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多的时候职人醒了。
他被生物钟叫醒, 但昨晚醉得那么严重,醒也是有些意识模糊地往旁边摸了摸, 没有摸到自己老婆才彻底清醒过来。
职人在床上坐起身, 静静地发了会呆,卧室里静悄悄的, 洗手间也没有动静, 显然丘罗不在。
他头疼得厉害,早上醒了又找不到丘罗, 一下子就有些想闹脾气, 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客厅里很多人,丘罗费川丘简,还有昨晚见过的路振风曲晴夫妻俩, 都在。
职人还穿着昨晚那身衣服, 睡得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 只以为家里只有自己人,以这幅形象一冲出来就愣了一下, 颇有些不好意思。所幸大家也没笑他,但眼神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了, 投来的视线很是复杂, 又严肃又歉疚的。
见职人出来了,曲晴立刻站了起来,她的通用语很流利,此时却卡壳了, 叫了一声小少爷后就不知该怎么开口表达自己的歉意,叱咤商场的名门家主,一时词穷又窘迫。
“小职,过来。”丘罗刚好结束了一通电话,抬手对职人招了招。
职人立刻跑到了他身边,冲丘简说了一句“爸爸你怎么来了”
丘简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只道“让丘罗跟你说吧。”
丘罗揽着职人的后腰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给了他一杯水。这件事原本也没想过要瞒着他,丘罗简单用手指给他梳理了一下头发,将清晨的事概述一遍,告诉他了。
职人有点懵,他捧着水杯看着丘罗脸上平静却有些冰冽的神色,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是夏荫,就是昨晚跟你说的,少容的朋友。”丘罗抹了一下他唇角的水渍轻声说。
那时候职人已经有点醉了,连夏荫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但他和那个男孩也是头一次见面,话都没说过一句,他对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想置他于死地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职人心里很不舒服,有些不高兴地皱起了眉。
“目前我们也不知道,夏荫的兄长已经带着他过来向您道歉了,等会应该就到了,您可以亲自问他。”路振风郑重说道“这是宴会上发生的事,我们夫妻对此也需要向您道歉”
职人微微抬手制止他,“没关系,不关你们的事。”
路振风和曲晴对视了一眼,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他们倒不是怕受到牵连或惹怒了赫尔兰德家,只是身为宴会主人,因此产生的愤怒。
八点的时候数据已经解析完成,因为丘罗的一句话,目标明确的去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真的是夏荫。
夏荫的父母是军区高层,哥哥夏清如今也是一名尉官,一家子往上倒两代都是名声显赫的大人物,谁知道夏荫忽然抽什么风,干的事比他父母兄长都惊天动地。
早上通知了夏家父母后,原本夏荫的父母是第一时间要押着夏荫来道歉的,但此时还在配合军区调查,小少爷也不是说谁想见就能见的。
夏清实在是坐立难安,打电话恳求了丘罗许久才得到准许带着夏荫过来道歉。
路上夏清心里一直是鼓鼓胀胀的,这股愤怒又恐惧的情绪从早上刚得知他弟弟干了什么好事时就一直没有消化掉丝毫,直到现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还在发抖。而他弟弟夏荫,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车流,神情淡然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夏清恨不得再甩他一耳光。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早上得知这件事后,夏家的父母和夏清完全是同一个反应。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夏荫到底在想什么,家里一直把他当孩子宠,可他是孩子吗,都十九岁了大脑早就发育健全了吧他是疯了才想去暗害赫尔兰德家的小少爷,别说全球,他干这破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
这事要是不能妥善处理好大将军看在丘罗的面子上也不会大范围牵连无辜,但夏家夏家从上到下可就完了
一路上夏清心里都是恍惚的,时不时就得松开方向盘把手心在衣服上蹭两下,擦去黏腻的冷汗。
家里丘罗把职人领进洗手间洗漱,职人觉得身上有股酒臭味,干脆洗了个澡。两人在房间里说着话,丘罗拿着吹风机呜呜地给他吹头发,等头发干了,夏清也押着夏荫到了。
费川去开门,职人穿着那身皮卡丘睡衣拉着丘罗出来,等在客厅。
夏清进了门慌得连鞋都忘记换了,站在丘罗和职人身前不远处郑重地鞠躬致歉,“小少爷,丘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九十度地弯腰鞠躬,态度十分谦卑端正,在座的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连丘简和路振风都不愿意帮两句腔,夏清便维持着这个动作一直没动。
丘罗气息阴沉,没有去看这对兄弟,也没有应声。
气氛僵硬冰冷得能溺死人。
职人靠在丘罗身边抬头去看他们,他也没有去应夏清的道歉,只是把目光放在了站在旁边的夏荫身上。
夏荫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他进来后也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低头站在那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沉默不语,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发呆。
客厅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夏清还弯着腰鞠躬,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时间长了夏荫隐隐有些焦躁起来。他偷偷往沙发上瞥了一眼,正好跟职人的视线撞在一起,顿时立刻扭开了。
费川轻轻咳嗽了一声。
夏清反应过来,猛地拽了一把夏荫的袖子。
夏荫便乖顺地深深弯下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对不起,丘哥。”
“你跟谁道歉”丘罗倏地偏头看他。
夏荫往职人的方向挪了一下,声音很轻地说“对不起。”
他刚才声音抖得厉害,职人以为他哭了,当夏荫抬起头的时候又发现他没有,甚至眼眶都没有红。
职人直视他用普通话道“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荫没有去看职人,道完歉后还是像刚进来时那样,微微低头盯着地毯,他说“因为我很讨厌你,我想让你死。”
这一下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夏清一瞬间差点被他气炸了,猛扯了夏荫一把,喘着粗气怒瞪着他已经举起了手,又硬生生忍着没舍得打下去。
夏荫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挨打也不怵,直接闭上了眼睛等他哥的一巴掌落下来。
他这个理由令人愤怒,丘罗漠然看着他,声色冰冽道“是沈一然叫你这么做的”
夏荫那张一直淡然的脸瞬间就慌了,他倏地抬头去看丘罗,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丘哥,真的,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跟沈哥没有关系。”
职人听着皱起眉,这里面有那个姓沈的什么事啊他有点不高兴地去握丘罗的手,丘罗和他十指交握在一起,轻轻摩挲他的指尖安抚着他不悦的情绪。
“你之前见过小职吗不是沈一然教唆你,你怎么就想要他的命了”费川冷声道。
夏荫看着他握在一起的手,和手上那对令他觉得刺眼的素圈,情绪忽地就激动了起来,他大声喊道“因为他死了他死了丘哥就能回来了”
夏清怒道“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夏荫一把甩开夏清,指着职人直喘粗气喊道“你们都是丘哥的家人朋友,为什么都护着他丘哥跟沈哥在一起感情那么好,他说抢走就抢了,你们为什么要护着他不就是帝国的小少爷么,你家里位高权重就能随便抢别人的男朋友吗你没有道德没有良知的吗”
职人一下子觉得这人真烦。
他唯一对不起丘罗的就是当初没有顾虑到丘罗的意愿让大哥把他接到帝国来,那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认真和丘罗道歉,丘罗也原谅了他。就算有人要翻这笔旧账,那也只有丘罗有资格翻,夏荫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他觉得夏荫很烦,也很好笑。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丘罗说。
夏荫无措地红了眼睛,颤着声音说“我在帮你啊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回来了,沈哥也一直在等你啊,这样不好吗你要是能回来,少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爱小职,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你想戕害我爱的人,告诉我你是在帮我”丘罗看着他静静道“行,你说道说道,我心爱的人死了对我来说是种什么帮助”
“丘哥,我看夏荫他可能有点”夏清想帮弟弟说句话,丘罗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夏清顿时被扼住喉咙一样没了声音,不敢再说话。
丘罗看着夏荫的眼神很平静,但职人知道他在生气,握着他手的力道都有些紧。
“你怎么可能爱他呢”夏荫不可置信地说“你爱的是沈哥才对啊,你怎么可能爱他呢”
“少容死的那年我和沈一然就已经分手了。”丘罗漠然道。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夏荫后退了一步,对这句话难以置信。
路振风沉声说“怎么,沈一然教唆你干这种事,就没告诉过你,在少容死后他是怎么躲着丘罗,不肯见面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躲了一年专挑丘罗出任务前跑来跟他说要跟别人结婚的事吗”
提起来费川就一肚子气,“时间掐得那么准,他就是想让丘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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