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带着一点儿失望的, 寒秋当着自己丈夫的面伤到了,这传出去, 在冯家老宅出的事情,让人笑话。
冯大爷不说话,只是闷头听着,一句话都不说的, 以前也是这样, 到底是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老太太也是一时之间无措。
就此回去了,冯大爷回头跟医生谈,“任何人不要说。”
医生点点头,这个知道的,豪门事情多,尤其是有关子嗣的。
寒秋是不好生的, 她自己那一刀, 正好伤到了肚子,好不容易的。
冯二爷是不肯放过那个人的,大晚上的新婚夜不计较, 但是第二天一早上起来就去警察局看看了, 结果去的时候,说是大爷在里面,他挑高了眉头就进去了。
“大哥”
冯大爷摆摆手,“没事儿了,我都问清楚了, 回去吧。”
他来得早,都处理干净了,他股票上赔了那么多钱,当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了,尤其是冯二爷。
兄弟俩都跟鬼精一样的,冯二爷笑呵呵的,两个人一起出来,“不陪着大哥吃早饭了,我得回家去。”
看着他走了,冯大爷的眼睛眯起来,在警察局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开车回家去了。
恰好大家都在吃早饭,那祯禧从医院也回来了,“大嫂还好,还托我给您问好呢,希望大家别惦记她。”
老太太笑了笑没说话,她就是对寒秋有偏见,觉得虚的慌。
“你要多吃点才好,看看瘦了不少,过些日子开学了去,岂不是又要去吃苦头了。”
那祯禧吃着一碗蒸鸡蛋,香的很,她自从去了长沙以后,吃东西明显来劲了,吃什么都好吃,看着人胃口好。
“我啊,现如今得了一种病,叫做好养活,无论吃什么都觉得香的很,就是给我一个窝窝头,就着白开水,我也耐得住了。”
说的老爷子都笑了,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冯大爷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到底是没进去,直接就走了,只对着人家说回来拿东西的。
冯二爷耳朵尖,听见汽车的声音了,他是彻底耐不住了,眼看着还有一个月才开学,这一个月跟冯大爷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觉得不放心。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是,只是又不好开口跟老太太提起来,一结婚就搬出去住,也不好看。
心里面打着小九九,少不得要给冯大爷坑一下的。
冯二爷,向来是鬼精的很。
下午跟那祯禧一起带着老丈人家里逛一下,五姐儿有话说,因此一直瞧着那祯禧,只是看着那祯禧跟冯二爷亲近,她不好过去说话,因此只闷着头在后面走。
一大帮子人,有老有少的,当然是找个文明茶园最好了,里面唱戏能消磨一天的时间呢。
年纪大的不爱走,在那里坐着就是一天。
年纪大的人,出去转一圈也是好的,看看新鲜,只是四太太嘱咐了,不能乱走,世道乱,给人添了乱子不好,因此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一点儿乱子也没有的。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在那里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她寡妇一个,最爱风流,因此听戏的还是说书的,有钱有闲的人干的时候,她都爱去干。
“去喊小四来。”
没一会儿小四就来了,坐在馥和烟行老板娘的身边,馥和烟行的老板娘,身边凑着的女人也都是不简单的。
她在十里洋场里面混出来的,
小四长得极为精致,看着娇娇怯怯的,化妆之后一举一动更显得极为妖娆,很有风情了。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近些年来做事情越发的大胆了,而且她靠山的确也多,许多人背后撑腰,竟然还真就是做起来了。
十里洋场里面的交际花,大多是都知道她的,她手底下的名媛小姐们,简直是不要太多了,都是奔着钱来的。
往来的富商,想要到上海见识一下的,那这些交际花们就开心了,摆明了人傻钱多。
一旦是动起来感情了,给骗的精光的也不是没有,更高级一点的,就是换取情报,特别爱跟商业大鳄来往,一来一往之间,名利双收。
这些女人,虽然说是交际花,但是一点贬义的意思都没有,是真的在交际上面下功夫。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对着男人的心思最了解了,老谋深算,她能靠着权力跟金钱让良家妇女下水,也能让落魄的小姐们下水,更能让丧夫的或者是风流的太太们找自己的乐子。
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为了自己。
她是在海上捡回来的小四,也是巧了,大海里面能遇到,小四在水里面飘着呢,因此对于小四,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对她有救命之恩。
小四长得年轻漂亮,确实是她的股肱之臣,买卖妇女,有道妇女的事情,小四得到了她的真传。
“您吩咐。”
小四对着她毕恭毕敬,这女人的手段,小四知道的很。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笑了笑,指了指下面的雅座,“看见了没有,你去试试那个男的。”
顺着水烟杆子看下去,小四的眼睛一下子就眯起来了,心也紧跟着缩起来了。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指的不是别人,正好是冯二爷。
她看冯二爷不顺眼很久了,可是来硬的又是无可奈何,冯二爷是在会的人,轻易不能招惹,不然就是跟整个青帮为敌了。
所以就是玩玩,你不是一直不正眼看我,不是一直洁身自好吗
她还就不信了,这世界上的男人还有不偷腥的,这新婚的男人,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有问题吗”
她侧首看着小四,见她好一会不说话。
小四当然不想答应了,她心里面翻江倒海一样的,眼睛酸疼的不行,再不敢去看第二眼,“大姐,您别为难我了,这一位您不是不知道,刚结婚的人,对着未婚妻等了许多年,我就是再有本事,靠到跟前,只怕是挨一脚的事儿。”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既然喊了她来,自然是不能让她畏难的,“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还没开始就说难了,您前些日子,不是刚逼死了一位浙商的正方太太,有本事都给我施展出来。”
说着眼神就很犀利了,她不是个善茬子,下面的人都怕她。
女人要是折磨起来女人,基本上就没有男人什么事情了。
小四就不再说什么话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坐在一边看戏,眼睛不敢去看冯二爷那一大家子,里面的每一个人她都认识,并且记忆犹新。
她就是四姐儿啊,当年要死要活,跟洋人出国的四姐儿,被赶出来那家的四姐儿。
眼瞧着这许多年了,就连小少爷都长大了,虎头虎脑的,不像是二姨娘,也不像是四姐儿,倒是带着一点土气的,跟小时候一样,看着就是敦厚老实的人。
小四在那里想着,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描红重彩的水袖挥舞着,她眼前就一片的模糊了。
怕给人看到,借着低头的功夫擦了擦眼泪,在抬起头来,还能笑着跟馥和烟行的老板娘打听,“大姐,这冯二爷的未婚妻,当年不是走了回北平了,怎么现如今倒是回来结婚了呢”
馥和烟行的老板娘听得正出神呢,她爱极了这一出戏,哀哀怨怨的,腔调里面婉转不尽的忧愁。
她听戏的时候,总觉得听自己的一辈子。
好一会才说话,“哦,回北平了,谁又能舍得这上海的富贵呢,郎情妾意的,这些年,一见面那还得了,不得又要勾连起来了。”
话说的漫步惊喜,在满堂彩的掌声里面,小四听得模模糊糊,但是馥和烟行老板娘的一句话,她都不相信。
年少时看三姐,只觉得虚伪做作,做什么都不对,都不合自己的心意,掐尖好强。
那祯禧有的她一定要有,为了一点衣服吃的用的,每日里闹腾的不可开交。
再后来就看着整个那家都不顺眼,跟仇人一样的。
可是她跟着美国人跑了,上船了以后,一直到了南洋,才知道是噩梦。
大船换成了小船,她看着一张小船的船舱里面塞满了女人,都是亚洲女性的脸,闷热潮湿的船舱里面,喘不动气一样的,人连个放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听着外面的人用英语说话,迷迷糊糊地,只听懂了一个词,这么多年的学都白上了,英语高级词汇一个都不懂。
可是大概是由于英文老师太爱国了,每天在课上重复我们不能当奴隶,所以小四就记住了这么一个词语,奴隶sve。
小四就是再没有记性,家里的人再怎么守口如瓶,她也是知道二姨娘怎么死的。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齿轮嚼烂了,稀巴烂。
她出国是为了出人头地,是为了过好日子,是为了活的光鲜亮丽,然后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
不是为了跟二姨娘一样,被人给卖到国外去的。
当姨娘的为了不卖到国外去,只身投了什刹海。
那没道理当女儿的,也要忍辱偷生的道理。
小四就是再混蛋,就是再不要脸,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何况船上这样的环境,到了国外去,没有好下场的,因此找到了机会,她半夜里面跳了海。
原本以为是死路一条,幸亏当初弟弟没上船。
可是谁知道,恰好馥和烟行老板娘进货回来,打捞起来救了她。
凑巧不凑巧,到底还是做了皮肉生意,就是再高级的交际花,说到底了,撕下来伪装之后,还是那么裸的权色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们放暑假了,书店爆满,都是买辅导资料的,家长付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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