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阳黑着脸,在房里焦躁地踱步。
闻星河和陆修乖乖站在一旁, 被他的气势压得大气不敢喘, 他们齐齐看了旁边的沈林轩。
沈林轩朝他俩比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那边, 谢令阳越想越气,随即打开窗户, 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终于压制住内心的狂躁, 然后回过头,正准备和闻星河谈谈,结果他又看到相当刺激的一幕, 顿时火气上涌, 冲得他天灵盖都快飞了起来。
闻星河和陆修竟然还手拉着手!
这是几个意思?当面示威吗?
谢令阳上前, 气急败坏把两人的手拍开了:“又不是小孩子, 还要手拉手, 松开。”
闻星河:“……”
陆修:“……”
“你俩, 保持距离。”
闻星河和陆修相视一眼, 默默分开了一个人身位的距离。
谢令阳冷着脸, 死死盯着陆修:“我原来以为你打我外公外婆的主意, 没想到你其实是打我弟弟的主意?”
“梦想很远大啊, 想当孙女婿?”谢令阳语气轻慢而嘲讽。
陆修:“?”
虽然现在谢总裁语气不善,但陆修还挺满意谢总裁给他的定位的——孙女婿。
闻星河更无语,不知怎的, 他默默觉得他哥的气话有点搞笑。
谢令阳气呼呼的像一只喷火龙, 又开始来回走。
顾虑到和外公外婆同一个屋, 谢令阳压抑着怒火,不敢大声嚷嚷,逼得他满腔怒火都只能往眼睛里烧:“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闻星河:“年前……”
谢令阳追问:“春节前?”
谢令阳暗想,那还好,应该没在一起多久,感情不深,好分。
闻星河琢磨了一下,把时间往前面挪了挪,小心翼翼地说:“不是,是元旦节前。”
谢令阳:“……”
元旦节前和春节前大不一样,但的确也是年前。
谢令阳不气反笑:“闻星河,你厉害了啊,瞒了我那么久?”
当谢令阳叫闻星河的全名时,闻星河知道他哥真的生气了,也伤心了。
“哥,我不是想瞒你。”
电光石火间,谢令阳忽然想起去年的事:“上次我回家,看到你俩在超市门口,那时你们就在一起了?”
闻星河往陆修身边贴了贴:“是、是的。”
“你……”谢令阳忽然上前,抬起手。
陆修见状,下意识上前挡在闻星河面前。
他这个举动然后谢令阳一怔。
谢令阳看着挡在闻星河身前的陆修,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从小到大,都是他站在弟弟面前,护着弟弟,没想到,转眼之间,这个位置就是其他人的了。
然而,更让谢令阳恼火的是,陆修算什么,凭什么隔在他兄弟俩中间?又凭什么以为他生气就要打闻星河?他护着弟弟那么多年了,从小到大,他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他哪舍得打?
谢令阳阴沉沉道:“你以为我要打星河?”
“不是。”陆修解释,“星河说过你不会对他动手,我刚才只是本能动作。”
陆修说完,又乖乖退到旁边,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谢哥,不好意思。”
闻言,谢令阳心情稍微好了点,至少他弟还没把他往坏了想,至于陆修,也是处于护着他弟的心情,如果陆修真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他才真的上火。
谢令阳瞪着陆修,重重哼了一声,然后伸手拉过闻星河,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这时,陆修才明白,谢令阳只是看不惯他和小老板站在一起。
陆修忽然放心了些,他原本担心谢令阳会对这事震怒、恶心,并极力反对小老板和他在一起,甚至搬出传宗接代那套,要是观念问题,想要扭转过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可现在看来,谢令阳更像是是吃醋,吃醋自己弟弟有对象了,所以心里很不满。
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好解决多了。
简单来说,就是顺毛。
只不过,闻星河是猫,他哥是老虎罢了。
谢令阳看着闻星河,痛心疾首地问:“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没有,我一直都想着告诉你,只是没想好该怎么说,我怕你生气。”闻星河低着头,小声说,“我本来打算今天跟你说的。”
“今天?”谢令阳深呼一口气,纳闷道,“过年怎么多天,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说?”
想到自己这么晚才知道这事,谢令阳火气忽然又蹿了起来:“别说过年了,就是之前还有那么多天,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怎么?今天是黄道吉日还是咋了?”
闻星河垂下眼睫,手指捏了捏袖口:“因为今天说了,我就上飞机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就是想骂人,也找不到人骂。
谢令阳:“……”
谢令阳气得脑壳都昏:“好啊,我的好弟弟,把心眼耍我头上来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说着,谢令阳捂住心口,往后退了一步。
“哥,你没事吧!”闻星河忙扶着谢令阳坐在床上。
“谢哥。”陆修也上前,帮着闻星河一起扶谢令阳。
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后这事没有气到爷爷奶奶,反而把谢令阳气出好歹。
谢令阳难受地说:“我有点心绞痛。”
闻星河心酸地吸了吸鼻子,内疚地说,“哥,你别气了,我没想气你,真的,我就是怕看到你生气,我不想和你吵架。”
旁边的陆修心疼地拍了拍闻星河的背,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谢令阳在,他恐怕已经搂住闻星河安慰了。
谢令阳看到闻星河眼眶都急红了,顿时演不下去了,他心软地说:“我也没大事。”
闻星河不信,哽咽着说:“真的没事吗?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我记得你有时晚上加班,也会心脏痛。”
“真的。”谢令阳本来想吓唬一下闻星河,没想到演过头,真让闻星河担心了,他心累的摆摆手,“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健康的很。”
他刚说完,发现陆修和闻星河都是松一口气的表情,谢令阳马上改口道,“那就算我身体健康强壮,没有大事,你有没有想过外公外婆会怎么想?他们两个老人受得了这刺激?”
闻星河和陆修面面相觑。
谢令阳以为有希望,便趁胜追击:“外公外婆最疼你了,你也不想惹他们生气吧?”
闻星河犹豫了一秒,说:“其实爷爷奶奶送了陆修陨石,应该算同意了吧。”
谢令阳噎住,听到陨石两个字时,他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似的。
闻星河把陨石递给谢令阳看。
“……”谢令阳觉得现在的心情简直是波涛汹涌!这两位老人家也太不靠谱了,怎么就这么简单同意了?
不过谢总就是谢总,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他快速转换目标。
谢令阳冷厉的目光又射向陆修:“我弟说了那么多,你呢?”
忽然被点名的陆修先是怔了怔,然后仔细思考几秒后,认真说:“谢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星河的。”
谢令阳觉得陆修是在大放厥词,冷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担心什么?”
“怕他吃苦,怕他不开心,怕他不幸福。”
陆修三句话切中谢令阳心里所想,让他有些语塞,这的确是他最担心的。
至于什么如果以后让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被人看不起,会不会被人议论,面子会不会挂不住,谢令阳完全不在意。
谢令阳本来还想在陆修提到这些俗世眼光时,他能顺水推舟说几句,没想到陆修压根没提。
再看陆修的眼神,坚定明亮,在那双漆黑的眼里,谢令阳看到了真诚、执着。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谢令阳亲眼看到了闻星河的变化,他弟弟也可以笑得像个太阳,灿烂明媚,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再看陆修,光从外貌和品行上,似乎也挑不出缺点。
这让谢令阳很心烦,他觉得自己似乎找不到什么好理由来反对,思来想去,最后谢令阳只能无理取闹道:“反正我不同意。”
谢令阳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走。
闻星河忙追出去:“哥!”
沈林轩拉住闻星河:“星河。”
沈林轩小声说:“晚点追出去。”
闻星河不明白的看着沈林轩。
“你哥现在憋着火,你追上他,就是嘴皮子说破了也没用,他这人,脾气上来了,倔得很,听不进你说的话。”
“他要是发现你没追出去,肯定躲在旁边看,心里说不定还很委屈,你过一会儿追出去,他看到你了,心里就舒坦了,知道你还是有他这个哥哥的。”
“然后你也不用特意找他,就让他自己在外面晃,晃够了,他就冷静了,等我们过两天回h市时,他更加冷静了,你再跟他好好聊聊。”
“……”闻星河暗叹,沈林轩对付他哥的手段真是一套一套的。
“放着他在外面晃。”闻星河担心道,“会不会出事啊?”
沈林轩拿起外套,道:“我会跟着他,你们放心吧,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其实也不是真的反对。”
然后闻星河照着沈林轩说的,追到了门口,装着左看右看十分焦急的样子,找不到人后,他就很黯然地回去了。
回到房间后,闻星河看到陆修躲在窗户边,向外张望。
闻星河八卦地问:“怎么样?我哥是不是真躲在外面?”
陆修笑道:“对,林轩哥猜的真准。”
闻星河也上前,躲在窗户边往外看。
果然楼下,沈林轩把外套披在谢令阳身上,两人好像发生了些争执,然后谢令阳一个人往前走,沈林轩默默跟在后面。
闻星河感慨:“我以前觉得我挺能治我哥,现在我才发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陆修:“他们……”
闻星河摇摇头,说:“林轩哥只是我哥的秘书,不过我一直觉得他俩比情侣亲密,读书的时候,我哥是班长,林轩哥就是副班长,我哥是学生会会长,林轩哥就是副会长,后来我哥去公司打理生意,就把林轩哥也带去了。”
“公司里的人都开玩笑说,谢总心情好不好,问沈秘书就知道。”
陆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我们可以曲线救国,搞定林轩哥。”
闻星河:“?”
“然后让林轩哥搞定你哥。”
闻星河:“……”
出了爷爷奶奶家的花园,谢令阳就埋头一个劲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海边。
听着海浪声,吹着海风,望着漫无边际的海平面,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不一会儿,沈林轩也跟了上来。
谢令阳:“今天的事你怎么一点不惊讶?”
沈林轩:“我已经知道了。”
谢令阳顿了顿,惊讶道:“我比你知道的还晚?”
怎么他弟的事,爷爷奶奶知道,甚至已经同意了,沈林轩也知道,合着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沈林轩听出谢令阳不爽的语气,也猜出他到底是为什么不爽,便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我是猜到的。”
闻言,谢令阳心情好受了些。
“你弟的脾气,你了解,他是不可能放弃,而且连爷爷奶奶都同意了,他更加没有顾虑,他唯一的担忧可能就是你。”
谢令阳不说话。
“你们两兄弟难道要为这事冷战?”
谢令阳冷着脸。
“总有一个人要退一步的。”沈林轩觉得最后百分之九十九退一步的是谢令阳。
谢令阳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林轩见劝不动,便换了另一个方法:“我看陆修还年轻,二十出头,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什么天长地久呢,如果你想让他们分手,其实不需要使用强硬的手段,你越棒打鸳鸯,他们越坚定,你放着不管,说不定他们哪天就分手了。”
谢令阳:“他敢!他要敢对不起星河,我打断他狗腿。”
“你到底是因为陆修是男的不同意,还是因为有人和你弟在一起,不管男的女的,你都不同意?”
“我……”谢令阳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缓了许久,谢令阳才道:“我舅舅舅妈去世后,星河的感情世界就很封闭,他读大学时其实很受欢迎,也收到过很多情书,但他没一个喜欢的。”
“其实我不在意星河喜欢的是男的还是女的,因为这十几年来,我担心的是他连人都不喜欢了,你知道吗?”谢令阳烦躁地踢了踢沙滩上的海螺。
谢令阳很难受:“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以前什么都会跟我说。”
“现在都知道跟我耍心眼了!瞒了我那么久不说,还打算上飞机前告诉我。”
沈林轩:“噗。”
“你笑什么?”
“你只是舍不得吧?”
谢令阳气闷。
“他们三点的飞机,你送不送?”
“不送了,他巴不得我不送。”
半个小时候,谢令阳冷着脸回来了,正好遇上准备出门的闻星河和陆修。
“哥。”
“谢哥。”
闻星河和陆修看到谢令阳,忙立定站好。
爷爷奶奶看到谢令阳,也道:“阳仔,你终于回来啦,我还说你弟要去机场了,你怎么不见人影了呢。”
“刚去海边走了走。”谢令阳说完,就往屋里走,也没和闻星河打招呼。
奶奶第一次看到谢令阳这样对闻星河视而不见,便问闻星河:“你们兄弟俩吵架啦?”
“嗯。”闻星河蔫蔫地说。
奶奶眨眨眼:“哇。”
爷爷哎呀了一声,乐呵呵说:“吵架好啊,越吵感情才能越好,不吵架都是塑料情。”
闻星河:“……”
陆修:“……”
沈林轩:“……”
谢令阳听到花园门外外公外婆的扯淡理论,差点失脚栽进花丛里。