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余烬之铳 > 第二十三章 进化
剑刃贯穿血肉的粘稠之声,鲜血流淌的低语,似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下来,静谧之中疯狂孕育迸发。“真是意料之中的展开呢。”疫医咳出鲜血,涂染了鸟嘴面具的镜片,其上一片血红,所视的一切也同样变成了猩红一片。“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劳伦斯的声音冷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抬头看去,能看到的也只有一成不变的漆黑面具。他曾经或许有颗温暖的血肉之心,但当戴上这面冰冷的面具时起,他便已经与一切做出了告别。“不是吗”疫医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他一把抓住了贯穿自己躯体的钉剑,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拍在劳伦斯后背处的手掌也开始了畸变,一瞬间锋利诡异的利爪挣脱了手套的束缚,撕破了血肉,宛如细长的剑刃一般散发着冰冷的寒芒。劳伦斯没有吭声,这让疫医觉得有些无趣,他真的很想知道劳伦斯此刻的表情。一个走上末路的疯子,居然会被其他人了解,怎么想这对于劳伦斯而言都是极大的讽刺,说不准面具下他的表情因为羞辱与愤怒已经扭曲成了一团。“蛮有趣的啊劳伦斯”疫医手腕用力掰断了钉剑,令另一截钉剑留在了体内,锋利的尖爪斩向劳伦斯,劳伦斯身体迅速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躲去,尽可能地低下身躲避利爪的斩击,但还是慢了些许,利爪撕开了劳伦斯的后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鲜血喷发,血肉撕裂。劳伦斯在脱离疫医的攻击范围前,用力地踹在了断裂的钉剑之上,这一击令钉剑再度贯穿疫医的躯体,顺势的踹击还重击在了疫医的胸口上,能听到骨骼轻微的断裂声,疫医的不等继续追击劳伦斯,便被这一击击退,重重地撞击在悬梯的围栏上。金属弯曲,疫医摊在其上,背部突出血肉的断剑微微颤抖,然后被扭曲的血肉从躯体之中挤出,掉落向了下方的漆黑,只能听到一阵清脆的撞击声,然后什么都没剩下。“比起我,疫医你才是那个真正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啊,仔细想想,我至始至终都不清楚你那面具下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可以说除去你的名字,对于你我什么都不清楚。”劳伦斯平静地说着,他手中握着断剑,但依旧有着令人战栗的威慑力,令疫医不敢贸然行动。他就是这样的人,有着令人感到窒息的强大,哪怕现在劳伦斯失去了四肢、被刺瞎了眼,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他依旧强大,只要你稍有不慎,他就会挣扎着咬断你的喉咙。“啊这快要分别了,才想起来互相了解吗这也太迟了吧”疫医语气轻松,他很少露出慌张的一面,记忆里也只有在面对诡异的缄默者时,才显得狼狈了些。“那你想了解什么呢我都会如实招来的,只要你让我走,劳伦斯,毕竟真理真的很诱人,我都能听到从北方传来的呼唤了,它抓挠着我的心肺,渴求着我的到来。”虽然表面很轻松,但从疫医那沉重的呼吸来看,实际上可不是这样的。他靠在围栏边,思考着对策,躯体的表面出现了波涛般有节奏的隆起,刺破手掌的利爪也在缓缓地收拢,最后如同短剑一样。在疫医的对面,劳伦斯没有轻举妄动,对于他而言解决疫医其实很简单,只要使用权能加百列,他便可以直接在精神层面对疫医进行进攻。这是超凡的权柄,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力量,越是了解这力量的本质与其代价,劳伦斯越清楚,当初那个名为艾德伦利维恩的家伙,为什么要将这力量封存,藏在启示录的角落之中。“你是在想入侵我的间隙吗”疫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妙,只要劳伦斯摧毁了自己的间隙自己便必死无疑,而且所藏起来的秘密与过去在劳伦斯的眼中也将再无遮掩。这能力真的很不讲道理,任你疫医武功盖世,也没有什么操作的余地。“嗯,其实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家伙,究竟会拥有着什么样的间隙呢”劳伦斯握着断剑向疫医慢步走来。“黑暗的、光明的、温暖的、荒凉的究竟是你人生中的那一幕会如此地深刻,深刻到足以成为你的间隙呢”“啊让我想想,有点想不出来啊,有时候我都不太确定我还是不是我了至少人类不会像我这样。”疫医抬起自己的利爪,锐利的硬质尖爪从他的指甲之中刺出,似乎是直接连接着他的指骨,能模糊地看到昏暗处的血肉,它没有被皮肤包裹,而是直接将猩红的肌肉展现了出来,难以想象这衣装下藏的究竟是什么。“看起来一定要打一架了啊,劳伦斯。”语毕,疫医的身影扭曲模糊了起来,下一刻带着呼啸的风声骤起,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随即便重击在了劳伦斯的身前。两者交战在了一起,利爪照着头颅劈下,却被断剑所阻挡,力量的僵持下劳伦斯才勉强地看清了眼前的疫医,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野兽的姿态。强壮的猩红肌肉撑破了衣襟的束缚,昏暗的光线下,纹理清晰可见,宛如剑刃般的利爪从骨骼之间刺出,上面还沾染着刺破躯体的血迹,疫医的身体在膨胀,增生的肌肉强化着躯体,将坚韧的骨骼牢牢地包裹,整个人如同野兽一般,腿部反曲,尾椎骨延长,细长带刺的尾巴好像长鞭一样狂舞。侵蚀从疫医的身体里扩散、释放。漆黑的面具下亮起炽白的辉光,涌动的焰火与咆哮的力量在高昂,似乎劳伦斯手中握的不再是断剑,而是无可匹敌的裁决。向前挥动着死亡、熊熊燃烧。反曲的腿部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一瞬间将脚下的钢铁都踩凹了几分,疫医就像灵敏的野兽,腾空而起,以此躲过了劳伦斯的斩击,随后细长的尾巴缠绕在一旁镂空的铁架上,四肢贴近墙壁,利爪深深地刺入其中。他就像畸变的妖魔一样,猩红可憎的躯体上,鲜血从鸟嘴的面具边缘滴落。“我早该想到的疫医,当初你和我合作,便是为了圣杯之血”劳伦斯抬起头望着墙壁上的野兽,他的体内有着熟悉的味道。“为了你的理想你献祭了你自己,我也是一样的,劳伦斯。”鸟嘴面具下响起的不再是之前沉闷的声音,或许是身体畸变的原因,疫医的声音尖锐嘶哑。“秘血、圣杯血肉你也为你自己植入了那些东西吗”劳伦斯回忆着疫医的种种特性,早在自己和他相遇时,这个家伙就展现了极为诡异的生命力,哪怕是被断肢,也会在顷刻间生长出新的肢体。“我的生命力你也是知道的,我自己就是最佳的实验品,不然你以为你那支秘血军团为什么诞生的这么快”疫医回应着,他在墙壁上缓缓地爬行着,伺机而动。“所以疫医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劳伦斯不解地问道,除去疫医的名字,劳伦斯对于疫医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曾经他不在乎这些是因为疫医站在他这一方,这件强大的工具一直被他握在手中,而现在不一样了,疫医要离开了,这件强大的工具将脱离他的掌控。“一个学者、一个医生。”疫医笑着回应,从天而降。身体迅速地翻转,连带着尾巴发出了呼啸的震鸣,它如长鞭一样砸下,末端的尖锐利刃凶狠地斩击在悬梯上,边缘带着耀眼的火花。这一击直接使长廊崩塌了,剧烈的晃动中劳伦斯跃向另一处高台,他拔出另一把钉剑,刺入墙壁之中,短暂地稳住身影,踩着墙壁继续行进,反身拔剑跃向疫医。两人都没有丝毫格挡的意思,利爪与钉剑交错,分别贯穿了不同的躯体。疫医就像疯狂的野兽一样胡乱地挥舞着利爪,锐利的尖刺勾住了劳伦斯的身体,另一爪直接刺穿了劳伦斯的腹部,劳伦斯则在奋力地斩击下,沿着疫医的右肩斩下,斜劈向胸口,他的力量是如此地强大,血肉一寸寸地断裂着,直到没及心脏的位置才缓缓地停顿下来。炽热的鲜血在半空中洒落,两人朝着熔炉之下的黑暗坠去,但在这过程中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战斗。疫医的半个身子都在钉剑的斩击下裂开了,骨骼断裂血肉也在崩溃,能从那狰狞的伤口之中看到惨白的骨骼,破碎的硬质下是还在起伏跳动的半透明隔膜,里面便是那颗炽热的心脏。猛地抽出利爪,劳伦斯的腹部被剖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混杂着胃液涌出,还有扭曲的、如同触肢一样的东西随着坠落狂舞。劳伦斯一只手捂住了伤口,以免自己的内脏流出来,咬着牙,用力地驱动着手腕,向钉剑上施加力量,只听那令人牙酸的撕扯声,钉剑从疫医的躯体里斩击了出来,大半的身躯连带着手臂一同脱离了身体。骨骼的碎屑与躯体的肉沫四散,就像尘埃一样在昏暗的光芒下消逝。这是足以令人昏厥的痛楚,它们会沿着神经狂奔,最后冲入脑中令人疯狂,可这显然不适用于眼前这两头非人的怪物。他们不仅没有被痛苦征服,反而更加兴奋了起来,血液都在这种伤痛下沸腾了起来,强劲的生命力被血液裹挟着,沿着血管狂奔,一波又一波地覆盖在躯体之上。尖锐的尾刺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来,劳伦斯挥动钉剑格挡开了锐利的边缘,一击未中后长尾顺势卷住了劳伦斯的腰腹,伴随着用力地缩紧,将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劳伦斯的体内挤出,巨大的压力下身体开始变形,关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这种糟糕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钉剑顺着缝隙刺下,用力地转动,轻而易举地将疫医的长尾彻底斩断,下一刻两人都坠落到了底部。只听两声闷响,两人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鲜血浸染了地面,汇聚成两团血泊,在他们的不远处就是被排空的水池,漆黑的底部妖魔发出了阵阵渴血的喘息声。“权能亚纳尔不,所谓的权能,只是猎魔教团用来神化妖魔特性的词汇而已。”劳伦斯从血泊里站了起来,他另一只手臂完全摔断了,骨骼刺出皮肤裸露在了外头,哪怕是秘血治愈这样的伤势也需要些许的时间,他用仅能移动的手臂拄着钉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他的对面则是疫医那畸形变异的躯体,他上半身大部分的血肉都被洛伦佐斩掉了,它们滚入下方的黑暗,能听到妖魔在啃食着疫医的血肉,贪婪地享受着这血肉。疫医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影比起之前无疑要高大了许多,强劲的手臂低垂了下来,在那狰狞的创口之上,正有着数不清的血肉在迅速地增生着,它们一点点地覆盖住了那半透明的隔膜,将还在跳动的心脏保护了起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的我都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一个偏僻的村庄。”疫医缓缓地后退,虽然用自己做了很多的实验,但比起劳伦斯,他还是稍逊那么一些,他疲惫不堪地靠在了墙壁上,然后无力地坐下。“当时村子里爆发了疫病,大概是叫什么黑死病吧”疫医回忆着,他很少回忆这些事,按理说它们早就被丢进了垃圾堆中才对。“啊死了很多人,曝尸荒野什么的大家都活在惊恐之中,村民们举着火把挨家挨户地审查,发现些许的症状便把人抓起来,集中地丢进一个大坑里,等人死掉了就埋起来,我当时好像是很害怕,躲在了壁橱里,透过缝隙看这些。他们抓走了很多人,好像有我父母,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最后好像只有我活了下来,所有人都死了。”疫医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还是在现编一个讲出来,但从那困惑的态度来看,或许这真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只是太久没有回忆了,他几乎遗忘了所有。“从那之后我就在想,人类这样的躯壳是否过于懦弱了呢很多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会受伤、会悲痛、会死去或许我们需要进化,向着更高一级的方向进化。”疫医痛苦地咳血,在这接连的撞击下,疫医新换好的镜片也碎掉了,面具上两个镜孔黑洞洞的,里面不断地流出鲜血。“然后你发现了妖魔”劳伦斯问道,他和疫医的第一次合作中,他就发现了疫医对于妖魔有着独到的见解,他一直在研究这些怪物。“是的,妖魔,强大又诡异,恐怖又充满了奇迹。”疫医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这狰狞的躯体,似乎是积蓄好了力量,他又站了起来,抬起头正视着劳伦斯。“看看这些,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力量、生命、权力,这些几乎都是妖魔给予给我们的或许妖魔才是我们更高的方向、进化的终点。”这似乎触动到了劳伦斯,他低语着。“升华”这样的失神没有持续太久,劳伦斯回忆着教会里知晓的历史,然后说道。“黑死病距今最后一次黑死病大爆发也有了至少上百年的时间”劳伦斯问道。“你究竟活了多久呢疫医。”疫医没有回应,似乎是觉得有些沉闷,他扯掉了自己的鸟嘴面具,久违地直接呼吸着这片空气。“啊有些记不住了,就像你,就像我,当我们变成这般非人的存在后,限制凡人的时间,对于我们而言还有意义吗”破碎的面孔露出残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