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是个气候宜人, 生活节奏缓慢而悠闲, 繁华度只比a市差一点点的养老城市,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方家和席家都抱着长久定居于此的打算。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房子还是那个房子, 小花和小白这两朵小花却要开始面对打蔫危机。
比如小花最近脾气就很暴躁,虽然她本来就暴躁,但这两天更暴躁。
席音到家的时候,刚好听见自己老妈在温言软语地安慰方阿姨。
“物极必反,你最近心情这么差, 肯定马上就能遇到特别开心的好事”
席音:“”
方阿姨会不会开心席音不确定, 但正在安慰别人的老妈估计不会太开心。
回家后的第一天, 席音还算是爸妈手心上的小宝贝, 什么活儿都不用做, 就坐那给亲戚邻居签名就行。
等到席音回家了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小区差不多都知道了, 但凡年岁轻一点的, 全跑到席家来围观明星。
小白和小花在一起玩了二十年, 性格多少也受到了些影响, 小白第一天虚荣心还很膨胀, 第二天便被吵得烦了, 有点嫌弃地问席音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席音哭笑不得, 直说待不了几天, 这下小白又闹心了, 念叨着怎么那么着急云云。
席音回来的第三天,方弥的航班晚上六点半到,两家关系好,直接约了晚上一起吃饭,地点定在小白家。
“妈”
两位母亲在厨房准备晚饭,送走来拜访的杂七杂八的亲戚朋友,席音扶在厨房的门框边,虚虚喊了一声。
小白洗着菜,抽空应了句:“怎么了啊”
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没引起小白的注意,却引得小花多看了他两眼。
“音音啊,是不是我家那混蛋小子欺负你了”
小花明显误会了,挥舞着黄瓜忿忿道:“你等着一会儿他回来,阿姨帮你收拾他”
席音心下一惊,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他没欺负我。”
他就是非要跟我处对象。
后半句席音没敢说,小花闻言,这才放下黄瓜,面色和缓了许多,哼声道:“我猜那臭小子也不敢”
话音刚落,小花顿了顿,眼珠在他转了一圈,表情骤变,露出一个饶有深意的笑。
“音音,你这个年纪,难道是要找我们聊聊恋爱问题”
不怪小思敏锐,席音不像方弥那样擅长演戏又擅长撒谎,说白了,呆瓜这个外号说为他量身定制的都不为过。
他双颊泛红目光躲闪,一副有什么事要说又难以启齿的样子,小花想往其他方面联想都难。
“谈恋爱”一听这个话题,小白立刻警惕地抬起了头,细声犹疑道:“会不会太早一点”
小花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大小的,成年了就行。”
小花思想开放,还有个思想更开放的儿子,她背着小白给席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笑眯眯地说:“呀,音音都要谈恋爱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以前还是两个小蹦豆,在地下出溜出溜跑呢。”
年龄大了就喜欢感慨岁月,小花和小白你一眼我一语地闲聊起来,席音站在一旁,从刚才起一直插不进话。
过了好一会儿,小白终于发现了儿子还在围观,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音音,子俊刚才好像把作业本落在这了,他明天还要上课,你给他送回去吧。”
子俊是席音小姨家的孩子,刚满十三岁上初一,来的众多亲戚里就属他要的签名多,席音甚至怀疑他给班里所有女生都要了一份。
两位家长都在,席音怕适得其反,不敢再说什么谈恋爱的了,自暴自弃地想着全交给方弥晚上解决吧。
谁让他小时候那么熊,没给大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决定当甩手掌柜之后,席音心情轻松了许多,他去客厅找到了子俊的笔记本,抬头看了看挂钟。
才六点,方弥起码七点才到家,子俊家离朝阳小区不远,走路只用十分钟的路程,席音换上衣服,打算直接给他送回去。
这小子八成是故意把作业落这的,里面一个字都没写,可真是个小人精儿
傍晚六点,天色已经黑了,席音只带了个鸭舌帽,懒得再带口罩便出了门。
大晚上的,总不会那么巧遇到个一眼就能认出他的真爱粉吧。
这趟回家的行程对外是保密的,不过借由微博私信上的种种嘱咐,神通广大的粉丝们似乎已经得到了消息,在看到有人猜测可能是见家长时,席音便不敢再看了。
这些哪是粉丝,分明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子俊家在朝阳小区北边,更靠近市中心的一个小区,怕回家晚了,席音再一次抄了近路,走了那条历史的小巷。
比起几年前只有中间矗立着一盏路灯的阴暗冗长巷子,经历了一场翻修后,小巷子里每隔五米便多出一盏路灯,视野明亮了许多。
不过人真的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当走到巷子中段时,席音脚步一顿,不敢置信般揉了揉眼睛。
戚之凌他怎么在这
与当年相比,戚之凌这次受的伤明显更重。
他晕倒在墙边,头发凌乱,嘴唇毫无血色,肩膀渗出的血液染红墙面,让人没法忽视那还在不断冒血的枪眼。
席音虽然没什么良心,但人性还是有的,何况戚之凌确确实实救过他一命。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跑上前查看戚之凌的伤势,确定还活着后,就要报警打120。
但刚掏出手机,他又想起戚之凌家里从事的可不是正经生意,现在受的还是枪伤。
这里不是a市,警局和赵家不一定有来往,贸然报警的话,会不会反而害了他
思虑再三,席音开始在戚之凌身上翻找起来,最后在他手里找到了手机,打算打给他朋友或小弟来救人。
手机没有上锁,屏幕亮起后,直接出现了拨号界面,上面还有一串未打出去的电话号码。
席音没想太多,直接拨通了,当口袋里传来熟悉震动和铃声后,他才回想起什么,拿开手机复又看向那串数字,表情僵硬而复杂。
这家伙,都要死了不找人救命,还想给他打电话
单调的铃声在幽静小巷里显得十分清晰刺耳,席音手忙脚乱的挂断电话,正要找找其他联系人,拿着手机的手腕突然被扣住。
他抬头,发现戚之凌竟然醒了
戚之凌半睁着眼睛朝他轻笑,话音十分虚弱地说:“抓住了。”
抓住什么了
席音甩开他的手,心里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快死了还有心情笑
这巷子他这辈子不会再走第三次了,这是什么见鬼的巧合
“快联系人救你我没敢打120。”
“做得好。”
戚之凌用另一只手接过手机,没打给别人,直接起身将自己挂在了席音身上。
“小伤,不用叫人。”他朝前指了指,说:“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席音被他体重压的喘不上气,一推戚之凌就抽气,搞得他都不敢动,生怕加重他的伤势。
他喘了喘,有些不明所以:“回去回哪你那些小弟呢”
戚之凌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黑亮黑亮的很有神,一点都不像受了重伤。
“回咱们的小屋,我把那里买下来了。”
席音吸了口气,冷下声音警告:“你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就报警。”
戚之凌不说话了,还是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打车送戚之凌回了当年那个出租屋,席音都佩服自己竟然还记得路。
巷子都翻修了,但小小的出租屋倒是一点都没变,将人扶进屋,席音又在戚之凌的指挥下找到绷带镊子和止血药。
眼看着戚之凌正熟练地处理伤口,席音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打算走了。
“去哪”
他刚要挪步,戚之凌便飞快抬头,嘴边是笑着的,笑意却没到眼底。
戚之凌用下巴朝肩膀示意:“给我包扎。”
席音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惊了:“你自己弄,我走了。”
“我够不到。”戚之凌放下夹着子弹的镊子,抬起眼皮问:“怎么你有急事”
或许是气场的原因,戚之凌一旦沉下声音说话,席音就总觉得他在威胁自己。
他没动,原地看了戚之凌一会儿,眼神冷淡。
之前席音还不确定戚之凌对他感情多深,现在看了这间被买下的小屋,心里才算是有点数了,但他还是想不明白原因。
为什么
几年前戚之凌沉默寡言,是个暴力刺头,一言不合就像要杀人一样,他们根本没说过太多话,这是什么时候培养出的感情
席音属于外热内冷的类型,看起来亲切温和的,实则受到记忆影响,他待人总习惯留几分,待戚之凌,可能只付出了一分,这还是往多了说的。
“席音,你可以逃,但我不会放手的。”
从他眼里看出深深的疑惑不解,戚之凌自嘲般笑了笑,开始动手给自己包扎起来。
“为什么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席音拧起眉,恨不得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装得什么自己又不是自带万人迷光环,戚之凌在这跟他耗有什么意义
仔细回想,他每次和戚之凌相处都神经紧绷,表情也绷着,戚之凌什么毛病才会喜欢上他
慢条斯理地包扎好伤口,戚之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他的上身遍布旧疤新伤,枪伤刀伤什么的不计其数,光是看着就让人痛觉神经发麻。
席音瞥了眼他包扎好的肩膀,谨慎地超前挪了一步,还是保持着安全距离。
“到底为什么怎么样你才会放”
没等他问完,戚之凌突然探身抓住了他的手,速度快到席音根本没反应过来,吓得直接把后半截话噎了回去。
“六年前,我从训练营逃出来,倒在巷子里时,是抱着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的心的。”
戚之凌淡淡地说着,握着他的手紧了又紧。
他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色也苍白如纸,说到这,戚之凌眉目间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这次因为我的判断失误,很多人都死了,就在半个小时前,我第二次产生干脆就这么一起死了的冲动。”
越听席音脸色就越白,他心里翻江倒海,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良心泯灭,选择直接报警。
“所以,你觉得我会松手吗”
稍稍抬起抓着他的手,戚之凌偏了偏头,露出了一种装出来的类似于孩子脸上才有的单纯与童真。
戚之凌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唇角微勾,笑得十分苦涩:“不过席音,你可以试着来说服我。”
“说服我松开你这颗两度出现在眼前的稻草。”
然后独自坠下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