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的兵哥哥们得去负责物资投放, 董馥梅一家直接被一位兵哥哥带到了临时卫生站去,和那里的医生交代了一下后兵哥哥就走了。
卫生站原本是有医生的, 就是黑土公社原本有的赤脚医生们,治疗水平有高有低, 但在面对少药甚至无药的情况时都对病人有些束手无策,此时来了几位善针的医者他们还挺高兴。只是董馥梅他们的面相都很年轻,也让人不免怀疑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本领。
进到灾区就是为了救人的,没做过多寒暄, 董馥梅和周小萍就分到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 然后便抓紧时间开始给病人看病了。
大雨导致气温低的厉害, 生病的人不少, 但都没人敢去新来的两位女医生那里看,不过偷偷看他们的人倒不少。
董馥梅四人几乎没怎么睡,熬了三天来得这里, 进来的时候又是踩着泥泞的路翻山越岭爬进来的, 到了以后除了洗净要给人看病的手以外就稍稍的擦了擦头脸上的水,看上去也不比在地震棚这边生活了好一阵子的灾民好到哪去,画风还挺统一。
但架不住底盘亮、气质好,就是再狼狈也有几分好看, 吸引人多看几眼。
只是这种吸引不是他们现在想要的, 周小萍就想让人给她看病。
周小月、周显义不会看病,但打打下手还行, 就在一边站着。见这情况, 周小月捅捅周小萍“你那医生证带没带来, 拿出来给乡亲们看看”
空口白牙说会治病谁敢信,还是有证才靠谱。
周小萍翻出证来,周小月拿着证大声的宣传了一下“我姐是我们县医院的医生,这是她的医生证,乡亲们都看看,我们不是骗人的”
现在普通话普及工作做得还不错,不会说也能听,周小月那一口犹带着些家乡的调调的普通话也能让黑土公社的乡亲们听懂。
乡亲们识字的不多,但证上面的红十字图样以及盖的五星章都是认得的,他们立刻就相信周小萍是医生了。
周小月又说“这证可是组织给开了,上面印着大红章呢你们不信我们也得信组织对不对我和你们说,我姐的医术是和我妈学的,我妈当了十几年赤脚医生了,比我姐还厉害呢我们家有特殊祖传针法,治病不吃药,靠扎针点穴就能好”
好的中医确实只靠针灸、按摩就能起到治疗疾病的效果,但周小月这样的说法,周小萍总觉得她像是拿着招牌喊着十全大补丸包治百病的那种骗子。
偏偏大部分没接受过教育的社员同志们很轻易的就被周小月煽动起来了,争先恐后的到他们这桌排起队来。
周小萍一下忙了起来也没空去说周小月用词不当了。
刚开始忙的时候还需要人维持秩序,到后面大伙也学会了自觉排队,就不用人引导着了。董馥梅不论是看病速度还是替病人治疗那都是又快又好,也没需要周显义帮忙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站旁边还挺占位置的。
同样帮不上太多忙的周小月已经和乡亲们聊起来了,公社底下的乡亲们普通话都不大行,不过好在川省方言简单,听了两句大概就都能听懂了,他们聊得还挺顺畅。
周小月打听到他们公社宽敞到能避震的地方不多,地震棚都搭在这附近,位置也都挺近的,公社里两万多人都挤在这一片小地方。
呆站在一旁的周显义听到这话就有些激动,刚要说什么就见董馥梅也抬头看了过来。周显义立刻道“阿栋肯定也和黑土公社的同志们一起,我出去找找看。”
董馥梅拦了他一下,又向她面前的病人们打听“同志们,你们有谁知道今年七月那会儿来的知青在哪吗”
真别说,这个时间段来的倒霉知青知道的人还真不少。
川省地震预告后很多及时收到消息的就将当地从知青下乡地剔除了,没剔除的多是福广那一带,那边消息传递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没能及时将地震消息传达过去。
今年下乡知青在一百六十万,两省加起来十万左右的知青到川省的大概有三千五,分到每个公社二十多三十这样。
地震带上几个公社加起来就来了二百来个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中了一百六十多万分之二百多概率的倒霉蛋,怎么不让人印象深刻。
更别说前面给唐市捐献的时候这些好娃子慷慨解囊捐了不少钱被点名表扬过。
当下知道点的都叽叽呱呱的说,有的还能将他们住的棚子在哪个位置给指出来。
“他们都没事,住的棚子没有倒嘞,就是也有几个感冒啦,都缩在屋子里不出来。”
听到今年来的知青都平安,竖着耳朵听的一家人都松了口气,但在听到有好几个知青感冒后,即便知道周学栋身体一向不错也有些担心,董馥梅就赶帮不上忙的周显义赶紧先出去找人。
没亲眼见到没事还是不能彻底放心的。
“咳咳咳”
“还有水吗他咳得厉害给他喝点水。”
“没多少了,现在干净的水都定量供应,哪能动不动就喝水啊”
“你什么意思啊,都咳成那样了不让喝水省着给你洗脸吗”
“你妈我这几天洗脸了吗啊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地震完井水都不能喝,每天就这么一点,你们都是好人,一个个喝起来和水桶一样,我不看着点还有吗啊你说啊”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情况本来就要多喝水”
“那你的意思就还是我错咯”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少说点也可以多省点水呢”
“对对对,你们可别吵了。”
“咳咳咳我不喝”
“不喝什么不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我就是提醒一下”
“”
临近路人指的新来知青住的地震棚,周显义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吵闹了声音,也听到了自己儿子劝架的声音。
听上去中气十足的,应该没生病。周显义这么想着,上前敲了敲门。
敲门声让里面的争吵声一下子消弭了下去。
没一会儿,周显义就听到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两人都呆了一下来开门的正好是周学栋。
他瘦了很多。不是周显义这个当爸的觉得他瘦了,而是真的瘦,发育期不减反增的肉这回早没了踪影,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不见替换成了分明的棱角。若不是周显义熟悉自家儿子的样貌,怕是不敢相认了。
周学栋则是完全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他爸,所以愣住了,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谁啊”里面有人问。
周学栋一下醒过神来,既惊又喜的高声回“我爸”
“啊”屋内所有的知青都惊讶了,不管有病没病都跑出来围观。
小风一吹,一个生病了的没忍住咳了咳,带着其他几个病着的也咳了几声,很快就咳成了一片
什么执手相看泪眼都不用想了,周显义见着人后,心里的大石已经放下,这时候还能露出个自然的笑脸来“你妈妈还有你二姐、四姐都来了,她们在卫生站那里给人看病呢,你屋里这几个也带去一起看看吧。”
“妈和小萍姐、小月姐都来了”周学栋更惊更喜,简直想直接撒腿跑过去。不过他还是有义气的,给一起在一棚子里住了一个多月的兄弟们吹了一下自己妈妈和姐姐医术有多厉害,然后推着生病的几个让他们去多裹些衣服好一起去卫生站看病。
自从有半数人生病后,体质好的周学栋就帮着照顾了许多,本来就没休息好,还得照顾病人,什么累活重活都抢着干,他的体重才在一个多月内一路下降了足足三十斤,从有福气的白胖面相变成了瘦干巴猴,合身的衣服都变得宽宽大大的。
他的付出同屋的知青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知不觉的也都很听他的话,这会儿他让添衣服走,也没人有疑义。
旁边有外人跟着,周显义没有和周学栋说特别亲密的话,只不住的感叹他瘦了太多,又向知青们问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知青住的地震棚离卫生站也就步行十来分钟的路程,没说几句他们便到了。
周显义来去半小时,看病的人已经少了不少,十来个人也能塞得进去。
十好几个大小伙子走进来,屋里的光线都被压的暗了几分,一下就吸引了屋内人们的注意。
董馥梅先将手下的针下好了才抬头去看。
董馥梅第一眼其实没看到瘦了很多变得不那么显眼的周学栋,但她看到周显义了。她知道周显义是去找周学栋的,这会儿满脸轻松的回来肯定是找到人了,就下意识往他带回来的人脸上看,然后才看见眼泪汪汪看着她们的周学栋。
好好一个小胖子送过来,这才多久呢就瘦成了晾衣架,就一眼,董馥梅就心疼坏了。
其实周学栋也没有瘦的脱相,他瘦完之后看上去比之前还俊了不少。但在父母眼里,孩子瘦了是看不到他们变好看的,他们只会觉得是孩子吃苦了、累坏了,所以才会瘦的。
尤其本来肉肉的孩子变瘦,那视觉冲击可太大了。董馥梅在看见周学栋的第一眼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串大补的菜谱,暗自决定了一定要将周学栋丢掉的肉给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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