蜕变成了蛟龙,若是再补以血肉和灵力,便能乘风云踏闪电,引来雷劫飞升成为真正的龙。

    戚宝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不好的回忆涌入脑海,那日的女子变成了大蟒蛇,咬了他便逃走了,之后消失无踪。

    戚宝知晓自己身份后,还以为那蛇死了,没想到她先在竟然出现在京城,还被月照国的人当做龙!

    “爹!!这就是那日想要吃掉我的大蟒蛇!!”戚宝赶紧抱着他的爹的腿,惊慌的喊道。

    话音刚落,突生变故。

    那蛟龙自然也认出了戚宝,瞳孔顿时竖了起来,长大了血盆大口,朝着戚宝的方向咬过去。

    沈不忘立即抱着戚宝迅速退去。

    木质的楼板被它咬断碎裂,没有意识到变故的人纷纷掉下去,那蛟龙便张口吞掉,当做修行的养分。

    “天啦,神龙吃人了。”“妖怪啊。”“快跑啊。”

    楼中的人瞬间乱作一团,蛟龙到处追着戚宝要吃掉他,当初不过喝了他几口血,便得到了一缕龙息,炼化了龙息后她便蜕变成了蛟龙。

    若是将他整个吃掉炼化,那她便会成为真正的龙。

    巨大的诱惑就摆在面前,她发了疯似的冲向戚宝父子两。

    楼里乱作一团。

    蛟龙吃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一些修士,那些修士此时也出手了,可是他们的做法却并不是为了杀掉了这条妖蛟,反而御剑飞出外面,在空中结下一个阵法,是聚灵阵,他们是来助妖蛟渡劫成龙的。

    龙息!渡妄发现此妖蛟身上有龙息,不由沉下眼眸。

    “有点意思。”渡妄撑着脑袋,看着那玩意儿。

    贺兰忱已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了,父皇啊,你可别在装杯了,你亲生儿子都快被妖怪吃掉了。

    “父皇,你去救救戚宝吧。”贺兰忱苦着脸求助。

    渡妄依旧冷冷的,哼了声:“我不杀了他就已经很心善了。”

    七层高楼被妖物撞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哗啦”一声,高楼瞬间倒塌,不少人已经逃了出去。

    一直被追逐着的戚宝和沈不忘却被巨大的顶梁柱砸进了水中。

    贺兰忱被便宜父皇带了出来,丢在了对面的客栈里,转头要叫他去帮帮戚宝他们,却不见了人的踪影。

    戚宝落水的瞬间就跟他爹失散了,他爹将他用力的推开。

    那蛟龙张口就将他爹给吞了。

    平湖的水很深,天上乌云压城,宛如黑夜,狂风暴雨砸在戚宝的脸上,他一个人在水里扑腾着。

    “爹……爹……咕噜咕噜……”戚宝努力挥动着双手双腿,他会游泳的,可是这里离岸太远了。

    幸运的是,戚宝抱住了一个浮木,他漂在水面上,大雨倾盆砸在他脸上,很疼,水也很冷。

    水上还有许多扑腾求救的人,也有已经死掉的人。

    那蛟龙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冒出来,一口将他吞掉。

    恐惧布满了心脏。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救我爹。

    天上的云层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闪电在云顶酝酿着,蛟龙要渡劫成龙了,刚刚他吞噬了许多人和蓬莱海阁珍藏的丹药,修为暴增。

    所有在湖中的人,都会被电死。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像是寒潭白鹤,他踏着水面的浮木,如同划破黑暗的曙光,直直的朝着戚宝而来。

    他伸手一捞,将他从水里提了出来,随后夹在臂弯里,三两下又回到了岸边。

    “你没事吧。”他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戚宝咳嗽了两声,雨打在他的脸上,他抬头看着黑暗中的男人,他带着个面具,街边最寻常的那种木头面具,上面画着吉祥的花纹。

    漆黑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熟悉却又神秘,戚宝忽然认出了他,喊道:“颜渡叔叔!你是颜渡叔叔对吗?”

    渡妄没有出声,来救他的时候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觉得这小孩的命自己预定了,又或者是看到沈君钦宁愿被妖物吞掉也要救下来的孩子,必定对他很重要吧。

    他来了,小孩却喊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他思索了片刻,似乎就在不久之前,他以这个名字救过一次这孩子。

    戚宝兴奋不过片刻,漫天的雨浇灭了他的热忱,他爹被妖怪吃了,他顿时红了眼睛,小手不断地揉着眼睛。

    渡妄看着他,这小孩是哭了吗?

    “你……你怎么了?”渡妄询问道。

    戚宝抬头看着站在雨中的男人,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我爹……我爹不见了,我爹被那个蟒蛇吃掉了。”

    渡妄沉默了片刻,不熟练的安慰道:“你爹他……肯定会没事的。”

    世上没什么事绝对的,万一他爹就是死了呢?

    戚宝还是很害怕,那个蛟龙是书里有的吗?他爹现在不过是一介凡人。

    他越想越难受,从抽泣变成大哭,小小的身子风雨中显得尤为单薄,他无枝可依四处漂泊,从来都没有人关心他,他好不容易有了爹……

    如果当初不是他硬要找娘,也不会招惹上那个蟒蛇妖怪,如果没有招惹上这个妖怪,现在他爹也不会被吃掉。

    那妖怪本来是要吃他的,都是为了救他。

    “颜渡叔叔,我……呜呜呜……”戚宝抱着男人的大腿嚎啕大哭。

    下着大雨,戚宝仰头大哭,不一会嘴巴就被水给装满了,他又要吐水,这画面十足有些滑稽。

    渡妄扶额,发现触及到的事面具,他原本只是为了不想暴露身份,并未想过以什么身份跟他们相处。

    可是此时……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戚宝,不哭了,叔叔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叔叔去救你爹好不好?”颜渡声音清朗,温声细语的。

    从这一刻开始,他认可了颜渡这个身份。

    他弯腰将可怜的小崽子抱起来,大雨打在他的脸上,小脸惨白惨白的,十分可怜。

    天上汇聚的巨大劫云轰轰作响,宛如世界末日一般,云层压得很低,闪电的光照亮了云层的边缘。

    那沉在水底的蛟忽然从水中起来,扭曲着巨大的身体,它的肚子被破开,它痛苦的吼着,长大了嘴巴。

    在无尽的黑暗中,冷剑的寒光切断了它的脖子。

    蛟的脑袋轰然砸进了水中,那蛟垂死挣扎着。

    “不好,它要自爆了。”颜渡低声说道。

    戚宝朝着那边看去,那蛟不断扭曲着身体,然后身体发出剧烈的爆裂声,黑暗被照亮了,而后光又消失了。

    没有想象中妖物自爆时的毁灭感。

    雨还在下,劫云已经消散开了,渐渐地雨势也小了,太阳从云层中出来,天边出现了彩虹。

    幸存的百姓从暗处悄悄探头,水面上漂着许多人,有些还活着,有些已经死了。

    颜渡忽然轻笑了一声,道:“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你留念的东西,原来你也……”

    “颜渡叔叔。”戚宝拽着他的衣襟,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怜的模样,虽没有出声催促,却也无声胜有声。

    颜渡立即将他放到不远处的客栈门口,道:“你别乱跑,我这就去找你爹。”

    重回湖边,一群官兵围在那里,为首的中年华服男子大喊着:“快点救皇上!皇上!”

    帝元不见了,多半被那妖蛟吃掉了。

    官兵开始打捞,捞出来许多人,一个个的都躺在水边。

    谢明堂被捞了上来,帝元的黑色长袍也被捞了出来,却独独不见帝元本人。

    死了!死的真好啊!

    摄政王此时正在帐中,听到了手下汇报,心中暗暗笑道,这蛟死得其所。

    颜渡已经找到了沈不忘,他晕倒在平湖另一侧的竹林里,单薄的身体湿透了,墨色的长发被水打湿胡乱的沾在脸上,眉眼如画,竹叶上的水珠打在他的鼻峰,缓缓滑落。

    颜渡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似乎发现有人来了,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便彻底晕了过去。

    第 36 章 终究是他一个四五岁的小……

    “你真敢晕啊。”渡妄恶从胆边生, 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的体温一直偏低,指尖传来的触感很好,他稍稍用力了一些, 在他脸上掐出一个红痕,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很奇怪的感觉, 刚刚昏迷之前的那眼神,看上去并没对他的警惕和抵触。

    是什么原因?

    渡妄思索了一下, 难不成他也把自己认成了颜渡,所以对他没有任何警惕?

    若是他现在将他囚起来, 再以那个小孩为要挟,他便永远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邪恶的念头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着,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也十分简单,就算他现在对他做任何他不愿的事情,他都不会反抗。

    可……那有什么意思?

    “之前亲一下都不行, 现在怎么让我抱着了?”他弯腰将人横抱起来, 嘴唇贴近他的脸颊贴了一下。

    颜渡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情,抱着他离开了竹林。

    夜色降临,外面又下起了雨来。

    云来客栈上房里,戚宝连续打了十个喷嚏,戚宝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感染了风寒, 他道:“颜渡叔叔,我可能感染风寒了。”

    “那……要怎么办?”他顿了一下,脑海中似乎对风寒这种病症有概念,“那你会死吗?”

    戚宝:……

    没法,他只能自食其力,让小二给他煮点姜茶来,还给了点碎银子, 十分懂得人情世故。

    戚宝自己把湿透了的衣服给换了,裹着个大衣服,小小的身体冷的发抖,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没事,我就是……阿嚏,有点冷,我爹的湿衣服也要换掉……阿嚏,不然他也会生病的。”

    颜渡迟疑的看了一眼戚宝,戚宝叹气,他也意识到了,可能这些小问题对于修真界的人来说根本没有遇到过。

    他只能自己解决,替他爹换衣服,他自觉很能干,可解他爹的腰带的时候变卡住了。

    沈不忘系的腰带是布的,打湿了后便很难解,戚宝的手都弄累了,还没有解开。

    他求助似的看向颜渡,道:“颜渡叔叔,你帮帮忙。”

    “这……这样不好吧。”颜渡摸了一下面上的面具,面具下的脸有些怪异。

    戚宝道:“可是这样下去,我爹会生病的,他都晕过去了。”

    颜渡瞥了一眼戚宝,还是应下了。

    他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腰带,扶起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怀里,褪去他被打湿的衣服。

    白玉无瑕的身体,美的不可方物,戚宝替他爹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外伤,但是却晕过去了。

    戚葆拉上被子给他爹盖好,盖到脖子的位置,这个时节最是冷了。

    戚宝火热的小手伸进被窝里,覆盖在沈君钦的小腹上,一边对着颜渡道:“我爹凉了。”

    沈不忘似乎知道有人在碰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戚宝见他爹醒了,立即激动的喊了一声:“爹!”

    沈不忘冲着戚宝微微点头,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别担心。”

    “爹,你没事就太好了。”戚宝喜不自胜。

    “……”

    沈不忘低声道:“你发热了。”

    戚宝脑子昏昏的,还一直打喷嚏,发热的话,可能有吧?难道不是爹太凉了吗?

    沈不忘偏头看了一眼带自己回来的人,声音很低很低:“麻烦你帮戚宝……”

    渡妄有些恍惚,他竟然在请求自己。

    “颜渡叔叔。”戚宝喊他,将他从失神中拉回来。

    颜渡偏过目光看戚宝,问道:“怎么了?”

    “我想烧点热水给我爹擦擦身子。”戚宝说道。

    颜渡刚刚跟他推测了一番,那蛟妖打算自爆,他爹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用尽全力阻止,所以才晕过去了,休息几日恢复一下元气便没事了。

    戚宝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也不能让他爹就这么窝着湿衣服躺着。

    他爹现在又晕过去了。

    可是他还太小了,根本搬不动他爹,需要人帮忙。

    颜渡蹙眉,道:“怎么烧?”烧热水这种事情他也没干过,为什么还要洗热水澡?泡个灵泉不就行了吗?

    “烧热水洗。”戚宝道。

    他觉得颜渡有些奇怪,看着不像是不知道烧热水的,可能只是委婉的拒绝帮他干活。

    戚宝也觉得一直麻烦别人帮忙干活不好。

    他都救了他了。

    戚宝道:“我下去烧水。”

    终究是他一个五岁的小孩扛起了所有。

    颜渡面具下的脸都皱在一起了,道:“我去吧。”

    戚宝跟他一起去了,那店小二见着戚宝两人立即热情的迎了上来,听说他们要热水,立即就去烧了,态度跟之前冷漠的样子根本不同,他明里暗里一直打听谢国公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惯会见风使舵。

    颜渡看到小脸酡红的小东西,俨然是生病了,他想起来了,刚刚沈君钦让他帮忙给小孩洗澡。

    “来吧,我帮你洗一洗。”颜渡说道。

    “不要不要,我自己可以,你帮我爹洗洗就行了。”戚宝立即疯狂摇头。

    热水桶都准备好了,颜渡冲着他伸出手来。

    戚宝在房间里到处跑,最后被他提溜过来,像是提溜一只小猫一般,毫不客气的将人丢进水桶里。

    进了热水里,他倒是乖乖听话了,站在水里,一双润湿的大眼睛盯着他看:“谢谢颜渡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颜渡面冷,不过看着眼前小孩纯真的笑颜,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比哭哭啼啼的样子好太多了,心中郁结的一口气莫名消失了,他声音偏冷:“……不谢。”

    “对了,你怎么一直戴着面具啊?”戚宝化身好奇宝宝。

    颜渡还是之前那番说辞,自己生的不好看,怕吓到他们。

    戚宝却说:“肯定不是的,我觉得颜渡叔叔你肯定是个大美男!你眼睛也很好看,嘴巴也很好看,怎么可能丑?”

    “哼,你就知道?”颜渡被小孩的甜言蜜语逗笑了,扯了扯嘴角。

    “而且你这么善良,在我心中你就是全世界第二好看的人!”戚宝说道。

    “那第一好看的是谁?”颜渡问道。

    戚宝摇头晃脑的说道:“自然是我爹了。”

    颜渡还是第一次带小孩,听他说淋了雨会生病,小孩泡在热水里脑袋都开始冒烟了。

    他想了想,拿着毛巾给他擦洗,拉起他的手,小孩还不愿意。

    不过他到底活了几百上千年了,还能拧不过一个小孩?

    颜渡强行将他的手扯出来,他这才看到他左手小臂上有个黑色的印记,繁复的花纹不断生长,最后会枝繁叶茂,侵蚀他的神魂。

    他顿时心头一惊,随后压下了念头,道了句:“那你这手,都黑成什么样了,还不让我洗,你臭臭的。”

    “好吧。”戚宝一脸屈辱的表情,任由他对着自己搓了又搓,力气大的不得了,疼的他龇牙咧嘴。

    洗完后,颜渡还从乾坤袖中拿出了一个宝物,不着痕迹的戴在了戚宝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戚宝有些惊讶。

    “这是……玉镯子,可以当储物空间,若是你想找我的话,也可以对着他叫我的名字。”颜渡道。

    戚宝开心的收下了,好奇的要死,问他怎么使用,颜渡教了。

    他又问,为什么空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颜渡给了他点丹药宝物放进去,戚宝想了想,把自己的私房钱放了进去。

    他又问,那我要怎么召唤你,你平时是住在这个空间吗?

    颜渡黑着脸,指着胸前挂着的玉纽扣,解释道:“这是同心环,你只要凝神喊我,我就可以感应到,我就来找你。”

    “哇,太厉害了,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宝物。”戚宝十分开心。

    终于没有任何问题了,戚宝也歇下了兴奋的情绪,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颜渡看了半响,想自己没有回报的,立即卖乖道:“颜渡叔叔,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以后我长大了,肯定给你回礼。”

    “呵呵。”颜渡冷笑。

    戚宝却不觉得他在冷笑,他人这么好,怎么会嘲笑他了,他又说:“颜渡叔叔,我洗好了,你也淋了雨,你也洗洗吧。”

    “天色已晚,你住在哪里啊?要不你就在这客栈暂住一晚吧,我给你付银子。”

    戚宝特别慷慨的将放进同心环的银子又拿了出来,不过他发现,来京城几日,已经花掉了不少了,不过在这事上不能小气。

    他立即带人去开个新的房间,不过今天这样了,很多人房子被毁,客栈已经住满了。

    戚宝试探着建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我们这打地铺吧。”如果不愿意的话,去别的客栈,再不济床上让他挤一挤吧。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下,颜渡还是应下了。

    夜色正浓,京城的喧闹终于消了。

    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若是他们相遇不是那么糟糕的话,或许真的能跟他们好好相处。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是好朋友来着。

    年少时,渡妄遍寻各界,寻找对手。

    那人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名起何处,不知年岁,听闻时已是三界第一剑。

    渡妄作为魔界圣子,呈凶斗狠第一名,便去找他约架。

    他那时技不如人,被沈君钦揍了。

    后来,他变换了模样,褪去魔界的特征,变换成白衣少年的样子,去无月崖拜师,那老头不收他,渡妄却不愿意走,日日跟着沈君钦,后来见沈君钦师兄对沈君钦颇多照拂,便开始换了称呼,叫沈君钦师兄。

    作为师弟,他撒泼卖乖肆意妄为,沈君钦也都没有偏颇他过,全然当他是个透明的。

    那时候的沈君钦被他缠着烦了,给他安排了很多杂事。

    其中就有一件是给山上的每一个猴子洗澡,那些猴子特别闹人,冬日里就喜欢在山上的温泉里泡着。

    沈君钦也喜欢泡在温泉里,那日渡妄偷懒,藏在水底,便看到了沈君钦褪了衣服,进入水里。

    渡妄傻愣愣的从水底往上看,依水而生的龙竟然呛了水,说出去都丢人。

    他猛地出了水面,看到的就是沈君钦略显惊讶的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

    “泡澡啊,山上太冷了。”渡妄理不直气也壮,“师兄,你该不会要赶走我吧?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我要告到师父那……”

    “师父可没有收你。”沈君钦也没见他真心实意的拜师,却要偏偏缠着他叫师兄,多半是来偷师的,赶也赶不走。

    沈君钦又顿了一下,道:“你要泡便泡吧,灵泉对修为有好处。”

    渡妄胆子大了,直接将衣服脱了丢出去,两个人并排坐着,问道:“你不走吗?”

    沈君钦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道:“这是我的地方。”

    言下之意,要走也是你走。

    沈君钦毫无戒备的闭上眼睛,渡妄便看着他,他也全然不将他的目光当一回事。

    他一直都是个一板一眼的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曾变过。

    在无月崖的时光是他毕生最快乐的时候,可以天天跟沈君钦切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出招方法,可以克制他的剑招。

    胜利显然很快就会属于他了,不过,他却不想走,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都可以在这里。

    直到他师兄带回了他们师尊的传话,说要教习沈君钦无情道。

    渡妄私下里找到他,问:“你真的要修习无情道吗?”

    “修真问道,不就是为了追求力量之巅吗?难道你不是吗?”沈君钦说的理所当然。

    渡妄当然是这样,可是他沉默了很久,却又觉得不只是这样,他问沈君钦:“你要不要跟我走?”

    沈君钦应道:“好。”

    “你都不问我去哪里吗?”渡妄心脏漏跳了一拍,笑着反问道。

    沈君钦偏头看他,淡声道:“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们约好,今晚子时,我们一起走。”渡妄道。

    沈君钦也没有意见。

    那时候他们谁都没有说一起走是什么意思,可是心里都知道,他们此后都是会相伴左右的人。

    再后来……是他先骗了沈君钦的。

    本来是可以一路的人,后来却成了站在对面的人。

    第 37 章 不是,兄弟,我全程跟你……

    阳光透过格窗, 沈不忘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怀里揽着的戚宝,而是看到躺在地上即便睡觉了还戴着面具的男人。

    他脑子昏昏的, 思绪回拢, 想到了昨日那妖蛟的伤人的事情, 蓬莱海阁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许多药人,被它吃了之后便修为暴涨, 大有化龙之势。

    沈不忘进入它的腹中,长剑直接劈开它的血肉, 它痛苦的翻滚着,自知不是沈不忘的对手,便要自爆妖丹。

    沈不忘用尽全力阻止,同时他也耗尽了力气。

    短时间内他可能也拿不出那柄剑了,就是那个帝王称为不问仙的命剑。

    地上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也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忽略掉他睡觉时还戴着面具,此情此景无比静谧和谐,宛如旧友重逢。

    戚宝幽幽转醒,小手揉了揉眼睛。

    “爹, 你没事了吗?”他声音还有些含糊,带着困意。

    “没事了……”沈不忘看了一眼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白色蚕丝制成的衣服,衣襟上还有暗暗的纹路,却分外单薄隐约还透着里面的肤色,在这种时节穿成这样,却是有些冷了。

    沈不忘起身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给递给他,渡妄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不解。

    “当心感染风寒。”沈不忘道,茶金色的眸中带着淡淡的温柔。

    渡妄心说,我才不会感染风寒,还以为风寒是什么绝症,昨晚小崽子洗了个澡就好了。

    但是他的举动却叫他心中熨帖,这一身是新衣服,沈不忘还没有穿过,深蓝色点的湖水绿,成熟又活泼的,跟戚宝身上的那身是亲子装。

    沈不忘还穿着自己那身淡淡的湖水蓝色的衣服,这样穿搭的倒是格外和谐。

    渡妄昨夜时已悄悄变幻了外貌和身形,此时的他已经是刚刚成年时候的模样,跟沈君钦差不多高,身形稍微强壮一些,不似他纤瘦,所以衣服穿着正好。

    戚宝换好了衣服,时不时抬头看渡妄,问道:“颜渡叔叔,你晚上睡觉还戴着面具吗?这面具是长在你脸上了吗?”

    “……”渡妄不知道如何回答,要说是吧,有些怪,但是睡觉还戴着面具更奇怪。

    戚宝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说道:“面具肯定不是长在你脸上的,你上次戴着的不是这个。”

    戚宝忽然又看了他面具一眼,道:“颜渡叔叔,我想到了,待会我跟爹去送你一个新面具怎么样?”

    “好,谢谢你。”渡妄笑了笑。

    用过餐,渡妄问沈君钦道:“你们来京城所为何事?”

    “寻医配药。”沈不忘倒也没有藏着掖着,毕竟他就是来做这个的,若是眼前之人能帮自己找找人,解了自己的麻烦,便更好了。

    渡妄顿了一下,心道他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悄悄感知了一下沈君钦,发现他竟灵力全无,比几个月之前相见时更弱了,如今的他或许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来了。

    戚宝也着急了,忙问道:“爹,你生病了吗?”

    “没事。”沈不忘摸了摸戚宝的脑袋,他是知道戚宝的,平日里思虑很重,若是不给个答案必定会胡思乱想,他便道,“昨日那妖蛟自爆时,爹用尽全力压制住了,所以现在可能……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

    这都是小问题,很久之前也遇到过差不多的情况,不过月余便会恢复。

    倒是戚宝身体里日益增长的魔气,让他不知如何处置。

    “这样啊。”戚宝若有所思。

    沈不忘已经继续问颜渡了,他道:“若是颜兄有什么相熟的高人,可以引荐吗?”

    “……自然。”渡妄压下心中的怪异,磕磕巴巴的应下。

    沈君钦是什么人?修真界第一人。

    若是他想要什么,稍微许诺一些好处,指点一番弟子,那便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送上丹药宝物,再不济他自己去寻,秘境洞府如入无人之境,天材地宝不是他的囊中之物吗?

    为何还要求助旁人?

    渡妄很快心里一盘算,他之前探知灵力全无和他自己说的不如之前厉害了,大约是在修真界受了什么委屈和排挤?或许这些年出了什么事情。

    现在他带着儿子在人间隐姓埋名,之前在荷花村那种穷乡僻壤,也是不想离开的样子,现在又来了京城,说是寻医问药大约是没错的,只是问的不是自己的,而是这个孩子的。

    渡妄昨夜给小孩洗澡,发现他身上有很大的问题,虽然给了个镯子,上面布置了禁制,可以暂时压制住魔气的滋长,但只是压制,并未除掉。

    这个孩子多半也是沈君钦离开仙门时候跟某个不知姓名的女子生的,至于遇上这个女子的方式,大约是解救落难仙尊?

    想到这里,渡妄眸光骤然变冷。

    戚宝想到了什么,又道:“今日十五,不是说京城有灯会,不如我们带颜渡叔叔去逛逛吧,顺便给他买个好看点的面具,对了,秋生叔叔一直想去来着,对了,秋生叔叔去哪里了?”

    陈秋生不见了。

    灯会办不了,昨夜妖蛟作祟,弄塌了无数的房屋,现在整条玄武大街都乱作一团,平湖边打捞出来许多尸体,还活着的已经被接走救治了,剩下的都是死掉的。

    有些被妖蛟吃掉的,被它强大的胃酸腐蚀的面目全非,全然都认不出原本的模样,还有些只剩下一件衣裳,也有只剩胳膊只剩大腿的。

    哭喊着来认亲的人很多,更多的人早就尸骨无存被妖蛟炼化了。

    陈秋生就是其中一个,他死之前吃了很多丹药,倒是成了妖蛟的大补之物,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一件褴褛破烂的外衫,看上去是他穿过的。

    那个弱小却又顽强的书生,有时候看起来还很窝囊的书生,从荷花村走了好几个月,躲过了巍山的迷雾和食人的镖头,逃过了无相寺的血魔,被摄政王家的跋扈贵女抽了好多鞭子都挺过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劫难,尚未金榜题名,便葬身在妖蛟肚子里了。

    戚宝情绪很低落,在荷花村的时候,他爹不在身边的时候,多数都是这个邻居照顾他的,他脾气还很好,无论戚宝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力达成。

    他们找衙门那认领了陈秋生的衣服,给他在城郊立了个衣冠冢,又在寺庙中的灵骨塔中给他立了个牌位,希望他早日超生。

    灯会虽说要取消了,不少商贩却不知道,从外地赶来,街上还是很拥挤。

    沈不忘牵着戚宝走在前面,渡妄慢他们一步,正思索着要以什么理由离开这里。

    刚刚听到湖边有高官吩咐官差,说什么皇上葬身妖蛟的事情定不可宣扬。

    他便明白了,昨日那妖蛟是冲着自己来的,大约是摄政王跟月照国的人达成了什么约定,那那玩意儿吃了他,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那妖蛟竟然率先开始攻击沈氏父子。

    “戚宝,你看这个面具是不是很好看?”沈不忘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的语调。

    渡妄回过神,便看到他兴冲冲的牵着戚宝朝着一个面具的小摊走去,那边卖的都是白模面具,但是造型却很多,这种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在上面绘制图案的。

    戚宝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陷入好叔叔去世的悲伤中。

    沈不忘却没有那种情绪,在小贩的介绍下拿出一个蝴蝶造型的小面具在戚宝的脸上比了一下,又拿起一个小狐狸造型的面具在戚宝面前比了一下,后又拿了个长着鹿角的面具……

    “爹……”戚宝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他爹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也是,修无情道的人便是这样。

    他不由更难受了,说不定以后他死了,他爹也不会有任何伤心的样子。

    沈不忘收敛了表情,蹲在他面前,抚摸着他的小脸,安慰道:“戚宝,别伤心了,你伤心陈秋生叔叔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如果有缘分,你们可能还会再见。”

    “真的吗?”戚宝是不信的,人死了就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再见?

    沈不忘认真的点头,道:“爹不会骗你的。”

    “那……我跟爹你有缘分吗?”戚宝问道。

    沈不忘听到这话,怔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必然是天大的缘分,不然你怎么当我的儿子?”

    “真的!”戚宝顿时开心了,眼睛闪闪的亮晶晶的。

    渡妄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这对父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弯弯的。

    沈不忘将话题转到他身上,道:“你不是说要送颜渡叔叔一个面具吗?来挑一个,我们还可以给他画一个。”

    戚宝顿时拉了兴趣,他在里面选了一个长耳朵兔子的面具,他觉得很适合颜渡,不为别的,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戴着的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那日的面具是跳大神戴的,面目狰狞凶恶,很吓人。

    “颜渡叔叔,这个太适合你了。”戚宝拿着面具对着他比划了一下。

    渡妄哼了一声,坐在小摊前的小凳子上,道:“那我也给你来一个。”

    “你给我爹来一个。”戚宝说道。

    渡妄看向沈不忘,两个人目光对上,他问:“要吗?”

    “可以。”沈不忘好脾气的应下。

    三个人坐在小摊前,涂涂画画了一下午,戚宝不擅长画这个,最后那个兔子是他爹跟他一起合力完成的,以右眼睛为圆心,画了一圈一圈的同心圆,图上胡萝卜红的颜色,画面很简单却显得神秘。

    渡妄选的是沈不忘最开始拿的那个蝴蝶的,他想说沈君钦就是个到处招摇的花蝴蝶,奈何丹青造诣不行,只能随便洒了彩色的颜料,斑斓的面具最后也很好看。

    戚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自己什么事情。

    他就拿着碎银子去旁边买了两串糖葫芦。

    这个时间,来往的人似乎变多了,戚宝在人群中走了几步,发现面前总有人挡着自己,他想要绕开这些人,不由多走了几步。

    “臭小孩,可算让我逮到你了吧。”头顶传来一道恶劣的声音。

    戚宝仰头,那人脸上带着狞笑,阴森可怖。

    “救……”呼救声没有叫出来,身后便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迷药的香味瞬间让他昏了过去,戚宝被人扛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远处他爹的背影,伸手想要叫他,却怎么都喊不出声音。

    黑暗袭来,他彻底陷入昏迷。

    沈不忘终于画好了兔子面具,拿给面前的人,问道:“要现在戴上吗?”

    “好。”渡妄接过那个面具,也将自己涂鸦风格的花蝴蝶送给了他,“这个给你。”

    “好。”沈不忘接过。

    渡妄盯着那个兔子面具,一直没有动弹。

    沈不忘盯着他看了一会,便挪开目光,道:“我不看你。”

    这人一直戴着面具,只怕是不想旁人看到。

    渡妄却轻轻一笑,道:“无碍,与人相交最重要的便是坦荡。”

    他解开那个随便捡来的面具,挡住的脸重新见人了,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剑眉朗目,双眼皮很深邃,鼻梁如山峦挺阔,嘴唇含丹如花瓣。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这是他本来就有过的模样,与魔尊的模样有些许相似,却更年轻具有朝气,清朗澄澈的眼睛也不具攻击性,所以感官上是与渡妄的模样相差甚远的。

    沈不忘就算觉得他眼熟,也不会将他与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联想在一起,毕竟气质两个极端。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人,渡妄笑了一声,脸颊上还有浅浅的酒窝,问道:“是不是不好看?”

    “……没,没有。”沈不忘收回目光,觉得这般看人不太礼貌。

    渡妄觉得这般有趣,声音有些低落的说道:“你莫要骗我,若不是生的不好看,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吓着你了吧?”

    沈不忘觉得此话有些怪异,不过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看向他,认真的解释道:“你不吓人,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哦?”渡妄挑眉。

    沈不忘又道:“你是我见过世界上第二好看的人。”这是戚宝昨夜说的,他虽然处于昏迷中,但是两个人说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渡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的神色,问道:“那第一好看的人是谁?”是戚宝的娘亲吗?

    “……“沈不忘脑袋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他只是复述了戚宝的话。

    渡妄目光还盯着他,一双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充满了求知欲和期待,沈不忘被他如水般温柔缱绻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自在,他忽然站起来。

    “沈兄,你……”渡妄要追问,沈不忘却跑了。

    摊主见他也要走,赶紧拉扯住他,怕他不给银子,渡妄赶紧掏出银子,目光追着沈不忘而去。

    沈不忘朝着人群中走了两步,站在人群中,目光四下寻了一番,人来人往全是生面孔,全然没有戚宝的身影。

    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寻常时候,只要戚宝离自己稍远一些他便可以感知到。

    可是这一次,力量彻底耗完了之后,他竟然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戚宝好像说过,他要去买糖葫芦。

    他快步朝着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你可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孩,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沈不忘连忙问道。

    “见过,刚刚买了糖葫芦,往那边走了。”小贩指了个方向。

    沈不忘赶紧拨开人群,朝着那边走去。

    路边掉了两串糖葫芦,还有人啃过的痕迹。

    “怎么了?”渡妄匆匆追上。

    沈不忘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咬着嘴唇,切齿道:“戚宝不见了,被那人绑走了。”

    “谁?”渡妄懵了一下。

    沈不忘也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思索了片刻,道:“当今皇上。”

    “……”不是,兄弟,我全程跟你在一起,你说我绑架了你儿子,不可能吧?你要不要再好好推理一下?

    若是说真的帝元,那家伙早就血肉腐烂成了一具白骨了,也不会绑架你儿子。

    但是戚宝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了是事实。

    第 38 章 戚宝:“以后跟我混,有……

    夜幕降临, 外面下起了雨,雨滴不断落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戚宝便是在这样的雨声中醒来, 他脑子还有些昏沉, 他记得自己被绑架了, 绑架他的人就是焦山谦,那个曾经在邺城见过一面并被渡妄伤了的无极宗弟子, 张口闭口就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家在京城应该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当街就把他给绑架了, 简直目无王法!

    好在他并未受伤,但是现在天色黑了下来,说明他已经消失至少八个小时以上了,他爹会不会找不到他?

    戚宝正生气,黑暗中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戚宝。”

    “谁啊啊啊啊啊啊啊!”戚宝被人吓得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对方拿着个烛台, 幽幽的火光从下往上照着, 一张脸远远的飘过来,身体全然藏在黑暗中,戚宝被这人吓得魂不附体,差一点尿裤子。

    “你别喊,是我!”贺兰忱赶紧将烛台放好, 捂住他的嘴巴。

    戚宝瞪大了眼睛,惊魂未定,心中默默记了此人一笔。

    他肯定是故意的。

    贺兰忱低声说道:“你别乱叫,待会把坏人喊来了。”

    “嗯嗯,一吓海我了。”戚宝点点头,被捂着的嘴巴说话都含糊不清。

    贺兰忱放开他,问道:“吓到你了吗?”

    “对呀。”戚宝翻了个白眼。

    贺兰忱摸了摸下巴, 像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玩笑道:“吓得尿裤子了吗?那这里可没有裤子给你换。”

    戚宝:……

    你他妈!我喊我爹揍你,信不信!!!

    贺兰忱见戚宝不说话,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上去尤为可爱,真是个可爱的小宝宝。

    贺兰忱避开他的目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重新看回戚宝的脸,认真的说道:“我现在有问题想要问你,你能不能真诚的回答我?”

    “你说。”戚宝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贺兰忱说:“你是颜池对吗?”

    “?”戚宝听了这话,眉头挑的老高,问的可是够直接,所以他现在还没有确认我是谁对吧?

    戚宝恶从胆边生,这小子刚刚吓他,以前也总是张口闭口要当他爸爸,十分气人。

    新仇旧恨一起来,戚宝决定先不跟他相认。

    贺兰忱紧张的看着戚宝,他为什么不回答?是没有听懂吗?如果他不是颜池的话,那他就不会跟这小子成为朋友,因为在原剧情里,贺兰忱跟沈云戚的纠缠很深很深。

    贺兰忱不想跟书中的角色有什么牵扯,他只想……

    戚宝开口了,音色带着小孩子独有的稚嫩可爱,又显得有些懵懂无知,他道:“颜池是谁呀?是哥哥的朋友吗?”

    “……”贺兰忱一脸震惊的表情。

    戚宝又说:“我叫沈云戚,是爹爹给我取的名字,好不好听呀?”

    贺兰忱:……

    他话说完,便看到贺兰忱脸上的期待落空了,有些失落的往走到旁边的角落去了。

    偌大的屋子,变得冷清又空旷。

    怎么了?他说自己不是颜池,贺兰忱这么难受的吗?

    戚宝思索了一番,推测贺兰忱的心思,他大约是穿书来后便在无相寺那样的地方待着,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书中弹指一挥间的时间,对他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度过了每一日。

    他肯定很孤单,他怀疑自己也是穿书来的,所以心生期待,戚宝假装听不懂,多半让他觉得希望落空。

    戚宝犹豫了片刻,走到贺兰忱的身边,询问道:“哥哥,怎么了?那个颜池哥哥是你很好的朋友吗?”

    “跟你没关系,还有不要叫我哥哥。”贺兰忱冷酷的说道。

    翻脸比翻书还快。

    戚宝有被无语到,态度好恶劣,他嘴角抽了抽,道:“那算了,小屁孩,我也不想叫你哥哥。”

    “……”贺兰忱看向戚宝。

    戚宝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两个小孩被关在一起,到底有个伴。

    不一会儿,贺兰忱便有挪了挪屁股,从房子的一边挪到了戚宝的身侧,两人并肩靠墙坐着,戚宝斜眼看他一眼。

    贺兰忱素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说你尿裤子,所以生气了?”

    “哼。”戚宝冷酷的哼了一声,俨然一副老子懒得搭理你的样子。

    贺兰忱不知怎么想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欲言又止。

    戚宝斜眼看他,蹙眉:“有什么要说的?”

    贺兰忱挠了挠脸颊,道:“如果你没有尿裤子就没必要生气,你生气了,该不会我猜对了吧?”

    逻辑无敌了!戚宝恨不得给他一拳头。

    “要不……我把我裤子给你?”试探的,小声讨好的。

    不诚心的,欠揍的!

    这下戚宝真的不想搭理他了,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就是理会这人!

    贺兰忱超绝低情商,喜欢在人雷区上蹦迪的习惯,根本不可能改掉!

    21世纪还好,他是人人追捧的富二代,如今来这妖魔环伺的仙侠世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成年?

    戚宝看他也被绑架了,心道这人多半也是惹祸精。

    他朝旁边挪了挪,不想跟他沾边。

    贺兰忱见他好像又不开心了,无奈的撇了撇嘴,他都哄他了,怎么还不开心?

    贺兰忱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被谁抓来的?”

    “哼。”戚宝冷酷的哼了一声。

    贺兰忱又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戚宝斜眼看了一眼贺兰忱,问道:“你就知道?”

    “我不知道啊,所以我问你。”贺兰忱确实不知道,昨夜被帝元丢在了对面那家客栈的楼上,还不知道如何回去了,便被几个人抓走。

    纵然他手握小说剧情,也不可能连每一个杂鱼都认识。

    贺兰忱说罢又补了一句,道:“你比较聪明。”

    戚宝见他说的真心实意,也就跟他互通了一下消息,道:“绑架我的人,我在邺城见过。”戚宝顿了一下,道,“是无极宗的焦山谦,他说他爹是摄政王。”

    “原来如此,我知道他为什么绑架我了。”贺兰忱皱着眉头,继续道,“因为山河王朝先祖是一位特别厉害的修士,在他的皇陵中有不世之宝,大家都叫他帝王传承,据说得到这个宝物修为可以直接升三个阶段,还能洗髓伐经,厉害的很。”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戚宝问道。

    贺兰忱此次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记得颜池不是看过那个小说的么,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贺兰忱耐心的解释道:“因为帝王陵寝是无法打开的,除非得到真龙天子的血。”

    “真龙天子的血?”戚宝瞪大了眼睛,道,“那皇室众人……”

    书中那个暴虐无道的帝王贺承元,也就是渡妄假装的皇帝帝元,传说中为了重塑根骨,将自己所有的儿子都给杀了,现在看来未必真的事帝元做的。

    “你猜得没错,所有人都被放干了血,却都没有打开皇陵。”贺兰忱目光盯着戚宝的脸,神色凝重道,“现在皇子只剩我一人。”

    其实贺兰忱知道,他的血也是打不开皇陵的。

    在原文小说里,是沈云戚的血打开了皇陵,因为要的是真龙的血,而不是天子的血。

    所以,那些人就算屠尽皇室所有人,也都打不开皇陵。

    贺承元身为帝王,也是死在摄政王一伙的手中,此时已经肉身成泥,白骨成堆。

    打开帝陵已经是大后期的剧情了,彼时沈云戚已经名噪一时,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了,毕竟他是魔尊的儿子,反派的儿子也是反派,这是他的宿命。

    可是,为了打开帝陵,沈云戚去了半条命,被所爱之人抛弃,被背叛……

    贺兰忱甩甩脑袋,不会的!戚宝不会被走上那种结局的。

    戚宝沉默着没有开口,抬眸时发现贺兰忱一直盯着自己,烛火的光在他眼中倒映着,那么亮那么近。

    戚宝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问道:“你……看着我干嘛?”

    “那他们抓你干嘛?”贺兰忱笑笑,缓解一下气氛道,“该不会看你可爱,抓你来当童养媳吧。”总不会现在摄政王已经知道了戚宝的血可以打开帝陵吧?

    “才不是。”戚宝翻了个大白眼。

    贺兰忱不明就里,戚宝解释道:“在邺城的时候,无极宗来捉拿邪物,结果被我爹提前铲除了,于是焦山谦不服气来找茬,结果遇上了……遇上了个魔头,废了他的修为。”

    思及此处,戚宝往后靠了一下,小小的身体靠在柔软的墙上,道:“他肯定是打不过那魔头,专门捏我这个软柿子。”

    “原来如此。”贺兰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戚宝:??!!

    贺兰忱:?

    “什么东西?”戚宝赶紧站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

    贺兰忱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戚宝拿着烛台,试探着朝着自己刚刚坐着的地方照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刚刚他明明靠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还有什么东西挠自己的背,将他推开。

    戚宝咽了咽口水,贺兰忱小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刚刚……”戚宝不知道怎么说,忽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衣摆。

    他低头一看,脚边停着个金灿灿的小东西,它拉扯着戚宝的衣服,一只手讨好似得伸向戚宝,手中放着的赫然是一枚银色的钥匙。

    戚宝拿着烛台靠近那金灿灿的小东西,它吓得连忙后退几步,挡住自己的脸,它似乎害怕火光,又或者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唔。”纵然如此,它还是把钥匙递给戚宝。

    戚宝这下认出了它,那个偷了自己锦囊的小猴子,他将烛火拿开,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呜啊呜啊。”小猴子喊了几声。

    戚宝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惊喜道:“你是说你主人被妖怪吃了?之后就一直跟着我?可是我都没有见到你。”

    “呜呜呜啊啊啊。”小猴子继续解释。

    戚宝又听懂了,道:“明白了,你想跟着我对吧,没问题,以后跟我混,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小猴子很开心,开心自己被收留了,在地上倒立欢呼,那个钥匙就是可以离开这里的,也是小猴子偷来的。

    贺兰忱听戚宝说这话,扯了扯戚宝,道:“你这不是骗嘛咯吗?嘛咯的命也是命。”

    “你在胡说什么?”戚宝斜眼瞧他。

    小猴子也跟戚宝同仇敌忾,双手叉腰,恨不得上来挠贺兰忱。

    戚宝将小猴子抱起来,道:“那我现在给你取个名字,小猴子……就叫wu……”

    眼角余光偏见贺兰忱,他正看着自己,话到嘴边改了口,道:“就叫空空。”

    “为什么不叫悟空?”贺兰忱拧眉,他明明想说悟空。

    “什么悟空?没听说过。”戚宝摇头。

    贺兰忱不服气,道:“那你为什么叫他空空?”

    “因为他妙手空空,会偷东西。”

    “我不信,你在说气话。”

    “……”

    两小只拿钥匙开了门,悄然离开了牢房,四周守卫不少,好在有会隐身藏匿的空空帮他们探路,逃走的路倒是很顺畅。

    顺畅到不可置信。

    两小孩一猴逃出来之后,还心有余悸,怎么偌大的摄政王府上竟然没有人看守?

    摄政王家的侍卫全都调离去了皇宫,帝王已死,新王准备登基,顺便捉拿敢夜闯皇宫的刺客。

    第 39 章 就算被打断骨头都不会叫……

    王朝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存在三百多年了, 不断扩张修缮的皇宫几乎占据了整个凤京城区的五分之一。

    这便是帝王家,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雕梁画栋, 奢靡至极。

    沈不忘阴沉着一张脸, 浑身杀气腾腾, 纵然此时他最后一成的灵力都用尽尚未恢复,纵使他连命剑都拿不出来了。

    他也敢只身夜闯皇宫。

    沈不忘如今真真实实的成了一介凡人, 不过他这个凡人却比寻常人厉害不少。

    他躲在暗影处,敲晕了个护卫, 拿了一把长刀,直奔帝王寝宫。

    寝宫很大,不断飘摇的纱帘和空无一人的龙床,屋子里跳跃的烛火,静谧中充满了危险。

    暗处躲藏了无数双眼睛。

    沈不忘静默片刻, 道:“出来吧。”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响起, 一身黑袍的男人从大门处走来,他约莫四十岁左右,一身华贵的朝服绣着暗金色的九爪龙纹,他面上带着笑,眼中却森森一片。

    他在为沈不忘的勇气鼓掌, 跟在他身后的是上百位侍卫以及无极宗和其他门派的修士。

    焦渊道:“谦儿说的果真没错,你果然敢来。”

    沈不忘凉凉的问道:“我是来找皇帝的,他人了?”

    “他啊?自然是死了,昨日便葬身蛟龙腹中。”焦渊笑的稍显真诚,道,“本王乃山河王朝的无冕之皇,摄政王焦渊。”

    沈不忘原本冷冽的眸子听闻皇帝已经死了, 不由怔愣了片刻,面上难得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他怎么会死?若是他死了,那戚宝去哪里了?是谁绑走了他?

    焦渊又道:“你是来找你儿子的吧?我知道他在哪里。”

    沈不忘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反问道:“是你绑走了他?”

    “哈哈,本王请令公子到府上做客,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焦渊笑笑,他惯会拿捏人,恩威并施很有一套,笑完眉眼骤然冷了下来,他缓声道,“你们父子来自邺城不知名的小村子,乡野村夫一个,之前在无相寺偶遇了贺承元,得了他的青眼便以为能直上云霄了,可惜啊,他不是个长命的皇帝。”

    沈不忘听他废话一堆,只道:“把我儿子送回来,可饶你不死。”

    “大言不惭,一介草民还敢在本王面前造次。”焦渊一挥手,门下修士倾巢而上。

    一共九人,身穿无极宗的外门长袍,他们都是无极宗的外门弟子,受摄政王的供养,自然效命于摄政王,听焦山谦说此人虽然身在乡野,却十分了得,可能是个厉害的散修。

    他们制定了周全的计划,人手一根缚灵绳,结网绑住沈不忘,众人绑住了他之后才意识到,此人根本没有任何灵力,分明不是修士。

    那更好,他们人多势众。

    沈不忘被人团团围住,身上被绑了绳子,众人呈八卦站位,还有一位长者跑去跟焦渊汇报,这人根本就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没有任何招揽的必要。

    焦渊听到这里,脸色不由冷了下来,道:“逼问出害我儿的魔头,处死他。”

    “遵命。”长者道。

    沈不忘等不到有用的消息,手中的长刀左手换右手,在空中转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目眩神迷的,他纵身一扯,将那八卦方位的把人直接扯到一起,阵脚便乱了。

    沈不忘一人溜把人,丝毫不怵。

    “乾坤移位,以兑换巽。”长者立即只指挥。

    两修士尚未反应过来,沈不忘便直接挥刀斩断了绑住他的绳子,修士们被他刀气震开,倒在地上胸痛不已。

    外门长老已经惊呆了,稍稍恢复一些,色厉内荏道:“他不是修士,缚灵阵对他无效,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区区凡人能是我们的对手。”

    沈不忘却不怕他,纵然只是比划身手,他也是顶尖的,一对八也不落下风。

    焦渊见状赶紧躲在侍卫之后,一边喊道:“大家都给我上,我就不信他能一个人打得过这么多人。”

    沈不忘又不是傻子,见侍卫将自己团团围住,立即踩着那些人的肩头,直接冲向焦渊,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是懂的。

    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冷锐的刀刃在他脖子上划出了血痕,沈不忘冷声道:“让他们退下。”

    “退下,都退下。”焦渊顿时汗流浃背。

    沈不忘目光森冷,道:“我儿子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侠士,侠士……请听我一言。”焦渊咽了咽口水,道,“其实我只是请令公子去府上做客,为的只是帮我儿子报仇,之前邺城那魔物,只要你说他在哪里,我就放你们走。”

    沈不忘听着他的话,不置可否。

    焦渊又道:“之前你依附于皇上,可是他已经死了,若是你再伤了我,日后你和你儿子该如何在山河王朝为生?总得给孩子一个安稳的生活条件对吧?我有个主意……”

    “呵,你说的没错。”沈不忘轻笑一声。

    焦渊正松一口气,便感觉脖子上的刀刃又进入皮肤几分,赶忙道:“别别别,侠士请饶命啊。”

    沈不忘冷冷的说道:“我是一介乡野村夫,不懂你们的勾心斗角,但是我杀过的猎物从来没有挣扎,想必走的没有痛苦。”

    “我杀你,也会让你轻松一些的。”

    沈不忘茶金色的眸子隐隐染上了暗色,像是一点一点落进金色水里的墨汁,神浸染了黑暗,悲悯本就不存于他心中。

    恐怖的杀意从空气中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侠士,有话好说,我这就把你儿子送来,别冲动!”无极宗长老太仓赶紧劝道,“你看,这不就是你儿子吗?”

    沈不忘稍稍回神,朝着旁边看去。

    城墙上的弓箭手霎那间射出利箭,直直射中他的右背,手一松,立即有人将摄政王救了出来。

    “来人啊,把这个家伙砍成肉泥喂狗,到时候让人把他儿子送下去见他。”焦渊一反之前招揽的态度,暴戾的命令道。

    “真以为帝元能护着你吗?不自量力,来了我的地盘还敢……”

    话音未落,远远的便传来郎朗的男声道:“这么热闹?大家都围着朕的寝宫作甚?”

    帝元不怒自威的声音,语调中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侍卫直接让开一条道。

    焦渊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帝王,哆嗦着不知如何开口:“贺……帝……皇上,您还活着?”

    “怎么?朕活着爱卿很难相信吗?”渡妄凉凉的扫了摄政王一眼,嗤笑一声,“摄政王这么等不及,已经穿上了朕的龙袍了?”

    摄政王赶紧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臣这是王爷的朝服,上面是八爪,龙袍是九爪。”

    太仓正色道:“皇上,臣等是特地来抓刺客的,此人夜探皇宫身携利刃,意图不轨。”

    帝元像是这才看见沈不忘一般,冷厉的眸子朝他看去,他右背上中了一箭,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裳,晕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他是我的人,你们不是知道的吗?”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焦渊赶紧道:“陛下,臣可不知此事,臣等知识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有趣。”渡妄远远就听到这些人说什么,【真以为帝元能护着你么?】

    他们不就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趁着自己不在,绑架了小东西,还想杀了灵力耗尽的沈君钦么?

    焦渊巧言善辩,早年便将帝元拿捏的死死的,几年前帝元听了紫霄道人的法子闭关去了,他一直以为这人早就死了,现在虽活着,有些许本事了,但也不足为惧……

    他正得意了,却见渡妄凭空起手握住那柄落地的刀,广袖一挥,直直朝着焦渊刺去,外门长老见状立即抓了个弟子挡住了那刀,刀势如破竹直接扎穿了弟子的胸膛,朝着焦渊刺去。

    长老连忙去抓刀柄,巨大的力量汇聚在刀刃之中,扎进摄政王胸膛一寸深,才被长老捏住,停下时,长老已经满头大汗,眼中恐惧不可名状。

    帝元走到沈不忘身边,半揽着他的腰,冷锐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道:“朕,不喜有人反驳我。”

    “朕说你错了,便跪下认错。”

    帝元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焦渊死里逃生,此时也不敢造次,帝元这次回来,已经不讲道理了,刚刚那一刀若是没有人挡住,此时他已身首异处。

    焦渊腿软,立即跪倒在地,磕头认罪:“臣,知罪,求皇上开恩。”

    “呵。”帝元冷笑。

    沈不忘拽着他的衣襟,脸色有好些苍白,低声道:“戚宝还在他们手上。”

    “哦,把孩子交出来吧。”帝元说道。

    焦渊如丧考妣,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应是。

    帝元让受伤的沈不忘跟他同乘轿撵,沈不忘略微思索了一番便上了轿撵。

    “我帮你上药。”渡妄等他上来,冷淡的开口。

    沈不忘摇头拒绝,道:“不必。”

    “难道你想小孩看到你这样?他不会害怕吗?”渡妄神色冷淡,与平日里动手动脚的样子大相径庭,俨然还在记恨那晚他刺伤他的行为。

    果真如此吗?

    沈不忘偏头看了一眼箭伤,右臂到后背都机会失去了知觉,箭尾被折断,箭头却未拔出来,血止不住,衣服已经被浸染了大半成红色。

    戚宝现在胆子很小,他这副样子确实会吓到他。

    “麻烦帮我把箭拔下来。”沈不忘挪了个坐姿,将后背交付给那个危险的男人,随手将长发捋到右边。

    渡妄哼笑一声,见他如此乖顺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在他破碎的衣襟边缘碰了碰,碰到箭头,沈不忘丝毫不怕疼,就算觉得疼,也不会叫出声来。

    “箭头上有毒。”渡妄说道。

    “拔出来,嗯……”

    话音刚落,身后的人直接拔出利刃,干脆利落。

    他闷哼一声,脸色越发苍白。

    渡妄在夜色中看着他,没了任何修为的凡人啊,还中了毒,这般虚弱的模样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囚起来。

    这又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不忘忽然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嗯?”渡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日直直刺穿他心脏的伤,他轻嗤一声,“换做旁人早就凉透了。”

    “你不一般。”沈不忘低声说道。

    渡妄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称赞的意思吗?

    这俨然不像他,莫不是他已然认出他便是颜渡,所以给他好脸色了?

    不等他再多想,沈君钦便半脱了衣裳,露出受伤的半边肩头,伤口正在渗出黑色的血液,周遭的皮肤也变了颜色,这毒似乎不止是毒而已,似乎还有巫蛊毒咒影子,不是无极宗的手段。

    “可以帮帮我吗?”他声音很虚弱。

    这毒发作的很快,他有些支撑不住,双手撑在轿撵的木板上,他回头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眼中带着几分恳求。

    他知道这人一定有办法的。

    天色已经很黑了,外面还下着雨,唯一的光点便是随行的侍从提着的灯笼,幽幽的光透过帘子照进来,不亮,甚至比不上沈君钦眼底恳求的光亮。

    他可以清晰的看着眼前人脸上的表情,虚弱,苍白,脆弱,他沉下眸子,冷冷的问道:“怎么帮?”

    “帮我……解毒。”沈不忘低低的说道。

    渡妄听及此处,不由哼笑了一声,猛地起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嗯?”

    “……”

    他的手劲很大,捏着他的下巴有些疼,沈不忘微微蹙眉。

    “说话。”渡妄心中恼火,前几日还要他的命,今日便要他帮忙治伤,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这人……渡妄目光沉沉,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心中戾气更深。

    沈不忘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实在没有力气,他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一会,他大约是真的生气了,不会帮他的。

    沈不忘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至于中毒就会死,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力竭后又受伤,所以格外虚弱,大约会昏迷一段时间。

    可现在人生地不熟的,戚宝也被绑架了,若是他昏迷过去,会不安心。

    他或许该再恳求他一句,不过对上他盛怒的眸子,道:“不愿便……算了。”

    “……”渡妄心中冒火。

    沈不忘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渡妄却大手一伸,揽着他的腰,顺势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将他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皮肤骤然遇上冷空气,冒出一片小疙瘩,年轻的帝王一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一手摁住他脖子和下巴的的位置,将他困在怀里,没有一丝可以逃开的可能。

    这样背对着他的姿势让人很没安全感,他微微弓着腰,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又没有地方可以躲。

    身后火热的呼吸凑了上来。

    “我帮你治伤,别乱动,也别乱叫。”渡妄阴恻恻的威胁道,眼底染上几分恶意的坏笑,“若是让旁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嗯?唔……”沈不忘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忽然惊呼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着。

    就算被打断骨头都不会叫疼的人,此时却觉得如此难以忍耐,他紧紧咬着嘴唇,可是细碎的声音还是会从嘴角溢出,被凉风卷着细雨,消散进点滴的雨声里。

    他的体温一直偏冷,眼前的帝王的体温隔着衣服都觉得热的可怕。

    他的大手禁锢着他的腰,嘴唇贴着他的伤口,以极为霸道强势的姿势,将他圈禁在怀里,沈不忘的瓷白的肌肤在黑暗中尤为显眼,却又藏于暧昧的夜色里。

    此时此刻,他像是被叼住的猎物,无处躲藏,无处可去,只能祈祷身后的猎人可以心软一些,让他没有那么痛苦。

    “是你先招惹我的。”呼吸声从背后蔓延到了耳际,低哑又迷人。

    他总是喜欢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沈不忘从前心湖从未有过起伏,此时却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第 40 章 戚宝恨不得当场双眼一翻……

    身后的帝王正在用嘴将他的毒血吸出来, 柔软的唇,火热的呼吸,触碰在早已中毒麻木的皮肤上, 竟然带出了丝丝酥麻的感觉。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摆, 紧紧的咬住嘴唇, 他的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可他早就将他圈禁的动弹不得。

    “好……好了吗?”沈不忘问道。

    帝王却不愿意放开他, 低沉的眸子看着他光洁的背,轻轻的舔舐着他的皮肤, 此时他的神经变得十分敏感,轻轻碰一下就颤抖着。

    “没有。”渡妄声音带着些许哑然。

    沈不忘垂眸,不言语,露出一副乖顺逆来顺受的模样。

    分明是他先开口相求的,怎地此时看上去倒显得有些委屈了, 让他不要出声就真的不出声, 十分乖觉听话。

    从皇宫到摄政王府的道路不远,偏偏有人不想那么快让他们到达,便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了很久。

    毒血已经清除了,巫蛊毒咒对天生神体的魔尊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舔舐变成了亲吻。

    沈不忘忍了忍, 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某只环住他腰的手也变得不安分起来。

    “好了。”

    沈不忘咬牙道。

    渡妄含糊的回了句:“还不够。”

    “……”

    夜雨声中,两小孩一猴脑袋上各顶着大片荷叶走在主街上,戚宝方才已经悄然回到客栈看了一眼,果然没有见到他爹。

    他失踪了,他爹肯定着急的到处找他。

    戚宝结合实际和小说剧情合理猜测了一番,他爹肯定去皇宫找渡妄去了。

    这也不需要任何逻辑, 因为他两个爹是小说主角,无论发生什么剧情都得把两个人推得更近才对,即便现在的时间线早于小说开始的五年。

    贺兰忱问道:“若是去皇宫没找到你爹怎么办?我父皇也不知所踪了,我们多半会自投罗网。”

    “……”戚宝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可以联系颜渡叔叔!”

    他怎么忘记了,昨晚颜渡还给他一个小手环,说可以储物,也可以联系他。

    话音刚落,远远的便走来威武的仪仗队,夜里还出巡,多半是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戚宝和贺兰忱赶紧找了个巷子角落躲了起来,生怕是来抓他们的。

    不过轿撵和队伍就停在他们旁边的街道上,戚宝有些紧张的看着那边,中年人率先下了马车,淋着雨恭恭敬敬的跑到了前头的轿撵前询问:“陛下,何故在此地停下?”

    “那个人是摄政王。”贺兰忱小声说道,在皇宫里他见过这老狐狸一眼,帝元从无相寺归来,摄政王便带着群臣和侍卫逼帝元认罪,罪名是在城郊杀害了他的儿子。

    帝元早就不是以前宅心仁厚的帝元了,而是肆意妄为的魔尊渡妄,摄政王的队伍在他看来不过一群蝼蚁罢了,他不过略施小计便将人治的服服帖帖。

    戚宝探着脑袋看过去,小声询问:“他说的陛下是谁?”

    “……可能是我父皇吧。”不确定再看看。

    小猴,戚宝,贺兰忱三个脑袋迭着脑袋,朝着街道看去。

    轿撵里的人磨蹭了一下,很快高大的帝王便踩着侍从的背下来,此时他的外袍大氅已经不在身上了。

    “陛下,尚未到王府,此处……”

    帝元不理他,回头伸手,沈不忘裹着他的衣裳弯腰出来,看到他伸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上了他。

    戚宝顿时瞪大了眼睛,嘀咕道:“我爹怎么……”穿着皇帝的衣裳。

    沈不忘下马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然后便被帝王扶住了腰,他声音也很低,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停?”

    戚宝感觉天塌了,他爹……他两个爹……搂搂抱抱的,他爹还穿着渡妄的衣服,大氅里面似乎只有中衣了。

    戚宝发现自己推测没有错,可是忽略了一点,这是一篇皇文啊,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就……戚宝的五脏六腑宛如烈火烹油,恨不得当场双眼一翻晕过去才好。

    “出来吧。”帝元朝着戚宝他们躲藏的方向喊了一声。

    远远就听到他们两的声音,沈不忘若是没受伤,五官也会比旁人灵敏许多,方才的注意力全然在渡妄身上,自然没有听到雨声中小孩的说话声。

    戚宝面目扭曲了好一会儿,才垂着脑袋走出来,走到他爹面前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爹,穿着黑色的帝王外袍,整个人却虚弱苍白,脸色也很不好。

    “戚宝。”沈不忘喊了他一声。

    戚宝加快了脚步,冲到他爹旁边,一把抱住了他爹的腰,喊了声:“爹。”

    一旁的小猴看到这么多人,紧紧的抱住戚宝的腿,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渡妄凉凉的看着这对团聚的父子,脸色偏冷。

    “父皇~”贺兰忱夸张的喊了他一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儿臣好担心你啊!以后不许这样了。”

    渡妄:……

    哪里来的神经病小孩?

    戚宝不知道两个爹达成了什么协议,他爹竟然不回客栈了,答应了帝王的要求,住进了皇宫里。

    皇宫后圈了一大片地,这里便有一处灵泉,专门供帝王沐浴用的,用以温养经脉,提升体质,不过原皇帝贺承元无福享用了,倒是便宜了沈家父子。

    渡妄带着他们来灵泉,戚宝还有些忸怩的不想脱衣服下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爹刚刚在轿撵上干什么了?

    戚宝抬头就能看到他爹脖子上有两个红痕,好似手指掐的,反正挺……

    “噗通”一声,已经有人下水了。

    贺兰忱已经脱掉外面的衣服,赤着膀子跳了进去,他也没有脱光,还是留着一条裤子的。

    他会游泳,池子虽然不大,他人也小啊,来回游了两圈,站在水里,水面正好到他锁骨的位置,他热情的招呼戚宝下来,道:“快来,跟泡温泉一样。”

    空空也趴在水池边,偷摸了果子,一边吃一边泡,显然很享受。

    “……”戚宝更犹豫了。

    还以为就跟他爹一起泡了,难道贺兰忱和渡妄也要一起。

    这不是跟公共澡堂子一样?

    戚宝前世是南方人,高中之后才去的北方,第一次去澡堂子也是被贺兰忱带去的,一群人光溜溜的泡在一起,他进去又退出来,一个人躺在休息区吃零食。

    当时他还以为贺兰忱是故意看他笑话的,之后好几天都没有理会他。

    现在又要一起泡澡,还是不习惯,虽然他现在是个小孩。

    戚宝正犹豫,渡妄已经开口了,道:“你不下来就先出去,你爹需要在水里疗伤。”

    “爹,你受伤了?”戚宝这才意识到他爹虚弱的厉害,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原因,而是受伤带来的。

    沈不忘点点头,渡妄又补了句:“不仅受伤了还中毒了。”

    “……该不会是你干的吧?”戚宝愤愤的盯着渡妄。

    渡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沈不忘解释道:“不是。”

    气氛有些尴尬,戚宝错怪好人了,憋了一会,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父皇,别跟小孩一般计较了,他才四岁正是憋不住尿的年纪,让他憋住话也很难。”贺兰忱趴在水池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脚下一滑摔进水池里,又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水。

    戚宝&渡妄:……

    有病!

    戚宝最后也不纠结了,他爹要泡,他就不走,反正还穿着裤子,也没什么的,昨晚颜渡还提着他给他洗澡,当时他还什么都没穿。

    如果他走了,那这破皇帝再找个借口把贺兰忱和空空也赶走,那岂浴池不是只剩他们两了吗?

    权衡利弊了一番,戚宝决定要当这10000瓦的大灯泡,我盯着你!

    灵泉挺大的,四人一猴进入其中,便显得有些小了。

    戚宝脱了衣服,沈不忘便看到了他戴着的手环,那玩意儿有强大的灵力,全然束缚了戚宝体内不断生长的魔气,手臂上的花纹也畏惧的退散了。

    “这是?”

    “这是颜渡叔叔送我的礼物,还可以当储物空间,还可以找他。”戚宝立即炫耀的举起手,将手环给爹看。

    渡妄微微眯着眼睛看过来。

    戚宝小眼神也瞅过去,扬声道:“特别好看吧?颜渡叔叔真是个好人,我最喜欢他了,比某些皇帝好多了!”

    “哼,幼稚。”渡妄嗤笑一声。

    沈不忘扯唇微笑,道:“他确实很好。”

    渡妄凉凉的看过去,颇有些牙酸,明明都是同一个人,他们父子竟然觉得颜渡好?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

    戚宝立即道:“我现在就联系颜渡叔叔,我还没有用过了,他不知道干嘛去了。”

    “好。”沈不忘点点头。

    刚刚在外面就打算联系他来着,不料皇帝的队伍停在他们面前。

    闻及此处,渡妄从水中站起来,巨大的水声吓戚宝一跳,贺兰忱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你……你干嘛吓人?”戚宝心有余悸的说道。

    渡妄一言不发,冷着脸走了。

    这行为在戚宝眼中,归结为吃醋了。

    戚宝原本还想联系颜渡叔叔的,不过见此情形,悻悻的放下手,是他思虑不周,万一渡妄发疯要杀人可怎么办?

    还是继续泡灵泉吧。

    贺兰忱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对戚宝说,可念在沈不忘在场,只能沉默。

    *

    帝元出关回宫是三个月前的事情,朝中重臣不以为意,毕竟他五年不亲政,朝中势力早就割据了。

    帝元当年做的事情也人神共愤,残害了无数皇室子弟,就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他出关后便去了无相寺,大约是心怀愧疚,为儿子兄弟们祈福吧。

    朝中大事皆由摄政王和天机阁处理。

    前些日月照国来使圣女都是由摄政王接待,月照国驱龙表演后,在京城闹出这么大的事情,知情人都知道帝元已经葬身龙腹了,这下该摄政王彻底监国,再过一个月便会让一群朝臣上书奉他为帝。

    事与愿违,不过两日,摄政王便少了那股气性,卧病在床。

    原本该葬身妖蛟的帝王正坐朝堂上,他虽然只是懒散的坐着,却透着一股君临天下不怒自威的气势,翻手为云覆手雨,帝王垂衣驭八荒。

    摄政王幕僚群臣无首,怔愣了半响才磕磕巴巴的上奏道:“启禀皇上,月照国举国饲养的龙,在京城无故被杀,为了两国的长久稳定,需要给月照国一个说法。”

    “哦?月照国要什么?”帝元胳膊撑在扶手上,手指支着脸颊,听这话觉得有意思。

    那大臣来了些底气,心想皇上久不亲政,只怕什么都不知道,便又道:“月照国的要求也不高,只需打开帝王陵寝,取其中一陪葬器皿即可。”

    帝元听这话,不由笑了笑,道:“有趣。”

    “皇上,事关两国关系,还请皇上答应。”那大臣一个眼色,他们一派人全都跪下胁逼。

    帝元起身,从高座上下来,一个一个走到他们面前,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相貌,不过人有点多,他懒得看了,背着手看着那群没有跪下的大臣,问道:“你们怎么说?”

    “皇上,月照国饲养的龙在城中作乱,伤害我山河王朝的百姓,造成死伤无数,房屋坍塌无数,若是还向他们示弱,只怕难以服众。”阁老咬咬牙,说明其中利害关系。

    摄政王一伙立即不服气道:“皇上,切不可听他们狂言。”

    渡妄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治国确实有些烦,两边意见不统一,但是你们跪下的人比较多。”

    “皇上既然觉得治国麻烦,不如请摄政王回来坐镇。”立即有人出声道。

    渡妄忽然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把你们都砍了,就没有不同意见了对吧?”

    他阴恻恻的笑着。

    “来人啊,这些家伙跟月照国那群妖人意图谋害朕,若不是朕神功盖世,灭了那妖蛇,只怕京城百姓全都要葬身妖腹,现在你们还敢让朕赔偿,简直活得不赖烦了。”渡妄冷冷的说道。

    那群上书的人立即哀嚎一片,赶紧道:“皇上,我们乃肱股之臣,你杀了我们难以平民心。”“你想过摄政王怎么想的吗?”“仙门百家都站在我们这边,皇上,你……啊。”

    叫嚣的最大声还敢威胁帝王的人,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见了血,朝堂之下瞬间安静下来了。

    众人噤若寒蝉,心中畏惧不已,却见帝王走到身首异处的大臣面前,脚在他的脑袋上踹了踹,将他的脑袋翻了过来,大家不忍直视,却听帝王命令道:“给朕睁大眼睛看着。”

    他们惊魂不定,悄悄觑着死掉的同僚,他死不瞑目的眼眶中忽然流出两条血泪,一只蛊虫从他眼眶里爬了出来,没了活的宿主,它很快就会死掉。

    “天啦,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虫子?莫不是还魂宗的蛊虫?”

    “……”

    帝元冷冷的扫了一眼摄政王一众,道:“朕的天下,竟是这一群蛀虫治理下的?何以服民心?”

    “皇上英明。”如此再也没有人质疑他了。

    他们才知,帝元不是窝囊废,这朝廷只怕要变天了。

    不过也有人心里暗想,帝元敢如此嚣张,那是因为天机阁的紫霄道人云游去了,等他回来,帝元便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朝堂很快便被肃清了,摄政王一众大多都中了蛊虫,这玩意寄生在脑袋里,以人的血肉为食,蛊母发作时痛不欲生,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便是以此来掌控山河王朝的朝政。

    也有不是摄政王一派的,经常偏头痛,心惊肉跳的以为自己也被下了蛊虫,百般纠结之下还是请示了帝王,帝王不耐烦的给他看了一下,发现他并无大碍。

    渡妄短短几日便肃清了朝堂,将摄政王一众全员拔出,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阁老上书说月照国圣女一直未召见设宴款待,有失大国风范。

    渡妄心道当皇帝还真是麻烦,每日上朝,下朝后还要处理国事,若是不处理便有一堆人来催他,按他的性子,以往肯定全都杀了,召唤点自己魔界的手下来治理人间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现在,他变了,至于原因嘛……未知。

    设宴之事便交给了内务府处理,内阁商议流程,渡妄一点儿都不想管。

    帝王的操作每日都传到抱病在床的贺渊耳中,听闻自己汲汲营营的事业如此轻易便荡然无存了,气的呕出了几口鲜血,帝元分明是一点道理都不讲,雷霆手段果断杀伐。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父王,我这就去请我师尊前来。”焦山谦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他区区下等修士能是我师尊的对手?我师尊可是出窍后期的大能。”

    焦渊立即道:“速去。”

    焦山谦离开后,焦宝珠也来了,吃了丹药她的内伤已经痊愈了,她提议道:“父王,我觉得咱们可以跟皇上联姻,女儿愿意进宫。”

    焦渊看着俏丽的女儿,未尝不是一个法子,而且他手中不止一个棋子,还有来联姻的月照国圣女。

    当然,这都是下策。

    儿女离去,焦渊捂着胸膛上的伤口,坐起身来,提笔写了封信,上书:【国危矣,国师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