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芙跟慕笙两个小孩子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慕芙浑身发冷, 不想相信这个事情。
祁江景, 那么有心念文物的一个古董行家, 就这么得了癌症, 眼看就要去了。
她嘴唇微微颤抖,心情沉重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孙荣也愣了, 跟着就问“真的没救了吗医生您别吝惜药物,什么好药都用上, 这”
“不是我们吝惜药。”医生摇头“癌细胞扩散转移, 本就没得救了,建议你们尽量让他这几天过得好点, 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赶紧替他完成了, 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没完成的心愿
慕芙立刻抬头看着慕笙“慕笙哥哥,俪簋的照片带来了吗”
他们把俪簋弄回国,慕笙保存好后特意拍照,她想着带去给祁江景看的,但去了几次没碰到, 她也就不太记得照片有没有带。
“带了。”慕笙点头, “在车上,我去拿。”
医生跟他们交代完事情,又走回急诊室,没过多久就把祁江景给推出来。医生说祁江景这个样子,已经没有进icu的必要,只能给输点液拖时间, 想办法让病人好过一些,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祁江景躺在病床上,脸色虽然依旧灰败,但好歹意识清醒了,看到床边站着的几个人,苦笑道“没想到我走到最后,送别我的居然还是几个孩子。”
慕芙心里酸涩的要命,把照片拿出来放在祁江景面前,认真地说“祁叔叔,我们把俪簋找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祁江景原本浑浊的眼睛竟迸出强烈的神采,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用尽全力拿着照片放在自己眼前,睁大眼睛看着,看着
泪如雨下。
他哽咽着说“好,真的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你们都是好孩子,有本事的好孩子,真的把俪簋带回来,我相信其他几样东西,你们也能带回来。”
慕芙郑重地点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异常认真的说“好,我一定尽力。”
祁江景像是拿着宝贝一样的把照片放在心口,深吸口气稳住情绪,良久才又跟他们说“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答应。”
慕笙“您说。”
祁江景哑着声音“我希望,我死后你们能把这张照片烧给我,好让我到了下面见到列祖列宗的时候有个交代,祁家的宝贝,我好歹寻回了一样。”
慕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她哭着说“您放心,我一定烧,剩下的那三样东西我一定会找到,每找到一样就给您烧照片,让您看看这些东西都回来了。”
“好。”祁江景露出了个解脱一样的笑容,“这件事情交代给你们两个小孩子,我很放心。”
慕芙捂着嘴,说不出话来,慕笙也悄悄擦了擦眼睛,去搂着她安慰,就连孙荣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整个病房里面,祁江景仿佛是最镇定的人,他甚至面带微笑的仰面看着天花板,慢慢的跟他们说道“我屋子那个床的夹层里面有我放的几百块钱,火化和立墓碑应该够了,我这辈子生不带来,死也不带走,一把火烧了也干净。”
他看没人回答他,又困难的转过头看着病房里其他三个人,努力安慰他们“我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我这辈子年轻的时候做错过很多事情,毁了好几样文物,这后半辈子都在赎罪,卖文物的钱都捐给了博物馆,也在尽我所能的找寻祁家文物的消息,但一年前我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没机会完成自己的梦想,我能在临走之前找到你们这几个小孩子,实在是我的幸运。”
他叹了口气“我其实原本,都不指望的,博物馆现在不景气,我认识的那些人又未必愿意为了国宝付出巨大的代价,更何况他们也付不起。托付给你们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孩子真的做到了,最起码能让我看到俪簋回来,我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慕芙捂着嘴巴,泣不成声的说“祁先生您高风亮节,能帮您完成梦想,是我的荣幸。”
祁江景又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慈爱“我记得你叫慕芙,真是个善良可爱的女娃,我这辈子没结婚也没孩子,临终却能得两个孩子来给我送终,已经是再好不过了。我的房子里还收藏着几样古董,都不值钱,你看着处理就好,都送给你了。”
慕芙点头“我会把它们好好保存起来的。”
慕笙这个时候问“祁叔叔,您还有什么未尽之事吗”
“没了。”祁江景摇头,“祁家就剩下我一个孤寡,我的事情全都交代给你们,现在算是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剩下的就全看你们了。”
“好。”慕笙也跟着承诺,“您放心,我会竭尽所能把另外三样文物带回。”
祁江景带着很释然的笑容“我很放心,我这辈子能活成这样,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不求更多,你们也不用在这里陪着我,都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平静地走。”
慕芙泪如泉涌,想说什么,想安慰祁江景说他没事,但却做不到。
癌细胞扩散转移,都没几天的事情,她没办法违心的说什么,甚至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悲伤的情绪。
祁江景就算年轻的时候做错什么,但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赎罪,一直都尽力想找回曾经丢失的文物,如此一个怀瑾握瑜之人,却没活到知天命的年岁。
命运对他太过苛刻。
她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却说不出别的话,任何语言在如此大义和死亡面前都十分苍白无力。
慕笙搂紧她的肩膀,对祁江景作出承诺,领着她离开病房。
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出病房,慕笙哑着声音交代孙荣“让医生看着点,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们。”
孙荣明白这个意思,去医生那边叮嘱了。
慕笙搂着她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细心的安慰“小芙,不要伤心了,祁叔叔也算没有遗憾的走了,不要太为他伤心,他活着的时候太苦,也许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会好一些。”
她抿着嘴唇,眼泪无声地从两颊滑落,她再也忍不住的转到慕笙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他立刻搂着她,安慰她,拍抚她的后背,很久很久。
当晚,祁江景就去世了,医生说他走的很安详,甚至面带笑容。
接到电话的时候,慕正国也在,慕正国这才知道两个孩子居然瞒着他那么大的事情,立马找慕笙问了缘由。
慕笙挑拣几个主要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并且说“大伯,我会努力带回那些东西的。”
慕正国下意识的就担心“这不是你们小孩子的事情,这是国家应该操心的,或者最起码是我们大人”
慕笙忽然说“现在国内除了我,没几个人能买得起的。”
慕正国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得苦笑着摸了摸慕笙的头发,“辛苦你了,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跟上面说,将来记你跟小芙的功劳。”
“不辛苦。”慕笙平静的回答。
这是慕芙的梦想,他自然会帮着完成。
祁江景去世的事情被慕正国得知,他就接手了葬礼的事情,他觉得慕芙年纪太小,不适合看这种生死之事,再加上祁江景也确实没有朋友亲人,葬礼都难办,也就按照祁江景的意思火化了对方,在b市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下骨灰,竖了墓碑。
慕芙后来跟慕笙去了一趟祁江景的家里,把他留着的那几百块钱以他的名义捐给了当时很缺钱的博物馆,之后又把他收藏的古董带回去安置在家里的一个房间里,细心妥贴的保存。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他们又去祭拜祁江景,把照片给对方烧了,又交代后事的处理,之后离开。
出了祁江景的事情,慕芙也没心情逛冯家园淘古董来买房子,想着干脆再等等,反正这些年房价都很低,人们都没有那个买房的概念,房子这玩意在他们眼中都是可以分的,不值钱。
半个月后,奥数竞赛的成绩出了。
慕笙以一种当仁不让之姿取得了奥数大赛个人赛的第一名,几近满分的成绩让无数人赞叹,普朗还特意跨时差打来电话找慕笙切磋。
慕芙的成绩相对来说就比较一般了,个人赛只是拿了世界前五十名,尤严振比她好点,前三十。
团体比赛里,因为有慕笙这个强大的生力军的加入,他们跟东道主并列第一。
就这个并列第一还很可能是因为慕笙当时身体不舒服,如果当时慕笙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应该是全世界第一。
说到这个,慕芙还是很讨厌窦南漳跟维克那两个人下三流的手段,现在想来还很气。
校队成绩方面,部队小学虽然有慕笙这个牛叉的人物,但也有单牟等人拖后腿,只是拿了个中等偏上的成绩,但这样一个成绩已经让岑夫笑的合不拢嘴,尤其是慕笙那个全世界第一让岑夫现在走路都带风,逢人就说自己的学生考的多好多好,连校长都给慕笙发了大奖状,和特殊贡献奖学金。
鲍晔看到这个成绩,嘴上吹胡子瞪眼的说不追究慕笙之前做的事情了,实际上笑的都合不拢嘴,开心得不得了。
成绩通知后的某天慕正国忽然找到了慕笙,问他们在纽约那边发生的事情。
慕笙知道他想问什么,简单的把窦南漳的事情说了。
慕正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把事情给处理了,也没再多问两个孩子什么。
暑假的尾巴,慕笙买的跑步机送到了家中,他每天认真的督促慕芙跑步锻炼身体,严厉地活像是教导主任。
慕芙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了开学。
她这次终于凭借她“傲人”的奥数竞赛成绩完成了跳级,跟单牟做了同班同学。
老师甚至在给她安排座位的时候,把她放在了单牟的旁边,理由还是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一起参加比赛,坐一起更熟悉。
她看着脸红害羞的单牟,总觉得自己这个老阿姨欺负了对方。
时间一眨眼,又过去了一年多,十三岁的慕笙上了初二,八岁多的慕芙上了六年级,都迎来刚开学的时间。
自从慕笙上了初中后,他们就不在一个地方上学了,每天早上都是司机开车带着她和慕笙两个人,先送她去小学,再送慕笙去初中,至于放学,她就跟大院里的孩子一起结伴回来,慕笙经常会留在学校上竞赛补习等等。
但两个人丝毫没有生疏,慕笙每天只要一放学都先来找她,先问她功课上有没有不懂的地方,之后再一起写作业,连得知这件事情的老师都称赞,这大概就是两个学霸一起学习的好处,都变得越来越厉害。
一大早的,慕笙早早就到了家里等着她一起吃早饭。
一年多的时间,慕笙又长高了点,而慕芙还是小粉团子一个,小小的软软的,甚至还带着点婴儿肥。
慕笙来得早,一来就习惯给她检查书包里的东西,看她有没有漏带什么,她下楼的时候看到慕笙在动她的书包也不奇怪,只是说“慕笙哥哥,吃饭了。”
慕笙头也不回的说“好。”
她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得先坐到饭桌上等人。
等刘芳把做好的饭都端上来后,慕笙才磨磨蹭蹭的从客厅走过来,一路都低着头,不看人,也不让别人看他。
她好笑的说“慕笙哥哥,你是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吗”
慕笙摇头,还是低着头“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低头呢”她好奇的问。
他隔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回答完,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抬头。
慕芙打量着他的脸,实在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同的,只当慕笙今天情绪来了喜欢低着头。
但吃饭的时候,她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
慕笙吃饭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伸手摸着鼻子下面跟嘴唇上面的皮肤,就是人中两侧,他总是伸手摸摸,也不知道在摸什么。
她看了下,隔着一张桌子,她实在没看出来慕笙的人中附近哪里不对了,问他为什么摸,他又立马停手不摸了,说没事。
她觉得古怪,但又问不出什么来,只能一头雾水的跟着慕笙一起坐车去上学。
车子一眨眼就开到了小学门口,一直看着窗外的慕笙这才没忍住转头看她,叮嘱“小芙好好上学认真听课”
慕芙猝不及防,看到慕笙近距离地看着她,她眨眨眼睛,这次格外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清楚的连他脸上的绒毛都看得见。
她终于知道慕笙刚刚为什么一直摸人中的两边了。
慕笙人中的两边居然长了一点黑色的小绒毛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要知道慕笙的小脸一向白皙光滑,皮肤嫩的脸毛孔都看不到,只有凑得很近才能看到他脸上的几乎没有颜色的小绒毛,但这次她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不明显的黑色小绒毛。
那是什么
慕芙下车往学校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个事情,直到她看到岑夫没刮胡子来给他们上数学课的时候才意识到。
那个,是胡子的雏形
小男孩子一般不会夸张的长胡子,就算体内的激素分泌改变,也只是会长一点黑色的小绒毛,完全不到要刮胡子的地步。
但这也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小男孩子要长大了,要生长发育,可以泡女孩子了。
咳咳咳。
好吧,最后一点划去,她心不在焉地听岑夫讲课,拄着课桌心不在焉的想,慕笙脸上的黑色小绒毛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说来小男孩一般是多大岁数开始生长发育的
她在脑子里面仔细的想了想,发现她当年上生物课的时候只记着高考的考点以及答题专用词汇,压根就不记得男孩子的成长周期,她只知道女孩子大概是十三四岁开始来月经
那男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第二性征出现的
她思前想后,遗憾地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课间,她垂头丧气的趴在书桌上,后悔自己当年生物课没好好听,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现在感觉就像有一只小小的猫爪子在不停的挠着她,让她抓心挠肺的想知道答案但却又不得其法,怎么办呢,能不能去什么地方查一下
她想了一圈,感觉又不太行。
这个年代对生长发育的教育还是很保守的,她很难从正规途径找到什么书是讲这方面事情的。
她挠挠头,觉得真愁人,这该怎么办呢,什么书上面写着这些事情
她想了很久,忽然一拍脑门,她怎么那么笨,红楼梦上可写着贾宝玉和袭人的第一次呢,她去看看红楼梦不就是知道了么。
红楼梦这种四大名著,她说要买来看,谁都不会怀疑什么的。
她想到这里,两眼放光,觉得她的计划简直是太完美了,很好,就这么做了,放学就去学校对面的书店买一套红楼梦。
当慕芙计划着买红楼梦的时候,慕笙这边却发愁的不行。
他身边没什么男性长辈,更很少了解相关方面的知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格外的慌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体会出现奇怪地反应,有时他早上醒来,会发现自己顶着被子,半天都压不下去,直到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偶尔会有一些特殊的悸动,很陌生的感觉,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抑制不了。带着羞耻的味道,他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偶尔蹭一蹭的时候,会有莫名的舒服感。
他很害怕这种感觉,怕是自己得了什么病,也怕他身体有问题,更怕别人知道后觉得他是个小怪物,他不敢告诉别人,也没有人可以告诉,就一直自己默默的忍着,心想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只要他不说,那别人应该就不知道。
但他没想到,今早起来的时候,他的脸上也不对劲儿了,居然长出了黑色的东西。
他很害怕,想拔下来,但又拔不掉,眼看着到了要上学的时间,只能先去找慕芙,几乎一路背对着她,不敢让她看到什么,但还是在她要下车的时候破功了,忍不住叮嘱她。
就那么一转头,他好怕她看到,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你们看我说长大了就是真长大了吧,但长大的意思不一样
咳咳,那个啥,低调哈,千万低调
最后,大家想想看,十几岁的时候如果没个长辈引导,没人在身边教你,也没有地方可以查这些事情,是不是会很慌张
反正笙哥就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